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连续三年了,每回陪我老婆林晚回她娘家过年,我们口袋里的现金,总会不多不少,准准地丢个三千块。
这事儿吧,说起来都邪门儿。
连续三年了,每回陪我老婆林晚回她娘家过年,我们口袋里的现金,总会不多不少,准准地丢个三千块。
第一次,我以为是自己马虎,揣兜里掉了。那会儿刚兴手机支付,我们带的现金不多,也就五千,想着给老人包红包用的。丢了三千,我心疼得直抽抽,林晚却比我还难受,眼睛红得像兔子,一个劲儿地跟我说对不起。
我说这有啥,钱是身外之物,人没事儿就行。可她那副样子,倒像是我丢了魂儿。
第二次,我学精了,把钱放在行李箱最里层的拉链口袋里。我想,这总丢不了吧?结果,年三十晚上,我拉开拉链一看,一沓红票子,像被谁抽了筋骨,薄了下去。一数,又少了三千。
我当时就炸了。
那不是小数目,是我俩辛辛苦苦攒下的。我看着林晚,她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问她,是不是你拿了?家里急用钱?
她猛地摇头,眼泪珠子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她说她没有,她真的没有。
那晚,我们俩第一次在年夜饭的鞭炮声里,背对背,谁也没理谁。空气里飘着饺子的香气,还有若有若无的火药味,可我俩之间的空气,是冰冷的,结着霜。
第三年,也就是去年,我留了个心眼。我故意把钱分成了两半,一半放在我外套内兜,一半放在林晚的包里。我想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兜里的钱,分文不少。林晚包里的,又少了三千。
这下,我心里跟明镜似的。小偷,就在她娘家。
林晚哭得更凶了,她说,别回去了,以后再也不回去了。她说她没脸见我,也没脸回那个家。
我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她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我心里疼,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憋屈和愤怒。
是谁?
是她那个沉默寡言、眼神总是躲躲闪闪的哥?还是那个嘴上抹了蜜、算盘打得比谁都精的嫂子?或者是她那个病病歪歪、常年躺在床上的爹?
我不知道。
但我发誓,今年,我必须把这个贼给揪出来。
所以,我准备了这沓假钞。
崭新的,连号的,摸上去的手感,几乎和真的一模一样。这是我托一个在印刷厂工作的朋友搞来的道具钞,就是拍电影用的那种。
我在每一张上面,都用紫外线笔,画了一个小小的,只有我自己知道的记号。
一个“晚”字。
我把这一万块的假钞,整整齐齐地码好,用牛皮筋捆了,塞进一个红色的利是封里。然后,我把这个红包,当着林晚的面,放进了她的手提包夹层。
我对她说:“老婆,今年这钱,你看好了。要是再丢,咱们就当场翻脸,报警。”
林晚看着我,眼神复杂。有害怕,有担忧,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深深的悲哀。
她点了点头,没说话。
火车“况且况且”地往前开,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变成了光秃秃的田野和灰蒙蒙的小村庄。
车厢里混杂着泡面、汗味和劣质香水的味道,熏得人头疼。
林晚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或者说,是装作睡着了。她的睫毛一直在微微颤动,像蝴蝶脆弱的翅膀。
我知道她心里不踏实。
其实我也不踏实。
我像一个即将走上战场的士兵,心里反复盘算着我的计划。我甚至想好了,一旦抓到人,我要怎么说,怎么做。是当众揭穿,让他颜面扫地?还是私下解决,让他把前几年的钱都吐出来?
可无论哪一种,我都觉得,我和林晚之间,有什么东西,会彻底碎掉。
这个家,她一年只回来一次,却像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每次提起,她都沉默。每次回来,她都小心翼翼。
我看着她沉睡的侧脸,鼻尖有点酸。
我认识的林晚,不是这样的。她曾经是那么爱笑,眼睛里像盛着星星。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穷得叮当响,住在城中村不见天日的握手楼里,一碗麻辣烫都要分着吃。可那时候的她,每天都是开心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笑容里,开始掺杂了忧愁?
