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正低头给他剥一只虾,那只罗氏虾又肥又大,虾黄饱满得快要溢出来。
沈修说:“苏然,我们结束吧。”
声音还是和他的人一样,冷冷的,像是高级餐厅里冰镇过的餐叉。
我正低头给他剥一只虾,那只罗氏虾又肥又大,虾黄饱满得快要溢出来。
是今天下午我特意去山姆会员店抢的。
我的手指顿住了,虾壳上那点腥甜的汁水,瞬间变得黏腻又恶心。
我以为我听错了。
毕竟,就在昨天晚上,他还抱着我,夸我新买的真丝睡裙很衬肤色。
我慢慢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我觉得还算自然的笑。
“阿修,你开什么玩笑呢?今天又不是愚人节。”
他没笑。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点波澜,就像在看一件用旧了的家具。
“我没有开玩笑。”
“这套房子,还有楼下的那辆卡宴,都留给你。另外,这张卡里有五百万,算是这四年你跟着我的补偿。”
他把一张黑色的银行卡推到我面前。
动作流畅,语气平静,像是在谈一笔无关紧要的生意。
我的心,就像被人用钝刀子,一刀一刀地割。
疼得我连呼吸都开始发颤。
四年。
我从二十二岁到二十六岁,最好的四年,都给了他。
我以为我是他捧在手心的金丝雀,就算没有名分,至少有情分。
原来,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件明码标价的商品。
四年青春,价值一套房,一辆车,和五百万。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又酸又涩。
我想质问他为什么,想问他是不是爱上了别人,想抓着他的胳膊求他不要走。
我甚至想把桌上的那盘虾扣在他那张英俊却无情的脸上。
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只是个被他圈养的金丝雀,连质问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我准备放下我所有的尊严,像过去无数次他生气时那样,去拉他的手,去求他的时候——
我的眼前,毫无征兆地,飘过了一行淡蓝色的、半透明的字。
【总算说出口了,柔柔下周就回来了,得赶紧把这里清理干净。】
我猛地眨了眨眼。
幻觉吗?
我死死盯着沈修的脸,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可他还是那副样子,冷静,克制,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
紧接着,又一行字飘了出来。
【哭什么哭,真难看。四年五百万,她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事?】
我愣住了。
这行字,就悬浮在沈修的头顶上。
字体不大,颜色也不深,像电影里的弹幕一样。
柔柔?是林柔柔吗?
那个他藏在心底,连碰都不能碰一下的白月光?
我记得有一次他喝醉了,抱着我,嘴里却一直喊着这个名字。
第二天他醒来,看到我红肿的眼睛,只是皱了皱眉,然后让助理给我买了我一直想要的那个爱马仕铂金包。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提过那个名字。
我以为,只要我够乖,够听话,总有一天能取代她。
现在看来,我真是天真得可笑。
我从来都不是谁的替代品。
我只是个……临时的占位符。
正主回来了,我就该识趣地滚蛋。
那股涌到眼眶的泪,瞬间就憋了回去。
心里的酸楚和不甘,被一股更猛烈的怒火和屈辱所取代。
我看着他,看着他头顶上还在不断冒出来的弹幕。
【怎么还不说话?不会是想狮子大开口吧?】
【算了,再加三百万,尽快打发掉,免得柔柔回来看到她不高兴。】
我忽然就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原来我在他心里,就是这么一个可以用钱打发的女人。
他见我笑了,眉头皱得更紧。
“你笑什么?”
【疯了?】
他头顶的弹幕,简洁明了。
我伸手,把那张黑色的卡推了回去,指尖碰到冰冷的卡面,我打了个哆嗦。
“沈修。”
我连名带姓地喊他,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房子和车,是你当初追我的时候,非要写在我名下的。你说,是送给我的礼物。”
“至于这五百万……”
我顿了顿,看着他愈发不耐烦的神色,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你还是留着,给你那位快要回国的白月光小姐,买点见面礼吧。”
沈修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大概没想到,一向对他言听计č的我,会拒绝他。
更没想到,我会提到林柔柔。
【她怎么知道柔柔要回来?】
他头顶的弹幕带着一丝惊疑。
我心里冷笑。
我不仅知道她要回来,我还知道你嫌弃我哭的样子难看,还准备再用三百万来堵我的嘴。
“你调查我?”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我懒得跟他解释这神奇的弹幕。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沈修,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那点破事,还需要我调查?”
说完,我转身就走,一步都没有停留。
身后,传来他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苏然,你别后悔!”
后悔?
我最后悔的,就是为了他,放弃了我的画笔,放弃了我的梦想,心甘情愿地当了四年不見光的金丝雀。
回到我们……不,是他的卧室。
我打开衣帽间,里面满满当当,全是他给我买的各种名牌。
衣服,包包,鞋子,珠宝。
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过去,我以为这是爱。
现在看来,这不过是豢养我的价码。
我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微信头像。
一个专业的二手奢侈品鉴定师。
我拍了张照片发过去,简单地写了一句:“这些,都要出。”
对方秒回:“!!!然姐,你这是……被盗号了?”
