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回京那日,只携了兄嫂与幼侄;半年后他收到我的喜帖,当场崩溃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10-28 14:58 1

摘要:他担心寡嫂,便细细地叮嘱我:「你备辆好马车和酸杏,嫂嫂体弱,路上经不起折腾……」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陪夫君外放到苦寒之地的第五年,我终于等到了回京的消息。

他担心寡嫂,便细细地叮嘱我:「你备辆好马车和酸杏,嫂嫂体弱,路上经不起折腾……」

我点了点头,听他说到了侄子,又提到看门的小黄狗,就是没提到自己,便拽着他衣袖急忙问:

「那我呢?」

陆景时微微一愣,「阿颜,你且等些时日可好?待我抽出空来再接你归家。」

原来夫君并没打算带上我。

我叹了口气,不忍叫他为难,只好留下一封和离书,转身上了养兄的马车。

1

春日料峭,乍暖还寒,那寒意似是恋着人间,迟迟不肯离去。

我立于屋内,细细嘱咐着仆从们:“那对银枝玉梅瓶,你们需仔细些放,切莫磕着碰着。再叫绣娘入府来,给我裁几身新衣裳,这春日里,也该换些鲜亮的色彩。”言罢,眉间是掩盖不住的欢喜雀跃。

恰在此时,陆景时下了值,带着一身寒气踏入屋内。他伸手揭开珠帘,与我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寂静了一瞬。

我弯了弯眉眼,主动问道:“夫君可是忙完了?”

陆景时表情不变,径直坐下,倒了杯茶,似是不经意间提起:“方才听你说要裁衣裳,嫂嫂和羡儿那处可请了绣娘?”

闻言,我唇边的笑容淡了几分,推辞道:“库房里的月光锦就剩半匹了,怕是不够裁两处的衣裳。”

陆景时大约是看出了我的不情愿,微叹了口气,起身将我揽入怀中,轻声安抚:“阿颜,大哥如今不在世,孤儿寡母总得多照看些。不过是半匹布,让出去也无妨。”

“你又何必斤斤计较,失了大气。”他接着说道。

我心中一紧,这些年让出去的,又岂止是半匹布?那些金银细软、绫罗绸缎,一件件、一桩桩,皆如流水般去了嫂嫂那处。可我抿了抿唇瓣,最终还是没说出来拒绝的话语,只能在心中偷偷劝自己:马上就要离开此地了,何必徒生争执呢?

然而,我却忘了,麻烦,是会自己找上门的。

次日。

许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陆景时居然破天荒地送了我一只镯子。他将那金子打造的素圈递到我面前,问道:“娘子可否喜欢?”

我抬眼瞧了瞧,又瞧了瞧身旁梳妆台上摆放的妆奁盒,那盒中皆是华丽的首饰。这金素圈纤细,没有花纹,适合典雅之人,而我向来喜爱华丽之物。但这是成亲五年以来,我头一回收到他赠送的首饰,便道:“喜欢的。”

言罢,我将其套上皓腕,拢在宽大袖口下,道:“多谢夫君。”

陆景时抿了口茶,抬手替我挽起额前的发丝,温情脉脉地说着:“阿颜,我们要个孩子吧?”

我身子一僵,下意识摸向腹部,好似能感受到曾经存在过的疼意。再者,回京路途坎坷,不知要花费多少时日,此时有身孕并不妥当。

屋内幽暗寂静,我正想着如何出言拒绝时,房门突然被拍得砰砰响。

婢女焦急的阻拦声和一道带着哭音的女声同时响起:“景郎,景郎,求你救救羡儿!”

“大夫人,您先等婢子们去通报……”婢女急切地说道。

陆景时猛地站起身,步伐极快地去将房门打开,想也不想便一脚踹倒那拦门的婢女,怒道:“不长眼的东西!”

随后,他看向门外,问道:“嫂嫂?!这是如何了?”

白衣女子脸颊上还带着楚楚可怜的泪珠,一双美眸通红,闻言扑向青年怀中,哭道:“景郎,羡儿他不知怎的受了惊厥,一直在喊爹爹,我、我实在不知晓该如何办了……”

陆景时将她推移了几寸,随后为难地望向我,道:“阿颜,你看这……”

我放下茶盏,轻叹道:“夫君又不懂医术,嫂嫂莫不是糊涂了?还不快快派人去请医郎入府来。”

薛清妤脸色铁青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她走过来握住我的手,声线仍颤抖:“颜姑娘许是没有亲儿,不懂我们身为娘亲的,看到孩子那般心便慌乱了。”

我呼吸急促了一瞬,道:“大夫人此言差矣,我虽无亲儿,却也知孩子生病当寻医郎。”

“大郎不在,我想着景郎到底是羡儿的二叔,或许有他看顾便无恙了呢?”薛清妤接着说道。

凑近了,我才发现她鬓间崭新的红宝石金簪是如此夺目刺眼。内心忽然意识到什么,却未言语。

2

薛清妤似是察觉到了我灼灼目光,指尖缓缓下移,轻轻抚过那只金素圈,吐出的话语仿若一柄利刃,直直划开我的胸膛。

她微微扬起下巴,冷冷道:“还请颜姑娘看在这金镯的份上,让景郎去看一眼羡儿罢。”

陆景时听闻此言,神情早已动容,他匆忙取了衣裳,又从架上取下灯笼,迎着外间呼啸的风雪,便要出门。

他转身,对着我轻声道:“时候不早了,娘子且先歇着,不必等候。”

我心中一急,急忙伸手拽住他的衣袖,眼中满是祈求:“能不能……别去……”

他却一点点地掰开了我的手指,清隽的面容上略带出几分无奈,轻声道:“莫要胡闹。”

眼瞧着那抹瘦削的身影逐渐成为一个黑点,消失在茫茫风雪中,我口中苦涩蔓延,再也说不出阻拦的话语。

我心中暗叹:有心之人,如何拦得下?