好像,就是从我们第一次回她家过年开始。
火车到站,一股冷冽的空气夹杂着煤烟味儿,猛地灌了进来。
林晚的娘家,在一个很偏远的小镇上。镇子不大,一条主街从头望到尾。路是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两旁的房子,大多是灰扑扑的两层小楼,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红砖。
她哥开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来接我们。车子发动时,整个车身都在剧烈地抖动,像是随时要散架。
“回来啦。”她哥闷声闷气地打了个招呼,眼睛始终没和我们对视。
林晚“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一路上,车里死一般地寂静。只有车轮碾过碎石路的“嘎吱”声,和窗外呼啸的北风声。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枯树,心里那股烦躁的情绪,又升了上来。
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家?
冷漠,疏离,连空气都是压抑的。
家门口,她妈正站在寒风里等着。看见我们,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小晚,阿哲,回来啦。快,快进屋,外面冷。”
她嫂子从厨房里探出头,笑得一脸热情:“哎哟,小晚和妹夫回来啦!快坐,饭马上就好!”
我看着这一屋子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可那笑意,却怎么也到不了眼底。
像一出排练了无数遍的戏。
我心里冷笑一声。
贼,就在你们中间。
林晚的家,是一栋老旧的二层小楼。墙壁被多年的炊烟熏得发黄,空气里飘着一股子老木头和尘土混合的味道,还有点淡淡的、像是发霉橘子皮的酸气。
脚踩在木地板上,“咯吱”一声,能把人的心都给吓得跳出来。
她爸躺在二楼的房间里,我们进去的时候,他正睁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听见动静,他的眼珠子才迟缓地转了过来。
“爸,我们回来了。”林晚跪在床边,声音哽咽。
她爸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声响。
我看着他枯瘦如柴的手,和那双浑浊无神的眼睛,心里很不是滋味。曾经,他也是个能扛起一片天的男人。一场突如其来的中风,把他彻底困在了这张床上。
从房间出来,嫂子已经把饭菜摆上了桌。
很丰盛。有鱼有肉,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鸡汤。
“来来来,妹夫,尝尝我的手艺。”嫂子热情地给我夹菜。
“哥,你也吃。”林晚给她哥夹了一筷子鱼。
她哥“嗯”了一声,埋头扒饭,一句话不说。
她妈坐在我们对面,不停地给林晚夹菜,嘴里念叨着:“多吃点,看你瘦的。在外面,吃不好吧?”
一顿饭,吃得异常沉闷。
只有嫂子一个人,在饭桌上活跃气氛,讲着镇上的东家长西家短。可没人接她的话,她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突兀和尴尬。
我一边吃着饭,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每一个人。
她哥,全程低着头,眼神飘忽,手里的筷子,因为紧张,微微有些发抖。
她嫂子,热情得有些过分,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往林晚的包上瞟。
她妈,看起来最正常,只是眉宇间,总锁着一抹化不开的愁绪。
每个人,似乎都有嫌疑。
吃完饭,林晚去厨房帮她妈洗碗。
我借口上厕所,悄悄溜进了我们的房间。
房间很小,一张床,一个衣柜,就占满了大半个空间。窗户的玻璃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
林晚的包,就放在床头。
我走过去,拉开拉链,伸进手,摸了摸那个红色的利是封。
还在。
我松了口气。
但心,却悬得更高了。
我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始。
晚上,我们一家人围在客厅看电视。
电视里放着热闹的春节晚会,可我们这儿,却比外面结了冰的河面还要安静。
嫂子嗑着瓜子,时不时地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刺耳得很。
哥抽着烟,一根接一根,整个客厅都乌烟瘴气。
妈坐在一旁,手里拿着毛线,却半天也没织一针。
林晚靠着我,身体是僵硬的。
我能感觉到,她很紧张。
我也很紧张。
我像一个耐心的猎人,在等待着猎物自己掉进陷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晚会进行到一半,嫂子突然站起来,说:“哎呀,我忘了,我炖的猪蹄还在火上呢!”说着,就急匆匆地往厨房跑。
我心里一动。
来了。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我们的房间。门,是虚掩着的。
过了大概十分钟,嫂子端着一锅香气四溢的猪蹄出来了。
“来来来,都尝尝,刚出锅的。”
她笑呵呵地招呼着。
我看着她那张笑脸,心里却是一阵发冷。
又过了一会儿,哥站起来,说:“我出去抽根烟。”
他走过我们房间门口的时候,脚步,似乎顿了一下。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会进去吗?
