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王总的办公室里,百叶窗将午后的阳光切割成一条条,像量尺,精准地刻在我脸上。
我在公司12年替公司赚了25 亿 发年终奖却没我份 对手公司私下挖我
王总的办公室里,百叶窗将午后的阳光切割成一条条,像量尺,精准地刻在我脸上。
“林澜,今年的情况你也知道,整体环境不好。”
他手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语气温吞,像在谈论天气。
我看着他,没说话。
我在丰汇资本十二年。
作为投资部执行董事,我主导的项目累计为公司带来了超过二十五亿的净利润。
“所以年终奖的事,公司层面统一做了缩减。特别是高管层,要起带头作用嘛。”
他终于抬起眼,那双一向精明的眼睛里,此刻是一种虚伪的安抚。
我的年终奖,没了。
一分都没有。
而我知道,新来的、背景深厚的VP,拿了七位数。
这就是他所谓的“统一缩减”。
我的心脏像被浸入冰水,缓慢地收缩,不疼,只是麻木的冷。
“我明白了。”
我站起身,椅子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刺响。
没有质问,没有争辩。
十二年的情分,二十五亿的战绩,在这一刻,都成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
走出大楼,冷风灌进我的大衣。
上海的冬天,湿冷得像一条黏腻的蛇,缠绕着骨头。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我划开接听,声音压得很低:“喂。”
“是林澜,林总监吗?”
对方的声音礼貌而熨帖,带着一种职业猎头的标准开场。
“我是‘远航咨询’的陈默。”
远航咨询,业内最顶尖的猎头公司。
“我们有家客户,‘启明创投’,对您非常感兴趣。”
启明创投,我们丰汇资本在国内最大的竞争对手。
我停下脚步,看着街对面LED屏上滚动的财经新闻,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职位是合伙人,薪资和分红,我们可以细谈。”
“好。”我只说了一个字。
“您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可以约个时间。”
“随时。”
挂了电话,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抽离的灵魂。
忠诚,在资本面前,原来是最不值钱的消耗品。
回到家,钥匙插进锁孔,旋转。
门开了,一片漆黑。
周明还没回来。
我们结婚十年,他是一家建筑设计院的主任工程师。
我换下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走进黑暗里。
没有开灯。
黑暗像水,温柔地将我包裹,也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和光影。
我需要这种隔绝。
一个小时后,我才从沙发上坐起来,打开了客厅的壁灯。
暖黄色的光晕,照亮了空无一人的房间。
我忽然想起,答应过要帮我妈订一张回老家的火车票。
周明的笔记本电脑就放在茶几上。
他的12306账号是默认登录的。
我熟练地输入我妈的身份证信息,查询余票。
就在点击“预订”的前一秒,屏幕右下角弹出一个小小的提示框。
“您添加的‘常用同行人’审核已通过。”
我愣住了。
我妈的信息是我刚刚才输入的,不可能这么快审核通过。
我的手指,像有自己的意识,点开了“我的账户”里的“常用联系人”列表。
我妈的名字在。
我的名字在。
周明他爸妈的名字都在。
然后,在列表的末尾,还有一个陌生的名字。
“安然。”
后面的备注是两个字:小安。
系统信息显示,这个“小安”,在过去三个月里,和周明的同行记录有七次。
目的地,都是邻市。
往返,都在周末。
我的血液,在那一瞬间,仿佛彻底凝固了。
时间倒退回两天前。
那是一个周六的晚上。
我难得没有加班,炖了一锅莲藕排骨汤。
周明喜欢喝。
汤在砂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香气溢满了整个厨房。
?炖了汤。
过了半小时,他才回:在路上了,有点堵。
我把火调到最小,坐在餐桌旁等他。
桌上摆着两副碗筷,像两个沉默的卫兵。
我们的婚姻,也像这锅汤,曾经滚烫过。
后来,火渐渐小了,不再沸腾,只剩下一点温吞的、习惯性的热度。
我们是大学同学,毕业就结了婚。
从一无所有,到在这座城市扎下根,买了房,换了车。
外人眼里,我们是标准的精英夫妻,体面,和谐。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间屋子里的灯,坏了多久了。
不是不亮,是时明时暗。
我们试过很多方法。
包括长达三年的备孕。
跑遍了各大医院,吃过无数的中药,做过两次试管。
全都失败了。
医生说,是我的问题。
那段时间,周明对我很好,他说:“没关系,我们两个人也很好。”
我相信了。