我回:“没有,你找个时间过来一趟,我们当面谈。”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心里那股堵着的气,顺畅了不少。
我走到画室。
那是我当初搬进来时,唯一的要求。
沈修当时笑得很宠溺,说:“我们然然是小画家,当然要有自己的画室。”
他请了最好的设计师,把朝南最大的一间房改成了画室,采光极好。
可这四年,我真正动画笔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的画架上,还蒙着一层厚厚的白布。
我走过去,伸手,揭开了那层布。
画布上,是一幅未完成的油画。
画的是沈修。
是他某天下午在花园里看书的侧脸,阳光洒在他身上,温柔得不像话。
我当时觉得,那就是我能想象到的,最美好的画面。
现在再看,只觉得讽刺。
我盯着那张画,心里五味杂陈。
突然,我的眼角余光,又瞥到了一行小字。
这次,不是在沈修p的头顶。
而是在这幅画的旁边。
【可惜了,这光影处理得多好,要是能完成,绝对是一幅佳作。】
我愣住了。
这弹幕……难道不是只有对着人才有吗?
我好奇地走到另一幅我大学时期的得奖作品前。
那是一幅描绘老街巷口的画,画名叫《归家》。
【构图很大胆,色彩也很温暖,就是笔触还稍显稚嫩。不过,已经能看出作者的天赋了。】
我有点懵。
这弹幕,还能对我自己的作品进行点评?
这到底是个什么金手指?
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正在修剪花枝的王阿姨。
王阿姨在我们家做了三年,手脚麻利,话不多,沈修很满意。
我以前也觉得她是个老实本分的人。
此刻,我看到她头顶上飘过一行字。
【先生和太太这是又吵架了?唉,太太也怪可怜的,先生心里根本没她。】
【上个月那个叫什么柔的女孩打电话过来,先生那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哪像跟太太说话,总是冷冰冰的。】
我的心,又被刺了一下。
原来,连家里的阿姨,都看得一清二楚。
只有我,还傻傻地活在自己编织的童话里。
眼瞎心盲,说的就是我吧。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哭闹和质问都没有用。
沈修这种人,最看不起的就是女人的眼泪和纠缠。
我要做的,是体面地离开。
不,不只是离开。
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不是他施舍的房子和车子。
而是我失去的尊严,和被浪费的四年光阴。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
沈修已经走了,他最近在忙一个新项目,经常夜不归宿。
也好,省得我看见他心烦。
我化了个精致的妆,换上了一套干练的裤装,走下了楼。
王阿姨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看到我,她愣了一下。
【太太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正式?】
我冲她笑了笑:“王阿姨,早。”
“欸,太太早。早餐准备好了,还是您爱吃的水晶虾饺。”
我坐下来,慢慢地吃着早餐。
【先生昨晚没回来,太太胃口倒好像还不错?心真大。】
我差点没被虾饺噎住。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王阿姨的内心戏这么足?
吃完早餐,二手奢侈品鉴定师团队就到了。
领头的是我的老同学,张超。
他一进门,看到满屋子的奢侈品,眼都直了。
“苏然,你这是……要把沈总的家给搬空啊?”
他头顶的弹幕更夸张。
【卧槽!这是发财了啊!这一单接下来,我下半年的KPI都够了!】
我白了他一眼:“少废话,赶紧干活。”
张超嘿嘿一笑,立刻招呼他的人开始清点、打包。
我那些“爱马仕们”、“香奈儿们”、“迪奥们”,像流水一样被装进一个个专业的打包箱里。
王阿姨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太太这是要干什么?离家出走?这些东西加起来,不得上千万啊?就这么卖了?】
【败家啊!真是败家!先生知道了不得气死!】
我没理她,直接对张超说:“珠宝首饰在保险柜里,密码是沈修的生日。”
张超的眼睛更亮了。
【还有珠宝!我的天,苏然这四年到底薅了沈修多少羊毛啊!】
我气得想踹他一脚。
什么叫薅羊毛?那都是他心甘情愿送的!
……好吧,虽然现在看来,那些都是有代价的。
清点工作持续了一整个上午。
最后,张超拿着一份长长的清单,走到我面前,表情严肃。
“然然,初步估算,这些东西的总价值大概在三千万左右。二手市场的行情,我们这边可以给你开到一千八百万。你看……”
【其实给到两千万也没问题,不过老板说了,利润最大化。】
我看着他头顶的弹幕,心里冷笑。
果然是无商不奸。
我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张超,我们好歹也是同学一场。”
“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不懂行情的人吗?”
