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与大姨断绝往来,那天她和舅舅突然现身,竟是来道别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10-28 09:13 1

摘要:那天门铃响的时候,我正窝在沙发里,用一根手指漫不经心地划拉着平板,屏幕上那些五颜六色的短视频像走马灯一样闪过,却没一个能钻进我心里。

那天门铃响的时候,我正窝在沙发里,用一根手指漫不经心地划拉着平板,屏幕上那些五颜六色的短视频像走马灯一样闪过,却没一个能钻进我心里。

外面是那种黏糊糊的阴天,天色像一块用脏了的抹布,灰扑扑地压下来,连带着屋子里的光线也变得昏沉。

我妈正在厨房里慢吞吞地择着芹菜,一根,又一根,芹菜杆被掐断时发出那种清脆又寂寞的“啪”声,在安静的午后里显得格外清晰。

门铃声很突兀,像一颗石子丢进了死水里。

我妈的动作停了。

那“啪”的一声之后,是长久的、凝固了的寂静。

我抬头看她,她的背影僵在厨房门口,像一尊忘了刻完的石像。

“谁啊?”她没回头,声音有点干。

“我去看看。”我放下平板,趿拉着拖鞋往门口走。

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沓、沓”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紧绷的鼓面上。

我从猫眼里往外看,心脏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外面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我舅舅,他那张常年带笑的脸上,此刻堆满了某种小心翼翼的、近乎于恳求的神情。

另一个……

是我的大姨。

一个只存在于老照片和母亲偶尔泄露的、淬了冰的只言片语里的称呼。

她比照片里老了很多,也瘦了很多,那件灰色的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像是挂在衣架上,风一吹就能飘走。她的头发白了大半,稀疏地贴在头皮上,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蜡黄,只有那双眼睛,还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影子,只是那点光亮,也被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忧愁给淹没了。

我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却迟迟没有转动。

这个门,对她来说,已经关了二十多年了。

“是谁?”我妈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深吸一口气,回头看着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是……舅舅,还有……大姨。”

“大姨”两个字,我说得特别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沉睡的怪物。

我妈手里的那根芹菜,“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缓缓地转过身,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门铃又响了一声,这次带着点犹豫和试探。

我看着我妈,等着她的宣判。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走,慢得像是在浓稠的糖浆里游泳。

终于,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开。”

我转动了门把手。

门开了。

外面的冷空气夹杂着潮湿的泥土味,一下子涌了进来。

舅舅的笑容很勉强,像一张粘坏了又重新贴上去的画皮。“小妹……”他看着我妈,声音有点发涩。

大姨没说话,只是站在舅舅身后,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我们脚下的那块地垫上,那块印着“欢迎回家”的地垫,此刻看起来充满了讽刺。

我妈的视线越过舅舅,像两把锋利的冰锥,直直地钉在大姨身上。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攥紧的拳头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你来干什么?”

这五个字,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没有一丝温度。

大姨的身体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她抬起头,迎上我妈的目光,嘴唇动了动,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那张脸上,写满了太多我看不懂的情绪,有愧疚,有痛苦,还有一种……一种我后来才明白的,叫做告别的悲伤。

“姐,”她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

“别叫我姐!”我妈厉声打断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我当不起。”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舅舅赶紧打圆场,“哎呀,都站在门口干什么,进去说,进去说。外面冷。”

他一边说,一边用身体轻轻推着大姨往里走,像是在护送一个易碎的品。

我默默地让开路,从鞋柜里拿出两双客人穿的拖鞋,放在他们脚边。

大姨换鞋的动作很慢,慢得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她弯腰的时候,我听到她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的抽气声。

舅舅连忙扶住她,“慢点,慢点。”

我妈就那么站着,冷冷地看着,像一个局外人。

客厅里,那只老旧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声音在死一样的寂静里,被放大了无数倍。

他们坐在沙发上,大姨坐得笔直,双手拘谨地放在膝盖上,像个第一次到老师家做客的小学生。

舅舅则坐立不安,一会儿看看我妈,一会儿看看大姨,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我妈还站在原地,像一棵扎了根的树,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喝水吗?”我打破了沉默,觉得自己像个蹩脚的话剧演员,念着一句毫无意义的台词。