薛清妤收了泪,施施然转身要跟上,却又抚着红宝石金簪,侧过脸,轻笑一声道:“呀,颜姑娘与附赠之物果真堪配。”

周围静谧了一瞬,似是连风雪都停住了脚步。

婢女巧玉捂着被踹的心口,愤愤不平道:“娘子!她常常以小公子生病的缘由来将郎君截走,可小公子天天活泼乱跳的,哪像是染了病的模样?!”

“奴婢看她分明是存了别的心思!娘子,您可不能让郎君被拢走呀!”

我沉默不语,缓缓走至院里的荷花池边,褪下腕间的金素圈,狠狠掷了下去。

“叮当,叮当。”金素圈落入水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巧玉为我撑起伞,轻声道:“娘子,您这是何苦呢?”

我淡淡道:“今晚你受了灾,去库房领份药膏和赏银罢。”

“侄子那头生了病,我这个当二婶的也不好不过问。”

“你便替我走一趟,告诉医郎治好了有大赏,只有一点,须得用上最苦的药。”

小丫鬟欢喜地应了声是,又道:“婢子早就不疼了,只是心疼姑娘这般为难,若老爷和大郎君在,岂敢有人在您面前使手段……”

我恍惚道:“马上要回燕京了。”

“再等等,或许到时便好了呢。”

风拂面而过,带着丝丝寒意。

我如梦初醒,感觉到眼下有些湿润,不知是伞面迸溅到的雨花还是泪珠溢出。

我轻声呢喃:“阿爹……”

当年我一意孤行随陆景时外放,结果竟连爹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这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

雨打乱了院里的芭蕉,叶片低垂,似是在为我哀伤。本该是宁静的春夜忽有雷声乍响,似是天公也在为我鸣不平。

耳边仿佛响起了养兄那声淡淡的质问:“此去经年,阿颜可会后悔?”

我轻声回答,声音虽小却坚定无比:“阿兄,颜徽不悔的。”

回想起刚成亲之时,那会陆景时确实待我很好。

一日,我随口念叨了一句:“想吃东巷的芙蓉糕。”

他便眼巴巴地绕了半座城池去排队买来,满心欢喜地递到我面前,笑道:“娘子,快尝尝,可还合你口味?”

我爱酌酒,他便亲手摘了青梅子,细心地将其酿成酒饮,递到我面前,温柔道:“娘子,尝尝我亲手酿的酒。”

正因为陆景时甚好,我才愿意付出真心,次次忍让,甚至愿意陪他外放到苦寒之地。

直至见到其寡嫂,我的世界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才知晓,他并非独独对我好,于薛清妤母子更盛。

当时我刚有了身孕,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新生命的到来。

却被陆羡此子冲撞腹部,我眼睁睁地看着腹中胎儿化为一滩血水,心中悲痛欲绝。

可陆景时却连一顿责骂都未曾有,反而来劝我不要过于计较。

他轻声道:“你别怪羡儿,他一介总角小童不懂事,又刚失了父亲,你当婶婶的,更应该多体谅些。”

“至于孩子……我们日后还会有。”

“羡儿可是兄长留下的唯一血脉了。”

我气得几近晕厥,想要去讨个公道,却被关在院内不得出。

我怒道:“陆景时,你怎能如此偏袒他们母子?!”

他却只是淡淡道:“娘子,莫要无理取闹。”

薛清妤是个聪明人,她立即带着陆羡去寺庙待了半月,声称是为我未出世的孩儿祈福赎罪。

她轻声道:“颜姑娘,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管教好羡儿,我愿去寺庙为他祈福,也为你的孩儿赎罪。”

于是我便没了出手的机会,心中满是无奈与悲愤。

这五年来,我见到陆景时的次数,尚不及这对嫂嫂和侄儿的一半。

失望并非一蹴而就,更多的是日积月累。

一日,我对着陆景时叹道:“你可知,这五年来,我有多失望?”

他却没有做什么伤我之事,亦没有越界,只是对我的苦痛视而不见,更享受着帮扶弱小的微妙感觉。

我劝自己道:“两情相悦难得,只要不相看两相厌,相敬如宾也好。”

可这心中的苦,又有谁能懂呢?

3

人言,人皆有劣根性,大抵性本贱。

自我对那便宜夫君陆景时少了几分上心后,他倒像是转了性子,日日都要来与我黏糊在一起。

“阿颜,我今日得空,做了一只燕子风筝,你瞧瞧可还喜欢?”他手持风筝,满眼期待地望着我。

我因有一手好丹青,平日里也爱些风雅之事,见他如此,心中倒也生了几分意动,许久没出门,也确实有些闷了。

“这风筝倒是精致,只是我还有些物件未收拾妥当。”我沉吟片刻,道,“等响午罢,我们再出游。”

他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连声道好。

然而,我不过是浅睡了一会儿,醒来时,那燕子风筝却已落至旁人手里。

只见院落中央,种满绿绣球花,一个男童被高高举起,扯着风筝线大声嬉笑:“羡儿知道二叔最好喽!”

陆景时累出了汗,嘴角却上扬着,宠溺道:“你这皮猴子,倒是会讨巧。”

一旁的女子提了手帕,踮起脚尖,替他擦去额前的细汗,声音柔和如春风:“羡儿快下来,莫要闹腾了二叔。”

这场景,宛若一幅阖家团圆的好画,让我心中不禁一紧。

我起身,远远望着他们,心中那稍软的部分又硬了回去。

陆景时听到动静,将孩童放下,朝我奔来,脸上的惬意仍未散去。

“阿颜,你快来试试,今日风正好,放风筝最是合适。”他伸手欲拉我。

我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淡淡道:“不用了。”

“为何?”他皱起眉头,一脸不解,“你今儿个还答应我的……”

“因我不爱用别人用过之物。”我直直望向他的眼眸深处,一字一句道,“无论人还是物,若旁人用过,我都不要了。”

陆景时闻言,脸庞倏地僵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因为这句话,成婚时他便听过,只是彼时不以为意,信誓旦旦地说绝不会如此,如今却有些心慌意乱。

不知是忙碌还是躲避,直到回京前几日,陆景时才来与我确认章程。

“未时便可启程。”他细细地叮嘱道,“你备辆好马车和酸杏,嫂嫂体弱,路上经不起折腾……”

我以为自己会歇斯底里地问他为什么要带上那对母子,没想到更多的竟是麻木,似是心中早有预感。

我点了点头,道:“好。”

“羡儿的书籍也不能忘,路上我会教导他。”陆景时停顿了下,接着道,“平安年纪大了,就让它在老宅看门罢。”

平安是我们初成婚时,他怕我在此地无聊,特意抱回来养的一条小黄狗。

小家伙仿佛听懂了人言,趴在梨树下嗷呜了一声,吐着舌头乘凉。

他又说了许多,唯独没提到我。

我内心滋生许些不安,拽过他衣袖,急忙问道:“那我呢?”