我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用一个又一个成功的项目,来填补内心的那个空洞。
我以为,我们达成了一种新的平衡。
直到那天晚上,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
他脱下大衣,身上带着一股不属于我们家的、陌生的香水味。
很淡,像栀子花。
“怎么这么晚?”我问。
“临时开了个会,讨论一个新项目。”他一边换鞋一边说,没有看我。
我把汤盛出来,推到他面前。
他喝了一口,说:“好喝。”
然后,他的手机亮了一下。
他迅速地按灭,翻了个面,扣在桌上。
一个下意识的、防备性的动作。
我的心,轻轻地沉了一下。
“很重要的项目?”我状似不经意地问。
“嗯,挺重要的。”
他埋头喝汤,喉结上下滚动。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陌生。
这个和我同床共枕了十年的男人,他的身体里,似乎住进了一个我不认识的灵魂。
那天晚上,我们背对背躺着。
黑暗中,我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
他好像睡着了。
我却睁着眼,直到天亮。
现在,我看着电脑屏幕上“安然”那个名字,两天前所有的疑点,都有了答案。
那不是栀子花香水。
那是另一个人,留在他身上的气息。
门锁传来“咔哒”一声。
周明回来了。
他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心情似乎很好。
“老婆,我回来啦。”
他走进来,看到坐在黑暗里、只有一张脸被屏幕光照亮的我,吓了一跳。
“怎么不开灯?吓我一跳。”
他伸手去按开关。
“别开。”我说。
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不像我自己的。
他停住了动作,有些不安地看着我。
“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把笔记本电脑,转向他。
屏幕的光,打在他脸上,照出他瞬间的错愕、慌乱,以及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恼怒。
“这是什么?”他问,声音干涩。
“‘小安’是谁?”
我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微小的变化。
他躲开了我的视线。
“一个……一个同事。”
“什么样的同事,需要你陪着,三个月里,七次往返邻市?”
我的语气,像手术刀,精准,冰冷。
他沉默了。
客厅里,只剩下电脑散热风扇微弱的“嗡嗡”声。
“我们……只是去那边看一个建筑展。”他辩解道,但毫无底气。
“七次?”
我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像在提醒他这个数字的荒谬。
“周明,”我叫他的名字,“我们结婚十年了。”
“我以为,我们之间至少还剩下诚实。”
他终于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是,我承认,我和她……关系是近了点。”
“但我们没什么!林澜,你别多想!”
“我没有多想。”我说,“我只相信证据。”
我指着屏幕:“这是证据。”
“你身上的香水味,是证据。”
“你撒的谎,也是证据。”
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破罐子破摔的疲惫。
“我想怎么样?”我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个问题,不该问我,该问你自己。”
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周明,婚姻对我来说,是一份合同。”
“有权利,有义务,有条款,有违约责任。”
“忠诚,是这份合同里,最核心的条款。”
“你违约了。”
他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我。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用这样一种方式,来定义我们的关系。
“合同?”他喃喃自语,“我们是夫妻,不是生意伙伴!”
“在我这里,没有区别。”
“任何一段需要长久维持的关系,都需要契约精神。”
“家人、朋友、夫妻,都是如此。”
我拉开书房的门,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和一支笔,扔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什么?”他问。
“离婚协议。”
三个字,我说得云淡风轻。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林澜,你……你来真的?”
“我从不开玩笑。”
“就因为……就因为这个?”他指着电脑,声音发抖,“我们十年的感情,就这么完了?”