“喝,喝。”舅舅如蒙大赦,连忙点头。

我转身去厨房烧水,滚烫的水注入茶壶,白色的水汽蒸腾而上,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能感觉到,客厅里那三个人,像三座孤岛,被一片名为“过去”的,无法逾越的海洋隔开。

我端着茶盘出去,给舅舅和大姨一人倒了一杯茶。

轮到我妈时,她摆了摆手,“我不渴。”

她的目光,依然胶着在大姨身上,那目光里有恨,有怨,有不解,还有一丝藏得极深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委屈。

“说吧,”我妈终于又开口了,声音冷得像数九寒冬的风,“二十多年没登门,今天来,是有什么天大的事?”

舅舅搓着手,一脸为难地看着大姨。

大姨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她抬起头,直视着我妈,一字一句地说:“姐,我……我是来跟你道个别的。”

“道别?”我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你不是早就跟我们告别了吗?二十多年前,你一句话不说就走的时候,不就已经告别了吗?怎么,现在是觉得当年的仪式不够隆重,想来补办一个?”

她的话像刀子,一刀一刀地往大姨心上捅。

大姨的脸色更白了,嘴唇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不是的,姐,你听我解释……”

“解释?”我妈冷笑一声,“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解释你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做?解释你为什么抢走我最喜欢的东西?还是解释你为什么能那么心安理得地消失二十多年,对这个家不闻不问?”

一连串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砸过来。

我站在一边,手脚冰凉。

我知道我妈说的“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

是我爸。

在我有记忆以来,大姨这个名字就是家里的禁忌。

我曾无意中在母亲的旧相册里,看到过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梳着麻花辫的年轻姑娘,笑得灿烂又明媚,她们的眉眼有七八分相似,亲密地头挨着头,背景是老家门前那棵巨大的槐树。

我指着其中一个问:“妈,这是谁啊?”

我妈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一把夺过相册,“啪”地合上,声音冷得能掉下冰碴子:“一个不相干的人。”

后来,我从外婆断断续续的叹息里,从亲戚们讳莫如深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了一个模糊的故事。

故事里,我妈和大姨曾经是镇上最有名的一对姐妹花,她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在槐树下荡秋千,好得像一个人。

直到我爸的出现。

后来的事情,版本有很多。

有人说,是我大姨先认识我爸的,但我妈横刀夺爱。

也有人说,是我妈和我爸两情相悦,但我大姨从中作梗,使了见不得光的手段。

但所有故事的结局都是一样的:我大姨在一个雨夜,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家,从此杳无音信。

而我妈,在那之后不久,就和我爸结了婚。

从那以后,我妈再也没笑得像照片上那么开心过。

她的笑容里,总是带着一丝阴郁和防备,像是心里藏着一根拔不掉的刺。

此刻,这根刺,就坐在我们家的沙发上。

面对我妈的指控,大姨没有辩解,只是沉默地承受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往下掉,砸在她的手背上,悄无声息。

“你哭什么?”我妈的声音越发尖利,“你有什么好哭的?该哭的人是我!你知不知道,你走之后,别人是怎么在背后戳我脊梁骨的?你知不知道,妈到死都还在念着你的名字?你知不知道……”

她说着说着,声音也哽咽了,眼圈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二十多年的委屈和怨恨,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

“够了!小妹!”舅舅终于忍不住了,他猛地站起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和痛苦,“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

我妈愣住了,她大概从没见过一向温和的舅舅发这么大的火。

“我不知道?”她指着自己的心口,凄然地笑了起来,“哥,你跟我说我不知道?我是当事人!我亲眼看到的!我看到她……”

“你看到的是她想让你看到的!”舅舅打断她,眼睛通红,“你以为当年是她对不起你?你错了!大错特错!从头到尾,都是我们欠她的!是我们全家都欠她的!”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和三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舅舅的话,像一颗炸雷,在我耳边轰然炸响。

