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摘自《文史资料存稿选编》(全面内战(下),成文日期为1962年,出版日期不详),作者赵子立,当时系国民党河南省保安副司令兼第一二七军军长,原标题《我从破坏张轸起义到率部起义的经过》
引子
#本文摘自《文史资料存稿选编》(全面内战(下),成文日期为1962年,出版日期不详),作者赵子立,当时系国民党河南省保安副司令兼第一二七军军长,原标题《我从破坏张轸起义到率部起义的经过》
正文
我当时认为:在共产党未转为绝对优势以前(即淮海战役以前)的起义是真起义、真赞成共产党;淮海战役以后的起义是“钻空子”,何况张轸在起义前还在大编部队、扩大番号,一再向共产党讨价还价。要是说国民党已经没有胜利的希望,和平也好,投降也好,只要老实些,共产党或许能原谅。我虽是这样认识,但还是估计只要美国等国能在国民党中找到有力的合作对象,它们是不愿让国民党轻易丢掉整个中国大陆的,并认为桂系还有一定的空间(桂、滇地区)和可以利用的国际关系,未到绝望境地,所以我不愿独自进行局部和平或起义。
1949年5月初,白崇禧给了张轸第十一兵团司令官名义,(原注:编者在见到的资料中,本文作者赵子立坚持认为张轸当时是国民党军第十一兵团司令官。但据民国档案资料及张轸等人的回忆,均为第十九兵团司令官。另外,第十一兵团司令官应为鲁道源。)又给了一个第一二八军的番号。这时,张以第三O九师改为第一二七军,由我任军长,刘子仁、郭馨坡分任两个师的师长;以第三一O师改为第一二八军,由辛少亭任军长,鲍汝澧和张的侄子张某分任两个师的师长;张旭东、涂建堂、张玉龙、程筱仑等仍是独立旅、团,只把番号改了,全部的编制均不动。白崇禧虽给张增加了番号,并不能挽回两人之间的感情。此时,张起义的态度更明朗,有一次他对我说:“我们起义后,我就不搞军事了,把军事交给你和涂建堂,我专搞政治。”我认为他说话虚伪,一面想吃掉我由豫东带出的部队,一面还说好听的。同时我厌恶涂建堂,认为我与张的矛盾都是涂挑拨的。
1949年5月上旬,张轸由贺胜桥去长沙一次。这时我认为:张起义的主要原因还是受程潜的影响大,张由长沙回来后才坚决要起义。张邀我去贺胜桥,对我说:“我们就要起义了,你要作好准备。我这次去长沙见了颂公(对程潜的尊称),他和陈明仁都要起义。(原注:程潜当时任国民党长沙绥靖主任、湖南省政府主席、省保安司令等职。陈明仁当时任国民党军第一兵团司令官。) 颂公是准备撤到武冈后起义,到时候叫鲁道源也跟我们起义。如果他不于,我就打他。老白虽有许多事对我们不起,但过去对我们好,是老长官、老朋友,我们不打他,也不打他的第七军,只打第五十八军。”他所说的有关白崇禧的话句句刺我的心,因为我和张的关系也正像张和白的关系一样,张对白如此,我对张应该怎么办呢?我感到和张就要决别了,便忍住内心的矛盾、苦痛对他说:“你要慎重!我们先把队伍拉到湖南,再看形势将来跟颂公起义好吗?”他说:“不!我已下了决心,晚起义不如早起义,我们不能再拖延。你要好好掌握部队。”我说:“刘子仁,郭馨坡二人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他们不跟咱起义咋办?”张说:“你只要能掌握部队,他们不干给几个钱让他们走。你回去吧,听我招呼。”
我在回中伙铺的路上思想很乱,回想张轸过去曾在经济上给予接济,特别觉得张这次对我的谈话真挚诚恳,而过去和张的矛盾都是先由朱其平、后由涂建堂挑拨的,现在就要和他分别了!我虽然难受,却丝毫没有动摇追随桂系的决心,仍然准备必要时跟白崇禧、鲁道源到滇、桂、越地区活动;但现在张要截击鲁,我该怎么办呢?
