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价暴跌后我一次性购房,未料搬家首日邻居登门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0-28 10:25 1

摘要: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咔哒”一声,像是某种古老仪式的开场白。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咔哒”一声,像是某种古老仪式的开场白。

门被推开,一股混合着陈年木头、灰尘和淡淡樟脑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阳光从没擦干净的玻璃窗里挤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块块斑驳的光斑,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像一群迷路的金色精灵,漫无目的地飞舞。

这就是我的房子了。

在房价跌到谷底,身边所有人都还在观望、犹豫、甚至庆幸自己没在高点接盘的时候,我用尽了所有积蓄,全款买下了这栋位于老城区的小楼。

没有背负贷款的轻松感,远比不上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的踏实感。

搬家公司的卡车停在门口,师傅们喊着号子,把一个个贴着标签的纸箱搬进来。

“客厅。”

“书房。”

“这个轻点,里头是玻璃。”

我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像是在看一场与我有关又仿佛无关的默剧。

院子不大,但有一棵巨大的香樟树,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空。树干粗壮,表皮开裂,像是老人的手背,布满了岁月的纹路。

风一吹,叶子沙沙作响,送来一阵阵清苦的香气。

我喜欢这味道。它闻起来像时间,安稳又悠长。

送走搬家师傅,天色已经擦黑。

我没有急着收拾,只是从一个标记着“厨房用品”的箱子里翻出烧水壶和一只马克杯,给自己泡了一杯速溶咖啡。

热气氤氲,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坐在还没拆封的沙发上,环顾四周。

纸箱堆得像一座座小山,整个空间显得拥挤而陌生。

但这陌生里,有一种奇异的安宁。

再也不用担心房东随时可能收回房子,再也不用在深夜被合租室友的吵闹声惊醒。

这里是我的,从墙角的蜘蛛网,到天花板上那块小小的水渍,都属于我。

我喝着咖啡,开始想象未来的生活。

在靠窗的位置放一张书桌,阳光好的时候可以看书写字。

把那面斑驳的墙重新粉刷,挂上我喜欢的画。

在院子里种上几株蔷薇,夏天的时候,花香会和樟树的香气混在一起。

想着想着,门外忽然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很轻,很有节奏,像是怕惊扰了谁。

我愣了一下。

搬家第一天,谁会来找我?

我放下杯子,踩着一地狼藉走过去,从猫眼里往外看。

门口站着一位老人,头发花白,梳理得一丝不苟。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中山装,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背挺得很直,但身形很瘦削,像风中的一棵老树。

他手里拄着一根看不出材质的拐杖,拐杖头被摩挲得油光发亮。

我不认识他。

我犹豫着打开了门,只开了一道缝。

“您好,请问您找谁?”

老人的目光越过我,看向屋里,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又有一种小心翼翼的胆怯。

他的眼睛浑浊,但深处似乎藏着光。

“我……我能进来看看吗?”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像是怕被风吹散。

“您是?”我警惕地问。

“我姓陈。”他自我介绍道,目光依然没有落在我身上,而是固执地望着屋里堆积如山的纸箱,“我以前……住在这里。”

原来是原房主。

可中介说,这房子的主人早就出国了,委托他们全权处理的。

也许是亲戚?

我心里揣测着,但看到他那双充满恳求的眼睛,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好吧,您请进。不过家里很乱,还没收拾。”我把门完全打开。

他慢慢地走进来,脚步很轻,拐杖点在地板上,发出“笃、笃”的闷响。

他没有理会那些纸箱,径直走向客厅那面正对着院子的落地窗。

窗外,香樟树的巨大树冠在夜色中像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墨。

“还在。”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他伸出干枯的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玻璃,仿佛在抚摸一个久别的亲人。

“我走的时候,它才刚到二楼那么高。”

我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我能感觉到,这个房子对他而言,不仅仅是一栋建筑。

他在窗前站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变成了一尊雕塑。

然后,他转过身,开始在屋子里慢慢地踱步。

他的动作很慢,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着什么。

他走到那面斑驳的墙前,停下来,伸手指着一个地方:“这里,以前挂着一张照片,晚晴抱着刚出生的阿远,笑得特别好看。”