陆景时微微一愣,纤长的羽睫轻颤,道:“阿颜,你且等些时日可好?待我抽出空来再接你归家。”

刹那间,我觉得荒谬极了,心尖抑制不住地刺疼了下,在原地如坠冰窖。

“……不好。”过了许久,我才听到自己沙哑苦涩的回应。

“你宁愿抛下我也要带上她,陆大人,到底谁才是你的妻?!”我情绪激动,质问道。

“你莫要胡思乱想,识大体些。”陆景时眼眸低垂,避开我的视线,“总不好让孤儿寡母留在此地,待我在燕京落了脚,很快便派人来接你。”

“所以我就该被抛下吗?”我眼中含泪,质问道,“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有多渴望早日回去祭拜爹爹……”

我闭上眼,将泪与苦楚尽数咽了回去。

他听出我话里的指责与失望,眉头紧蹙,道:“祭拜何时都可以,届时我再与你一块去,左右程家已无人在,你又何必赶着回。”

“往日里你使些小性子无妨,这般无礼的话却是不能乱讲,易污了声名。”他补充道。

我深吸了口气,望着那张清隽温和的面容,轻声问道:“那你先前为何不同我说呢?叫人一腔期待白白落空。”

若没有期待过,我或许还不会如此难过。

他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你若提前知晓,定要为难嫂嫂他们。”

原来我在他心中已这般不堪。

我忽然厌极了这种感觉,道:“既如此,不如和离吧。”

“什么?”陆景时怔愣住,一脸不可置信,“阿颜,你这是何意?”

“我们,和离。”我坚定地重复道,“至此劳燕分飞,互不干涉。”

4

砰——

白瓷杯重重砸落在地,碎瓷飞溅。

「荒谬至极!」陆景时霍然起身,素日温润如玉的面容此刻青筋暴起,声音如寒冰般刺骨,「程颜徽!你生是吾妻,死亦是陆家妇,和离二字休要再提!」

「再者,」他冷笑一声,「你如今无父无母,除了我陆家,还能倚靠谁?」

「好好想想罢,」他拂袖转身,「你早已不是昔日阁相之女,莫要再使那娇纵性子。」

陆景时离去后,随身伺候的丫鬟们纷纷围上来,为我鸣不平。

「娘子,姑爷这般做法,实在过分!」

巧玉气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道:「呸!无耻之徒!」

茶香袅袅,我默不作声,打开妆奁盒底。

那里,藏着一封署好名姓的和离书。

陆景时怕是忘了。

当年爹爹松口同意他娶我时,曾命他在和离书上签字。

「老夫希望此物永远用不上,」爹爹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然,父母爱子,总要考虑长远。」

「颜儿是我亲手养大的,」爹爹叹了口气,「她娘去得早,幼时吃尽了苦头,我只盼她日后喜乐无忧。」

「若是有朝一日,颜儿过得不高兴了,亦或是你嫌了她,便让她归家来,」爹爹目光坚定,「由老夫奉养!毋须你多费心思!」

我当时趴在外边偷听,以为这封和离书会永远派不上用场。

如今想来,老父亲果真深谋远虑。

至亲至疏,夫妻亦然。

我们曾在寺庙古树下挂起姻缘牌,祈求彼此岁岁平安。

也曾在风雪来临时,相依偎在暖炉边煮酒焚茶。

我既见过他毫无保留的样子,如今也要接受他已然疏离的事实。

我提起笔,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烛蜡往下滴落,又随往事成了灰。

「给爹爹昔日旧部的信可送出去了?」我轻声问道。

巧玉拍拍胸脯,「自是送了的,临郡的张将军还说,派了队人手来护您回京。」

「那便好。」我低头轻呷了一口茶,目光决绝,「走之前,你再替我去办件事。」

这世上,除了爹爹,还有一人,能无条件为我所用。

拨雪寻春,烧灯续昼。

到了时辰,宅院外停开一排排马车。

仆从们正往上搬箱笼。

我站在阁楼的拐角,瞧着陆景时回头望了许多次,不知在寻找什么。

巧玉捧着盒子走过去,「大人,这是我们娘子给您的,说是让您到了燕京再打开看。」

陆景时僵硬的脸庞忽然缓和了些许。

他说:「你们娘子想清楚了便好,这番心意我就收下了。」

「你且与她说,」他顿了顿,「我已有肩挑两房之意,以免嫂嫂带着羡儿在京中受到歧视。」

「若她不胡闹,」他嘴角微扬,「我便早点回来接她。」

好一副施舍的姿态。

队伍中间最大的那辆马车上。

女子揭开布帘,抬头望来,远远朝我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我也轻露笑靥。

心里不禁有些遗憾——

看来是瞧不到,他们半路发现车上的行囊大半都是空空如也时的精彩表情了。

那估计会比打翻墨砚还精彩。

正当我想另寻条船走水路之际。

门外忽然驶来一辆格外华丽的马车。

锦绣璎珞,朱轮华盖。

车顶刻有玄鸟衔珠,垂下的风铃碰撞出清脆响声,共有四匹神姿各异的骏马在前,许多黑甲护卫簇拥在旁。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里边探出,墨绿扳指在日头下折射出莹莹光辉。

我心头猛地一跳。

——是、是谁?!