我妈也懵了,她呆呆地看着舅舅,嘴巴张了张,像是想反驳,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大姨抬起头,冲着舅舅虚弱地摇了摇头,泪眼婆娑地哀求道:“哥,别说了……别说了……”

“不行!我必须说!”舅舅的情绪很激动,他指着大姨,对我妈说,“你看看她!你好好看看她!她快不行了!医生说,最多……最多还有三个月。”

三个月。

这三个字,像三把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看向大姨,她的瘦弱,她的苍白,她眉宇间那化不开的疲惫,在这一刻,都有了最残忍的解释。

我妈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她下意识地扶住了身边的餐桌,才没有倒下去。

她的目光从震惊,到怀疑,再到一丝丝的慌乱。

“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肝癌,晚期。”舅舅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晚了。这些年,她一个人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知不知道?她不敢回来,她怕你看见她会不高兴,她怕打扰你的生活!她总说,只要你过得好,她就放心了。可你呢?你过得好吗?你心里那道坎,二十多年了,你迈过去了吗?”

我妈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脸色惨白如纸。

她看着大姨,那个她恨了二十多年的人,那个此刻正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人。

她的眼神里,那层坚硬的冰壳,开始出现裂缝。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告诉你?”舅舅苦笑一声,“怎么告诉你?告诉你当年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告诉你当年你以为的情敌,其实是把你推向幸福的最大功臣?”

我妈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舅舅。

“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舅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要叹尽半生的无奈。

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二十多年的时光,回到了那个改变了所有人命运的夏天。

“你还记得吗?那年夏天,你跟咱爸吵架,一个人跑去后山,结果天黑了迷了路,还下起了大雨。”

我妈点了点头,眼神有些迷茫。

那段记忆,她很少提起,像一个被刻意尘封的旧盒子。

“那天晚上,你发高烧,烧得说胡话,是姐背着你,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路上走了十几里,把你送到了镇上的卫生院。她的脚被石头划得血肉模糊,膝盖也摔破了,可她一声都没吭。医生说,再晚来半个小时,你这条命就悬了。”

舅舅的声音很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记忆深处打捞出来的。

我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的滚烫。

“还有,你上高中的时候,家里穷,交不起学费,是姐偷偷把妈留给她当嫁妆的银镯子卖了,才给你凑齐了学费。她骗你说,是她捡来的钱。”

“你喜欢吃城里那家店的桂花糕,每次她去城里卖菜,就算绕远路,也要给你带回来一块。她自己一口都舍不得吃,就看着你吃,你吃得开心,她就笑得比谁都开心。”

舅舅一件一件地数着,那些被时光掩埋的,关于爱的证据。

我妈的头越垂越低,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耸动。

我看到有眼泪,大滴大滴地,从她的眼眶里滚落,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那些她以为早已遗忘的,或者说,被她刻意用怨恨覆盖的温暖,在这一刻,被重新唤醒。

原来,她不是不记得,她只是不敢去记。

因为记得越清楚,就越无法面对后来的背叛。

“可是……可是阿哲……”我妈终于说出了那个名字,我爸的名字。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那个最核心的,最痛苦的秘密。

“阿哲……”舅舅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近乎于怜悯的神情。

他看了一眼大姨,大姨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顺着她干枯的脸颊滑落。

“当年的事,是姐对不起你。”大姨睁开眼,声音虚弱,却异常清晰,“我不该……不该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我妈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她。

“所以,你承认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后的绝望。

“我承认,”大姨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但我承认的,跟你想的不一样。”

她顿了顿,像是在积攒力气。

“姐,你知不知道,阿哲……他第一个喜欢的人,是我。”

这句话,比刚才舅舅说的任何话,都更具冲击力。

我妈的眼睛瞬间睁大了,瞳孔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他跟我说,他从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喜欢我了……”