他没有。他径直走出了大门。
我稍微松了口气。
凌晨,窗外响起了零星的鞭炮声。
妈站起来,说:“不早了,都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拜年呢。”
我们各自回了房间。
我反锁上门,第一件事,就是去检查林晚的包。
我把手伸进去,摸索着。
那个红包,还在。
我拿出来,捏了捏厚度。
好像,没什么变化。
难道,是我想多了?
我把红包打开,抽出里面的钱。
一张,两张,三张……
我一张一张地数着。
数到最后,我的手,开始抖了。
一万块,一张不少。
怎么会?
难道,贼今年没动手?还是说,我的计划,被看穿了?
我看着身旁的林晚,她已经脱了外套,躺在床上,背对着我。
“睡了?”我问。
她没回答。
我能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地颤抖。
她在哭。
我心里一沉。
我走过去,躺在她身边,从背后轻轻抱住她。
“怎么了?”
她还是不说话,只是把脸埋在枕头里,哭声压抑而绝望。
那一刻,我突然有种感觉。
或许,我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第二天,大年初一。
天还没亮,就被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给吵醒了。
林晚的眼睛肿得像核桃。
吃早饭的时候,她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嫂子倒是精神很好,穿了件大红色的新棉袄,脸上化了妆,嘴唇涂得鲜红。
“妹夫,小晚,新年好啊!”她笑嘻嘻地给我们递过来两个红包,“一点心意,别嫌少。”
我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嫂子”。
林晚也接了,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吃完早饭,按照镇上的习俗,要去各家各户拜年。
林晚说她不舒服,想在家待着。
我说:“我陪你。”
她妈说:“那怎么行,阿哲是第一次来,得让他哥带着去认认门。”
嫂子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妹夫,走,我带你去见见咱们家的七大姑八大姨。”
我拗不过他们,只好跟着哥和嫂子出了门。
临走前,我回头看了一眼林晚。
她站在门口,身影单薄,眼神里,满是惊恐和哀求。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等我回来,那笔钱,就会不见了。
果然。
我们从上午九点出门,一直到中午十二点才回来。
镇子不大,但亲戚是真的多。一路上,嫂子都在炫耀,说她妹夫在大城市工作,多有出息。我被那些陌生的亲戚围着,问东问西,灌了一肚子的茶水,笑得脸都僵了。
回到家,林晚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看见我,她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我什么也没说,径直走进房间。
我甚至不用去检查。
只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那个包,我就知道了。
包的拉链,开着一道缝。
我走过去,把手伸进去。
那个红色的利是封,还在。
但是,轻了。
我拿出来,打开。
里面,只剩下七千块。
那三千块假钞,不翼而飞。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拿着那个红包,冲出房间,把它狠狠地摔在茶几上。
“钱呢?”我冲着林晚吼道。
我的声音很大,大到整个屋子的人都听见了。
她哥,她嫂子,她妈,都从各自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林晚的脸,白得像一张纸。
她看着我,嘴唇哆嗦着,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
“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冷笑一声,“钱就在你包里,你跟我说你不知道?”
“我……我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
“又是这套说辞!”我打断她,“林晚,你到底要骗我到什么时候?这个家里,到底谁是贼?”
我的目光,像刀子一样,从她哥,她嫂子,她妈的脸上一一扫过。
她哥低下头,不敢看我。
她嫂子一脸无辜,甚至还带着几分看好戏的表情。
她妈的脸上,血色尽失,身体摇摇欲坠。
“阿哲,你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她妈颤抖着声音说,“钱……钱丢了就丢了,咱们再找找……”
“找?”我笑得更冷了,“妈,不用找了。我知道是谁拿的。”
我走到林晚面前,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报警吧。”
听到“报警”两个字,林晚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哥的脸色,也瞬间变了。
“不能报警!”