直到那声熟悉入骨的嗓音幽幽叹起。

「颜颜,过来。」

5

而另一边。

陆景时忽觉心神不宁,似有乱麻缠心。

他眼前频频闪过妻子那双满含失望的眼眸,只觉心中空落,似失了至宝。

“怎会如此?”他低声喃喃。

“她不过是一时置气罢了,待气消了,自然便好。”

“大不了过些时日,我亲自去哄哄她便是。”

“以往不都是这般过来的么?”

“再者,她嫁入我陆家多年,未曾生下一儿半女,我也从未计较过。”

“更未学那些同僚,纳妾养外室。”

“不过是等些时日罢了,她如今又无处可去。”

想到此,陆景时这才勉强按下那股怅然若失的陌生感。

半途,一行人至驿站停靠。

仆从突然匆忙来报,声音颤抖:“大人!大事不妙!车上的箱笼皆是空的!上边铺了些杂草,底下只有……只有下人们吃的一些干粮!”

“什么?!”陆景时闻言一惊,脸色骤变。

他尚未开口,薛清妤便抱着陆羡匆匆而来,双眼含泪,泣声道:“颜姑娘实在是太过分了!这路途遥远,羡儿还这般小,岂能饿一路啊……”

那胖成球的男童嚎哭不止,哭喊道:“呜呜,二叔!羡儿好饿啊!羡儿要吃东西!”

“妻子怎能如此胡闹!”陆景时心中暗怒,眉头紧锁。

“她脾气素来娇纵,也不知何时才能懂事些,安分守己。”

陆景时顿时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强压怒火。

“若是折返回去,便不够时间入京点卯了。”

“我平时没操持过家务事,身上也没带多少银两。”

“只能用剩下的钱去驿站托人买些吃食了。”

一行人艰难地抵达了燕京。

街巷上的繁华令薛清妤母子俩目不暇接,移不开眼。

“都城果真繁华啊。”薛清妤感叹道。

“娘,二叔,羡儿也要住大宅子!羡儿要住大大的房子!”陆羡嚷嚷道。

薛清妤抱着儿子,眼神柔情似水,轻声问道:“你二叔一定能让咱们住上大宅子的,对不对?”

陆景时闻言,摸了摸日渐稀少的钱袋,心中一紧,只得打岔道:“那间梁记茶铺里的梨酥味道不错,阿颜以前很是爱吃,我去给你们买些尝尝。”

然而好巧不巧,茶铺的伙计说梨酥今日卖得好,早早便有贵人来定下了。

伙计指着靠窗的位置道:“诺,就是那位娘子买走了最后两包。”

陆景时急忙上前,急切道:“姑娘,能否让予在下一……包。”

然而他的话语未尽,便满目惊愕,愣在原地。

女子微侧过身,露出熟悉的面容,一双莹润眼眸极为冷淡。

陆景时讷讷问道:“阿颜……?!你怎会在此?!”

我没想到,不过是馋了口梨酥,竟还能恰巧遇到前夫。

我尚未回话,他便松了口气,似是松了口气般道:“也罢,既然你偷跟着上来了,就随我回去将家事操持好,不可再像之前那般胡闹了。”

“至于这些梨酥,就先让给嫂嫂和羡儿吃吧,改日我再来给你买。”

我看着他那副轻描淡写的表情,顿时气笑了,冷声道:“不让。”

“我买的东西,还轮不到陆大人来指手画脚!”

男子蹙紧眉头,不悦道:“你我夫妻本一体,不过是些吃食,你——”

“又想斥责我斤斤计较了?”我打断他的话,冷声道。

“还是说,陆大人早已不记得我曾说过的话。”

我抬眸望过去,嘴角凝出冷意,淡然道:“你我已和离,又是哪门子的夫妻?你如今的正妻不是心心念念的寡嫂吗。”

“就因为一包梨酥,你就要同我和离?!”他万分不敢置信,以为我是耍小性子,又探过身来拽住我的手,急切道。

“肩挑两房乃事出有因,你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不止是因为一包梨酥。”我如同他之前那般,一点点地掰开他的指尖,淡然道,“但和离是真的,你不信大可去查查户籍。”

“如果这一路上,你若有丝毫在意我,便会看到我送出的木盒里,躺着由官府备案过的和离书。”

“朝中有规定,若和离的夫妻半月内重归于好,可去官府销毁,便也就不作数了。”

陆景时好似才意识到我语气里的认真,斯文俊秀的面容上罕见地出现了一抹慌乱。

“不可能,我并未同意……”他喃喃道。

“再者,你除了我,还能倚靠谁呢?”他试探着问道。

恰好在这时,一道撑着竹伞的身影缓缓走进茶铺。

他戴着半副恶鬼面具,恍若无人之境来到我身旁,低沉嗓音答道:“颜徽不需要倚靠谁。”

“她想做什么,吾皆能给她兜底。”

我抬头望去,正是我曾经的养兄,程瑀。

亦是如今摄政朝堂大名鼎鼎的豫章王。

6

「你是何人?!」陆景时双目圆睁,显然未认出来者。

我见他面色铁青,难看至极,便将那声「阿兄」生生咽回腹中。

转而亲昵地挽住玄衣青年的臂膀,娇声唤道:

「瑀郎,怎的冒雨前来接妾身?」

「我们且回家罢,莫要理会这等无关紧要之人。」

隔着衣料,我分明感觉到养兄身子一僵,却只闷闷应了声:「嗯。」

霎那间,陆景时一双桃花眼染上猩红,几近目眦欲裂:

「原来如此!你千方百计与我和离,竟是有了新欢!」

「戴着面具,定是面目丑陋不敢示人!他有何好?程颜徽,你莫不是瞎了眼!」

我置若罔闻,轻轻捏了下养兄的掌心,示意他莫要反抗,便转身欲走。

岂料陆景时猛然拽住我的袖口,语气涩然,疾言厉色:

「阿颜,你实属令我失望透顶!」

「现在回头,尚来得及!只要你肯认错,我便当作何事都未发生。」

「你脾气如此娇纵,除我之外,谁人能受?他不过几日便会厌了你……」

话音未落,只见身旁之人提起佩剑,轻蔑嗤笑:

「最起码,我不会错把鱼目当珍珠。」

刀光剑影间,布料碎片纷飞。

我亦不再回头,径直离去。

车辘辘向前滚动,溅起飞尘。

我捧着话本,看得津津有味,口中还含着剥了皮的荔枝肉。

心中暗道:在陆家时,日日操劳,何曾有这般闲暇?