他又走到厨房门口,探头看了看:“这个位置,以前是个小吧台,晚晴喜欢坐在这里看我做饭。”

“晚晴?”我忍不住问。

“我爱人。”他回答得很快,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的、近乎羞涩的笑意,“她喜欢音乐,喜欢种花,还喜欢喝我做的鱼头汤。”

他一边说,一边继续走。

“这间房,以前是阿远的小卧室,墙上贴满了奥特曼的贴纸,怎么都撕不干净。”

“这间……这间是我们的房间,床头灯的光很暖,晚晴总说,像月亮掉进了屋子里。”

他走得很慢,说得也很慢,像是在一笔一划地复刻着一幅早已褪色的画。

我跟在他身后,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者,闯入了一段不属于我的时光。

这个我用真金白银买来的空间,每一寸地板,每一面墙壁,似乎都浸透了另一个家庭的悲欢离合。

最后,他走到二楼一间朝南的小房间门口。

这间房我打算用作储藏室。

他停下脚步,却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久久地凝视着。

“这里……”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是晚晴的琴房。”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里面曾经的模样。

“她最喜欢待在这里。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头发上,落在黑白琴键上,她弹琴的样子,全世界都安静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只是一间空荡荡的房间,地板上积着厚厚的灰尘。

可是在他的描述里,我仿佛真的看到了一个穿着素色长裙的女人,坐在钢琴前,指尖流淌出动人的旋律,阳光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她的琴呢?”他忽然转过头问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急切。

“我……我不知道。”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买下这里的时候,就是空的。”

他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哦,空的啊……”他重复着,声音里满是失落。

他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然后对我点了点头,说:“打扰了。”

说完,他转身,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慢慢地向楼下走去。

背影萧索又固执。

我送他到门口,他没有再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关上门,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空气里,除了灰尘和樟脑的味道,似乎还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我回到客厅,看着满屋子的纸箱,忽然没了收拾的兴致。

我走到窗前,学着陈先生的样子,把手贴在玻璃上。

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窗外,那棵巨大的香樟树静静地矗立着,像一个沉默的巨人,守护着这栋房子所有的秘密。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开始整理。

我把一个个纸箱划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擦干净,再放到它应该在的位置。

这是一个重新建立秩序的过程。

阳光越来越好,透过窗户,把地板照得亮堂堂的。

我干得满头大汗,但心里很畅快。

这个空间,正在一点点地,被我的气息填满。

中午,我正准备煮一碗泡面,敲门声又响了。

还是那种“笃、笃、笃”的,轻柔而固执的节奏。

我打开门,果然又是陈先生。

他今天的精神似乎比昨天好一些,手里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红彤彤的西红柿。

“我种的。”他把网兜递给我,脸上带着一点腼腆的笑,“不打农药,尝尝。”

我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接过来:“谢谢您,快请进。”

他走了进来,目光又开始在屋子里巡视。

我把一些箱子挪开了,空间显得宽敞了一些。

“你在收拾啊。”他说。

“是啊,刚搬来,乱得很。”我给他倒了杯水。

他接过水杯,却没有喝,只是捧在手里,走到昨天他驻足过的那面墙前。

“照片……没了。”他轻声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似乎也不需要我回答。

他又开始在屋子里踱步,重复着昨天的路线,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巡礼。

每到一处,他都会停下来,说几句话。

“晚晴的花架就放在这里,上面爬满了绿萝,叶子垂下来,像绿色的瀑布。”

“阿远的奖状,我们都贴在这面墙上,从幼儿园的小红花,一直到中学的‘三好学生’。”

“这个角落,以前放着一个鱼缸,养了几条金鱼,阿远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给它们喂食。”

他的记忆像一台老旧的放映机,在这间空旷的房子里,投射出一幕幕鲜活的过往。

而我,是唯一的观众。

这一次,他在二楼那间“琴房”门口,站得更久。

“我想进去看看。”他说。

“好。”

