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晚明书法革新浪潮中，张瑞图以“奇崛险劲”的笔风破茧而出，与董其昌等并称“明末四家”。他作于天启七年（1627）的《书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诗册》，现藏于荣宝斋，纸本行草书体，共14开，每开25.7×30.5厘米，是书家晚年的扛鼎之作。这幅作品以李白千古名篇为蓝本，

晚明书法革新浪潮中，张瑞图以“奇崛险劲”的笔风破茧而出，与董其昌等并称“明末四家”。他作于天启七年（1627）的《书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诗册》，现藏于荣宝斋，纸本行草书体，共14开，每开25.7×30.5厘米，是书家晚年的扛鼎之作。这幅作品以李白千古名篇为蓝本，将诗仙的浪漫狂放与书家的革新精神完美交融，笔墨间既有仙境的缥缈空灵，又有不屈的人格力量，堪称诗与书的双绝之作。

张瑞图的笔法革新在这幅作品中展现得淋漓尽致。他打破传统草书“圆转为主”的范式，以“侧锋硬折”构建独特笔墨语言。起笔多露锋切入，如“海客谈瀛洲”开篇四字，笔锋锐利如剑，瞬间撕开纸面；转折处不作迂回，顿折凌厉如斧劈，“天姥连天向天横”中“横”字的折笔，棱角分明，尽显山势巍峨。行笔中，他善用“撑拄避让”之法，笔画长短交错、粗细对比强烈，“势拔五岳掩赤城”七字，笔力遒劲如松，字势欹侧却稳如磐石，暗合天姥山压倒五岳的雄奇气势。这种笔法既保留了草书的灵动，又增添了雄健之力，恰如李白诗中“飞渡镜湖月”的洒脱与“列缺霹雳”的磅礴。

章法布局上，此册页尽显“随势生发”的艺术妙境。14开册页一气呵成，字距疏密相间，行距错落有致，无刻意雕琢之感。书“烟涛微茫信难求”等缥缈之句时，字形趋小，笔锋灵动，墨色偏淡，尽显仙境迷蒙；写“熊咆龙吟殷岩泉”等雄奇之语时，字幅放大，笔画加粗，浓墨重彩，如闻泉鸣山震；到“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收尾句，笔势陡然激昂，字形舒展，墨色沉厚，将李白的傲骨与书家的气节推向高潮。整幅作品如行云流水，跌宕起伏，读者观字如读诗，仿佛跟随李白亲历一场惊心动魄的仙山漫游。

墨法的巧妙运用更让作品气韵生动。全作以浓墨为基，间施淡墨、渴笔与涨墨，层次丰富。“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用渴笔枯墨，笔画间飞白毕现，如云雾缭绕、烟雨迷蒙；“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则以浓淡墨交替，虚实相生，凸显仙人列队的灵动飘逸。墨色的干湿浓淡与笔法的刚柔顿挫相互映衬，让笔墨既有“虎鼓瑟兮鸾回车”的雄浑，又有“湖月照我影”的清逸，完美诠释了诗中仙境的奇幻与浪漫。

值得称道的是，张瑞图的创新始终植根于传统。此册中，既能见二王草书的线条灵动，又能感章草的古拙意味，但他大胆突破圆转桎梏，以侧锋硬折开创独特风格，与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反叛精神不谋而合。册末落款“天启丁卯为铭石兄草于审易轩中。果亭山人瑞图”，字迹沉稳内敛，与前文的狂放形成鲜明对比，更显整体章法的张弛有度。

李白以诗抒怀，寄寓对自由的追求；张瑞图以笔言志，彰显艺术革新的勇气。这幅《书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诗册》，不仅是书法艺术的瑰宝，更是文人精神的写照。如今，它藏于荣宝斋，静静诉说着晚明书法的革新故事，也让后人在笔墨间感悟诗与书的永恒魅力。对于书法爱好者而言，此作既是学习行草书笔法、章法的绝佳范本，更能让人在艺术中汲取坚守本心、追求自由的精神力量。

释文

梦游天姥吟留别。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一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渡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谢公宿外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忽魂悸以魄动，怳惊起而长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天启丁卯为铭石兄草于审易轩中。果亭山人瑞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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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牧之堂弘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