这时我已决心不跟张轸起义,但必须分别和第一二七军的高干谈一次话。因为这是大事,现在事已临头,起义固然要有行动,不起义也要有行动,不能不告诉他们。我召集的人有:刘子仁、郭馨坡、望庆一(第一二七军参谋长,1952年在四川铜梁解放军西南军区炮兵司令部转业)、田中田(第一二七军政工处长,1949年12月我在川北起义时逃跑)、高伟等五人,其中田、高是我最亲信的人。但我没有同时召集他们,因为这几个人与我的关系有深浅的不同,所以只能个别谈话。当我征求刘子仁的意见时,刘说不愿起义;我征求郭馨坡的意见时,郭大骂张轸,还要打张;我征求望庆一的意见时,望也说不愿起义。至于田中田,我对他很器重。抗战时期田在豫东打游击,不投伪,不投共,我认为田是硬骨头。我找田来,把张轸酝酿起义的经过和张告诉过我的话全部对田说了,又把刘、郭、望的态度也告诉了田。最后田说;“你太天真了!你不跟张轸起义,你还想跟白崇禧向南退吗?”我说:“当然。”田说:“那样,白还相信你吗?你怎么对白说?张轸起义你事先一点都不知道吗?当然白不会相信你。你如说事先知道,那为啥不向白报告?到那时白可能要扣押你。何况你是白派到张处的,当然是叫你来充当耳目的,张起义的事你能推卸责任吗?此外,我们也不打张轸。郭馨坡对张有成见,不听他的话。张轸起义后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利,你成了一个独立局面,直接跟着白有啥不好呢?”我一想,田说的这些话很对,就说:“你代为向白报告吧!因为我去找白,张会多心。”田当即答应。我又对田说:“你见白要特别说明,张对白甚好。张说过:白是老长官、老朋友,不打白,也不打第七军。天下大乱,各行其志吧!劝白千万不要为难张。白要是对张为难,就会使我无法做人。张要截击五十八军,让白注意。我决不跟张轸走。白过去对我好,我不能对不起白。”这样,田去告密了,我的滔天大罪也就铸成了。此后我找高伟,告诉他张轸要起义,我不起义,要他到时注意掌握部队。
1949年5月上旬,田中田去武昌《此时白己由汉口移驻武昌)后的一两天,张轸给我打电话,要我和鲁道源(这时鲁在武汉,直接归白指挥)到贺胜桥去开会。我很抵触,认为到这个时候要讲点义气,别人不危害你,你也不应当危害别人。(我认为张要扣鲁,强迫他起义。)我即打电话问鲁:“张轸找我开会,找你没有?”鲁说:“找了。”我又问:“你去不?”鲁反问:“你去不?”我说:“我不去。”鲁说:“我也不去。”
因为我驻中伙铺,张驻贺胜桥,鲁驻武汉,我和鲁通电话要经贺胜桥,所以只能简单通话,不能多说。
因我未去开会,辛少亭到中伙铺找我。我认为这是受张轸指示来的。辛对我说的话很多,仅记得以下内容:“张对我们总算不错,这时我们不能把他撂开不管。我听张说,共产党欢迎我们起义,并不是看中我们这点部队,而是全国解放后需要很多人才给国家做事,你起义后是有前途的。”当时我对辛敷衍说:“好吧!”但内心不为所动。
在田中田去武昌向白告密后的三四天,张轸打电话对我说:“老白说让我们过江北去打游击,还要给我们钱和枪,并要我去一趟当面商议,我现在就去。”我连忙说:“你不能去。从今天起你不能再和老白见面了。”张顺口说:“没有关系。”说着就把电话听简放下了。这时我坐卧不安,但又认为不要紧,就是白不听我的话将张扣起来,总不会立即杀他,到那时我再去找白。
在张去武昌的当天晚上,白打电话对我说:“现在可以在电话上明白说了。前几天我不在家,回来后见到田处长了。我找张轸来,是为了劝他不要投共产党,劝他过江北打游击。张表示同意,并要回去召集所属各部队长来请我给他们讲话。可是他一去不返,现在到处都找不到他,可能跑回他的部队里去了。他若再找你,你可不要去了。”