我推开门,一股尘封已久的气味涌了出来。

他走了进去,站在房间中央。

阳光从南窗照进来,正好落在他身上,把他花白的头发染成了金色。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还是这个味道。”他满足地叹息,“阳光晒在木地板上的味道,和晚晴身上的味道一样。”

他伸开双臂,像是在拥抱什么。

“我能听到。”他说,脸上露出痴迷的神情,“她在弹《月光奏鸣曲》。”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什么也听不到,只听到窗外风吹过香樟树叶的沙沙声。

但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也许他真的听到了。

有些声音,是刻在心里的,永远不会消失。

从那天起,陈先生几乎每天都会来。

有时候是上午,有时候是下午。

他总会带点东西来,一把自己种的小青菜,几个刚从树上摘下的桃子,或是一瓶自制的辣酱。

然后,他就会在屋子里走一圈,跟我讲过去的故事。

我渐渐拼凑出了他和晚晴的一生。

他们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就结了婚,一起住进了这栋房子。

那时候,这里还算是郊区,周围都是农田。

他们亲手在院子里种下了那棵香樟树。

晚晴是附近中学的一名音乐老师,温柔又有才情。陈先生在一家工厂做技术员,沉默寡言,但心思细腻。

他们的儿子阿远在这里出生,长大,然后考上大学,去了遥远的北方。

日子就像院子里的香樟树,在不知不觉中,枝繁叶茂,也刻下了年轮。

后来,晚晴生了病。

是很严重的那种,在床上躺了很久。

那段时间,陈先生辞掉了工作,全心全意地照顾她。

他会把她抱到轮椅上,推到院子里,让她靠在香樟树下晒太阳。

他会把饭菜一口一口地喂给她吃。

他会在她睡不着的时候,给她读诗。

他说,晚晴最后的那段日子,虽然很苦,但也很平静。

有一天,她对他说:“老陈,我想听你唱个歌。”

陈先生一辈子没唱过歌,五音不全。

他涨红了脸,憋了半天,唱了一首《甜蜜蜜》。

跑调跑到了十万八千里。

晚晴却听得笑了,眼角流下了眼泪。

她说:“真好听。”

那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晚天晴后,陈先生一个人在这栋房子里住了很久。

直到儿子阿远把他接去了北方。

“阿远怕我一个人在这里,触景生情。”陈先生坐在我的沙发上,捧着我给他泡的茶,慢慢地说,“可他不知道,人走了,景还在心里,走到哪儿都一样。”

我问他:“那您现在是……回来旅游?”

他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躲闪:“我……我住在附近的一家养老院里。阿远给我安排的,条件很好。”

他顿了顿,又说:“就是……有点闷。”

我明白了。

他是从养老院“溜”出来的。

这栋房子,是他唯一的念想。

我没有戳穿他,只是默默地给他续上热水。

有时候,他来的时候,我正在干活。

比如,我正在用砂纸打磨一把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椅子。

他就会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看。

“你这个手艺,和我以前厂里的一个老师傅很像。”他看着我手里的砂纸,眼神悠远,“他也喜欢跟这些老木头打交道,他说,木头是有记忆的。”

我笑了笑:“是啊,每一道划痕,都是一个故事。”

“那你呢?”他忽然问我,“你为什么喜欢这些老东西?”

我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它们让人觉得踏实吧。它们经历过很多事,见过很多人,但还在这里,不言不语,就很让人安心。”

他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晚晴也喜欢老东西。”他说,“她说,新的东西太亮,晃眼睛。老东西的光是温的,暖心。”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他走的时候,夕阳正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栋房子因为他的到来,变得不再那么空旷。

那些关于晚晴和阿远的故事,像看不见的藤蔓,悄悄地爬满了墙壁,让这个空间变得温暖而丰盈。

我开始有意地,为他保留一些东西。

比如,我在打扫那间“琴房”的时候,发现墙角有一处很淡的铅笔印记。

是一排音符。

我没有把它擦掉。

我在整理院子的时候,在香樟树下挖出了一只生了锈的铁皮小盒子。

打开来,里面是一颗玻璃弹珠,和一张画了画的小纸条,字迹歪歪扭扭:“给妈妈的礼物。”

