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旧的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搅动着黏腻的暑气,发出的吱呀声像是临终的呻吟。
客厅里的空气闷得像一堵墙。
老旧的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搅动着黏腻的暑气,发出的吱呀声像是临终的呻吟。
电视机黑着脸,沉默地立在墙角,已经半个月了。
爸妈就任由它黑着,每天晚饭后,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对着一团漆黑的屏幕发呆。
他们舍不得那几百块的维修费。
我的心被这沉默的场景拧了一下,闷闷地疼。
我掏出手机,背着他们叫了维修师傅。
钱是我自己出。
第二天下午,师傅准时上门。
我端茶倒水,忙前忙后,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我妈张桂华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从厨房出来,眼神却落在我身上,带着点责备。
“小晚,跟你说多少次了,别乱花钱。”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根细针扎进我的耳朵。
“这电视都十几年了,修什么修,凑合看呗,实在不行就不看了。”
我爸坐在沙发另一头,吧嗒吧嗒抽着烟,含混地嗯了一声,算是附和我妈。
我脸上的笑僵住了。
乱花钱。
这两个字像个标签,从我工作那天起就牢牢贴在我身上。
给他们买新衣服是乱花钱。
带他们下馆子是乱花钱。
现在,让他们看看电视也成了乱-花钱。
只有给我那个宝贝弟弟林峰买最新款的手机,买名牌球鞋,才不算乱花钱。
我低下头,掩去眼底的酸涩,对师傅挤出一个更用力的笑。
“师傅,麻烦您了。”
师傅是个老实人,憨厚地笑了笑,没接话,只顾埋头拆电视。
螺丝刀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我妈还在旁边絮絮叨叨。
“这钱够买多少斤肉了,你弟正长身体,就该多吃点好的。”
我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
林峰,二十五岁,一个体格健硕的成年巨婴,还在长身体。
多么可笑。
我深吸一口气,把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突然,师傅的动作停了。
他从电视机复杂的线路板里,小心翼翼地拈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方块。
他脸上的表情从专注变成了惊疑。
他把那东西递到我面前。
黑色方块的侧面,一个微小的红点,正在有规律地闪烁。
一下,又一下。
像一只恶魔的眼睛。
那微光照进我的瞳孔,一股寒气从我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的血液好像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是个摄像头。
一个正在工作的针孔摄像头。
上周,就在这个客厅里,林峰唾沫横飞地描绘着他的“创业蓝图”。
他说他要开个网络公司,启动资金就要一百万。
他怂恿爸妈卖掉这套唯一的房子,去租个小单间住。
他说,等他公司上市了,就给二老买大别墅。
我当时就把他的“计划书”摔在他脸上,骂他是不是疯了。
我妈护着他,说我不懂弟弟的雄心壮志,说我嫉妒。
现在看来,他不是疯了。
他是早就计划好了,要当一个彻头彻尾的刽子手,吸干父母的血肉。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随即又迅速变得清明。
我从口袋里摸出钱包,抽出五张红色的钞票,塞进师傅手里。
比谈好的价钱多了一倍。
师傅愣住了。
“姑娘,你这是……”
我的声音很稳,稳得我自己都觉得可怕。
“师傅,麻烦你,把这东西原样装回去。”
我指了指他手里的摄像头。
“今天你没来过,也没见过这东西,电视机就是线路老化,修不好了。”
师傅看着我,又看看沙发上还在为几十块钱争论的我的父母,眼神里流露出复杂的神情。
他叹了口气,像是明白了什么。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点点头,收下了钱,没再多问一句。
他手脚麻利地把摄像头塞回原位,又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番,最后宣布了电视机的“死讯”。
送走师傅,我重新回到那片令人窒息的空气里。
我看着电视机那黑洞洞的屏幕,眼神一点点冷下去。
从小到大,林峰打碎了邻居家的玻璃,是我去道歉。
林峰在学校跟人打架,是我去赔医药费。
林峰高考落榜,我妈说是我没辅导好他。
所有的错都是我的,所有的功劳都是他的。
我以为我已经麻木了。
可原来,人心是没有底线的。
这一次,我不会再替他背锅了。
林峰,我的好弟弟。
你想看是吗?
我演给你看。
我要让你亲眼看着自己,怎么一步步走进我为你准备的地狱。
周末,我像往常一样回家。
左手拎着排骨,右手提着水果,都是挑最好的买的。
门一开,林峰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一边抠脚一边打游戏,嘴里骂骂咧咧。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外卖的油腻味和汗味。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我只是个透明的送货工。
我妈张桂华从厨房里探出头,看到我手里的东西,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又乱花钱!跟你说了家里什么都不缺!”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熟稔的埋怨,像是在尽一个母亲的职责。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默默把东西拎进厨房。
饭桌上,一盘红烧排骨摆在正中间,油光锃亮。
我妈的筷子像长了眼睛,不停地往林峰碗里夹。
“多吃点,看你瘦的。”
她慈爱地看着林峰被游戏和外卖喂得虚胖的脸。
然后,她转向我,把一盘炒青菜往我面前推了推。
“女孩子家家的,吃那么油腻干嘛,多吃点青菜,对皮肤好。”
我夹起一根青菜,慢慢地嚼着,嘴里一片苦涩。
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这种餐桌上的“资源倾斜”,习惯了这种明目张胆的偏爱。
放下碗筷,我走到客厅,拿出手机,拨通了闺蜜苏晴的电话。
我特意找了个正对电视机的角度坐下,声音也比平时高了八度。
“晴晴啊,我跟你说个事儿。”
“你那个在银行上班的表哥,不是说他们行最近有个内部理财产品吗?”