“不能报警!”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一个是林晚,一个是她妈。
我看着她们俩,看着她们脸上如出一辙的惊恐和绝望。
那一刻,一个荒唐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击中了我的大脑。
难道……
我不敢再想下去。
“为什么不能报警?”我逼视着林晚,“家里进了贼,为什么不能报警?还是说,你心里有鬼?”
“我没有!”林晚歇斯底里地喊道,“我求你了,别报警,行吗?算我求你了!”
她拉着我的胳膊,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我的肉里。
“给我一个理由。”我说。
她却只是摇头,哭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她妈,那个一直沉默着,看起来最柔弱的女人,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
“阿哲,是妈的错,是妈拿的。”
整个客厅,瞬间死一般地寂静。
我愣住了。
林晚也愣住了。
她哥和她嫂子,脸上写满了震惊。
“妈,你……”林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是我拿的。”她妈抬起头,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家里……手头有点紧,你爸吃药要钱……我……我一时糊涂……”
我看着她,看着她那张苍老而憔悴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是她?
真的是她?
一个母亲,偷自己女儿的钱?
这听起来,简直像个笑话。
可是,她的眼神,是那么的痛苦,那么的真诚。
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起来。”我说。
“阿哲,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我没有不原谅你。”我的声音有些干涩,“但是妈,你缺钱,你可以跟我们说。我们是你的儿子,你的女儿,我们不会不管你。你为什么要用偷的?”
“我……”她妈张了张嘴,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流泪。
“好了好了,既然事情都清楚了,就别跪着了。”嫂子走过来,想把她妈扶起来,“多大点事儿啊,一家人,说开了就好了嘛。”
她一边说,一边给我使眼色。
我明白她的意思。
家丑不可外扬。
我叹了口气,走过去,把丈母娘扶了起来。
“妈,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以后,家里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我们说。”
“哎,哎。”她妈连连点头,用袖子擦着眼泪。
一场风波,似乎就这么平息了。
可是,我的心里,却充满了疑惑。
真的是她吗?
如果真的是她,为什么前两次,林晚的反应会那么大?她为什么宁愿被我误会,也不肯说出真相?
还有,那三千块假钞,她拿去干什么了?
给老丈人买药?
药店会收假钞吗?
我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我感觉,事情,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个家里,藏着一个秘密。
一个,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的秘密。
下午,我借口出去买烟,一个人走出了家门。
小镇不大,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
我没有去小卖部,而是绕到了屋子后面。
屋子后面,是一个小小的杂物院,堆满了各种废品和柴火。
我看见,丈母娘正一个人,蹲在院子的角落里,烧着什么东西。
火光,映着她苍老的脸,明明灭灭。
我悄悄地走过去。
离得近了,我闻到一股纸张燃烧的焦糊味。
我看见,她烧的,正是一沓红色的钞票。
是那三串假钞。
我的心,猛地一沉。
她为什么要烧掉?
销毁证据?
不,不对。
如果只是想销毁证据,她大可以把钱撕碎,扔进厕所冲掉。为什么要用这么显眼的方式?
我躲在墙角,看着她把最后一沓钱扔进火堆。
火苗“呼”地一下窜了起来。
她站起身,呆呆地看着那堆灰烬,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转过身,往屋里走。
我看见,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反而,是一种更深的,更沉的悲恸。
就像是,在祭奠着什么。
我的心,被这个念头,狠狠地揪了一下。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身边的林晚,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熟了。
可我知道,她和我一样,醒着。
黑暗中,我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
那些想不通的细节,像电影片段一样,在我脑海里,一帧一帧地回放。
林晚每年回来时的反常。
丈母娘承认偷钱时,那绝望的眼神。
还有那堆被烧成灰烬的假钞。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
一个我不敢去想,却又不得不去想的可能。
丈母娘,在撒谎。
她是在替某个人,顶罪。
那个人是谁?
是大哥?
还是……林晚?
