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年初恋考上大学与我分手,我选择当兵,34年后再度重逢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10-26 21:19 1

摘要:不是因为她没变,恰恰是因为她变了,变成了我想象中她老去时该有的样子。那种被书卷气和优渥生活浸润过的从容,即便隔着车水马龙,也像一道柔和的光,准确地落在我心里。

隔着半条街,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不是因为她没变,恰恰是因为她变了,变成了我想象中她老去时该有的样子。那种被书卷气和优渥生活浸润过的从容,即便隔着车水马龙,也像一道柔和的光,准确地落在我心里。

三十四年,一万两千多个日夜,我以为军营的号声、训练场的汗水,早已把那个叫林晚秋的名字冲刷得一干二净。可原来,它不是被冲走了,只是沉在了心底,被岁月和责任压得严严实实。今天,这块压了半辈子的石头,被人轻轻一掀,里面埋着的一切,就带着当年那个夏天的咸涩味道,翻涌了上来。

这一切,都得从1978年那个燥热的夏天说起,从那张彻底改变了我们两个人命运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说起。

第1章 永久牌自行车和冰棍儿

1978年的夏天,空气里都是黏稠的热浪和尘土的味道。我们县城最好的降温方式,就是花五分钱买一根盐水冰棍儿,或者骑着车去城外的护城河边吹风。

那时候,我有一辆半旧的永久牌自行车,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但这并不妨碍它成为我和林晚秋最重要的交通工具。我每天骑着它,载着晚秋穿过县城唯一一条柏油马路,去河边的老槐树下看书。

“建军,你再骑快点,风就更大了!”晚秋坐在后座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两条辫子随着自行车的颠簸一甩一甩的,轻轻扫过我的后背,痒痒的,一直痒到心里。

“坐稳了!”我大喊一声,双腿猛地发力,破旧的自行车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抗议,像一头老牛,奋力地向前冲。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起了她鬓角的碎发,也吹散了盛夏的暑气。

到了河边,我把车停好,从军绿色的帆布挎包里掏出用手帕包着的两根冰棍儿。这会儿已经化了一半,我赶紧撕开纸,把其中一根递给她。

“给你,快吃,都快成糖水了。”

晚秋接过去,小心翼翼地舔着,眼睛却还盯着手里的那本《数理化自学丛书》。她的睫毛很长,在书页上投下小扇子似的阴影。那时候的她,美得像一幅画,一幅只属于我的画。

“建军,你说,北京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她忽然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装满了星星,“书上说,天安门广场大得能站一百万人呢。”

我啃着冰棍儿,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远方,那边是连绵的青山,青山的更远处,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是我爸,我爷爷,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

“肯定很大吧。”我含糊地答道,“不过再大,还能有咱们县城舒坦?抬头见山,低头见河的。”

她笑了,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你呀,就知道守着这一亩三分地。我想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我没说话,只是把她揽进怀里。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肥皂清香,混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是我当时认为的全世界最安心的味道。我心里有个不成文的念头,或者说是一种默契:无论她想去哪里,我都会陪着她。如果她想飞,我就努力给她造一对翅膀。

那时候的我们,对未来有着最朴素也最坚定的想象。我接我爸的班,进县里的机械厂当个工人,有个“铁饭碗”。她呢,是我们这片儿最有名的才女,肯定能考上大学。等她毕业了,回到县里当个老师,我们俩就结婚,生个孩子,就像我们父辈那样,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这个“家庭默契”,我们从未宣之于口,却像那辆永久牌自行车一样,承载着我们全部的青春和对未来的期许。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整个大院都轰动了。林晚秋的名字,用红纸黑字写在县一中的光荣榜上,后面跟着一个响亮的名字——北京大学。

我挤在人群里,看着那个名字,心里又骄傲又空落落的。我为她高兴,真的。可同时,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像藤蔓一样,悄悄缠上了我的心脏。

那天晚上,我揣着那张揉得有些发皱的录取通知书复印件,骑着车去找她。她家的院子里,人来人往,道贺声不绝于耳。她被簇拥在中间,脸颊泛着兴奋的红晕,眼睛亮得惊人。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她和我之间,好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玻璃。她在那头,光芒万丈;我在这头,黯淡无光。

我没进去,就在她家门口的巷子口等着。一直等到月上中天,客人都散尽了,她才提着个小马扎走出来。

“建军,你怎么不进去?”她在我身边坐下,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兴奋过后的疲惫。

我把那张复印件递给她,低声说:“晚秋,恭喜你。”

她接过去,借着月光看了一眼,然后小心地折好,放进口袋。我们俩沉默了很久,只有夏夜的蝉鸣在耳边鼓噪。

“建我……我有点害怕。”我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她转过头看我,月光下,她的眼神很温柔,也很复杂。她轻轻握住我布满薄茧的手,说:“别怕。等我放假就回来看你。等我毕业了……我们就还和以前一样。”

“还和以前一样”,这六个字,像一颗定心丸,暂时抚平了我心里的褶皱。我信了,我愿意相信。我相信我们的感情,能跨越北京到我们这个小县城那一千多公里的距离。

可我当时太年轻,还不明白,有些距离,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弥合。它不是用尺子量的,而是用观念、眼界和人生轨迹拉开的。