马车忽而停下,我下意识抬头望去。

只见兄长那双往日善使弓箭的手,此时沾满了湿漉漉的汁液。

他摘了面具,眼眸幽深狭长,妖颜若玉。

偏偏眉间是化不去的冰冷,叫人望而生怯。

「张嘴。」他低声道。

指腹轻轻划过我的唇瓣。

我耳尖微烫,摇了摇头道:「阿兄,我已然饱了。」

男子低垂的纤长羽睫轻颤,藏住了眼底的一丝遗憾。

我并非没有看到,却只能装作未见。

我问他:「瞧见有人寻了你许多次,你不去看看吗?」

那些门僚下属来时,皆是欲言又止,一脸惊奇。

「嗯。」他轻应了声,将荔枝肉塞到自己嘴里,囫囵吞下。

又慢条斯理道:「一些琐事,不必理会。」

我没再吭声。

养兄没有再问我后不后悔,正如我没有问他,明明信未往豫章去,他怎来得那般及时。

回京几日,我都在忙着祭拜爹娘之事。

程府久无人居住,破败不堪。

因此,我只好暂住在豫章王府中。

这里的奴仆有许多都是昔日程府的老人,见到我甚是高兴。

「小姐,相爷他老人家去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您了!」

是啊。

我心中酸涩难当。

世上最疼我之人,便是阿爹。

可他逝去之时,我却无法在床榻前尽孝。

犹记得,幼时爹爹还只是名小吏。

娘亲因生我而亡故,家中贫困潦倒,请不起乳母。

他为了养活我,不惜拉下颜面,敲了百家门借乳。

后来,也是吃了万般苦,方才得到机遇,一路飞黄腾达,入阁拜相。

养兄程瑀比我大五岁,是爹爹从河边捡回的弃婴。

他性子沉默寡言,却生有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7

我那时年幼无知,日日如影随形跟在他身后,脆生生地唤着:“阿兄,阿兄!”

“阿兄,我想要这个。”我指着街边的小玩意儿,满眼期待。

“好,明日你床头便会出现。”他总是这般温柔应我,次日清晨,那心心念念之物果然静静躺在枕边。

哪怕家中穷困潦倒,仅有一个窝窝头,他也会毫不犹豫全部塞给我,轻声道:“阿颜,吃吧。”

旁人都骂他是冷面罗刹,凶神恶煞,可我却从来不惧,依旧每日缠着他。

直到十五岁那年,我及笄的第二日,听闻兄长剿匪归来,我满心欢喜,迫不及待提起裙摆便要去寻他。

“阿兄定是给我带了好多好玩的好吃的!”我边跑边想,脚步轻快。

然而,隔着墙,我却听到爹爹那句犹如平地惊雷的话语:

“老夫打算过些时日为你颜儿定亲,你可有不愿?”爹爹的声音严肃而郑重。

养兄沉默半响,方才闷声应道:“父亲,此时朝中风诡云谲,我若认回身世,却没有多大把握能护住妹妹,可否……”

“什么?!”我心中大惊,险些叫出声来,“兄长就是兄长,怎么可以变成夫君呢?!”

自从当了阁相以来,爹爹脾气渐长,当场发了好大一通怒火。

“哼,当初若不是颜徽唤你一句阿兄,你当真以为能姓程吗?!”爹爹怒目圆睁,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留在程家,有颜徽做伴,有什么不好的呢?!”爹爹继续质问,声音提高了几分。

我慌张地逃离了,心中乱作一团。

“这该如何是好?”我边跑边想,“虽没听到后边的话语,可阿兄性子是与我如出一辙的执拗,若爹爹强行逼迫只会适得其反。”

“再者,好不容易得知身世,让阿兄放弃归认多少有些残忍。”我停下脚步,眉头紧锁。

“我不愿见到二人离心,亦有些惊惧兄长可能会变成夫君的事实,便打算亲自挑个人嫁了。”我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陆景时便是这时候出现的。

“这位公子,不知可否请教一二?”他考中进士功名,拜了爹爹为座师,时常上门请教,我偶然间与他相遇。

他微微一笑,清隽温和,极易令人心生好感:“姑娘请讲。”

又生得一副好面容,我心中暗自赞叹:“真是个妙人儿。”

我去寺庙求签途中遇了险,不小心滚落山崖昏迷,醒来时看到他在一旁照料。

“是你救了我?”我虚弱地问道,眼中满是感激。

当时的陆景时迟疑一瞬,应了声是:“姑娘昏迷在此,我恰巧路过,便将姑娘救起。”

我素来喜爱好颜色之人,后来打探到他无父无母,亦无妾室通房,当即拍板嫁了。

“爹爹,我要嫁陆景时!”我提出要嫁陆景时那日,语气坚定。

阿兄站在原地许久未曾出声,掌心似掐出了血,滴落在地面鲜红刺眼。

“阿兄,你……”我心中一痛,想要上前安慰,却终究没有迈出脚步。

成婚不久,陆景时老家来了信,说是长兄逝世,留下寡嫂和侄子托他帮忙照看。

“夫君,这该如何是好?”我担忧地问道。

陆景时当即放弃了快到手的翰林编修之位,一意孤行请旨外放。

“我要回老家照看寡嫂和侄子,这官职,不要也罢。”他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爹爹彼时权势如日中天,他不愿我去苦寒之地受罪,便试图让我和陆景时和离。

“颜儿,你怎能去那苦寒之地?”爹爹苦口婆心地劝我。

“爹爹,我意已决!”我和爹爹大吵一架,临走前说了许多伤人的话语。

“当年你放弃了阿娘,如今也要我放弃自己的夫君吗?!”我泪眼婆娑,质问爹爹。

“你、你——”小老头再气,也舍不得骂一声逆女,只委屈巴巴地派了下人来告诉我,他想喝桃树下的女儿红。

“这是我和爹爹的约定,谁要生气,便去挖坛酒给对方,这事便过了。”我心中暗想,却终究没有去。

那坛女儿红埋在树下,再也没见过天日。

阿兄等在回廊处,见我哭得伤心,便用指腹轻轻替我拭去泪珠,轻声问道:

“此去经年,阿颜可会后悔?”阿兄的声音温柔而关切。

我摇了摇头,坚定地说:“不悔!”