不,不可能是林晚。
如果是她拿的,她没必要在我面前演那么久的戏。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这笔钱,不是被“偷”走的。
而是被林晚,或者丈母娘,主动“送”走的。
她们每年,都用这种方式,把三千块钱,送给某个人。
为了不让我知道,她们编造了“失窃”的谎言。
可是,为什么?
她们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这个念头,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必须要搞清楚。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
我对林晚说,我想去镇上逛逛,买点土特产。
她没怀疑,只是叮嘱我,早点回来。
我出了门,却没有去镇中心,而是朝着昨天丈母娘烧纸的那个方向走去。
我记得,那个方向,通往村子的后山。
山路很不好走,结了冰,又滑又陡。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寒风灌进我的脖子里,冷得我直哆嗦。
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我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孤零零的坟。
坟前,有烧过的纸钱灰烬。
还有几个,已经冻得发黑的苹果。
我走过去,看了一眼墓碑。
墓碑上,没有照片,只刻着一行字。
“爱子林浩之墓”。
林浩。
我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我记得,林晚跟我提过,她有一个弟弟,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
但是,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她弟弟是怎么死的。
我看着那座孤坟,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这件事,会和她弟弟的死有关吗?
我站在坟前,站了很久。
直到手脚都冻得麻木了,我才转身,往回走。
回到家,屋子里的气氛,比昨天更加压抑。
每个人都心事重重,低着头,不说话。
我看着林晚,她眼圈发黑,一脸憔悴。
我突然很心疼。
我不想再逼她了。
不管她瞒着我什么,一定有她的苦衷。
我决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结束,就能结束的。
下午,我正在房间里收拾行李,准备明天一早就走。
嫂子突然推门进来了。
“妹夫,在忙呢?”她笑嘻嘻地问。
“嗯,收拾东西呢。”
“哎,这么快就走啊,再多待两天呗。”
“不了,公司还有事。”
嫂子在我床边坐下,搓着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个……妹夫啊……”
“嫂子,有事您就直说。”
“哎。”她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昨天那事儿,你别往心里去。妈她……也是没办法。”
“我知道。”
“你不知道。”嫂子摇了摇头,“有些事,小晚不跟你说,我们也不敢说。但是,我看着你们这样,我心里也难受。你是个好人,你不该被蒙在鼓里。”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嫂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嫂子看了一眼门外,确定没人,才凑到我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你……听说过小浩的事吗?”
“林晚的弟弟?”
“对。”嫂子点了点头,“他不是病死的。”
我的心,猛地一跳。
“那是怎么……”
“是淹死的。”嫂子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就在村后面的那条河里。那年冬天,河面结了冰,他跟邻村的一个孩子,在冰上玩,结果……冰塌了。”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两个孩子,都掉下去了。我们家小浩,没救上来。另一个孩子,叫陈阳,被救上来了,但是……腿被冰块砸断了,落下个终身残疾。”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那家的条件,你也知道,穷得叮当响。为了给孩子治腿,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还欠了一屁股债。他们家就来闹,说是我们家小浩,把他们家孩子推下去的。”
“其实,谁也说不清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个孩子,都那么小。可是,一条人命没了,一条腿废了,这总是事实。”
“那家人,天天来我们家门口哭,骂,砸东西。我公公,就是那时候,被气得中了风。”
“后来,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说是……私了。我们家,每年,给他们家一笔钱。不多,三千块。就当是……补偿。”
嫂子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都拼凑了起来。
为什么每年都丢三千块。
为什么林晚的反应那么大。
为什么丈母娘要出来顶罪。
为什么她要把假钞烧掉。
原来,那不是销毁证据。
那是在祭奠。
祭奠她那个死去的儿子。
也祭奠这段,被金钱和愧疚,捆绑了这么多年的,扭曲的关系。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是小晚不让说的。”嫂子擦了擦眼泪,“她说,这是他们林家的事,她不想把你拖下水。她说,你工作那么辛苦,压力那么大,她不想再让你为这些事烦心。”
