摘要:阳光透过大红喜字的窗花,在被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婚宴的酒菜香气,混合着新家具的木质味道。一切本该是温馨而甜蜜的,但我心里却莫名地发慌。身边是空的,被窝已经凉了。我的新婚丈夫,陈建军,不见了。
新婚第二天的清晨,是被一种诡异的安静唤醒的。
阳光透过大红喜字的窗花,在被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婚宴的酒菜香气,混合着新家具的木质味道。一切本该是温馨而甜蜜的,但我心里却莫名地发慌。身边是空的,被窝已经凉了。我的新婚丈夫,陈建军,不见了。
我披上衣服下床,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墙上我们俩放大的婚纱照,照片上的我笑得一脸幸福,而此刻,这份幸福感却像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我走进厨房,婆婆正背对着我,用一种近乎刻意的缓慢动作在洗着什么。她没有开抽油烟机,也没有任何声响,就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妈,早上好。建军呢?”我轻声问。
她身子一僵,缓缓转过来,那张布满褶子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眼神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出去了,说去买早点。”她的声音干巴巴的,没有一丝新婚第二天该有的喜气。
我点点头,心里那股不安愈发浓烈。买早点需要这么早吗?连个招呼都不打?
大姑姐陈建红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穿着一身深色的家居服,头发随意挽着,看我的眼神也带着一丝审视和冷漠。她冲我扬了扬下巴,说:“晓琳,过来,到客厅坐。我和妈有话跟你说。”
那语气,不像是在跟弟媳说话,倒像是在传唤一个犯了错的下属。
我压下心头的不快,跟着她们走到客厅。婆婆在主位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大姑姐则坐在她旁边的扶手上,形成了一个居高临下的姿态。我被无形地安排在了她们对面的一个小凳子上,感觉自己像是在接受一场审判。
客厅里的老式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敲在我的心上。沉默持续了足足一分钟,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终于,婆婆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晓琳,你嫁到我们陈家,就是我们陈家的人了。我们家有我们家的规矩。”
我心里咯噔一下,来了。婚前我就听陈建军提过,他妈妈和姐姐性格比较强势,但没想到,这下马威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我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顺:“妈,您说,我听着。”
大姑姐冷笑一声,接过了话头:“我们家的规矩,就是新媳妇过门第二天,要给长辈敬茶,行跪拜礼。这不光是敬茶,也是认个规矩,让你知道以后在这个家里,该听谁的,该怎么做人。”
我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跪拜礼?现在是什么年代了?我以为这只是电视剧里才有的情节。我看向婆婆,希望她能说这只是大姑姐在开玩笑。但婆婆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她缓缓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妈,大姑姐,”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现在都新社会了,我们结婚,是两个家庭的结合,是平等的。孝敬父母是应该的,但下跪这种形式,是不是有点……”
“有点什么?”大姑姐立刻打断我,声音陡然拔高,“你觉得委屈你了?我告诉你,我们陈家能娶你,是你高攀了!建军要不是被你迷了心窍,能找你这么个外地来的?没根没底的!让你跪一下怎么了?这是给你脸,让你融入我们这个家!”
