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学生们来自四面八方,多近花甲,皆毕恭毕敬,正襟危坐,聚精会神。听课中不时笔记,不敢错失良机。每到举笔习字,个个摩拳擦掌,又诚惶诚恐,抱帖(画)捧读惜墨如金,唯恐辜负老师辱没斯文。尤其王永平老人,年逾八十仍绳锯木断,一丝不苟,上课认真,练书勤勉,令众人十分感佩。
我在老年大学学书画
2005年秋,忽然听到老年大学招生的消息。
次日一早,我赶到老干中心,方知老年大学成立才不过二年,本次招生也仅有美术和书法两个班。知道两班上课时间交叉,并无冲突,遂全部报上。
上课后方知两班人数悬殊,学书的人多,学画的人少。教师则除王惟新先生较年轻外,李元广、谭予欣、李岱峰、张太曾几位先生皆逾花甲,路钰先生则过古稀。
先生们教学经验丰富,理论基础扎实,讲起课来或引经据典旁证博引,或挥毫泼墨笔走龙蛇,故听者津津讲者滔滔,课堂上一片生动。
学生们来自四面八方,多近花甲,皆毕恭毕敬,正襟危坐,聚精会神。听课中不时笔记,不敢错失良机。每到举笔习字,个个摩拳擦掌,又诚惶诚恐,抱帖(画)捧读惜墨如金,唯恐辜负老师辱没斯文。尤其王永平老人,年逾八十仍绳锯木断,一丝不苟,上课认真,练书勤勉,令众人十分感佩。
课后回家自更勤奋。早起临帖,晚上描红,笔耕不辍反复揣摩。字体或选欧颜,或选柳赵,各取其长不一而足。有时坠入书海情至浓处,竟手舞足蹈,空中摩划,念念有词,不知所云。夜眠上床亦不消停,捧帖细研目不转睛,横竖点划百般用心,一旦顿悟便兴奋不已急起摸笔。待到作画则又是一番景致,如痴如醉如梦如幻,小心描画,大胆泼洒。
元广先生其时尚健,主讲行楷,上课十足尽责。书史书论、书艺书法无不涉足,提按顿挫、起收捻转无不提及,或讲或写纵横捭阖,无不从容。惟新先生主讲工笔,上课从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且工写兼论条分缕析,深入浅出随形赋彩。岱峰先生课时不多,但功夫扎实作风老到,笔墨开合间立见功夫。路钰先生主讲墨竹与雪画,近耄耋之人仍精神抖擞,所画之竹皆迎风挺立骨骼清奇,雪画则玉树琼枝粉妆玉砌。予欣和太曾二位先生主讲书法,欣行草,曾主篆,讲课皆轻车熟道巧发奇中,行笔则雄深雅健收放自如。
我自幼喜爱书画,只恨无人指点。小学时虽去红门参加少年宫学习仅一知半解。升入一中参加校美术小组,幸得丽云先生教诲偶有所得。以后几十年工作奋斗,艰难竭蹶,只能糊口,诸兴早淡。今又学习,如蒙甘雨,孩童时事历历在目,自然悬梁刺股,更加刻苦珍惜。
原来,以往学习只是基础。听诸师一讲,才实实在在让我大悟开眼,诸疑渐释。所谓墨分五色,笔有九技。起承转合、勾擦皴染、顺逆拖滚、干湿浓淡,似不意间皆有章法,于挥洒时尽须讲究。正草隶篆、工笔写意、以黑当白、轻敷重彩,其义无尽,其技无穷,非倾尽心力而难得要领。
彼时,岳母身体还好,孙女孙子亦未出世,家务不多,每日只觉精力充沛。况且二者皆我所爱,于是稍有空闲便捉笔习字, 间或摹画。每得文帖如获至宝,每有进步乐不可支,渴盼次日携书(或画)上课,请先生们指点。
渐渐的,学习便有倾向。依书法论,对比欧阳徇的工整严谨险劲典雅和赵孟頫的线条流畅挺拔端庄,我更喜欢柳公权的清劲竣拔斩钉截铁与颜真卿的大气磅礴雄伟厚重。而作画上,则尤爱顾恺之、吴道子、黄胄、王子武、杨之光等画家的人物和徐悲鸿、刘勃舒的奔马。后来,又多以汪国新、王西京、薛林生和李抱一等画家作品为蓝本,一心钻研学习人物水墨,并兼习行草。
感谢少年时代的书画启蒙,感谢学校和单位几十年的板报、专栏、刻印和宣传实践,使我在老年大学的学习收获巨大,进步飞快,不仅作品连续多年被市区相关部门选入书画展览获奖,且多幅书画被报刊和书画集刋载。甚至,有的作品还被中央电视台选中展播和入集。
2008年春,接老干中心冬梅电话,言众位老师推荐,意欲聘我去老年大学任教。心中不由忐忑,自忖学养不足不敢误人,婉辞。
2015年夏,为参加全省兵团战友书画联展,我曾画过一幅名为“黄河魂”的写意水墨人物。在从天而降的黄水中,画中的几名船工面对着惊涛骇浪同心协力沉着应对。有力的臂膀和裸露的脊背,坚定的面孔与陈旧的木船给人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表现和歌颂了代代黄河人一一包括全体兵团战士面对艰难困苦的决心、干劲、奋斗和精神。
2019年为庆祝共和国成立七十周年,我想创作一幅歌颂革命先烈的作品。为此,上网,查书,终于找到了方志敏烈士的一张照片。照片上,面对着敌人的酷刑、折磨和死亡威胁,方志敏大义凛然神态自若,眼神中充满了对敌人的鄙视和革命的忠诚。
含着眼泪,三天即完成了《天地英雄气》由草图到作品的创作。虽然画完后仍有遗憾,但方志敏烈士大义凛然宁死不屈的伟大形象,却通过我的画笔实实在在的表现了出来。那沉静如水的五官、挺拔如松的身材和革命者所独有的坦荡、坚定、决绝与浩然正气,无不令观者受到震撼。
而我,则通过这些创作,不止一次地听到了时代的呼唤,闻到了革命的气息,进而更明白了画者的责任。
记得,小学时曾见过老师的《芥子园画谱》,泛黄泛黄的纸页上,兰草似在风中低吟。中学时又用铅笔学习素描,一番涂抹后,总感觉纸上的石膏像似乎复活。兵团时负责连队黑板报,每到大田,都把那新绿当成了《千里江山图》里的石青。以后的工作,每天忙的屁滚尿流,却也从未忘记当年曾画过的老人家画像,那眼神、那架式都促我不懈奋斗。而近年的海湾战争、俄乌战争和加沙冲突,则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德国画家阿尔布雷希特.阿尔特多费尔的《伊苏斯之战》和中国著名画家蒋兆和的《流民图》。
如今的我,特别喜欢张旭的《古诗四首》、颜真卿的《祭侄文稿》和冯远的画。张旭的狂放不羁、颜鲁公的方正茂密和冯远的拙朴浑厚大气磅礴,常让我受到强烈的震撼。一旦挥洒画笔,总觉那大片泼墨和飞白里,隐藏着美丑善恶与人生哲理。
临窗远眺,忽然想起在老年大学学习的那些岁月。天气已渐凉,笔洗中的残墨也近凝固,墨香与往事却在梦中同时苏醒。原来,所谓爱好,所谓人生,不过是思想用生命的线条,在时光的宣纸上,不断画出那份心灵的感悟和岁月的流动。
来源:潇洒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