“她说,这笔钱,她自己想办法。所以,每年回来,她就……就从你们带回来的钱里,偷偷拿三千块。”
“她以为,你不会发现。没想到……”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
我冲出房间,疯了一样地往外跑。
我要去找林晚。
我必须马上见到她。
我在村口的那棵大槐树下,找到了她。
她一个人,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得像个孩子。
北风吹起她的长发,她的背影,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
我走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她抬起头,看到是我,愣住了。
“你……都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
眼泪,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对不起。”她哽咽着说,“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我蹲下身,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傻瓜。”我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是夫妻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痛苦,我应该跟你一起分担。”
“我怕。”她把脸埋在我的胸口,声音闷闷的,“我怕你知道了,会看不起我,会嫌弃我们家是个累赘。”
“我怎么会?”我捧起她的脸,替她擦掉眼泪,“林晚,你听着。我爱你,爱的是你这个人。不管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不管你背负着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我只会,更心疼你。”
她看着我,眼神里,有感动,有愧疚,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我们俩,就在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下,抱着,哭了很久很久。
仿佛要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都哭出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远处的村庄,升起了袅袅的炊烟。
“我们回去吧。”我说。
“嗯。”她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牵着她的手。
她的手,冰凉。
我用我的手,把它焐热。
回到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钱包里所有的现金,都拿了出来。
大概有五千多块。
我又从手机里,转了两万块到银行卡上。
我把银行卡和现金,一起放到一个信封里。
我拿着信封,走到丈母娘面前。
“妈,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您明天,拿给陈阳家吧。”
丈母娘愣住了,看着我,手足无措。
“阿哲,这……这使不得……”
“妈,您就收下吧。”我说,“以前,是林晚一个人在扛。现在,有我。以后,我们一起来扛。”
林晚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
她看着她妈,眼睛红红的,却带着笑。
“妈,收下吧。阿哲说得对,我们是一家人。”
丈母娘看着我们,嘴唇哆嗦着,最终,还是接过了那个信封。
她的眼泪,一滴一滴,掉在信封上,晕开了一小片水渍。
“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那一晚,是我们回到这个家之后,最轻松的一晚。
压在每个人心头的那块巨石,好像,终于被搬开了。
晚饭的时候,哥第一次,主动给我夹了菜。
嫂子也不再那么刻意地活跃气氛。
我们聊着天,说着家常,就像一个最普通的家庭。
吃完饭,林晚陪她妈在厨房洗碗。
我听见,厨房里,传来了她们母女俩久违的笑声。
我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里重播的春晚,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温暖。
第二天,我们没有像原计划那样,一早就走。
我跟林晚说,我们陪妈,一起去一趟陈阳家。
林晚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陈阳家,在邻村。
是一栋很破旧的土坯房,院墙都塌了一半。
我们去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正在院子里劈柴。她的背,已经驼了。
看见我们,她愣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敌意。
“你们来干什么?”
丈母娘走上前,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信封。
“他嫂子,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
那个女人看着信封,没有接。
“我们不要你们的臭钱!”她突然激动起来,“你们的钱,能换回我儿子的腿吗?能换回他的一辈子吗?”