“不是因为这个才完的。”
我纠正他。
“是在你选择欺骗我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我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周明。我只是不喜欢脏。”
他看着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
我给了他两个选择。
“第一,签字。房子归我,车子归你,我们名下的存款和理财产品,一人一半。你净身出户,我也不要求。毕竟十年,好聚好散。”
“第二,不签。”
我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
“那我们就换一种玩法。”
“我会请最好的律师,清算我们所有的共同财产,包括你设计院的年终分红,你私下接的那些活儿。”
“我会去你的单位,找你的领导,找你的纪委,谈一谈你的‘作风问题’。”
“我会把所有的证据,包括你的出行记录,开房记录,转账记录,全都摆在桌面上。”
“周明,你是个体面人,你应该知道,哪种方式,对你更有利。”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钉进他的血肉里。
他彻底崩溃了。
他抱着头,身体蜷缩在沙发上,像一只受伤的兽。
“我错了……林澜,我真的错了……”
他开始哭,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我压力太大了……项目上不顺心,回家你又总是那么忙,那么冷……”
“我感觉自己像个黑洞,什么都填不满。”
“遇到她,我……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我静静地听着。
没有愤怒,也没有同情。
像一个法官,在听被告做最后的陈述。
“说完了吗?”我问。
他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说完了,就该谈谈解决方案了。”
我没有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
“离婚协议,你可以先不签。”
“我给你一个机会,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我抽出一张白纸,放在他面前。
“现在,我要见她。”
“你约她出来,我们三个人,当面谈。”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不……不要……林澜,这跟她没关系,是我的错!”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
我的语气不容置喙。
“你现在就打电话。开免提。”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哀求。
我回以冰冷的漠然。
克制不是恩赐,是义务。
在公共场合不大闹,是我留给彼此最后的体面。
但这不代表,我会容忍问题被掩盖。
他终于妥协了。
他颤抖着手,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一个年轻的、怯生生的声音传来:“喂?周哥?”
“是我。”周明的声音嘶哑。
“是我让她打的。”我接过话。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安小姐,是吗?”我问。
“……是。”
“我想见你一面。现在。”
“我……”
“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我打断她。
“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大家都是成年人,没必要躲躲藏藏。”
“地址我发给你。半小时后,我在那家咖啡馆等你。”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周明像一滩烂泥,瘫在沙发上。
我走进卧室,换了一身衣服。
黑色的羊绒大衣,黑色的长裤,黑色的短靴。
我对着镜子,化了一个淡妆,涂上正红色的口红。
那是我谈判时,才会用的颜色。
咖啡馆里,暖气开得很足。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雨滴敲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我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
周明坐在我对面,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犯。
二十分钟后,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推门走了进来。
她很年轻,大概二十四五岁,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婴儿肥。
眼睛很大,很亮,此刻却充满了不安。
是“小安”。
她一眼就看到了我们。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周哥……”她先是看向周明,眼神里是依赖和求助。
周明低下头,不敢看她。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我身上。
“林……林总监。”她大概是从周明那里,知道我的身份。
“坐吧。”我指了指周明旁边的位置。
她拘谨地坐下,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
我叫来服务员,给她点了一杯热可可。
“别紧张。”我说,“今天找你来,不是为了吵架,也不是为了羞辱谁。”
“我只是想听听,你的版本。”
她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就从你和他的相遇开始说。”
我看着她,也看着周明。
“我想知道,他跟你说了什么,承诺了什么。”
“以及,你想要什么。”
女孩的眼圈红了。
她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
她是院里新来的实习生,周明是她的带教老师。
他教她画图,带她去工地,帮她解决工作中的难题。
他成熟,稳重,有才华。
他对她很温柔,会记得她爱吃什么,会在她加班的时候,给她带一杯热奶茶。
他说,他在家里感觉不到温暖。
他说,他的妻子太强势,像一座冰山。
他说,和她在一起,他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他说,他会给我一个交代。
女孩一边说,一边掉眼le。
周明的头,埋得更低了。
我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些话,在意料之中。
一个中年男人,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最常用的套路。
“所以,你想要的‘交代’,是什么?”我问。
女孩咬着嘴唇,不说话。
“是让他离婚,然后娶你吗?”