我说:“张对你讲义气,你也不要为难他。”白说:“我没有为难他,是他自己害怕。但现在他在贺胜桥这方面挡着路,部队不能通过。我叫第七军协同你的部队夹击他,把他的部队撵开好通过。”我说:“不行呀!我现在正发愁,怕掌握不住部队反而被张轸等拉跑了,哪能再和他的部队接近呢?”白沉吟了一下说:“好吧,那你就跟在第七军的后面走吧!”这时我非常高兴:第一,白不会对我不信任了,不会责难我了,我可以放心跟白南退了;第二,张轸本人也没有危险了;第三,鲁道源也不会扣或被截击了。在我和白通电话后不久,张轸由金口方面转来电话,叫我把部队向西带到嘉鱼方面江岸附近。我这才知道张已到金口方面的部队中去了。
当时,愿意跟张起义的部队和人员都去了;不愿起义的、动摇的或一时情况不明的,有的自动向南跑,有的徘徊在铁道线上。我知道这种状况后,就叫岳烛远(这时他正奉张轸的命令在第一二七军点名)押着一列火车到贺胜桥去接他们,结果把张轸司令部的大部分人员、警卫营、卫生营、程筱仑的独立团全接来了,连张轸的参谋长张彬(与张轸在保定军校九期同学,原任国民党河南省保安司令部参谋长,后因朱其平,龚梦涛不愿起义离职,张彬任了张轸的参谋长)都没有跟张轸起义。还有张振江(原在冯玉祥的西北军做事,后在河南当过多年行政督察专员,和我熟识)由武汉南逃,当晚到中伙铺见我,我把当时张轸和我的情况告诉了他。我忽然想起张振江和张旭东关系很深,特别是张旭东在豫南和共产党作战多年,很顽固,一定不愿起义,就对张振江说:“你打电话给张旭东,叫他跟我们走吧!”这样又把由张轸直接指挥的张旭东旅拖了出来。(张旭东的部队驻在江岸上。)
当第七军向贺胜桥及其南、北地区进犯时,跟张轸起义的部队已西撤了,只与张轸的掩护部队有小接触。惟张轸司令部的汽车和车上载运的黄金全被第七军的莫敌师截去了;居住在铁路沿线的眷属都被第七军搜了腰,连手上的金戒指也被抢走了。此举引起了第十一兵团和第一二七军(第一二七军的眷属有的也被搜了腰)的干部大哗,我也深为不满。我认为:张轸起义了,而我没有起义,第七军这种行为太欺人了。当夜国民党华中军政长官公署撤退的列车过中伙铺,参谋长徐祖诒下车见我。(白崇禧是乘飞机去长沙的。)他给了我一些钱和撤退的命令,还对我说:“你以后归三兵团张淦指挥。”我说:“不行!”并把第一二七军干部对第七军的愤慨对徐说了。
张轸到金口去的第二天,田中田回来了。他说:“到武昌时白不在那里,先见了白的参谋长,等白回来后才将你嘱咐我的话都对白说了。”
我在向湖南逃跑的途中突然想起,田中田和白见面时是否也把程潜、陈明仁要到武冈起义的情况也对白说了,担心如果田对白说了,桂系可能因此再扣程潜。有一次我问田:“你见白时谈话很多吗?”田答:“很多,你对我说的话我都对白说了。白对我们很好。”这时我才知道已经泄露了程潜起义的行动,但我不能怪田,因为我没有告诉田不能说,程潜过去对我很好,也是我的老长官。当程代理参谋总长(原注:抗战时期,程潜曾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副参谋总长,一度代理参谋总长。)时,曾批准我在外调时仍以中将级任用。程竞选国民党政府副总统时,张轸派我到南京活动,当时程待我很好。此时我不愿程潜因我而发生危险,所以在行军途中就考虑到长沙后用什么方法才能使程潜安全。我认为:只有对白动之以情,说程对白如何好(如白在长沙时程不起义,迫白离长沙后程到武冈才起义),以此消除白对程的怀疑,避免程发生意外,除此再无更好的办法。
当我走到羊楼司附近时,得知张轸的发妻逃到那里,我给了她数百元银币。到长沙后,张的副官和儿子来找我,我也给他们一些钱。此外,第十一兵团逃到湖南的眷属,我也都给了钱。我这样做是为了减少内疚。
资料来源:
《文史资料存稿选编》(全面内战(下),成文日期为1962年,出版日期不详)
来源:自然与社会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