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拎着那个沉甸甸的黑色塑料袋，里面装着我东拼西凑来的二十万现金，站在弟弟周文斌家门口时，心里其实是五味杂陈的。还没等我敲门，门就从里面开了，弟媳王倩探出头来，脸上堆着假笑：“哎哟，哥，你可算来了，快进来快进来，文斌都念叨你好几回了。”

我拎着那个沉甸甸的黑色塑料袋，里面装着我东拼西凑来的二十万现金，站在弟弟周文斌家门口时，心里其实是五味杂陈的。还没等我敲门，门就从里面开了，弟媳王倩探出头来，脸上堆着假笑：“哎哟，哥，你可算来了，快进来快进来，文斌都念叨你好几回了。”

她一边说，一边热情地接过我手里的袋子，那熟练劲儿，仿佛我不是来送钱的，而是来上贡的。我换鞋的时候，王倩已经迫不及待地把袋子拎到了客厅茶几上，拉开拉链，一沓沓红色的钞票露了出来。她眼睛里的光，比那钱还亮。

“哥，你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王倩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拿起手机，似乎准备拍个照发朋友圈炫耀一下。她点开屏幕，随手把手机放在了茶几边上，然后专心致志地整理那些钱。

就是那么一瞬间，我无意中瞟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那是一个微信聊天界面，置顶的联系人赫然跳进我的眼帘，备注名是——“提款机大伯”。

那三个字像三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脏。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刺眼的三个字在反复播放。提款机？大伯？原来在他们眼里，我这个当哥的，就只是个会吐钱的机器？

王倩还在那儿眉飞色舞地数钱，嘴里念叨着：“这下首付可算凑齐了，明天就去把合同签了。”

我胸口一股无名火“腾”地一下就窜到了天灵盖，什么亲情，什么帮扶，在此刻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我猛地走上前，一把从她手里夺过那个装钱的袋子，拉上拉链。

王倩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惊愕地看着我：“哥，你这是干啥？”

我没理她，拎着袋子转身就往门口走。弟弟周文斌正好从卧室出来，看到这一幕也懵了：“哥，怎么了这是？钱不够吗？”

我冷笑一声，回头指了指茶几上的手机，声音冷得像冰：“你们自己看看吧。”说完，我再也不想多待一秒钟，拉开门，用尽全身力气把门“砰”的一声甩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切，都得从半个月前我妈打来的那个电话说起。

那天我刚下班，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我是个装修工长，手下带着一个小队，每天不是在工地吃灰，就是在去工地的路上奔波。这行辛苦，挣的每一分钱都是汗水换来的。我妈在电话里哭哭啼啼，说弟弟周文斌要买婚房，首付还差二十万，开发商催得紧，再不交钱，看好的那套房子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建国啊，你可得帮帮你弟弟啊！他就你这么一个哥，你不帮他谁帮他？这可是他一辈子的大事！”我妈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一句话都像是在给我施加压力。

我叹了口气，说：“妈，我哪有那么多钱？我这几年挣的钱，不都陆陆续续给家里了吗？给您看病，给文斌交学费，他结婚办酒席的钱，不也都是我出的？”

我妈立刻就不高兴了：“你怎么这么说话？你当哥的，帮弟弟不是应该的吗？你挣钱不就是为了这个家吗？再说了，文斌两口子刚上班，一个月加起来才几个钱？他们拿什么买房？你忍心看你弟弟结了婚还租房子住，让你弟媳妇被人笑话吗？”

我妈一连串的质问，让我哑口无言。是啊，从小到大，她就是这么教育我的。我是老大，就得让着弟弟，就得为这个家牺牲。我读到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供弟弟上了大学。他大学毕业找不到好工作，是我托关系、花钱给他找了个还算体面的单位。他谈恋爱，是我出钱让他请客吃饭买礼物。他结婚，彩礼、酒席，几乎都是我一手操办的。

这些年，我像一头老黄牛，勤勤恳恳地为这个家付出，几乎没为自己想过。我今年都三十五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因为挣的钱都填了家里的无底洞。工友们都笑我傻，说我是“扶弟魔”，可我总觉得，那是我亲弟弟，我不帮他谁帮他？

挂了电话，我心里堵得慌。二十万，对我来说不是个小数目。我手头的积蓄也就七八万，还是我准备留着以后自己娶媳“ “媳妇用的。我一宿没睡好，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硬着头皮去找我带出来的徒弟张浩借钱。张浩这几年跟着我干，自己也包了些小工程，手头比我宽裕。

我把情况一说，张浩皱着眉头劝我：“师父，不是我说你，你那个弟弟就是个填不满的坑。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和你那个弟媳妇，有一句感谢的话吗？上次你生病住院，他们来看过你一眼吗？还不是我给你送的饭。”

我苦笑着说：“那是我亲弟弟，能怎么办？”

张浩叹了口气，最后还是给我转了十五万，说：“师父，这钱算我孝敬你的，不用还。但你真得为自己想想了，你不能一辈子都为他们活着啊。”

拿着这笔钱，我心里沉甸甸的。我没脸要徒弟的钱，心里想着等这阵子忙完，接个大点的活儿，挣了钱第一时间还给他。

钱凑齐了，我妈千恩万谢，一个劲儿地夸我是好儿子、好哥哥。我当时还觉得，虽然辛苦，但能让家人高兴，也值了。可我万万没想到，在他们眼里，我所有的付出，不过是“提款机”的自动操作而已。