我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着饭桌那边。
林峰扒饭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对对对,收益特别高的那个!哎呀,就是门槛有点高,得三十万起步。”
我故意拔高了声音,带着一股子惋惜的腔调。
“我这点工资哪够啊,存了好几年才十几万。”
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我爸妈。
“要是我爸妈的养老钱能拿出来就好了,那二十多万,正好凑个整数。”
“到时候利息都够他们俩潇洒后半辈子了。”
话音刚落,我清晰地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钉在了我的后背上。
是林峰。
我假装没发现,继续对着电话唉声叹气。
“算了算了,这事儿不靠谱,万一是骗人的呢。我就是跟你说说,你可别往外传啊。”
挂了电话,我回到饭桌。
林峰已经吃完了饭,正拿着牙签剔牙,一双眼睛却在我身上滴溜溜地转。
饭后,他一反常态地凑到我身边,脸上堆着虚伪的笑。
“姐,刚才听你打电话,说什么理财啊?”
他给我递过来一个苹果,削得坑坑洼洼。
“听着挺厉害的,靠谱吗?”
我接过苹果,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
“不靠谱,网上的东西你也信?别惦记了。”
我越是这么说,他眼里的光就越亮。
在他看来,我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恰恰证明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我是在防着他,想独吞这个天大的好处。
我心里冷笑,脸上却是一副“为你好”的表情。
“行了,我走了,公司还有事。”
我拎起包,没再看他一眼。
我知道,鱼饵已经撒下去了。
那条贪婪的鱼,已经闻到了血腥味。
我刚走出家门,就听到身后传来林峰迫不及待的声音。
“爸,妈,你们快问问我姐,那个理财到底怎么回事!她肯定想一个人发财,把咱们家撇下!”
阴暗,扭曲,又愚蠢。
这就是我的好弟弟。
周一的早上,例会刚开到一半,我的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我妈。
我按下静音,手机却锲而不舍地继续震。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在看我。
我只好拿着手机,尴尬地走出去。
“喂,妈。”
电话一接通,张桂华尖利的声音就刺穿了我的耳膜。
“林晚!你是不是有什么发财的路子瞒着家里!”
她的语气不是询问,是质问,带着一股理直气壮的兴师问罪。
我捏了捏眉心,压下心头的烦躁。
“妈,都说了那是骗人的,你别信。”
“骗人的?”
她的声调猛地拔高,充满了怀疑。
“骗人的你那么上心?我告诉你林晚,你是我生的,你撅个屁股我都知道你想拉什么屎!”
粗鄙的言语像一盆脏水,兜头盖脸地泼下来。
“你就是自私!想吃独食!你是不是想把我们的养老钱都骗过去,自己拿去投资?”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不孝女!”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又疼又麻。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无力反驳,而是觉得荒唐,可悲。
我默默地挂掉了电话。
耳边还回响着她歇斯底里的咒骂。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抬头看着天花板,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林峰,我的好弟弟。
他只用了几句话,就轻易地挑拨了我和我妈的关系。
不,或许都算不上挑拨。
在我妈心里,我本来就是一个随时会觊觎家里财产的外人。
而他,才是那个应该继承一切的“自己人”。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走回会议室。
心里的那点刺痛,已经迅速被一种更坚硬的情绪所取代。
既然你们都这么想,那我就坐实了这个罪名。
周末,我再次回家。
家里的气氛很诡异。
我爸妈坐在沙发上,表情冷淡,像是没看见我。
林峰则待在他的房间里,门关得紧紧的。
我心中冷笑,脸上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照旧去厨房帮忙。
晚饭后,我故意到处翻找。
“妈,我上次放在你这儿的那个文件袋呢?”
我妈的眼神躲闪了一下。
“什么文件袋,我没看见。”
我装作很着急的样子。
“就是我的一些证件啊,还有我的银行卡,都在里面呢。”
其实,我早就把那些重要的东西都转移了。
但我知道,我妈肯定会把我留在家里的一些无关紧要的卡和存折都藏起来。
她不信任我。
她怕我“偷”走他们的养老钱。
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唉声叹气地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正对电视机的沙发上,自言自语。
“哎,真是看错了,幸好没把钱投进去。”
我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一个刻意偷听的人听清楚。
“苏晴今天跟我说,她那个表哥根本不是在银行工作,就是个骗子!”
“专门骗熟人钱的,还好我多问了一句,不然爸妈的养老钱就打水漂了。”
“真是吓死我了。”
我拍着胸口,一副后怕的样子。
说完,我用余光瞥了一眼林峰紧闭的房门。
我知道,电视机后面的那只“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而那只眼睛的主人,此刻一定气得快要发疯。
果然,几秒钟后,我听见房间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手机被狠狠砸在了墙上。
他认定是我识破了他的监控,故意搞鬼,断了他的财路。
很好。
愤怒会让人失去理智。
而一个失去理智的人,会做出更多愚蠢的事情。
林峰,好戏才刚刚开始。
来源:萌宠Sw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