一个拄着拐杖的年轻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很瘦,脸色苍白,一条裤腿,空荡荡的。
他就是陈阳。
他看着我们,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和灰暗。
“妈,让他们走吧。”他说。
“阳阳……”丈母娘看着他,眼泪,又流了下来,“是阿姨对不起你。这些年,委屈你了。”
陈阳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看着远处光秃秃的山。
我走上前,把信封,塞到那个女人手里。
“阿姨,这笔钱,不是补偿,也不是施舍。”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我们,作为邻居,作为亲人,一点小小的帮助。”
“我知道,再多的钱,也弥补不了陈阳受到的伤害。我们今天来,也不是为了求得你们的原谅。”
“我们只是想告诉你们,你们不是一个人在扛。以后,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来找我们。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帮忙。”
“陈阳的腿,我会托朋友,联系大城市的专家,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案。他的工作,我也会想办法。”
“我们不求别的,只希望,两个家庭的悲剧,不要再延续下去。我们希望,孩子们,都能有一个,稍微好一点的未来。”
我说完,拉着林晚,给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个女人,愣愣地看着我们,手里的信封,那么重,又那么轻。
陈阳也转过头,看着我们。
他那双死寂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微光。
我们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走出很远,我回头看了一眼。
我看见,那个女人,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陈阳站在她身边,伸出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阳光,穿过稀疏的云层,照在他们身上。
也照在我们身上。
回去的路上,林晚一直没有说话。
她只是,把我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我能感觉到,她心里的那块冰,正在一点一点地融化。
离开小镇的那天,天气,出奇地好。
阳光灿烂,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前几天下的大雪,已经开始融化了。
屋檐下,滴着水,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像时间的脚步。
也像,新生的心跳。
坐在回城的火车上,林晚靠在我的肩膀上,睡得很沉,很安稳。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久违的笑意。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我知道,这个春节,我们失去了一些东西。
比如,金钱。
比如,那些被谎言包裹的,脆弱的平静。
但是,我们得到的,更多。
是真相,是理解,是宽恕,是爱。
是两个家庭,在经历了多年的痛苦和隔阂之后,重新开始的希望。
我低头,亲吻了一下林晚的额头。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的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真好。
我的女孩,终于可以,卸下心里的重担,好好地,睡一个安稳觉了。
而我,也会一直,一直陪在她身边。
未来的路,还很长。
但只要我们手牵着手,心连着心。
就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
回到我们自己的小家,推开门,一股熟悉的,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是阳光晒过被子的味道,是我们一起养的那盆绿萝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林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老公,我们回来了。”
“嗯,我们回来了。”
那一刻,我感觉,我们像是打了一场漫长而艰苦的战役,终于,凯旋而归。
虽然,我们没有战胜什么敌人。
我们战胜的,是过去的阴影,是心里的枷锁。
生活,很快就回到了正轨。
我上班,她也上班。
我们一起买菜,一起做饭,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但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们之间,好像,更近了。
那种近,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灵魂上的。
我们开始,无话不谈。
她会跟我讲,她小时候,和弟弟一起掏鸟窝,一起下河摸鱼的趣事。
讲到开心处,她会笑得前仰后合。
讲到伤心处,她的眼圈会红,但她不会再哭了。
她说,以前,她不敢提弟弟,不敢想。因为每一次想,都像是把结了痂的伤口,重新撕开,血淋淋的,疼得她喘不过气。
现在,她可以说出来了。
她说,说出来,好像,就没那么疼了。
我也把我的所有,都向她敞开。
我的工作压力,我的童年趣事,我那些,从未对人说起过的,小小的,幼稚的梦想。
我们像两颗,曾经紧闭的蚌,终于,向对方,露出了最柔软的,最真实的那块肉。
一个月后,我托的朋友,传来了消息。
他说,上海有一家医院,在治疗肢体损伤方面,是全国顶尖的。他帮我联系了一位专家,可以先让陈阳把病历和片子寄过去,让专家看看。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林晚。