他忽而展露笑靥,似是冰雪消融,让人见之悸动。

“悔了也无妨。”阿兄轻声说道,“我在一日,颜颜便有无数个试错的机会。”

我知晓的,阿兄总是这般宠我。

“但我不能悔,唯有如此,他才能自由。”我心中暗暗想着,泪水却不由自主地滑落。

8

管着朝廷诸事,本应是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之态。

然养兄程瑀却日日都要与我同案而食。

初时,我心下思忖,欲做些他不喜之菜,委婉劝其莫要再这般频繁相伴。

待菜肴上桌,他竟神色淡然,一口口吃下,毫无异色。

长久居于豫章王府,终究多有不便,且旧宅修缮已近尾声,我便鼓起勇气,向养兄提出辞行之意。

他听闻此言,手中筷子微微一顿,缓缓放下,而后抬眸,那张俊美如画、不似凡人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恳切之色,轻声道:

“能否晚几日再走?”

“我……有一事相求,需你帮个忙。”

我闻言,恍惚了一瞬,赶忙移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问道:

“何事?”

程瑀轻叹一声,缓缓言道:

“有人欲借婚事之由,在我身边安插眼线。”

“之前,我以已娶亲之名,称王妃在乡下养病,方才婉拒了他们,可他们仍不死心,屡屡纠缠。”

言罢,那玄衣青年又叹了口气,目光灼灼地望着我,道:

“所以,我盼着颜颜你能在宫中晚宴上,假扮这凶悍的豫章王妃,好让他们断了此念。”

假扮王妃?

我心中颇不情愿,可念及养兄往日对我的诸多帮助,又实在难以拒绝。

思索良久,我迟疑着问道:

“这般行事,会不会不妥当?万一有人认出我来……毕竟这京城之中,熟人颇多。”

程瑀凝眸望着我,浓密的眼睫低垂,轻声道:

“你我并无血缘关系。”

“再者,我本就是昔日阿父为你安排的童养夫。”

“只是,你一直把我当兄长看待罢了。”

“咳咳咳——”

我惊得手中茶盏一松,险些被茶水呛到。

唯恐他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我赶忙点头,义正言辞道:

“宫宴在何时?区区小事,颜徽自当相助。”

青年闻言,嘴边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稍纵即逝,道:

“明日。”

虽说当今皇帝不过五六岁年纪,但男女宴席依旧是分开举办。

女宴这边,由太后亲自主持。

我曾有幸见过太后一面。

昔日那个天真娇俏的少女,如今已然成了气势威严、高高在上的高位者。

据悉,太后本该嫁的是豫章王,后来正主失踪,这门婚事才换成了先帝。

然先帝体弱多病,没几年便驾崩了。

还有不少桃色传闻,说太后笼络住了豫章王,这才让幼帝得以登基。

因此,入宴之后,便有不少目光朝我扫来。

我小口吃着糕点,只当那些目光不存在,悠然自得地欣赏着宫人拨琴跳舞。

我还瞧见了薛清妤,她坐在最末尾,表情忐忑不安,穿得甚是寒酸。

鬓间没了那支红宝石金簪,只戴了朵绢花。

正当我昏昏欲睡之际,头顶传来一道声音:

“哦?豫章王妃在何处,上前来让本宫瞧瞧。”

我依言上前,行了礼,太后却迟迟未叫起身。

直到我故意装作体力不支,往旁边倒去的时候,她才不紧不慢道:

“快快起身罢,王妃怎还跪着。”

我站起身,与太后对望,这才瞧见她微笑背后藏着的冷意。

那冷意,像是不岔,又似是恼怒。

——她认出我了。

但,我并不在意。

待过了一会,太后突然招招手,叫了两位甚是美貌的宫奴到我身前。

“听闻王妃体弱多病,想来不好照顾豫章王,本宫这两个婢子向来懂事,不如让她们回去伺候……”

我故作愤怒之色,高声道:

“还请太后收回旨意,臣妾向来善妒难以容人,是绝不许夫君纳妾的!”

周围顿时传来窃窃私语之声。

姑娘夫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都说豫章王妃是个母老虎,果然没错。”

“身为女子居然善妒,也不知女则女诫读到哪去了。”

“乡野丫头,不识礼数也正常,可我瞧着她怎那般眼熟呢……”

唯有薛清妤拽紧了帕子,面容惨白,不敢置信地望着我。

9

见我不肯应下,太后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与刁难:“怎么,豫章王妃,连本宫这点小要求都不愿应承?”