我把手机递给他,上面是我昨晚查的各大二手交易平台的数据分析。
张超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我去!她怎么这么懂?这下不好糊弄了。】
我笑了笑:“两千三百万,一口价。另外,我这些画,你帮我联系一下拍卖行,看看有没有兴趣。”
我指了指画室里那些我大学时期的作品。
张arles超的目光落在那些画上,一开始还带着点不以为然。
可当他看到那幅《归家》时,眼神变了。
【这……这不是当年青年艺术家大赛的金奖作品吗?我记得当时有个富商出价八十万想买,作者都没卖。原来作者就是苏然?】
【我靠,我一直以为她就是个漂亮花瓶,没想到还是个才女!】
他看我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敬佩。
“然然,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拍卖行那边我有人,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
他拍着胸脯保证,头顶的弹幕也在实时更新。
【必须办妥啊!这可是未来的著名女画家!现在打好关系,以后有的是好处!】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这个弹幕功能,用处还真不小。
送走张超,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沈修的妈妈,赵慧兰。
“然然啊,晚上有空吗?陪阿姨吃个饭。”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慈祥,好像我还是她那个“准儿媳”。
我心里冷笑,嘴上却应得乖巧。
“好的,阿姨。我晚上过去。”
挂了电话,我几乎能猜到她找我所谓何事。
无非就是当说客,劝我拿钱走人,别不知好歹。
正好,我也有些话,想对她说。
晚上,我提前到了约好的餐厅。
是一家高级私房菜馆,环境清幽,私密性很好。
赵慧兰比我晚到了十分钟。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香奈儿套装,戴着鸽子蛋大的钻戒,浑身散发着“富贵太太”的气息。
“然然,等很久了吧?”她笑着在我对面坐下。
【这女人,还真敢来。阿修都跟她提分手了,她还想赖着我们沈家不成?】
我看着她头顶的弹幕,心里一片冰凉。
这就是那个曾经拉着我的手,说“我们家阿修能找到你,是他的福气”的贵妇人。
真是好一副虚伪的面孔。
我微笑着摇头:“没有,阿姨,我也刚到。”
“那就好。”她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开始点菜。
点的,全是我不喜欢吃的。
比如,我不吃辣,她点了水煮鱼。
我海鲜过敏,她点了蒜蓉粉丝扇贝。
我以前为了讨好她,从来不敢说。
她大概也忘了,或者说,从来没放在心上。
【哼,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等柔柔回来,看她还怎么嚣张。】
柔柔,又是林柔柔。
看来,这位白月光在沈家的地位,非同一般啊。
服务员上菜后,赵慧兰热情地给我夹了一筷子水煮鱼。
“然然,快尝尝,这家的水煮鱼最正宗了。”
我看着碗里那片浸在红油里的鱼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以前,我肯定会笑着吃下去,然后说“谢谢阿姨,真好吃”。
但今天,我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我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
“阿姨,不好意思,我最近肠胃不好,医生让我忌辛辣和海鲜。”
赵慧-兰夹菜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给脸不要脸!装什么金贵?】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阿姨还特意点了你爱吃的呢。”
她轻描淡写地把那句“我以为你爱吃”改成了“特意为你点”。
真是个中高手。
我笑了笑,没戳穿她。
“阿姨,您今天找我来,应该不只是为了吃饭吧?”
我决定开门见山。
跟这种人绕圈子,太累。
赵慧兰愣了一下,随即也放下了筷子。
她优雅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然然,你是个聪明的孩子,阿姨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
“阿修跟你提分手的事,我知道了。”
【这小子,总算办了件让我顺心的事。】
“阿姨知道,你跟了阿修四年,受了委屈。但是感情的事,勉强不来。”
“阿修给你的补偿,你如果不满意,可以跟阿姨说。只要不过分,阿姨都可以满足你。”
她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慈悲模样。
我看着她头顶上不断滚动的弹幕,只觉得恶心。
【五百万还嫌少?真是贪得无厌。要不是怕她出去乱说影响公司股价,一分钱都不想给。】
【最好是拿了钱赶紧滚蛋,别耽误我们家柔柔进门。】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
“阿姨,您误会了。我没有嫌钱少,我一分钱都不会要。”
赵慧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不要钱?她想干什么?难道想赖上阿修?】
“那你的意思是?”她警惕地看着我。
我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的意思是,我跟沈修之间,是和平分手,不存在任何经济补偿的问题。”
“至于房子和车子,那是他当初追求我时送的礼物,属于我的私人财产。我想,这一点,阿姨您应该没有异议吧?”
我特意加重了“礼物”和“私人财产”这两个词。
赵慧兰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这个小贱人!竟然跟我玩文字游戏!那套房子在市中心,起码值两千万!】
她心里在滴血,脸上却还要维持着贵妇的体面。
“然然,你这话就见外了。当初阿修送你这些,也是把你当自家人。现在既然分开了……”
“阿姨。”我打断了她。
“您是想说,分手了,礼物就得还回去吗?”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沈家的男人送出去的东西,都是可以随时收回的?”
“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对沈氏集团的声誉,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我慢悠悠地抛出这番话,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赵慧兰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精彩极了。
【她竟然敢威胁我?!】
【这个女人,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以前真是小看她了!】
过了好半天,她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然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端起面前的白开水,喝了一口。
“我只是想提醒阿姨,我苏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我跟沈修好聚好散。但如果有人想让我不好过,那我也不介意,让大家一起不好过。”
说完,我站起身,冲她微微一笑。
“阿姨,我吃饱了,您慢用。”
然后,在赵慧unbelievable兰那副想杀人的目光中,我踩着高跟鞋,昂首挺胸地走出了餐厅。
走出餐厅的那一刻,我感觉我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原来,不用再看人脸色,不用再委曲求全的感觉,这么爽!
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张超发来的微信。
“然姐!搞定了!你那幅《归家》,有个神秘买家直接出价一百万!问你卖不卖!”
我看着那串零,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一百万!
这是我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第一桶金!
比沈修给我的任何一张附属卡,都让我觉得有价值。
我回了他一个字:“卖!”