“那是他后来才明白过来的。”大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的笑意,“一开始,他确实是……对我比较上心。他会偷偷在我回家的路上等我,会给我写一些……一些酸溜溜的诗,会想方设法地跟我搭话。”

我能想象那个画面。

在那个纯真的年代,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用他笨拙而热烈的方式,追求着一个美丽的姑娘。

而那个姑娘,就是我的大姨。

“那你呢?”我妈的声音在发抖,“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大姨沉默了。

良久的沉默。

这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肯定。

我妈的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她用手撑着桌子,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地嵌进了木纹里。

“所以……你们……”

“没有!”大姨急切地打断她,“我们什么都没有!我发现……我发现你也喜欢他的时候,我就开始躲着他了。”

“你喜欢他,姐,我看得出来。”大姨的目光变得很温柔,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每次看到他,眼睛里都有星星。你会在日记本里,一遍又一遍地写他的名字。你会因为他跟别的女同学多说了一句话,就生一整天的闷气。”

“你那么喜欢他,喜欢得……全世界都知道了。”

我妈呆住了。

她大概没想到,自己当年那些隐秘的少女心事,早已被姐姐看得一清二楚。

“我不能跟你抢。”大姨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你是我的妹妹,是我发过誓要用一辈子去疼的妹妹。我怎么能跟你抢呢?”

“所以,我就想了个办法。”

“我想让他讨厌我,让他彻底对我死心。”

“那天,你看到我们俩在后山的小树林里,其实……其实是我故意约他去的。”

我妈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那一天,是她二十多年噩梦的开始。

在她后来的叙述里,那是一个充满了背叛和屈辱的下午。

她满心欢喜地去找我爸,却看到他和我大姨抱在一起。

“我对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大姨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的回忆,“我说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他,说我接近他只是为了好玩,说他根本就配不上我。”

“我还故意说……说我早就看出来你喜欢他,说你是个傻瓜,是个跟屁虫。”

“我知道那些话有多伤人,我知道他听了会有多难过。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

“他当时气疯了,他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我……我就打了他一巴掌。”

“正好,你就来了。”

“你看到了他脸上的巴掌印,看到了我脸上的……决绝。”

“你什么都听到了,对不对?”

我妈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她看到的,听到的,和她想象的,完全是两个版本。

在她构建了二十多年的世界里,她是那个被最亲的姐姐和最爱的人同时背叛的受害者。

而现在,有人告诉她,那场背叛,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为了成全她而上演的苦肉计。

这个真相,太残忍了。

残忍到足以将她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信念,彻底击碎。

“我当时……我当时是故意让你看到的。”大姨的声音越发虚弱,她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做最后的陈述,“我知道,只有让你亲眼看到我有多‘坏’,让你亲耳听到我有多‘不堪’,你才能毫无芥蒂地……跟他在一起。”

“你才能相信,他是真的只属于你一个人。”

“所以,我说了更过分的话。我对他说,我选的人,是你姐姐。我只是……只是跟你玩玩而已。”

“我看到你哭了,哭得撕心裂肺。然后你转身就跑了。”

“我知道,我的目的达到了。”

“那天晚上,我就走了。”

“我不敢留下来,我怕我再多待一天,就会忍不住告诉你真相。我怕我再多看你一眼,就会舍不得。”

“我去了很远的地方,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我换了号码,断了跟家里的所有联系。我告诉自己,从今往后,我就当自己死了。只要你和阿哲能幸福,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客厅里,安静得能听到眼泪滴落的声音。

我妈瘫坐在地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发出小兽一样压抑的、痛苦的呜咽。

真相,像一把迟到了二十多年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她早已结痂的伤口,露出了里面血肉模糊的,被误解和怨恨包裹的爱。

原来,她恨了半辈子的人,才是爱她最深的人。

原来,她以为的背叛,其实是最高尚的成全。

原来,她拥有的幸福,是姐姐用自己一生的孤独和痛苦换来的。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荒谬,更令人心碎的事情吗?

舅舅走过去,蹲下身,轻轻地拍着我妈的背。

“小妹,别哭了,别哭了……都过去了……”

可怎么能不哭呢?