摔门离开后，我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晚风吹在脸上，有点凉。手机疯狂地响起来，是弟弟周文斌打来的。我直接挂断，拉黑。接着，我妈的电话又打了进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周建国！你发什么疯！你弟弟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你把钱拿走是什么意思？你想让你弟弟结不成婚吗？你这个当哥的是怎么当的！”我妈一开口就是劈头盖脸的责骂，没有一句关心，没有一句问候。

我的心彻底凉了。我平静地问：“妈，你知道王倩给我备注的是什么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我妈的声音变得有些支支吾吾：“不……不就是个备注吗？年轻人开玩笑的，你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计较这些！”

“开玩笑？”我冷笑起来，“妈，我给你看病，是开玩笑吗？我供文斌上大学，是开玩笑吗？我给他买房出钱，也是开玩笑吗？在你们眼里，我是不是就活该为你们当牛做马，连句人话都配不上？”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们是一家人啊！”我妈的语气急了。

“一家人？”我反问，“一家人就是把我当提款机吗？妈，这些年我累了，真的累了。这二十万，我不会给了。文斌的房子，让他自己想办法吧。我周建国，不是提款机，我是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说完，我没等我妈再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然后关机。世界瞬间清静了。我找了个路边的大排档，点了一盘花生米，两瓶啤酒，一个人坐在那儿，喝着喝着，眼泪就下来了。三十五年来，我第一次为自己感到委屈和不值。

接下来的几天，我谁也没联系，就住在工地宿舍里。手机开机后，全是弟弟和我妈的未接来电和短信。短信内容从一开始的质问、谩骂，到后来的哀求、道歉，花样百出。周文斌说王倩已经知道错了，求我原谅她一次。我妈说她年纪大了，就想看兄弟俩和和睦睦的。

我看着那些信息，心里毫无波澜。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弥补了。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一周后。那天我正在工地指挥工人干活，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我接起来，对方自称是律师，说受王倩的父母委托，想和我谈谈。

我心里纳闷，这事怎么还扯上律师了？下午，我按约定地点来到一家咖啡馆，见到了王倩的父母和那位律师。王倩的父母都是看起来很体面的退休教师，一见到我，就站起来给我鞠躬道歉。

“建国，真是对不住你。我们没教育好女儿，让她做了这么伤你心的事。”王倩的父亲一脸愧疚。

我摆摆手，说：“叔叔阿姨，事情过去了，不用这样。”

坐下后，律师开口了：“周先生，是这样的。王倩父母知道这件事后，非常气愤，也深感羞愧。他们认为，既然是您弟弟和王倩的婚房，就不应该让您承担这么大的压力。他们二老决定，拿出自己的养老金，补上这二十万的缺口。他们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我看着他们，等着下文。

王倩的母亲眼圈红红地说：“建国，我们知道，你为文斌付出了太多。我们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看在……看在倩倩已经怀孕的份上，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他们小两口的感情。房子我们会出钱买，只求你这个大伯，以后能来看看孩子。”

怀孕了？我愣住了。这个消息太突然了。

看着两位老人恳切的眼神，我心里百感交集。他们是明事理的人，和胡搅蛮缠的我妈、理所当然的弟弟形成了鲜明对比。

最终，我点了点头，说：“叔叔阿姨，你们的心意我领了。钱你们自己留着养老吧。文斌是我弟弟，他要当爸爸了，我这个当哥的，不能真的不管。我有我的条件。”

第二天，我约了弟弟和弟媳在外面见面。王倩哭得眼睛都肿了，一个劲儿地跟我道歉。周文斌也耷拉着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把那张存有二十万的银行卡推到他们面前，平静地说：“这钱，不是给你们的，是借给你们的。我这里有份借款协议，写得很清楚，五年内还清，按银行同期利息算。你们要是同意，就签字，这钱拿去买房。要是不同意，那我们以后就各过各的。”

周文斌和王倩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出。亲兄弟之间，借钱还要写借条，算利息，这在他们看来是不可思议的。

周文斌涨红了脸：“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一家人，你……”

“闭嘴！”我第一次对他这么严厉，“就是因为把你们当一家人，我才被你们当成提款机！周文斌，你已经是个要当爹的人了，该学会承担责任了。这二十万，是我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是我徒弟的血汗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们有手有脚，自己挣钱还债，天经地义！”

王倩拉了拉周文斌的衣角，拿起笔，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周文斌。周文斌犹豫了半天，最终也在上面签了字。

我收起一份协议，站起身说：“房子买了，好好过日子。以后别再指望我给你们擦屁股了。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要过。”

从那以后，我真的开始为自己活了。我用手头的积蓄，加上后来工程的结款，给自己付了个小户型的首付。我开始注意自己的穿着，不再整天灰头土脸。我还报了个夜校，学点管理知识，希望能把我的装修队做得更大更正规。

弟弟和弟媳那边，似乎也真的变了。他们开始节衣缩食，努力工作挣钱还债。每个月，他们都会准时把钱打到我的卡上，一分不差。虽然我们之间的关系回不到从前那么亲密无间，但至少多了一份成年人之间的尊重和界限。

一年后，侄子出生了。我去看望的时候，王倩抱着孩子，真心实意地对我说：“哥，谢谢你。谢谢你当初那一巴掌，把我们都打醒了。”

我笑了笑，逗弄着摇篮里的小家伙。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真正的亲情，不是无底线的索取和牺牲，而是相互尊重，彼此独立，在对方需要的时候，有原则地扶一把。摔门而出的那一刻，我失去了一个“提款机”的身份，但却找回了作为一个哥哥，一个男人的尊严。这笔买卖，值了。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