我替她说了出来。
她猛地抬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周明,眼泪掉得更凶了。
“我……我没想过那么多……”
“你没想过,不代表他没暗示过。”
我的目光转向周明。
“你承诺给她‘交代’的时候,想过给我什么交代吗?”
周明身体一震,终于抬起了头。
“林澜,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打断他。
“现在,我来告诉你们,我会给你们什么交代。”
我从包里,拿出了那张白纸。
“安小姐,你的青春很宝贵,我不希望你浪费在一个已婚男人身上。”
“他今天能为了所谓的‘温暖’背叛我,明天也能为了别的什么背叛你。”
“至于你说的‘安全感’和‘明亮’,这些东西,一个需要从婚内寻找慰藉的男人,给不了你。”
“我建议你,离他远一点。”
然后,我看向周明。
“从今天起,你们两个人,断绝一切联系。”
“工作上,必须交接的,通过第三方。任何私下的电话、微信、见面,都不允许。”
“我会定期检查你的手机和消费记录。”
“这是第一条。”
我拿起笔,在白纸上写下“1. 彻底断联”。
“第二,家庭财产。”
“从下个月开始,你的工资、奖金、分红,全部上交到我们俩的联名账户。由我统一管理。”
“每一笔超过一千元的开支,都需要向我报备,说明用途。”
“这是第二条。”
我在纸上写下“2. 财产归集”。
“第三,坦诚沟通。”
“每周六晚上,九点到十点,是我们俩的‘诚实时间’。不管多忙,都必须空出来。”
“你可以说你工作上的烦恼,可以说对我的不满,可以说你任何真实的想法。”
“我也会。”
“这是第三条。”
我写下“3. 定期沟通”。
“第四,关于你的‘温暖’需求。”
“从明天开始,我们一起去见婚姻咨询师。”
“把我们之间的问题,摊开来,在专业人士的帮助下解决。”
“这是第四条。”
我写下“4. 心理咨询”。
我把写满字的纸,推到他们面前。
“这就是我的解决方案。”
“周明,你签个字。”
“安小姐,你做个见证人。”
咖啡馆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的雨声。
女孩已经不哭了,她震惊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周明看着那张纸,像在看一份审判书。
“林澜,你这是在……在管理犯人。”他声音嘶哑。
“不。”我摇头。
“我是在修复一份被你撕毁的合同。”
“婚姻就像一间房子,出了问题,可以修,也可以推倒重建。”
“我现在选择修。”
“但修复,需要规则,需要工具,需要双方都付出努力。”
“这些条款,就是我的工具。”
“你如果觉得这是‘坐牢’,那你现在就可以签字走人,我绝不拦你。”
我把那份离婚协议,也拍在了桌上。
选择题,再一次摆在他面前。
他看着离婚协议,又看看那张写满条款的白纸。
他的手,在发抖。
良久,他拿起笔,在那张白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迹潦草,无力。
我把纸收回来,叠好,放进包里。
然后,我看向那个女孩。
“安小姐,谢谢你今天的坦诚。”
“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说完,我站起身,穿上大衣,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馆。
回到家,我脱掉一身的黑色,换上舒适的家居服。
我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石榴。
那是我妈前几天送来的,她说,石榴多籽,寓意好。
我拿起刀,利落地切开,把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石榴籽剥出来,放进玻璃碗里。
像在处理一件精密的艺术品。
周明回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沙发上,一勺一勺地吃着石榴。
他站在玄关,看着我,眼神复杂。
“林澜……”
“过来坐。”我说。
他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身体僵硬。
我把那碗石榴推到他面前。
“吃吧。”
他愣了一下,拿起勺子,默默地吃了起来。
“好吃吗?”我问。
“……甜。”
“柠檬很酸,但可以做成柠檬水。”
“生活给了我们一颗酸柠檬,我们可以选择抱怨它的酸,也可以选择想办法,把它变成一杯能喝的饮料。”
“周明,我今天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原谅你。”
“是为了我自己。”
“我投入了十年的时间、精力、感情在这段婚姻里,它们都是我的沉没成本。”
“我不能让这些成本,就这么白白地打了水漂。”
“所以,我选择再给你,也给我自己,一个观察期。”
“这个期限,是一年。”
“一年后,如果我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了,这份‘修复合同’就作废,我们回到正常的夫妻关系。”