然后,我打车去了我大学时期的导师,李教授的画室。
李教授是我艺术道路上的伯乐。
当年,如果不是他力排众议,推荐我去参加那个青年艺术家大赛,我根本不可能拿到金奖。
可我,却让他失望了。
跟了沈修之后,我渐渐荒废了画笔。
李教授找过我好几次,语重心长地劝我,不要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天赋和梦想。
我当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去。
还觉得教授是老古板,不懂我的“幸福”。
现在想来,真是羞愧难当。
站在画室门口,我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李教授的师母。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拉住我的手。
“然然?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这孩子,总算想通了?看她这气色,比前两年好多了。】
我被师母拉进屋,心里一阵温暖。
李教授正在画画,他戴着老花镜,背影有些佝偻。
听到动静,他回过头,看到我,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又转过头去继续画。
【哼,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她这辈子就打算当个米虫了。】
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我知道,教授这是在生我的气。
师母给我倒了杯热茶,嗔怪地瞪了李教授一眼。
“你个老头子,学生来看你,就这个态度?”
然后又转头对我笑:“然然你别理他,他就是这个臭脾气。”
我摇摇头,走到李教授身边,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老师,对不起,我错了。”
李教授画画的手,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声音却缓和了许多。
“错哪了?”
【还算有救。】
“我不该为了谈恋爱,就荒废了专业。不该辜负您对我的期望。”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我……我跟沈修,分手了。”
李教授终于放下了画笔,他转过身,摘下老花镜,认真地看着我。
“想通了?”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想通了。”
李教授叹了口气,眼神里有心疼,也有欣慰。
“回来就好。”
【这傻丫头,总算是从那个火坑里跳出来了。沈家那种地方,是她能待的吗?】
【沈修那小子,一看就不是个长情的。也就是苏然这个傻瓜,被他几句花言巧ü语就骗了过去。】
我看着教授头顶的弹幕,心里又暖又涩。
原来,所有人都看得那么清楚,只有我自己,当局者迷。
“老师,我想重新开始画画。您……还愿意教我吗?”
我忐忑地问。
我荒废了四年,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当初的感觉。
李教授重新戴上眼镜,指了指旁边一个空着的画架。
“那边,自己找位置。”
我瞬间破涕为笑。
“谢谢老师!”
从那天起,我几乎每天都泡在李教授的画室里。
从最基础的素描开始,重新练习。
一开始,我的手很生,画出来的线条都是僵硬的。
我有些急躁。
李教授只是淡淡地说:“四年没摸画笔,手生是正常的。心静下来,慢慢找感觉。”
【这孩子,还是太急于求成了。不过天赋还在,多练练就能回来。】
有了教授的鼓励,我静下心来,一笔一画地练习。
画室里的生活很枯燥,但我的心,却前所未有地充实。
期间,沈修给我打过几个电话。
第一次,是在我拒绝了他母亲的第二天。
电话接通,他那边很安静。
“苏然,你长本事了。”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当时正在调色,头也没抬。
“有事吗?没事我挂了,忙着呢。”
“……”
他那边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她竟然敢挂我电话?】
“你在哪?”他问。
“画室。”
“哪个画室?”
“这好像跟你没关系吧,沈先生?”
我故意加重了“沈先生”三个字。
他被我噎了一下,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怒意。
“苏然,你别忘了,你现在住的房子,开的车,都是我买的!”
我笑了。
“沈先生记性不好吗?我昨天刚跟你母亲确认过,那些是礼物,是我的私人财产。”
“你!”
【这个女人!几天不见,怎么变得这么牙尖嘴利!是谁教她的?】
“沈先生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毕竟我的时间很宝贵,不像某些人,有大把时间花在应付前女友身上。”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顺手把他拉黑了。
世界清净了。
第二次,是在一个星期后。
他换了个号码打过来。
我一看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本来不想接。
但师母以为是我朋友,热情地帮我接了。
“喂,你好,请问你找谁?”
“……我找苏然。”沈修的声音有些迟疑。
师母把电话递给我:“然然,找你的,是个男的,声音挺好听。”
我接过电话,还没开口,就听见沈修在那边说:
“苏然,你从家里搬出去了?”
我“嗯”了一声。
那些奢侈品卖掉后,我就从那栋“金丝笼”里搬了出来。
用卖画得到的一百万,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小公寓,剩下的钱,足够我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
“搬去哪了?”他追问。
“无可奉告。”
“苏然!”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你到底想干什么?跟我玩欲擒故纵?”
【她是不是想用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让我回头?呵,女人。】
我被他这种自以为是的逻辑气笑了。
“沈先生,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的生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不然,我就只能报警,告你骚扰了。”
【报警?她敢?】
我懒得再跟他废话,再次挂了电话,并且把这个新号码也拉黑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画技在飞速恢复。
李教授看我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恨铁不成钢”,变成了现在的“孺子可教”。
这天,我正在画室里完成一幅新的作品。
画的是画室窗外的一角,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光影斑驳,很美。
师母拿着手机走了进来。
“然然,快看!这是不是你那个前男友?”
