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五月伊始，约翰·拉斯科布正式搬入了他位于公园大道230号十三楼的新办公室。这片占地3600平方英尺、由胡桃木板装饰的空间，是他与他的挚友兼导师、通用汽车前董事长皮埃尔·杜邦共用的。拉斯科布将自己的人生信条裱在墙上：“勇往直前，放手去做，事业越大越好……”

五月伊始，约翰·拉斯科布正式搬入了他位于公园大道230号十三楼的新办公室。这片占地3600平方英尺、由胡桃木板装饰的空间，是他与他的挚友兼导师、通用汽车前董事长皮埃尔·杜邦共用的。拉斯科布将自己的人生信条裱在墙上：“勇往直前，放手去做，事业越大越好……”

他与民主党高层的晚宴进行得异常顺利，以至于他已开始在华盛顿为自己反对胡佛的总部物色办公地点。他还成功地为民主党削减了75万美元的债务——如今，只需再处理“区区”80万美元便可大功告成。此外，他任命来自堪卽萨斯州的前国会议员朱埃特·舒斯担任民主党执行委员会主席。他唯一悬而未决的事，就是为自己物色一位能在舆论上冲锋陷阵的“操刀人”——此事仍在进行之中。

此前，新闻头条曾一度宣称拉斯科布即将卸任民主党全国委员会（DNC）主席。（《每日新闻报》的标题赫然写着：“史密斯与拉斯科布双双出局。”）但事实与此截然相反：他留任的立场十分坚定。

然而，在这个特殊的早晨，拉斯科布无暇理会媒体对他政治计划的报道是否准确。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纽约晚邮报》的一篇文章所占据。该文刚曝光了他最新的商业手笔，一个他本不打算如此仓促公开的计划：一个宏大的构想，旨在通过让普罗大众也能投资于一揽子股票组合，从而实现股票市场的平民化。

令拉斯科布恼火的，不仅是《邮报》的报道存在部分失实，更在于这个消息本身竟会走漏风声。他之所以推迟启动这家名为“股票证券公司”的企业，部分是由于筹备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办公室的事务让他分身乏术。但更深层的原因在于，他担心市场已经开始显现泡沫。道琼斯指数自四月初以来涨幅已接近9%，前一个交易日的收盘价高达326.16点。他深知，在市场的顶点创立新公司，无异于在为未来的灾难埋下伏笔。

尽管如此，《邮报》的报道毕竟基本准确，这让拉斯科布认为有必要公开发表声明，哪怕仅仅是为了表明立场，并澄清外界对他计划可能产生的任何误解。况且，此举或许还能平息——或至少转移——华盛顿那些关于他政治活动的流言蜚语。

拉斯科布随即致电数家报纸的商业版编辑，他们迅速派记者前来，听取他的见解，同时也想借此机会一睹其新办公室的风采。

记者们穿过大堂光亮的黄铜大门，只见天花板上点缀着闪耀的青铜饰件，与那些如珠宝皇冠般垂挂的华丽吊灯交相辉映，光芒四射。室内的每个角落都熠熠生辉，仿佛整座建筑都浸泡在黄金之中。

当记者们在他的办公室里聚齐后，他终于揭晓了那个与同僚们探讨了数月的构想：“在商业这场游戏中，我发现最大的乐趣莫过于帮助他人实现财富增值。”他说，“如今的工薪阶层，比方说，一个攒下几百美元想要投资的人，却很难找到既安全、又能获得像样回报的渠道。这正是我想要帮助的群体……我希望他们能真正分享到美国工业进步所创造的巨大红利。”

拉斯科布解释说，他设想的公司将允许普通美国人购买一组由投资专家为他们挑选的股票组合，并且，其创新之处在于，可以利用杠杆来提高收益。他还计划提供分期认购计划，使普通客户也能负担得起。这与人们通过分期贷款来购买汽车的模式并无二致。

“举个例子，一位工薪人士存了200美元，希望通过我们计划成立的公司投资获利。那么，他可以用200美元的本金，买下价值500美元的股票份额。通过一家金融子公司，这位投资者将获得300美元的贷款，并以其持有的股票作为抵押。然后，他只需每月支付大约25美元，即可逐步还清贷款。”

他极力宣传这个计划，称它将使任何手有余钱的人，哪怕只有几美元，都能参与到这台世界前所未见的、最伟大的财富创造机器中来。

“我实在不明白，为何我们国家的劳动人民，不应分享当今美国正在创造的巨额利润。我见过许多人通过审慎投资积累起财富，但通常而言，所谓的‘小人物’却很难有这样的机会。”

拉斯科布的声名，部分源于他曾在杜兰特麾下以及后来作为通用汽车的领导者，协助开创了分期付款的销售模式。他坚信，利用债务来创造财富与繁荣，是一股推动社会向善的强大力量。

“我的观察是，负债是塑造个人品格与人性的重要动力之一。”他告诉记者们，“一个为了偿还分期款项而努力储蓄的人，要比一个随挣随花、毫无积蓄的人更幸福，生活也更优裕。”