婆婆始终一言不发,但她那赞同的眼神,比大姑姐尖锐的言语更伤人。
我感觉自己的心一点点变冷。这就是我满怀憧憬嫁进来的人家?这就是我发誓要孝顺的婆婆?她们根本没把我当成家人,而是当成一个需要被“驯服”的外来者。
“建军知道这件事吗?”我问,这是我最后的希望。
“他当然知道!”大姑姐一脸得意,“这是我们陈家的家规,他敢不同意?他要是敢护着你,就是不孝!我劝你识相点,别让他为难。赶紧跪下,给妈磕个头,敬杯茶,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我们还是一家人。”
“一家人”三个字,此刻听起来无比讽刺。原来陈建军的“买早点”,是临阵脱逃。他知道有这场鸿门宴,却选择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面对他母亲和姐姐的刁难。那一瞬间,我的心疼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我看着她们,婆婆那张刻板的脸,大姑姐那副得意的嘴脸,忽然觉得很可笑。我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和失望,反而平静了下来。
“好,”我说,“我可以跪。”
婆婆和大姑姐的脸上同时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仿佛她们打赢了一场多么了不起的战役。大姑姐立刻起身,去厨房端了一杯早已准备好的茶水,放在婆婆面前的茶几上,然后转头命令我:“跪吧。”
我站起身,没有走向茶几,而是走到了客厅中央那块空地上。我看着她们,一字一句地说:“我可以跪。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还敢讲条件?”大姑姐的眉毛又立了起来。
婆婆抬了抬手,制止了她,眼神示意我说下去。她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我的条件很简单,”我拿出手机,解锁屏幕,然后平静地说,“我想让建军也一起见证一下。毕竟这是我们陈家的‘家规’,他是陈家的男人,这么重要的时刻,他不该缺席。我给他打个电话,开免提,让他听着,也算是尽孝了。”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她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大姑姐撇了撇嘴,没说话。婆婆则缓缓地点了点头:“可以。”她大概以为,陈建军在电话里只会催促我赶紧听话。
我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陈建军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里有嘈杂的风声。
“喂,晓琳……怎么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和底气不足。
“建军,你在哪儿呢?”我故作轻松地问。
“我……我在外面买早点呢,马上就回去了。”他支支吾吾地回答。
“哦,不着急,”我笑了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妈和大姐都在家呢,她们说,按照我们家的规矩,我今天得给妈行跪拜礼。我觉得这么重要的仪式,你作为家里的男人,不能不在场。所以开了免提,让你也听一听,感受一下我们家这庄严的家风。”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我甚至能想象到他此刻脸上煞白的表情。
“建军?怎么不说话了?”大姑姐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媳妇正要给你妈下跪呢,你这个当儿子的,也该表个态吧!”
电话那头传来陈建军结结巴巴的声音:“妈……姐……这……这事能不能……能不能就算了……”
“算了?”婆婆终于开了金口,声音冷得像冰,“陈建军,你娶了媳妇忘了娘是不是?这是我们家的规矩,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她今天跪也得跪,不跪也得跪!”
我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心里的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我看着眼前这两个女人,忽然觉得她们既可怜又可恨。她们试图用这种陈腐的方式来维护自己在一个家庭里可悲的权威。
“建军,”我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寒,“你真的觉得,我应该跪吗?”
电话那头,陈建军沉默了,长久的沉默。每一秒钟,都像一把小刀,在凌迟我的心。
就在婆婆和大姑姐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不屑和得意的时候,我缓缓地开口了,对着手机,也对着她们说:“建军,既然你不说话,那我就替你说吧。我来告诉妈和姐,你昨天晚上两点钟,喝多了抱着我哭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我的话音刚落,婆婆和大姑姐的脸色就是一变。
我没有理会她们,自顾自地继续说:“你告诉我,你爸走得早,妈一个人拉扯你和姐姐长大不容易,吃了很多苦。你说姐姐婚姻不幸福,离了婚住在娘家,所以脾气不好,心态也有些扭曲。你说她们俩把你当成唯一的指望,所以控制欲特别强,生怕你娶了媳妇就不要她们了。”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客厅里,也通过手机传到了陈建军的耳朵里。
“你还说,这个下跪的仪式,是大姐提出来的,说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杀杀我的锐气,好让我以后乖乖听话。你说妈一开始也觉得不合适,但是架不住姐姐天天在她耳边吹风,说我一个外地来的,心眼多,不给点颜色看看,以后肯定会骑到她头上。最后妈就同意了。”
婆婆和大姑姐的脸,已经从刚才的得意变成了震惊和慌乱。大姑姐指着我,嘴唇哆嗦着:“你……你胡说八道!建军不可能跟你说这些!”