我凑过去一看,是一个财经新闻的推送。
标题很醒目:《沈氏集团总裁沈修好事将近,携手林氏千金亮相慈善晚宴》。
配图是沈修和一个穿着白色晚礼服的女人。
那女人挽着沈修的胳膊,笑得温婉动人。
她就是林柔柔。
果然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我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波澜。
甚至还有点想笑。
【柔柔今天真美。总算可以正大光明地把她带出来了。】
【就是不知道苏然看到这个新闻,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哭着来求我?】
我把手机还给师母,笑了笑。
“师母,郎才女貌,挺般配的。”
师母担忧地看着我。
【这孩子,不会是装的吧?心里肯定难受死了。】
“然然,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别憋着。”
我摇摇头,真心实意地说:“师母,我没难受。我现在只觉得庆幸,庆幸自己离开得早。”
我指了指我的画。
“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师母看着我坚定的眼神,终于放下心来。
“对!我们然然这么优秀,什么样的好男人找不到?不稀罕他!”
我笑了。
是啊,我还有我的画,我的梦想。
我不再是那只只能依附男人生存的金丝雀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张超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他帮我联系了一家国内顶尖的画廊,他们对我的新作品很感兴趣,邀请我参加他们下个月举办的青年艺术家联展。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如果能在这次联展上崭露头角,我离实现梦想,就又近了一步。
我把自己最好的几幅作品都送了过去。
其中就包括那幅《窗外》。
联展那天,李教授和师母都来了。
我的画被挂在展厅一个很显眼的位置。
很多人驻足在我的画前,低声讨论着。
我看到他们头顶飘过的弹幕,大多是赞美之词。
【这幅《窗外》的光影处理得太棒了,简直像是能感觉到阳光的温度。】
【作者是个新人?很有潜力啊!】
【这画风,我喜欢。有种温暖又治愈的力量。】
我心里美滋滋的,比收到了几百万的包包还要开心。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个熟悉又讨厌的声音。
“哟,这不是苏然吗?怎么,被阿修甩了,改行当画家了?”
我回头,看到了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是沈修的妹妹,沈思思。
她向来就看我不顺眼,觉得我配不上她哥。
以前我碍于沈修的面子,对她一再忍让。
现在,我可没那个必要了。
她身边,还站着另一个人。
林柔柔。
她今天穿了一条淡紫色的连衣裙,看起来清纯又无害。
她看到我,还冲我友好地笑了笑。
【她就是苏然?长得是还不错,可惜,没什么脑子。】
【思思也真是的,干嘛非要拉我来看她的画展。这不是给我添堵吗?】
呵,绿茶婊本婊了。
沈思思见我不说话,更加得意了。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我说中了,没脸见人了?”
她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鄙夷。
“也是,就你这种除了花钱什么都不会的女人,能画出什么好东西来?别是找人代笔的吧?”
【哼,一个冒牌货,还敢出来办画展,真是笑死人了。】
她的话,引来了周围一些人的侧目。
我还没开口,李教授就先听不下去了。
他走过来,沉着脸对沈思思说:
“这位小姐,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
“苏然是我的学生,她的每一幅画,都是她亲手画出来的!容不得你在这里污蔑!”
沈思思显然不认识李教授。
她撇撇嘴:“你谁啊?倚老卖老。她给你多少钱啊,让你这么帮她说话?”
【一个糟老头子,也敢来教训我?】
周围的人群中,发出一阵骚动。
有人认出了李教授。
【那不是……中央美院的李墨白教授吗?油画界的泰斗啊!】
【我去,真的是李教授!这个叫苏然的画家,竟然是他的学生?】
【这下有好戏看了。沈家大小姐当众质疑李教授的学生,这不是打李教授的脸吗?】
沈思思也听到了周围的议论,脸色瞬间变了。
她再嚣张,也知道李墨白这个名字在艺术圈的分量。
她没想到,我这个她眼里的“拜金女”,竟然是李教授的学生。
林柔柔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
她拉了拉沈思思的胳膊,柔声说:“思思,别说了。我想苏小姐也不是故意的。”
然后她转向我,一脸歉意。
“苏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思思她年纪小,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
【这个蠢货,尽给我惹麻烦。】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让沈修哥哥看看,这个苏然有多么不识大体,竟然还敢顶撞长辈。】
她这话说得,好像我欺负了她们一样。
真是好一朵美丽的白莲花。
我笑了笑,看着她。
“林小姐说笑了。我怎么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呢?毕竟,不是谁都像林小姐这样,年纪轻轻,就这么‘深明大义’。”
我特意加重了“深明大义”四个字。
林柔柔的脸色,白了一下。
【她什么意思?她是在讽刺我吗?】
“不过,”我话锋一转,看向沈思思。
“有句话,我觉得沈小姐说得挺对的。”
沈思思愣了一下:“什么话?”
“我确实是个除了花钱,什么都不会的女人。”
我坦然地承认。
“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毕竟,当初有人捧着钱,求着我花。我不花,岂不是不给人家面子?”
“不像现在,我得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了。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哥,让我明白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的道理。”
我的话,让沈思思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这个贱人!她是在炫耀哥哥以前有多宠她吗?】
【她竟然还敢谢谢哥哥?她配吗?】
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笑声。
他们看沈思思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看好戏的揶揄。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这里这么热闹?”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沈修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高定西装,身姿挺拔,气场强大。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我身上。
然后,是我的画。
当他看到那幅《窗外》时,他的眼神,明显顿了一下。
【她真的在画画?】
【这幅画……画得竟然还不错。】
林柔柔一看到他,立刻像只受惊的小鸟,躲到了他身后。
“阿修,你可算来了。苏小姐她……”
她话还没说完,沈修就打断了她。
“我看到了。”
他的目光,从画上移开,重新落在我脸上。
那眼神,复杂难明。
有惊讶,有探究,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她离开我之后,好像……过得更好了?】
【这种感觉,很不好。】
我看着他头顶的弹幕,心里一阵快意。
沈修,你是不是觉得,我离开你,就该活得潦倒不堪,哭着求你回头?