二十多年的光阴,二十多年的怨恨,二十多年的隔阂……

这一切,都源于一个天大的误会,一个善意的谎言。

她们错过了太多。

错过了外婆的葬礼,错过了我爸的离世,错过了我长大的每一个瞬间,错过了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二十多年。

这些错过的时光,再也回不来了。

大姨挣扎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到我妈面前。

她也蹲了下来,枯瘦的手,颤抖着,想要去碰一碰我妈的头发,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像是不敢,又像是不配。

“姐,”她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对不起。”

“对不起,我骗了你这么多年。”

“对不起,让你恨了我这么多年。”

“对不起……我没能早点回来。”

我妈猛地抬起头,满是泪痕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和悔恨。

她一把抓住大姨的手,那只手,冰冷,干瘦,布满了青筋,像一截枯萎的树枝。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妈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是我……是我太傻了……是我……把你弄丢了……”

她再也说不下去,抱着大姨的手,嚎啕大哭。

像个迷路了二十多年,终于找到家的孩子。

那哭声里,有压抑了太久的委屈,有真相大白后的崩溃,有对姐姐的心疼,更有对自己愚蠢的痛恨。

大姨也哭了,她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我妈的背,就像小时候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不怪你……不怪你……”她哽咽着说,“是我不好……都怪我……”

两个年过半百的女人,就那样相拥着,在客厅的地板上,哭得肝肠寸断。

她们的眼泪,仿佛要流尽这二十多年来所有的误解和心酸。

我站在一旁,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看着她们,仿佛看到了时光倒流。

她们不再是两个被岁月和病痛折磨得面目全非的中年妇人,而是回到了那棵大槐树下,那两个梳着麻花辫,笑靥如花的少女。

她们本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她们本该拥有最完整的人生。

可是命运,却跟她们开了一个如此残忍的玩笑。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们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我扶着我妈,舅舅扶着大姨,重新在沙发上坐好。

屋子里的气氛,不再是之前的剑拔弩张,而是被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温柔所笼罩。

我妈的眼睛又红又肿,她紧紧地握着大姨的手,像是怕一松开,她又会消失不见。

“后来呢……你一个人在外面,过得好吗?”我妈的声音里,充满了小心翼翼的关切。

大姨笑了笑,那笑容很淡,也很苦涩。

“没什么好不好的,就是……一个人过日子罢了。”

她没有说她吃了多少苦,没有说她打了多少份工,没有说她生病的时候有多无助,没有说她想家的时候,是怎么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

她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带过。

可我从舅舅那欲言又止的,充满心疼的眼神里,已经猜到了一切。

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在陌生的城市里,能过得多好呢?

“你为什么……不结婚?”我妈又问。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轻轻地扎了一下大姨的心。

她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没遇到合适的。”她说。

可我知道,这不是实话。

舅舅后来偷偷告诉我,大姨不是没遇到合适的,而是她心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了。

她把她这一生唯一的一次心动,连同她所有的爱情,都埋葬在了那个为妹妹精心设计的骗局里。

她用自己的孤独,成全了妹妹的圆满。

我妈沉默了。

她看着大姨那张憔悴的脸,看着她眼角的皱纹,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心里像是被刀割一样地疼。

“你……你住在哪儿?我明天……我明天就去给你办转院,去省城,去北京!找最好的医生!我们一定能治好你的!”我妈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她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大姨摇了摇头,轻轻地拍了拍我妈的手背。

“没用的,姐。”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别再折腾了,也别再花那些冤枉钱了。”

“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再看你一眼。”

“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看看……看看你女儿,长这么大了,真好,跟你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她说着,把目光转向我,那目光里,充满了慈爱和暖意。

我的心一酸,眼泪又差点掉下来。

这是我的大姨,我血脉相连的亲人。

我本该在她的怀里撒娇,听她讲故事,吃她做的桂花糕。

可我的人生里,却缺失了她整整二十多年。

“我不住院了。”大姨看着我妈,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剩下的日子,我想……我想回家住。”