她高兴得,抱着我,又蹦又跳。
那天晚上,她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
我们开了瓶红酒。
烛光下,她的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好看。
“老公,谢谢你。”她说。
“傻瓜,又说傻话。”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们是一家人。”
“嗯,一家人。”
她举起酒杯,和我碰了一下。
清脆的响声,在小小的房间里,回荡着。
我们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丈母娘。
电话那头,丈母娘激动得,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哭,一个劲儿地说“谢谢”。
她说,她已经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陈阳家。
陈阳的妈妈,在电话里,哭了半个小时。
她说,她对不起我们,她说,她不是人。
她说,等陈阳的腿好了,她一定,带着陈阳,来给我们磕头。
丈母娘说:“我跟她说,磕头就不用了。以后,两家人,就当亲戚,好好处。”
我听着电话里,丈母娘那带着哭腔,却又充满希望的声音,我的眼眶,也湿了。
原来,化解仇恨的,从来都不是时间。
是爱,是善意,是那份,愿意为对方,多想一步的,将心比心。
夏天的时候,陈阳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专家说,他的情况,虽然比较复杂,但是,通过手术,和后期的康复训练,有很大希望,可以扔掉拐杖,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这个消息,让两个村子,都沸腾了。
手术的费用,很高。
我和林晚,拿出了我们所有的积蓄。
丈母娘和大哥,也把家里能凑的钱,都凑了出来。
嫂子,甚至把她当年结婚时的金镯子,都拿去当了。
她说:“钱没了,可以再挣。人要是没了希望,那就什么都没了。”
我看着她,第一次觉得,这个有点市侩,有点爱占小便宜的女人,其实,也挺可爱的。
很多我们以为的坏人,其实,只是被生活,磨去了棱角,藏起了善良的,普通人。
手术,安排在秋天。
我和林晚,请了年假,陪着陈阳,一起去了上海。
出发前,陈阳的妈妈,拉着我们的手,千恩万谢。
陈阳,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的年轻人,看着我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哥,嫂子,谢谢你们。”
他说,“等我好了,我这条命,就是你们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要好好地,为你自己,为你妈,活下去。”
手术,很成功。
我们在上海,待了半个多月。
每天,都去医院,陪着陈阳,做康复训练。
那是一个,很痛苦,很漫长的过程。
我看着他,咬着牙,忍着剧痛,一次又一次地,从地上站起来,又一次又一次地,摔倒。
汗水,湿透了他的衣服,也湿了我们的眼眶。
可是,他从来没有,喊过一声疼,叫过一声苦。
他那双曾经死寂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
那是,对生的渴望,对未来的,期盼。
出院那天,他扔掉了拐杖。
虽然,走得还有些跛,但是,他可以,靠自己的双腿,站立,行走了。
他站在阳光下,看着我们,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笑。
笑得,像个孩子。
干净,纯粹,灿烂。
回到家乡,已经是冬天了。
又到了,快过年的时候。
这一次,林晚是主动,提出要回家的。
她说,她想家了。
她说,她想回去,看看她爸,看看她妈,看看她哥,她嫂子。
也看看,陈阳。
我们回去的时候,陈阳,拄着一根很轻便的拐杖,和大哥一起,来车站接我们。
他走路,已经稳了很多。
他看见我们,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哥,嫂子,我来接你们了。”
那一刻,我感觉,真好。
今年的年夜饭,是我们两家人,一起吃的。
就在林晚家的那个小院子里。
我们摆了两张大桌子。
桌上,摆满了菜。
都是两家的妈妈,一起,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下午的成果。
陈阳的妈妈,不停地,给我们夹菜,嘴里念叨着:“多吃点,多吃点,你们都是我们家的恩人。”
丈母娘笑着说:“什么恩人不恩人的,以后,就是一家人。”
大哥和陈阳,两个不善言辞的男人,坐在一起,喝着酒。
他们没说什么,只是,时不时地,碰一下杯。
一切,尽在不言中。
嫂子和林晚,坐在一起,聊着女人的悄悄话,笑得花枝乱颤。
老丈人,也被我们,从楼上,推了下来。
他坐在轮椅上,看着院子里,这热闹的景象,浑浊的眼睛里,竟然,有了一丝神采。
他的嘴唇,动了动。
我凑过去,听了半天,才听清。
他在说:“好……好……”
是啊,真好。
零点的钟声,敲响了。
新的一年,来了。
院子外面,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夜空中,绚烂地绽放。
我们所有的人,都站起来,看着天上的烟花,许下了新年的愿望。
我转过头,看着身边的林晚。
她的脸,被烟花的光,映得忽明忽暗。
她的眼睛里,闪着光。
那光,比天上的烟花,还要亮,还要美。
她也转过头,看着我。
我们相视一笑。
没有言语。
但是,我们都懂。
我知道,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用,带着秘密和谎言,回家过年了。
那个曾经困扰了我们,困扰了两个家庭多年的噩梦,终于,过去了。
就像这冬天,总会过去。
春天,总会到来。
爱,会融化一切坚冰。
善意,会抚平所有伤痕。
而家,永远是我们,最温暖的,港湾。
来源:巫师火电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