“如果解决不了,或者在这一年里,你再有任何违约行为……”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那份离婚协议,会立刻生效。”
他放下勺子,双手捂住了脸。
我能看到,他的肩膀在微微耸动。
我没有去安慰他。
有些路,必须他自己走。
有些错,必须他自己承担后果。
那晚,我们第一次分房睡。
我睡在主卧,他睡在书房。
隔着一堵墙,我却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近。
因为,我们终于开始,诚实地面对彼此之间的那道裂缝。
接下来的日子,像按下了快进键,又像被调成了慢放。
生活按照我制定的“合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周一,周明的工资卡和所有的理财账户,都绑定到了我的手机上。
每天晚上,我都会收到银行发来的消费明细。
他很守规矩,没有任何一笔不正常的开销。
周三,他主动向我报备,说安然已经办了离职。
工作交接,他全程让另一个同事代为处理。
周五,我约好了婚姻咨询师。
第一次咨询,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说。
他说他的压力,他的自卑,他在我巨大的成功光环下的窒息感。
他说,他感觉自己像个依附者,一个不被需要的丈夫。
我静静地听着。
咨询师问我:“林澜,你听到这些,有什么感受?”
我说:“我理解他的感受。但我不能认同他的行为。”
“压力和自卑,不能成为背叛的理由。”
“克制,是成年人的基本义务,而不是一种可以被豁免的美德。”
咨询师点了点头。
周六晚上,是我们的“诚实时间”。
我们坐在客厅,关掉电视和手机。
一开始,气氛很尴尬。
后来,我先开口,谈了我被公司“背刺”的事。
我告诉他,我可能要离开丰汇了。
他很震惊。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因为在过去,我告诉你,你除了说‘别太累了’,给不了我任何实质性的建议。”
我说得很直接。
他沉默了。
“那现在呢?”他问。
“现在,我告诉你,是履行‘诚实沟通’的条款。”
“也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他想了很久,说:“十二年,二十五亿……他们这么对你,太不公平了。”
“如果你想走,我支持你。”
“不管你去哪里,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钱不够,我这里还有。”
这是他第一次,以一种平等的、支撑者的姿态,和我对话。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触碰了一下。
不疼,有点暖。
我开始观察到一些微小的变化。
他下班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早。
他会主动分担家务,洗碗,拖地。
他开始研究菜谱,学着做我喜欢吃的菜。
有一次,我加班到深夜,回来时,发现他没睡,在等我。
桌上,放着一碗他亲手做的、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上面卧着一个金黄色的荷包蛋。
他说:“吃点东西再睡,对胃好。”
我坐在他对面,吃着那碗面。
味道很普通,甚至有点咸。
但我吃着吃着,眼睛就有点热。
我上一次吃到他做的面,还是我们刚结婚,租住在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的时候。
“林澜,”他忽然开口,“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之前说过很多次。
但这一次,听起来格外真诚。
“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弥补不了什么。”
“但我会用以后的时间,来证明。”
我没有说“没关系”。
伤害已经造成,不可能当做没发生过。
我只是点了点头,说:“面,有点咸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下次少放点盐。”
那晚,他没有回书房,而是抱着枕头,站在主卧门口。
像一个做错事,等待发落的孩子。
“我……我能进来睡吗?”他小声问。
“地板凉。”我说。
他眼睛一亮,立刻抱着枕头,躺在了床的另一侧。
离我远远的。
我们依旧背对背。
但这一次,我没有失眠。
周一,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她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地问:“闺女,你跟小周,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怎么了?”