她说的“家”,是乡下的老宅。

那个有大槐树,有姐妹俩童年所有记忆的地方。

我妈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她用力地点着头,“好,好,我们回家,我们一起回家。”

那天下午,舅舅和大姨没有留下来吃饭。

大姨的身体很虚弱,坐了一会儿就撑不住了。

临走的时候,我妈把家里所有她觉得有营养的东西,都翻了出来,大包小包地让舅舅带上,还硬塞给舅舅一沓钱,舅舅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送到门口的时候,我妈拉着大姨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嘱咐:“明天,明天我就收拾东西,我带你回家。”

大姨笑着点头,眼里含着泪。

她们站在门口,就那样看着彼此,仿佛要把这二十多年缺失的时光,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回来。

送走了他们,我妈一个人在客厅里站了很久。

夕阳的余晖从窗户里照进来,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却无法温暖她那萧瑟的背影。

我走过去,从后面轻轻地抱住她。

“妈。”

她的身体一颤,然后,我感觉到我的肩膀上,有温热的液体滴落。

那天晚上,我妈一夜没睡。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翻箱倒柜。

我悄悄地推开一条门缝,看到她从一个尘封多年的木箱子里,拿出那个我小时候看过的旧相册。

她坐在床边,借着昏黄的台灯,一页一页地,慢慢地翻看着。

她的手指,在照片上那两个笑得无忧无虑的女孩脸上,轻轻地摩挲着。

我看到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相册上,浸湿了那些泛黄的青春。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妈就把我叫醒了。

“快起来,我们收拾东西,回老家。”

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精神却异常地亢奋。

我从没见过她那个样子,像是要把过去二十多年积攒的能量,在一天之内全部释放出来。

我们把车子的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吃的,穿的,用的,几乎搬空了半个家。

我妈说,要让姐姐过得舒服一点。

回老家的路,开了三个多小时。

一路上,我妈都很沉默,她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车子开进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小镇,穿过那条我们小时候经常跑过的石板路,最终,停在了那栋青瓦白墙的老宅前。

院门前的那棵大槐树,比我记忆中更加枝繁叶茂,像一把巨大的绿伞,守护着这个承载了太多故事的家。

舅舅和舅妈早就等在门口了。

大姨也出来了,她穿着一件干净的碎花衬衫,头发梳理得很整齐,精神看起来比昨天好了一些。

看到我们下车,她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我妈快步走过去,扶住她,“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

“没事,想早点看到你们。”大姨说。

她们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没有了昨天的悲伤和隔阂,只剩下失而复得的亲情和温暖。

回到老宅的日子,像是按下了慢放键。

时间在这里,流淌得格外缓慢,也格外珍贵。

我妈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是我印象中那个总是愁眉不展,说话带着刺的女人。

她变得很温柔,很有耐心。

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给大姨熬粥,做各种有营养的病号餐。

她会扶着大姨在院子里散步,给她讲这些年镇上的变化,讲我的成长趣事。

她们会一起坐在槐树下的藤椅上,晒着太阳,说着悄悄话。

有时候,她们什么也不说,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握着彼此的手,一看就是一下午。

阳光透过槐树的叶子,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她们花白的头发上,那一刻,岁月静好得像一幅画。

我常常会看着她们的背影,看得出神。

我在想,如果二十多年前,没有那个误会,她们是不是就会一直这样,相互陪伴,慢慢变老。

大姨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

她开始吃不下东西,呕吐,腹部剧烈地疼痛。

止痛药的剂量越来越大,但效果却越来越微弱。

好几次,我半夜起来,都看到我妈房间的灯还亮着。

她就坐在大姨的床边,握着她的手,给她擦汗,陪她说话,帮她熬过那些被疼痛折磨得无法入眠的夜晚。

我妈瘦了很多,眼窝深陷,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地坚定。

她像一个战士,在陪着自己的亲人,打一场明知会输的仗。

有一个下午,天气很好。

大姨的精神难得地好了一些。

她突然说,想吃桂花糕了。

就是小时候,她们最喜欢吃的那种,用院子里那棵桂花树的花做的。

我妈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好!我去做!我马上去做!”