可惜,让你失望了。
我不仅过得很好,还会过得越来越好。
沈思思看到她哥来了,立刻有了底气。
她冲过来指着我:“哥!你看看她!她竟然敢当众顶撞我!还讽刺柔柔姐!”
沈修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看向我,语气里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
“苏然,给思思和柔柔道歉。”
我笑了。
“凭什么?”
“就凭我是沈修。”
他似乎觉得,这三个字,就足以让我俯首称臣。
【她敢不道歉?】
“沈先生,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不再是我的谁,我也没有义务,听你的任何命令。”
我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
“而且,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错。是沈小姐先出言不逊,污蔑我的作品。我只是,合理反击而已。”
“至于林小姐……”我瞥了一眼他身后的林柔柔。
“她那么‘深明大义’,应该不会跟我这种‘小人物’计较吧?”
我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他们三个人的脸上。
沈修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她变了。】
【变得我完全不认识了。】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非常糟糕。】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像是醞釀着一场风暴。
“苏然,你非要这样吗?”
“哪样?”我故作不解地问,“我只是在讲道理而已。难道在沈先生的世界里,只有权势,没有道理吗?”
周围的看客越来越多。
大家都在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豪门恩怨大戏。
沈修的助理急匆匆地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大概是提醒他注意影响。
沈修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画,突然说:
“这幅画,我买了。”
他指着我的《窗外》。
我愣了一下。
【买了它,她就得承我的情。】
【而且,这幅画,不能让别人看到。】
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看到?
我看着那幅画,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扇窗,是沈修书房的窗。
那个光影斑驳的角落,是他最喜欢待的地方。
画里,虽然没有人,但处处都是他的痕aka。
他这是想,抹去我曾经存在过的所有痕迹吗?
还是说,他怕林柔柔看到,会多想?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不好意思,沈先生。这幅画,是非卖品。”
沈修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我出双倍的价钱。”
“这不是钱的问题。”
“五倍。”
“沈先生,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有点不耐烦了,“我说,不卖。”
【她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
【她凭什么?】
他的自尊心,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他身后的林柔柔,也适时地开口了。
“阿修,算了吧。既然苏小姐不愿意,我们也不要强人所难。”
她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哼,不卖最好。我才不想看到任何跟她有关的东西,出现在我们的家里。】
沈修却像是跟我杠上了。
“苏然,我最后问你一遍,卖不卖?”
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威胁。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可笑。
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么自大,这么霸道。
他以为,所有东西,都可以用钱来衡量,用权势来逼迫。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温润的男声插了进来。
“李教授,好久不见。”
我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男人,正微笑着朝我们走来。
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气质儒雅,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李教授看到他,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顾言?你小子怎么回来了?”
“刚下飞机,就听说您有学生在这里办画展,特意过来看看。”
他叫顾言。
是李教授最得意的门生之一,也是一个非常有名的艺术评论家。
我大学的时候,听过他的讲座,对他印象很深。
顾言的目光,在展厅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我的《窗外》上。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光影,这构图,这意境……真是难得一见的佳作!】
【作者是谁?一定要认识一下!】
他走到画前,仔細地端详着,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赞叹。
“李教授,您的这位学生,可真是个天才。”
他由衷地赞美道。
李教授得意地捋了捋胡子。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教出来的。”
顾言的目光,转向我。
“你好,我是顾言。请问,这幅《窗外》的作者,是您吗?”
他的态度,谦遜又真诚。
跟沈修的霸道强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点点头:“你好,我叫苏然。”
“苏小姐。”顾言的眼神,亮得惊人,“我非常喜欢您的这幅作品。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可以收藏它?”
我还没回答,一旁的沈修就冷冷地开口了。
“这幅画,我要了。”
顾言的目光,这才落到沈修身上。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沈氏集团的沈修?他怎么会在这里?】
【看这架势,是跟苏小姐有旧怨?】
“这位先生,凡事都要讲个先来后到吧?”顾言说,“是我先向苏小姐提出购买意向的。”
沈修冷笑一声:“我出的价钱,你给得起吗?”
【一个穷酸文人,也敢跟我抢东西?】
顾言笑了,笑得云淡风轻。
“哦?不知道沈先生,打算出多少钱?”
“一千万。”
沈修轻描淡写地吐出三个字。
周围的人群,一片哗然。
一千万买一幅新锐画家的作品,这简直是天价!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身上。
他们大概觉得,我没有理由拒绝。
就连李教授,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只有我知道,沈修这么做,不是因为他有多欣赏这幅画。
他只是想用钱,来羞辱我,来证明他依然可以掌控我的一切。
我看着他,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说过,不卖。”
我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沈修。
他大概没想到,面对一千万的诱惑,我竟然还能拒绝。
【她疯了?一千万都不要?】
【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转向顾言,冲他微微一笑。
“顾先生,谢谢您的欣赏。但是这幅画,我不想卖。”
“不过……”我话锋一转。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把这幅画,送给您。”
我的话,像一颗炸弹,在人群中炸开。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
放着一千万不要,却要把画送人?