我把盒子擦干净,放在了客厅的置物架上。

陈先生再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盒子。

他走过去,拿起它,手指颤抖地打开。

看到那颗玻璃弹珠,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这是……这是阿远埋的。”他哽咽着说,“他那时候才五岁,说这是他的宝贝,要埋在树下,让香樟树替他保护妈妈。”

他把盒子紧紧地攥在手里,像攥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那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屋子里走动,只是坐在沙发上,摩挲着那个铁皮盒子,沉默了很久。

我也没有打扰他。

我知道,他正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与过去的时光,与远方的儿子,与天堂的爱人。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秋天来了,香樟树的叶子开始泛黄,风一吹,就落了满院。

我每天都要扫很久。

陈先生来的次数,渐渐少了。

有时候三四天才来一次。

而且,我发现他的记忆,好像越来越差了。

有一次,他来了,站在门口,一脸茫然地问我:“请问,晚晴在家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把他请进来,给他倒了杯热茶。

他捧着茶杯,依然在问:“晚晴呢?她去买菜了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说她出去了,他会一直等。

我说实话,又怕他受不了刺激。

我只好含糊地说:“她……她很快就回来了。”

他信了,就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等。

他坐了整整一个下午,一动不动,像一尊望妻石。

夕阳西下,他才站起来,失望地说:“她今天……不回来了吗?”

“可能是有事耽搁了。”我只能这么说。

他点了点头,拄着拐杖,慢慢地走了。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我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得厉害。

从那以后,他每次来,都会问起晚晴。

有时候,他会把我错认成晚晴。

他会拉着我的手,说:“晚晴,今天天气好,我们去院子里坐坐吧。”

或者指着电视说:“晚晴,你看,这个演员长得真好看。”

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顺着他的话说。

陪他在院子里坐着,听他讲那些我已经听过很多遍的故事。

给他讲电视里的剧情。

他的世界里,时间好像已经错乱了。

晚晴还活着,阿远还是个孩子,而他,还是那个能为她遮风挡雨的丈夫。

只有这栋房子,是永恒不变的坐标。

有一天,下起了很大的雨。

从早上就开始下,一直没有停。

雨水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密集的声响。

整个世界都变得灰蒙蒙的。

我以为陈先生今天不会来了。

可是,到了下午,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看到陈先生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雨水顺着他花白的头发往下淌。

他没有带伞,也没有拄拐杖。

“晚晴……”他看到我,咧开嘴笑了,露出没剩几颗的牙齿,“我来接你回家。”

他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清澈,像个孩子。

我心里一酸,赶紧把他拉进屋,找来干毛巾给他擦头发。

“您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这么大的雨,多危险啊!”

“我要来接晚晴。”他固执地重复着,任由我给他擦拭,“她怕打雷,我得陪着她。”

我给他找来干净的衣服换上,又给他煮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他喝下姜汤,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脸上露出安心的神情。

“有我在,别怕。”他轻轻地说,像是在对身边的空气说话。

雨一直下到天黑。

养老院那边打来了电话,是护工,语气很焦急。

“陈先生是不是在您那里?我们找了他一下午了!”

“是的,他在这里,很安全。”我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这老爷子,真是……”护工松了一口气,“外面雨太大了,我们现在也不方便过去接他。您能……先照顾他一晚上吗?我们明天一早就过去!”

“没问题。”我挂了电话。

我看着坐在沙发上,已经开始打瞌S睡的陈先生,心里五味杂陈。

我给他收拾出了一间客房。

扶他去床上躺下的时候,他忽然抓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很凉,但很有力。

“晚晴,”他看着我,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亮得惊人,“我给你写了封信,放在……放在老地方了。”

说完,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给他盖好被子,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老地方?

是哪里?