“他上个周末,一个人回来看我跟你爸了。”
我有些意外。
“他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还给我跟你爸一人买了一件羊绒衫。”
“陪我们吃了一顿饭,聊了很久。”
“他说,以前是他做得不好,忽略了我们。以后会经常回来看我们。”
“闺女啊,小周是个好孩子。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别太要强了。”
我妈开始念叨她那套传统的夫妻相处之道。
“男人在外面打拼不容易,你要多体谅他。”
“家和才能万事兴。”
我听着,没有反驳。
我只是说:“妈,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
启明创投的陈默,又给我发来了信息。
“林总,考虑得怎么样了?我们老板,非常有诚意,想亲自跟您见一面。”
我回:“这周五下午,三点。”
我不能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婚姻是,事业也是。
周五下午,我见到了启明创tou的老板,李总。
一个五十多岁,但精神矍铄的男人。
他没有跟我谈太多虚的,直接开出了条件。
“高级合伙人。”
“基础年薪八百万。”
“跟投额度三千万。”
“每年利润分红,不低于百分之五。”
“我们不需要你带任何项目过来,我们看中的,是你这个人,你的能力,你的眼光。”
这是一个我无法拒绝的offer。
它代表的,不仅仅是钱。
更是一种尊重,一种认可。
是我在丰汇奋斗了十二年,都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我需要考虑一下。”我说。
“应该的。”李总笑着说,“我们随时等你的答复。”
“不过,林总,我很好奇。”
“以你在丰汇的资历和战绩,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我看着他,很坦诚地说:“因为我的老板,认为我的价值,比不上一个有背景的新人。”
李总了然地点了点头。
“资本圈,也是人情圈。”
“但启明不一样。”
“我们信奉价值主义。谁能创造价值,谁就应该得到最大的回报。”
走出启明创投的大楼,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做出了决定。
我要离开丰汇。
我要开始新的生活。
无论是事业,还是家庭。
我给周明发了条信息:今晚回家吃饭,我做。
他秒回:好!想吃你做的红烧肉。
我笑了。
去超市的路上,我路过一家首饰店。
橱窗里,摆着一个玉坠。
是很普通的那种平安扣,种水一般,但雕工很细致。
我想起,周明脖子上一直戴着的那个玉坠,是结婚时我妈送给他的。
前段时间,被他不小心摔碎了。
他为此失落了很久。
鬼使神差地,我走了进去。
“你好,我想看看这个。”
回到家,我系上围裙,开始在厨房里忙碌。
红烧肉在锅里“咕噜咕噜”地炖着,香气四溢。
西红柿炒蛋的颜色鲜亮,清炒的西兰花碧绿生青。
我还煲了一锅玉米排骨汤。
周明回来的时候,看到一桌子的菜,眼睛都亮了。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这么丰盛!”
“庆祝一下。”我说。
“庆祝什么?”
“庆祝我,要做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我把那份签好字的离职报告,放在餐桌上。
然后,又把启明创投的offer,也放在旁边。
他愣住了。
他先是拿起离职报告,看了很久。
然后又拿起那份offer,眼睛越睁越大。
“合伙人?”
“林澜,你……”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你太厉害了!”
他看着我,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崇拜和骄傲。
就像很多年前,我第一次拿到奖学金时,他看我的眼神。
“所以,你决定去了?”他问。
“嗯。”我点头。
“太好了!这是好事!必须庆祝!”
他冲进房间,拿出一瓶我们珍藏了很久的红酒。
“这是我们结婚纪念日时买的,一直没舍得喝。”
他笨拙地打开红酒,给我们俩都倒上。
“老婆,祝贺你!”