我没有看她,而是按下了手机上的一个键。
下一秒,一段录音从手机里清晰地传了出来,那是我昨晚悄悄录下的。
录音里,是陈建军带着哭腔的、充满醉意的声音:“晓琳,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我妈和我姐逼我,她们说……说明天要让你下跪敬茶……我不同意,我姐就骂我不孝,说我忘了我爸是怎么死的……我妈就在旁边哭……我……我没办法啊……晓琳,你先忍一忍好不好?就一下,就一下……以后我肯定对你好,加倍对你好……”
录音里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婆婆和大姑姐的脸上。她们的脸色从煞白变成了涨红,又从涨红变成了铁青。
录音还在继续,陈建军在里面絮絮叨叨地说着他这些年的压抑,说他姐姐如何强势地干涉他的生活,说他母亲如何用“孝道”来对他进行情感绑架。那些藏在“为你好”外衣下的自私和控制,被他自己一层层地剥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关掉!你给我关掉!”大姑姐疯了一样冲过来想抢我的手机。
我后退一步,冷静地避开她,然后按了暂停键。我看着她,眼神冰冷:“怎么?敢做不敢当?还是怕你弟弟在电话那头听得更清楚?”
婆婆已经完全呆住了,她瘫坐在沙发上,浑身发抖,指着我,嘴里喃喃着:“你……你这个女人……好深的心机……”
“心机?”我笑了,那是新婚第二天,我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只是这笑里充满了悲凉和嘲讽,“妈,如果保护自己不被无缘无故地羞辱也算心机的话,那我承认,我有心机。我只是没想到,我嫁的这个男人,需要我用这种方式来保护我们的婚姻和我的尊严。”
我说完,把手机举到嘴边,对着电话那头的陈建军说:“陈建军,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现在立刻回来,当着我的面,告诉你妈和你姐,这个家,以后是我和你当家做主,她们可以作为长辈被尊重,但不能对我们的生活指手画脚。第二,你继续在外面‘买早点’,买到民政局开门,我们去把离婚证办了。我绝不会在一个需要靠妻子跪下换取安宁的家庭里,多待一秒钟。”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而我面前,大姑姐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她被自己亲弟弟戳穿了所有的伪装和不堪,那种羞耻和愤怒让她失控。她没有再冲向我,而是转向了婆婆,哭喊道:“妈!你听听!你听听!这就是你千挑万选的好儿媳!她要拆散我们这个家啊!她要让你儿子不要我们啊!”
婆婆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恐惧,接着,她那张一直紧绷的脸也垮了,浑浊的眼泪顺着皱纹流了下来。她不是在忏悔,而是在哀叹自己权威的崩塌。她哭得像个孩子,一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一边哭嚎:“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就要被这个狐狸精给抢走了……”
不到半小时,从她们逼我下跪,到她们俩抱头痛哭,整个世界都颠倒了过来。
我看着眼前这出闹剧,没有丝毫的快感,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悲哀。我没有再看她们一眼,转身走进卧室,关上了门。我靠在门上,听着外面两个女人的哭声,脸上却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不是胜利的笑,也不是幸灾乐祸的笑。那是一个女人在绝境中,终于看清了现实,守住了自己底线之后,如释重负的笑。
我知道,门外那个世界已经天翻地覆。我的婚姻,在新婚第二天,就经历了一场最残酷的考验。陈建军会怎么选,这个家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从我站直了腰,按下那个播放键开始,我就已经赢了。我赢回了我的尊严。一个女人,可以为爱付出,可以为家庭妥协,但唯独不能丢掉的,就是站着做人的权利。这场婚姻如果还能继续,那必然是以一个全新的、平等的方式开始。如果不能,那我也能昂着头,体面地转身离开。
外面的哭声渐渐小了,我听到楼下传来急促的刹车声,然后是慌乱的脚步声。陈建军回来了。
我拉开门,平静地看着他。而他,将要面对的,是他亲手种下的因,和他必须亲自去偿还的果。
来源:枕霞聊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