我心里充满了疑问。

那一夜,我几乎没睡。

听着窗外的雨声和陈先生平稳的呼吸声,我想了很多。

我想起他第一次来敲门的样子。

想起他给我讲的那些故事。

想起他在“琴房”里闭着眼睛“听”音乐的神情。

想起他在香樟树下挖出铁皮盒子时通红的眼眶。

这栋房子,对我来说,起初只是一个可以安身的躯壳。

但因为他,这个躯壳里被注入了灵魂。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

养老院的车来了,接走了还在熟睡的陈先生。

他的儿子阿远也从北方赶了过来,一个看起来很斯文的中年男人。

他一个劲地向我道歉,又一个劲地向我道谢。

“我爸他……得了阿尔茨海MER。”阿远的声音很疲惫,“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谁都认识,糊涂的时候,就只认这个老房子,只认我妈。”

他说,他本来想把这房子留着,当个念想。

可是父亲的病越来越重,需要很多钱。

他不得已,才卖了房子。

“卖房子的事,我一直瞒着他。我跟他说,房子在重新装修,让他先去养老院住一段时间。”阿远苦笑着说,“没想到,他还是自己找来了。”

“他总说,这是他和妈妈的家。他要守着这个家。”

我们站在院子里,阳光穿过湿漉漉的香樟树叶,洒下细碎的光斑。

阿远看着这棵大树,说:“我妈走后,我爸每天都要跟这棵树说好久的话。他说,我妈的魂儿,就住在这棵树里。”

送走阿远,房子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忽然觉得空落落的。

我开始在屋子里寻找陈先生说的那个“老地方”。

我把所有他提到过的地方都找遍了。

吧台下面,阿远的卧室,他们的衣柜……

都没有。

最后,我走进了那间“琴房”。

房间里空空荡 ઉ,只有阳光和灰尘。

我下意识地走向那面墙,墙角有晚晴留下的音符。

我蹲下来,仔细地看着那排音符。

忽然,我发现,音符旁边的地板,有一块的颜色似乎比其他的要深一些。

我伸手敲了敲。

是空的。

我心里一动,找来工具,小心翼翼地把那块地板撬开。

地板下面,是一个小小的暗格。

暗格里,静静地躺着一个木盒子。

盒子的样式很老旧了,上面刻着一朵精致的晚香玉。

我打开盒子。

里面不是信。

而是一沓厚厚的、已经泛黄的乐谱。

最上面的一张,写着曲名——《香樟树下的回旋曲》。

署名是:晚晴。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赠予吾爱,老陈。

我一页一页地翻看。

乐谱是手写的,字迹娟秀,每一个音符都像一个小小的精灵。

在乐谱的最后一页,我看到了一封信。

信纸已经很脆了,字迹也有些模糊。

是晚晴写给陈先生的。

信里,她没有提自己的病痛,也没有提对死亡的恐惧。

她只是在回忆他们一起走过的点点滴滴。

从大学校园里的初次相遇,到在这栋房子里安家。

从阿远的呱呱坠地,到院子里的香樟树越长越高。

信的最后,她写道:

“老陈,别怕。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着你。如果你想我了,就去听听风吹过香樟树叶的声音,那就是我在对你说话。如果你觉得孤单,就弹一弹这首曲子,每一个音符,都是我给你的拥抱。”

“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总是皱着眉头。你要记得,我们的家,永远都在这里。”

我拿着那封信,眼泪不知不觉地掉了下来,打湿了信纸。

原来,这才是陈先生拼了命也要回来的原因。

他不是在寻找一个物理的空间。

他是在寻找他和晚晴的家,寻找他灵魂的归宿。

而晚晴,也用她的方式,一直在这里等着他,守护着他。

几天后,我去了那家养老院。

我在花园里找到了陈先生。

他坐在轮椅上,由护工推着,正在晒太阳。

他看起来比那天在雨里,要苍老了很多,眼神也变得空洞。

我走过去,轻轻地叫了一声:“陈先生。”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了我很久,眼神里一片茫然。

他不认识我了。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我蹲下身,把那个木盒子递到他面前,打开。

“陈先生,这是晚晴留给您的。”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泛黄的乐谱上,没有任何反应。

我又拿出那封信,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轻声读给他听。

“老陈,别怕。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着你……”