我们碰了一下杯。
清脆的响声,在餐厅里回荡。
那顿饭,我们吃得很开心。
聊了很多,从工作,到未来。
他跟我分享他最近在设计的一个地标性建筑,说得眉飞色舞。
我跟他说了启明创投的内部架构和未来的发展方向。
我们像两个并肩作战的战友,在交流彼此的战况。
饭后,他主动去洗碗。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挽着袖子,在水池前忙碌的背影。
他的肩线,似乎比以前宽厚了一些。
我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小小的首饰盒。
“周明。”
他回过头,手上还沾着泡沫。
我打开盒子,把那个平安扣递给他。
“送你的。”
他愣住了,看着那个玉坠,又看看我。
“之前那个碎了,你不是一直念叨吗?”
“这个虽然不贵,但寓意好。”
他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放下碗,擦干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玉坠。
然后,他走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他的拥抱很有力,勒得我有点疼。
他的脸埋在我的颈窝里,我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的皮肤上。
“林澜,”他声音哽咽,“谢谢你。”
“谢谢你,还愿意要我。”
我没有推开他。
我抬起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像在安抚一个失而复得的孩子。
房子里的那盏灯,好像,没有那么时明时暗了。
第二天,我向丰汇资本递交了离职报告。
王总收到邮件后,立刻把我叫到了办公室。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那天的温吞和虚伪。
取而代셔之的,是震惊和恼怒。
“林澜,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把打印出来的离职报告,摔在桌上。
“字面意思。”我平静地说。
“你要走?去哪?启明?”
他的消息很灵通。
“王总,我在丰汇十二年,自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二十五亿的利润,换不来一份年终奖。我想,这个理由,足够了。”
“年终奖的事,我可以跟董事会再申请!你先别冲动!”他开始挽留。
“不必了。”
“我不是在跟你谈判,我是在通知你。”
我的态度很坚决。
他看着我,眼神变了又变。
最后,他颓然地坐回椅子上。
“林澜,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我留了。”我说,“如果我不留一线,今天你收到的,就不是离职报告,而是律师函了。”
他脸色一白。
他知道,我手里掌握着太多公司内部的灰色操作。
任何一件抖出去,都够他喝一壶的。
交接工作进行得很快。
人走茶凉,世事向来如此。
我收拾好个人物品,抱着一个纸箱,走出这栋我奋斗了十二年的大楼。
没有丝毫留恋。
手机响了。
是周明。
“下班了吗?我在你公司楼下。”
我走到门口,看到他的车,就停在路边。
他靠在车门上,穿着一件驼色的风衣,身形挺拔。
看到我,他立刻迎了上来,接过我手里的纸箱。
“都拿好了?”
“嗯。”
“走,回家。”
他拉开车门,让我坐进去。
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洒在我们身上。
暖洋洋的。
“想吃什么?”他问。
“回家下面条吧。”我说。
“好。”
车子启动,汇入晚高峰的车流。
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感觉像一场漫长的告别。
告别过去,也拥抱新生。
车里放着一首老歌。
是陈奕迅的《稳稳的幸福》。
“我要稳稳的幸福,能抵挡末日的残酷,在不安的深夜,能有个归宿……”
我转过头,看着正在开车的周明。
他的侧脸,在光影里,显得很柔和。
察觉到我的目光,他转过头来,对我笑了笑。
“怎么了?”
“没什么。”
我摇摇头,也笑了。
也许,生活就是这样。
没有永远的完美,只有不断的修复。
就像那只坏了的灯泡,只要找对了方法,总能让它重新亮起来。
回到家,他煮面,我择菜。
厨房里,是锅碗瓢盆的交响曲,和食物的香气。
很踏实,很温暖。
吃完面,我坐在沙发上休息。
周明把那个新的平安扣,用红绳穿好,戴在了脖子上。
他摸着胸口的玉坠,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
“真好看。”他说。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一年,或许值得一试。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
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我点开。
只有一句话。
“林姐,我怀孕了。”
短信的末尾,没有署名。
但那个称呼,“林姐”,我只听一个人这么叫过。
我的血液,再一次,凝固了。
我慢慢地抬起头,看向正对着我笑的周明。
他的笑容,依旧温暖。
他胸口的那个平安扣,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而我的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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