言罢,竟直接褪下臂钏,随手一抛,那臂钏便落入了金鲤池中,溅起一圈圈涟漪。

“本宫的东西掉了,还请豫章王妃『亲自』去找回来!莫要假手于人。”太后挑眉,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这分明是打定主意要为难我啊……我心中暗叹,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我叹了口气,望着那波光粼粼的金鲤池,心中五味杂陈。

金鲤池倒是不深,旁边有阶梯缓缓而下,只是若要入水,便得褪下鞋袜,要么便是湿了衣裳。

此举虽不会危及性命,却足以让人脸面尽失,成为众人笑柄。

身旁的巧玉见状,急忙低声道:“娘子,不若派人去请大郎君解围罢。大郎君素来疼您,定会为您想办法的。”

我闻言,轻轻摇头,心中暗道:程瑀来了又如何呢。

“同样是寡嫂幼侄,世间男子素来喜欢怜惜弱小。或许他也如陆景时那般,只会让我忍气吞声,万般退让。”我低声自语,心中满是无奈。

更何况,我只是个假王妃,又何必去连累他人呢。

“怎么,你这是要违背本宫懿旨吗?!”太后见我迟迟不动,怒声质问道。

我回过神来,连忙道了句不敢,随即径直向池中走去。

池水浸透足袜,冰得我打了个冷颤,脚下石子锋利,每一步都如踩在刀尖上。

我忍着疼意,低下头去找那臂钏,心中暗自祈祷能早日找到。

就在这时,一双手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将我打横抱起。

“颜颜,我们回家。”他呼吸起伏不定,似是在压抑胸膛中的怒火,眼中满是心疼。

“臣家中还有要事,便带着家眷先行告退!还望太后娘娘海涵。”他朗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只能瞧见青年恶鬼面具下的眼神充满心疼之意,连下颚都紧紧绷着,似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年轻的太后闻言,怒斥道:“你……!你居然为了她驳本宫颜面!你可知这是何等大不敬之罪?!”

我顿时抑制不住委屈,轻声嘤咛:“阿兄,我疼。”

他步伐极稳未曾停下,只传来一句:“别怕,有我在。”

回到府中,程瑀一路抱着我到室内,叫仆从抬来热水,又亲自蹲下身为我褪去鞋袜。

我略微羞怯,想要缩回脚,却被他紧紧攥住冰冷的脚踝。

“别动,让我来。”他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他抿着薄唇一言不发,像对待珍宝那般,用帕子细细擦拭掉上边的水渍。

因常年练武,他掌心带着薄茧,磨着皮肤有些痒意,让我忍不住轻颤。

纤细白嫩的玉足被拢在小麦色的大掌内,显得颇为暧昧,我脸上不禁泛起一抹红晕。

屋内烛火摇曳,我望着养兄光影明灭交错下的半张容颜,忍不住失了神。

“阿兄,你真好看。”我轻声说道,眼中满是痴迷。

等意识回笼时,那副恶鬼面具已被我亲手解下。

“颜颜。”他轻声唤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

那张染了晶莹水珠的薄唇微启,轻唤着我的名字,仿佛带着无尽的温柔与宠溺。

修长指腹摩挲过那些被尖锐石子划出的血痕,带出别的意味,让我心中不禁一颤。

许久,他哑声道:“我会为你讨回公道。那些欺负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抚过他上挑的剑眉,疑惑地歪了歪头:“阿兄,你不会觉得我胡闹,而她们孤儿寡母十分可怜吗?”

程瑀闻言,想也不想便回:“不会。在我心中,你才是最重要的。”

“可那是你的嫂嫂和侄儿啊。”我轻声提醒道,心中却满是期待他的回答。

“那又如何,该怜惜她们的是皇兄,而不是我。”他语气毫不在意,唯有呼吸带着丝粗重,耳尖如红玉般鲜艳。

“皇兄的恩情我自己会报,但决不能委屈了你。”他坚定地说道,眼中满是决绝与宠溺。

说完,他为我穿上新的鞋袜,起身便要离开。

我听着胸膛里的剧烈跳动声,忍不住拽住那片玄色衣角:“今夜留下来罢?”

他骤然停住脚步,回望而来的眼眸幽深,羽睫剧烈颤动着,似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过了好一阵,他才仓促地从喉间挤出一句:“今晚……还不行,你身上有伤。等你伤好了,我再陪你。”

说完便落荒而逃,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一般。

我哑然失笑,又忍不住轻哼起小调,心间仿佛有一块大石落下,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原来不是我胡闹呀。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心中暗道,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10

过了数日,方有消息传入我耳。

“娘子,您可听说了?”小丫鬟匆匆跑来,气喘吁吁道,“太后被送去皇陵祈福了。”

我微微一怔,问道:“这是何故?”

“说是先帝忽而托梦,思念妻儿,故而有了这桩妙事。”小丫鬟答道。

彼时,养兄程瑀正领了将士去剿匪,并不在京中。

我心中稍安,正自开心,老管家却匆匆来报:“娘子,门口来了位故人,执意要见您。”

“故人?”我蹙眉问道,“何人?”

“对方身穿鹤服,想来是朝廷官员,老奴不好驱赶。”老管家恭敬道。

会是谁呢?我心中疑惑,淡淡吩咐道:“那便让他在厅中候着罢。”

待我前往一看,那瘦削俊秀的身影,除了陆景时还能是谁?

“阿颜!”他见我,双眼猛地一亮,快步上前。

“陆大人寻我有何要事?”我淡淡问道,语气中并无多少波澜。

“我已经知晓你那日是故意气我了!”陆景时嘴角微微勾起,似是胸有成竹,“豫章王明明是你兄长,你怎可能会嫁他,也怪我糊涂没认出来。”

我闻言,挠头笑道:“你都能娶嫂子,我为何不能嫁给养兄呢?”

陆景时闻言一愕,下意识辩驳道:“这岂能混为一谈……”

“阿颜,你莫要与我置气了,可好?”说着,他叹了口气,将我拥入怀中,“这些时日,你不在,我只觉生命空缺了大半,处处皆不顺遂。”

“若你真介意嫂嫂的存在——”他停顿着,似是下定了决心,“我可以另立府邸,将她们送走!只求你能与我重修旧好。”

我闻言,心中冷笑,推开他道:“陆景时,你凭什么觉得,只要你低头挽留,我就一定会原谅呢?”

“好马都知道不吃回头草,又何况是人。”我眼眸微微弯起,却似吐刀子一般说出伤人的话语。

“离开了陆家,我才知晓不当主母的日子有多松快。”我拂了拂袖,继续说道,“快滚吧,莫要让我再见到你!”