她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兴高采烈地跑到院子里,小心翼翼地从那棵老桂花树上,采摘那些金黄色的小花。

阳光下,她的脸上,洋溢着一种久违的,纯粹的快乐。

厨房里,很快就飘出了桂花和糯米混合的香甜气息。

那味道,和我的童年记忆,和我妈相册里的旧时光,重叠在了一起。

我妈端着一盘热气腾腾,还冒着白气的桂花糕,走进大姨的房间。

“姐,快尝尝,看还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大姨靠在床头,虚弱地笑了笑。

我妈用勺子,小心地舀了一小块,吹了又吹,才送到大姨嘴边。

大姨张开嘴,轻轻地含住,慢慢地咀嚼着。

“好吃吗?”我妈满怀期待地问。

大姨点了点头,眼角有泪光闪烁。

“好吃……”她费力地咽下去,然后说,“跟……当年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只吃了一小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她说她累了,想睡一会儿。

我妈帮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然后端着那盘几乎没动的桂花糕,悄悄地退了出来。

关上门的那一刻,她靠在门上,捂着嘴,无声地哭了。

我走过去,抱住她。

我知道,她心里有多难过。

她多想用这盘桂花糕,留住姐姐,留住那些回不去的时光。

可是,她做不到。

我们谁都做不到。

我们能做的,只有陪伴。

用尽全力地,陪伴她走完这最后一程。

大姨是在一个星期后的清晨走的。

走的时候很安详。

我妈一直守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

她说,大姨走之前,对她笑了笑,用微弱的气息,说了三个字。

“不……疼……了……”

我妈说,她知道,姐姐是真的不疼了。

身体不疼了,心,也不疼了。

她终于可以卸下背负了一生的愧疚和秘密,去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了。

大姨的葬礼,很简单。

按照她的遗愿,没有大操大办,只是请了几个最亲的亲戚。

下葬那天,天又阴了,跟她来我家的那天一样。

细细的雨丝,像牛毛一样,飘飘洒洒地落下来。

我妈穿着一身黑衣,站在墓碑前,没有哭。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大姨,还是年轻时的模样,梳着麻花辫,笑得明媚又灿烂。

仿佛她从未老去,也从未离开。

回去的路上,雨停了。

太阳从云层里钻了出来,一道彩虹,挂在天边。

我妈指着那道彩虹,对我说:“你看,你大姨在对我们笑呢。”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道彩虹,绚烂得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我点了点头,笑着说:“是啊,她一定去了很美的地方。”

大姨走后,我妈像是大病了一场。

但她很快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她开始学着,跟过去和解,也跟自己和解。

她把那本旧相册,放在了最显眼的书架上。

她会经常翻看,指着照片,给我讲她们小时候的趣事。

讲她们怎么一起去河里摸鱼,怎么一起在麦秆堆里捉迷藏,怎么一起用槐树叶子吹出好听的调子。

她的语气里,不再有怨恨,只有怀念和温柔。

她还把老宅收拾了出来,种上了大姨最喜欢的花。

每个周末,我们都会回去住两天。

她会做上一盘桂花糕,放在院子的石桌上,一杯给我,一杯,留给大姨。

她会对着那个空空的座位,说很多话。

说她最近很好,说我也很好,说让她在那边放心,不要挂念。

阳光暖暖地照着,风轻轻地吹过,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她。

我知道,大姨其实从未离开。

她化作了这院子里的风,这树上的叶,这空气里桂花的香气。

她永远地,活在了我妈的心里,也活在了我的心里。

那场迟到了二十多年的告别,最终,没有成为永别。

它像一场洗礼,洗去了所有的怨恨和误解,让爱,以另一种方式,获得了永生。

有些伤痛,需要用一生去治愈。

而有些爱,足以治愈一生。

来源:玲珑谈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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