顾言也被我的操作惊呆了。
【送给我?为什么?】
沈修的脸,已经黑得可以滴出墨来。
【她宁愿把画送给一个刚认识的男人,也不愿意卖给我?】
【她是在故意羞辱我!】
他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我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别提多爽了。
沈修,你不是觉得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我今天就让你知道,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
比如,我的画。
比如,我的尊严。
顾言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欣赏。
“苏小姐,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顾先生,您是懂画的人。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我的画,能遇到您这样的知音,是它的荣幸。”
我话说得漂亮,态度也坚决。
“如果您实在过意不去,不如,就请我喝杯咖啡吧。”
顾言展颜一笑,如沐春风。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然后,在沈修那几乎能杀人的目光中,我跟顾言,并肩走出了展厅。
路过林柔柔身边时,我听到她小声地对沈修说:
“阿修,你看她……她怎么能这样?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这个苏然,手段真高!竟然懂得用这种方式来引起你的注意!你可千万别上当!】
我脚步未停,嘴角却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林柔柔,你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你的那些小心思,在我这里,都是现场直播。
我和顾言在画廊附近找了一家咖啡馆坐下。
“苏小姐,今天真是谢谢你。”顾言由衷地说。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帮我解了围。”
顾言笑了笑:“举手之劳而已。”
他看着我,眼神很认真。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把那么珍贵的一幅画送给我?”
【是因为沈修吗?想利用我来气他?】
我看着他头顶的弹幕,坦然地摇了摇头。
“不全是。”
“一方面,确实是想让他知道,我苏然不是他可以随意拿捏的人。”
“另一方面,我是真的觉得,您是懂它的人。”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那幅画,对我来说,是一个告别。告别一段不愉快的过去,迎接一个新的开始。”
“把它卖给沈修,是对它的侮ru。把它卖给别人,又觉得可惜。”
“送给您,是它最好的归宿。”
我的坦诚,让顾言愣住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多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她……竟然这么坦率。】
【跟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有趣。】
他笑了,笑声很爽朗。
“苏小姐,你真是个有趣的灵魂。”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这幅画,我收下了。不过,不是白收。”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任何关于艺术上的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
“另外,下个月在巴黎有个很重要的当代艺术双年展,我这里正好有一个推荐名额。不知道苏小姐,有没有兴趣?”
我接过名片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巴黎双年展!
那可是全世界艺术家都梦寐以求的舞台!
我做梦都想去的地方!
“我……我真的可以吗?”我有些不敢相信。
“我相信我的眼光。”顾言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鼓励,“也相信你的才华。”
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也没想到,一次小小的反击,竟然会给我带来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这大概就是,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吧。
离开沈修,我失去了一个“金主”。
但我得到的,是整个世界。
从那天起,我开始为巴黎双年展做准备。
我把自己关在画室里,没日没夜地创作。
灵感像泉水一样,不断地涌现出来。
我画了黎明时分的老街,画了雨后湿漉漉的石板路,画了夕阳下归家的飞鸟。
每一幅画,都倾注了我全部的心血和情感。
顾言成了我画室的常客。
他会给我带来最新的艺术资讯,会跟我探讨创作上的问题,会给我最专业的建议。
他像一个良师,也像一个益友。
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渐渐地,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她画画的时候,真美。】
【像是在发光。】
【我好像……有点喜欢上她了。】
看到他头顶的弹幕,我的心,会像小鹿一样乱撞。
但我不敢多想。
我怕了。
我怕自己又一次陷入感情的漩涡,重蹈覆辙。
所以我只能假装没看见,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创作中。
这期间,沈修没有再来找过我。
我偶尔会从财经新闻上,看到他跟林柔柔出双入对的消息。
他们订婚了。
订婚宴办得声势浩大,请来了半个商界的名流。
新闻照片上,林柔柔戴着硕大的钻戒,笑靥如花地依偎在沈修身边。
沈修还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但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师母拿着报纸,替我打抱不平。
“这个姓沈的,真是个瞎子!放着我们然然这么好的姑娘不要,娶了那么一个娇滴滴的作精!”
我笑了笑,帮她把报纸收起来。
“师母,别气了。人家现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们应该祝福他们。”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忍不住想,如果我能看到林柔柔头顶的弹幕,现在会是什么内容?