“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弃的。”陆景时握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毕露一览无余,却也只能在家丁的驱赶下无奈离去。

自那日起,王府门口时常多出一些东西。

“娘子,您看这糕点,还有这风筝……”小丫鬟捧着一堆物什进来,“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

我淡淡一笑,吩咐道:“将我往年他送我的生辰礼,一同打包丢去陆府。”

陆景时性子执拗,但凡我出门打理铺子,十有八九能遇到他。

“阿颜,你为何如此狠心?”他拦住我,眼中满是哀求。

“狠心?”我冷笑,“比起你当初对我的冷漠,这又算得了什么?”

他闻言,脸色一黯,却仍是不肯放弃。

我心中烦闷,决定给他找点事做。

“去,买一名长相美貌且楚楚可怜的瘦马,让其去陆家门口卖身葬父。”我吩咐手下道。

手下领命而去,不久便传来消息。

“娘子!您且不知,那孙姨娘一进府便和大夫人闹得不可开交!”眼线婆子匆匆来报,“陆大人护着孙姨娘,只道是她万分可怜,给大夫人气病了。”

我听得乐呵,大手一挥:“赏!”

得了银钱,那婆子讲得愈发卖力:“自打您走后,那府中是一天不比一天了呀,奴婢们的月钱至今还没发……”

“没了您的嫁妆补贴,陆大人根本买不起燕京的宅子,只能在闹巷赁一座小院。”婆子继续说道,“薛清妤没什么家底,更不可能把私房补贴进去。”

“往年这时应当有新衣,今年也没了动静。”婆子摇头叹息,“主子那里取之不尽的上好清茶,也变成了散茶。”

“就连纸张也换成了最普通的。”婆子补充道,“平日里吃的饭稀寡如汤,还不如城外施的米粥。”

“单靠着陆大人当官的那点月俸,过得很是拮据,利钱都借了不少。”婆子最后说道。

我冷笑,心中明了:“怪不得愿意低头处处逢迎讨好,不过是离不开以前的好日子罢了。”

程瑀在外剿匪,倒也没忘记给我写信。

“娘子,这是豫章王给您的信。”手下捧着一摞信封进来。

我接过,随着信封回来的还有一箱又一箱的华贵首饰。

“都是我喜爱之物。”我抚摸着首饰,心中涌起暖意。

信写得短,但很直白:

“今弑百人,尚安好。思汝,尽快回归。”我轻声念道。

“弑十人,受了些伤。思汝,半月归。”我又念一封。

“今日不见血,已无碍。思汝,明启程。”我继续念着。

……

看完信,我在烛盏下踌躇许久,不由得涌出些思念之意。

11

没了陆景时,却不想,竟换了另一位故人前来纠缠。

“程娘子,能聊聊吗?”

刚建好的酒楼中,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只见一女子,一身白衣,素白的面容满是忐忑,站在我面前。

我微微颔首,轻声道:“此处人多,随我入隔间一叙罢。”

若是闹将起来,影响这酒楼生意,可就不妙了。

刚一坐下,薛清妤便满是不解地问道:

“程娘子,你何必闹到如此地步?身为女子,处境本就不易,即便有些争执,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忍一忍?”我轻笑一声,反问道,“我为何要忍?”

她又接着说道:“你离开之后,景郎日夜都在饮酒消愁,想必也是悔的。”

我挑眉,心中暗道:可他悔不悔得,又与我何干?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静静听她诉说。

她又苦笑了一声,言辞恳切:“无论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抢走你的夫君,用尽万般手段,也不过是为了让我们母子有个容身之地。”

“容身之地?”我轻捻起盘中的糕点,细细品尝,望着阁楼外那一艘又一艘精美绝伦的画舫在湖面上轻轻摇晃,波光粼粼,却未荡开我心中的波澜,“你抢走的不是我夫君,是麻烦。”

“麻烦?”薛清妤微微一怔,似是不解。

我放下糕点,缓缓说道:“若不图情爱,总要图点钱权吧?”

“钱?”我轻笑一声,继续说道,“论钱,你曾执掌过中馈,应当知晓陆家有多少家资。”

“这些年,全靠我的万贯嫁妆补贴着。”我目光微冷,继续言道,“陆景时寒门出身,又素来喜欢怜惜弱小,看到有人卖惨,都能毫不眨眼地丢下几两银子,他那点俸禄,根本不够使。”

“权?”我顿了顿,又道,“论权,他心甘情愿蜗居在苦寒之地,五年如一日,仕途毫无建树,同僚倒是得罪不少。”

“他是个好官,却做不好官。”我轻轻摇头,叹息道,“若非我上下打点,他那乌纱帽,早丢了。”

“既如此,我又何必因为那点蒙上尘埃、微不足道的喜欢,而忍下委屈,日夜垂泪呢?”我目光坚定,语气决绝。

年少懵懂时,想要的是一份情投意合,两心相许。

而这般浅薄的道理,却总要过后才明白。

闻言,薛清妤神色怔愣,喃喃道:“也是,你我处境本就不同。”

我微微一笑,说道:“你不必试探了,我不会再回头。”

她果然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坐着,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浮云吹作雪,世味煮成茶。

我捧起茶盏,轻抿一口,示意婢女送客。

门推开的那一瞬间。

我若有所感,抬头望去。

只见到陆景时脸色苍白地站在雅间外,仿佛被什么狠狠击中,眸里尽是晦涩与难堪。

他张了张嘴,喉咙似是被堵住半边,艰难地吐出一句:“阿颜,你说的这些都是置气之话……对不对?”

我并起四指朝天,神色肃穆,溢出一声轻轻的喟叹:“若有半句虚言,当叫我程颜徽天打雷劈,死后不得安宁。”

屋檐外,淅淅沥沥地下起朦胧细雨。

春雷乍响,映衬出男子猛然失去血色的面容。

故人黯然离去,背影显得格外落寞。

片刻后,雨渐渐停息。

只听得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有人骑马归来,身穿盔甲,英姿飒爽,朝我伸出手:

“颜颜,回家。”

我抬头望去,只见天边亮起一大片橘霞,袅袅炊烟从田舍升起。

正是人间好颜色。

来源:桃气故事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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