读着读着,我的声音开始哽咽。

当我读到“我们的家,永远都在这里”时,我看到,陈先生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忽然滚出了一滴眼泪。

他干枯的手,颤颤巍巍地伸了过来,抚摸着那封信,像是在抚摸爱人的脸颊。

他的嘴唇翕动着,发出了一个微弱的音节。

“晚……晴……”

那一刻,阳光正好。

我仿佛看到,一个穿着素色长裙的温柔女人,就站在他的身后,俯下身,给了他一个深深的拥抱。

从养老院回来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买了一架二手的钢琴,放在了二楼那间朝南的房间里。

我请了最好的调音师,把音调到最准。

然后,我找了一位音乐学院的学生,请她把那首《香樟树下的回旋曲》弹奏出来,并且录了下来。

那是一个很温暖的午后。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黑白琴键上。

当第一个音符响起时,我的心猛地一颤。

那旋律,很温柔,很悠长,像是在讲述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有初见的羞涩,有相守的甜蜜,有离别的伤感,更有无尽的思念。

我闭上眼睛,仿佛看到,陈先生和晚晴,就在院子的香樟树下,手牵着手,慢慢地变老。

我把录好的音乐,送到了养老院。

阿远告诉我,从那以后,只要陈先生开始焦躁不安,护工就会给他播放这段音乐。

每次音乐响起,他都会瞬间安静下来,脸上露出孩童般满足的笑容。

他还是不记得任何人,不记得任何事。

但他记得这个旋律。

因为,这是他和晚晴的家。

我依然住在这栋房子里。

我按照自己最初的设想,粉刷了墙壁,添置了家具。

我把自己的生活痕迹,一点一点地,烙印在这个空间里。

但是,有些东西,我永远地保留了下来。

墙角那排铅笔画的音符。

客厅置物架上那个生了锈的铁皮盒子。

还有二楼那间,我永远称之为“琴房”的房间。

每天,我都会把琴房的窗户打开。

风吹进来,带着院子里香樟树的清香。

阳光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我常常会坐在琴房里,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待着。

我感觉,这栋房子是有生命的,有呼吸的。

它不再只是一堆钢筋水泥,而是由爱和记忆构筑成的家。

有时候,我会想,一个房子,到底属于谁?

是房产证上的那个名字,还是记忆里的那个影子?

现在,我有了答案。

它属于所有真心爱过它,并被它温柔守护过的人。

我只是一个幸运的后来者,有幸成为了这个悠长故事里,一个新的倾听者和守护者。

去年冬天,陈先生走了。

走得很安详,是在睡梦中。

阿远说,他走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微笑。

葬礼那天,阿远把陈先生和晚晴的骨灰,合葬在了那棵香樟树下。

他说,这是父亲生前最大的愿望。

“叶落归根。”阿远看着那棵树,对我说,“这里,才是他们真正的家。”

那天之后,我常常会梦到他们。

梦里,他们还是年轻时的样子。

陈先生穿着白衬衫,晚晴穿着碎花裙。

他们在香樟树下,一个拉着手风琴,一个翩翩起舞。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像金色的音符。

他们看到我,会对我温柔地笑。

我知道,他们不是鬼魂,他们是这栋房子温暖的记忆。

是这栋房子,真正的灵魂。

如今,我也在这栋房子里,创造着属于我自己的记忆。

我会在窗前看书,看院子里的蔷薇花开了又谢。

我会在厨房里研究新的菜式,让食物的香气飘满整个屋子。

我会在下雨天,泡一杯热茶,听雨水敲打屋檐的声音。

生活平淡,但安稳。

我不再感到孤单。

因为我知道,在这栋房子里,我不是一个人。

有风,有阳光,有香樟树的味道。

还有一段永不褪色的爱情故事,在每一个角落里,静静地陪伴着我。

偶尔,我也会弹起那架旧钢琴。

我弹得不好,磕磕巴巴。

但我知道,有人在听。

在天上,在树下,在风里。

他们会微笑着,听我用笨拙的指法,续写着这个关于家,关于爱,关于时间的故事。

而这个故事,还很长,很长。

来源:梧桐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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