【阿修终于跟我订婚了!下一步,就是结婚!】
【苏然那个贱人,看到新闻肯定气死了吧?活该!】
大概是这样吧。
我摇摇头,甩掉这些无聊的想法。
我现在的生活很好,没必要再去关注那些不相干的人。
终于,到了出发去巴黎的日子。
顾言亲自来机场送我。
“到了那边,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他帮我整理了一下围巾,动作自然又亲昵。
“别紧张,就当是去旅游,顺便参个展。”
【真想跟她一起去。】
【可是这边还有工作走不开。】
【等她回来,我就跟她告白。】
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顾言。”
“跟我还客气什么。”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
“去吧,我在国内,等你的好消息。”
我点点头,拉着行李箱,走进了安检口。
回头看他时,他还站在原地,冲我挥着手。
阳光下,他的笑容,温暖得让人心安。
我的心,好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了。
巴黎双年展,盛况空前。
我的作品,被放在一个独立的小展区。
开展第一天,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我站在自己的作品前,用我那蹩脚的法语,跟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爱好者交流。
虽然很累,但很快乐。
第三天下午,我的展区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
沈修。
他还是那副精英派头,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出现在这个充满艺术气息的地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身边,没有林柔柔。
他径直走到我面前,目光落在我最新完成的那幅作品上。
那幅画,我取名叫《新生》。
画的是一株从废墟里顽强生长出来的绿色植物。
阳光从它身后照过来,给它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那是我的心声。
也是我对过去的告别,和对未来的期许。
“你画的?”他问,声音有些沙哑。
我点点头,没说话。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真的……脱胎換骨了。】
【比以前,更耀眼了。】
【我……是不是做错了?】
看到他头顶的弹幕,我愣住了。
他竟然在……自我怀疑?
这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他沉默地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一直这么站下去。
然后,他开口了。
“苏然,我们……还能回去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脆弱。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可笑。
回去?
回到那个被他豢养的金丝笼里?
回到那个连哭都要看他脸色的日子?
“沈先生,你是在开玩笑吗?”
“我没有开玩笑。”他看着我,眼神异常认真,“我跟林柔柔,解除婚约了。”
我挑了挑眉,有点意外。
【我发现,我根本不爱她。】
【跟她在一起,很累。她永远都在索取,永远都在计较。】
【我总是不自觉地,拿她跟你比较。】
【然后发现,她哪哪都不如你。】
【苏然,对不起。】
他头顶的弹幕,像是一场迟来的忏悔。
如果是在几个月前,我看到这些,或许会感动得一塌糊涂,然后不顾一切地回到他身边。
可是现在,我只觉得讽刺。
“所以呢?”我淡淡地问,“你跟她解除婚约,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想让你回来。”他走近一步,试图抓住我的手。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
“沈修,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
“高兴的时候,就逗弄一下。不高兴了,就一脚踢开。”
“现在你后悔了,想让我回去,我就得摇着尾巴回到你身边?”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他的脸色,白了一分。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看着他,眼神冰冷,“你以为你现在说几句好话,我就会忘记你是怎么对我的吗?”
“忘记你是怎么为了你的白月光,毫不留情地把我赶走?”
“忘记你的母亲,是怎么用钱来羞辱我?”
“忘记你的妹妹,是怎么当众污蔑我?”
我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原来,我伤她那么深。】
【我真是个混蛋。】
“沈修,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苏然了。”
我指着我的画,一字一句地说:
“我现在,有我自己的事业,有我自己的梦想。”
“我不需要再依附任何人而活。”
“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去招待别的客人。
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像一座被全世界抛弃的雕塑。
从巴黎回来,我成了艺术圈炙手可热的新星。
我的画,一幅难求。
各种采访、邀约,纷至沓来。
我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每天忙碌又充实。
顾言,成了我工作室的常客,以及……我的男朋友。
他是在我回国的那天,在机场跟我告白的。
捧着一大束向日葵,在人来人往的接机口,单膝跪地。
【苏然,我喜欢你。不是一时兴起,是蓄谋已久。】
【从在画展上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栽了。】
【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保护你,支持你的梦想吗?】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和他头顶上那些甜得发齁的弹幕,笑着流下了眼泪。
我点点头,接过那束花。
“我愿意。”
我们在一起后,他对我很好。
他支持我所有的决定,尊重我的所有想法。
他会陪我一起去采风,会给我当模特,会在我创作遇到瓶頸时,给我最温暖的鼓励。
在他身边,我感觉自己是被珍视的,被爱护的。
这是一种,我从未在沈修身上感受过的,踏实和心安。
后来,我听说了沈修的一些事。
听说他跟林柔柔解除婚约后,林家撤走了所有合作,沈氏集团的股价大跌,元气大伤。
听说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几乎不再出席任何公开场合。
听说他花了一亿,从顾言手里,买走了我那幅《窗外》。
顾言把那张支票给我的时候,我只是笑了笑,让他捐给了一个艺术基金会,用来资助那些有才华但家境贫寒的年轻艺术家。
顾言问我:“不后悔吗?”
我摇摇头。
“不后悔。”
那幅画,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句号。
而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一年后,我的个人画展,在国家美术馆开幕。
开幕式那天,人山人海。
李教授,师母,张超,还有很多朋友都来了。
顾言站在我身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我看到他头顶的弹幕。
【我的女孩,是全世界最棒的!】
我忍不住笑了。
在人群的最后面,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沈修。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就那么远远地站着,看着我。
眼神里,充满了悔恨和不甘。
【如果……当初我没有放手……】
【现在站在她身边的人,会不会是我?】
没有如果。
我冲他遥遥地举了一下酒杯,然后转过头,对我身边的顾言说:
“我们去那边,跟李教授打个招呼吧。”
“好。”
顾言宠溺地看着我,牵着我,走向了更光明的地方。
我再也没有回头。
我的世界里,从此以后,只有阳光,画笔,和爱我的人。
至于那些过去的阴霾,就让它,随风而逝吧。
来源:淡定菠萝一点号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