拉斯科布清楚债务伴随着风险，华尔街上也从不缺少可疑的放贷人和金融骗子。但在他看来，他这种全新的专业化投资模式，将有效地将那些人挤出市场。

“眼下，”拉斯科布继续说道，“一个手头只有，比方说，200到500美元可供投资的人，能做的无非是购买‘自由债券’，或是把钱交给某些皮包公司，去投资那些高风险的‘野猫’油井或其他投机项目。我并非说所有现存的投资信托都有欺诈之嫌，但毫无疑问，其中相当一部分存在问题，尤其是那些专吸纳对股票一无所知的小额工薪阶层资金的信托。”

一个迫切的问题是，拉斯科布的新事业究竟何时启动？对此，他回答说自己尚不确定。“我听到一些说法，”他说，“认为当前时机不对，因为大盘整体价位过高。或许有些股票在一年后真的会回调20%；但是，依我判断，许多股票即便在当前价位，也远未被高估。”

尽管拉斯科布不能公开承认市场已经过热——他在市场中的利益盘根错节，除了表达看涨情绪外别无他法——但他显然对股价的未来走向怀有深切的忧虑。并且，有此担忧的，远不止他一人。

“这个查理·米切尔森，究竟是何方神圣？”

拉斯科布正与他在华盛顿新聘用的政治干将舒斯交谈，当时他们正在筹备当地的办公室。

拉斯科布向来对自己无所不知、人脉广博而习以为常。但查理·米切尔森这个名字，对他而言却全然陌生。

他们当时正在讨论拉斯科布的一个设想：散播关于胡佛总统的负面消息，对他发起一场舆论抹黑运动。舒斯表示，米切尔森正是执行这项任务的最佳人选。

米切尔森是一名记者，以其文风尖锐、“激烈、粗暴、极具攻击性”而闻名。他的笔锋如同一把手术刀——精准、致命，且不容忽视。他有一种编织动人叙事的天赋——无论这些故事是否基于事实——他那力道千钧的措辞，令华盛顿每一位雄心勃勃的记者都望尘莫及。

舒斯雇用了米切尔森，授予他“宣传总监”的头衔，而拉斯科布则自掏腰包，承担了米切尔森的薪水。米切尔森，时任《纽约世界报》华盛顿分社社长，其职业生涯的黄金时期，恰逢世界历史上最伟大的经济繁荣时代，但他却仅仅依靠新闻记者微薄的薪水勉强度日。因此，当拉斯科布为他开出25,000美元的年薪——这大约是他过去年收入的十倍——接受这个职位对他来说是顺理成章的选择。

米切尔森身材精瘦，但思维永不停歇，似乎总在构思下一个辛辣的词句。他神情冷峻，仿佛阅尽世事，对一切都波澜不惊。大多数时候，他的嘴唇上都叼着一根香烟。更重要的是，和拉斯科布一样，他对胡佛也怀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厌恶。

他早年通过报道拦路强盗、火车劫匪、印第安战争和失落金矿的故事而成名。他的第一份新闻工作，是在刚被威廉·伦道夫·赫斯特收购的《旧金山观察家报》担任罪案记者。赫斯特曾派米切尔森和一位同事去捕捉一只灰熊。他的其他任务还包括采访著名的驿站马车劫匪“黑巴特”，以及前往哈瓦那报道美西战争，在那里他偶遇了一位名叫温斯顿·丘切尔的年轻英国作家。不幸的是，米切尔森随后被西班牙人俘虏，并被囚禁在护卫哈瓦那港的莫罗城堡中。

获释后，米切尔森与艺术家弗雷德里克·雷明顿以及另一名记者在1897年试图重返古巴。当雷明顿发电报给赫斯特，称他认为最终不会爆发涉及美国的战争时，赫斯特回了一封流传后世的电报：“你只管提供画面，我来提供战争。”

米切尔森一直在《观察家报》工作到1918年，后因在反战和反对威尔逊总统的立场上与这位报业大亨产生分歧而离去。在为一部名为《邻家小女孩》的电影短暂撰写剧本并赚取了一笔不菲的酬劳后，他成为了《纽约世界报》华盛顿分社的首席政治记者。凭借他在好莱坞赚到的约20,000美元，米切尔森在乔治敦购置了一栋房产，朋友们戏称其为“白奴别墅”。

赫斯特旗下媒体那种冷酷无情、不留后路的行事风格，在米切尔森的内心和文笔中都留下了永恒的烙印。作为民主党全国委员会新宣传机器的总监，米切尔森深谙如何诱导记者们去放大他对胡佛的尖刻批评。

拉斯科布将聘用米切尔森一事全权交由舒斯处理，自己则与具体执行过程保持着安全距离。在与米切尔森进行了一次简短的、仅为形式的会面后，拉斯科布便不再过问。这样一来，万一事态失控，他便可以声称自己仅仅是资助者，而非主谋。而米切尔森也根本不需要任何指示。他完全理解自己的使命，并以坚定的信念投入其中。

正如《斯克里布纳杂志》后来的评论所言，米切尔森“对待这项工作，就像消防员奔赴火场，只不过他的目的不是为了灭火，而是要让火烧得更旺。”

来源：蓝天大海沙滩上的猫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