第2章 一封信和一张汇款单

晚秋去北京的那天,是我送她去的火车站。

站台上挤满了人,汽笛声、告别声、哭泣声混成一片。她穿着一件崭新的蓝色连衣裙,是她妈妈特意为她做的。那颜色,衬得她像一朵雨后初晴的兰花,干净又清丽,但也带着一丝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疏离。

我帮她把沉重的行李扛上车,安顿好。临下车前,她拉住我的手,眼圈红了。

“建军,给我写信。”

“嗯。”我点点头,喉咙发紧。

“别忘了我。”

“忘不了。”

火车缓缓开动,她的脸贴在车窗上,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点,消失在视野的尽头。我站在原地,直到站台上的人都走光了,才默默地转身离开。

那辆永久牌自行车的后座,第一次空了。我骑在上面,觉得整个县城都变得空荡荡的。

从那天起,写信就成了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我在机械厂当学徒,每天累得满身油污,但只要一有空,我就会趴在宿舍的桌子上,一笔一划地给她写信。我跟她说厂里的趣事,说我们共同的朋友王浩又干了什么蠢事,说河边的老槐树又长出了新叶。我把我的整个世界,都装进了那个小小的信封里。

她的回信,是我最大的期盼。起初,信来得很勤,一周一封。她信里描绘的大学生活,对我来说,就像另一个世界的故事。图书馆、未名湖、穿着白衬衫的教授、讨论着我听不懂的诗歌和哲学的同学……每一个字,都让我感到新奇,也让我感到……遥远。

她会给我寄照片。照片上的她,剪掉了长长的辫子,留着齐耳的短发,穿着更时髦的衣服,和一群意气风发的同学站在天安门前。她的笑容灿烂依旧,但眼神里多了些我读不懂的东西,是自信,或许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野心。

我把她的每一张照片都小心翼翼地夹在我的笔记本里,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看一遍。看着看着,心里的那份不安又开始冒头。我开始觉得,我信里写的那些家长里短,在她那个精彩纷呈的世界里,是不是显得特别苍白无力?

我们的信,渐渐从一周一封,变成半个月一封,再到一个多月一封。她的信越来越短,内容也越来越客套。从“亲爱的建军”变成了“建军”,从“你的晚秋”变成了“祝好,林晚秋”。

我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改变,像春天河里的冰,不动声色地融化、流走。

转折点发生在第二年春天。

我攒了三个月的工资,给她买了一支“英雄”牌钢笔,又去邮局,把我省吃俭用存下的一百块钱给她汇了过去。我知道她家里条件一般,在北京生活肯定不容易。我没想太多,就觉得,我是她男人,我得为她分担。

信和汇款单寄出去后,我等了快两个月,才收到她的回信。

信封很薄,里面只有一张信纸和那张被退回来的汇款单。

信上是她娟秀的字迹,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建军:

见信如晤。

钱我不能要,我已经申请了学校的助学金,生活上没有问题。你在厂里挣钱也不容易,自己留着用吧。

建军,我们……也许应该冷静下来,重新思考一下我们的未来。北京很大,我看到了很多以前从未想过的东西。我发现,我们想要的生活,可能已经不一样了。你属于那个安逸的小城,而我,想要飞得更高。

我不想耽误你。你是个好人,应该找一个能陪在你身边,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姑娘。

请原谅我的直白。

祝好。

晚秋”

我捏着那封信,手抖得厉害。窗外,厂里的高音喇叭正在播放着《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可我却觉得浑身冰冷,像是掉进了腊月的冰窟窿。

“不一样了”,“不想耽误你”,“你是个好人”。

这些话,我每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却让我感到无比的陌生和屈辱。什么叫不一样了?当初是谁说“等我毕业了,我们就还和以前一样”的?什么叫不想耽误我?难道我辛辛苦苦攒钱,掏心掏肺地对她好,在她眼里就成了“耽误”?

愤怒和委屈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我几乎要窒息了。

我冲出宿舍,骑上我那辆破自行车,疯了一样往城外骑。我不知道要去哪儿,只想离这个让我喘不过气的世界远一点。风在耳边呼啸,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混着汗水,又咸又涩。

最后,我在那棵我们常去的老槐树下停了下来。河水静静地流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我知道,我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了。

我把信和汇款单掏出来,一遍又一遍地看。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子,在我的心上来回地割。

我不是傻子。我明白,这不是什么“冷静思考”,这就是分手信。她用最体面、最委婉的方式,告诉我,我被淘汰了。在她那个崭新的、宏大的世界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那一刻,我心里那个关于未来的,“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梦想,碎了。碎得彻彻底底,连片完整的都捡不起来。

第3章 军装和绿皮火车

收到那封信后的一个星期,我像个游魂一样。

白天在车间里,师傅喊我三遍,我才能反应过来。手里的活儿也干得一塌糊涂,好几次差点出了事故。晚上回到宿舍,对着天花板,睁着眼睛到天亮。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信上的那几句话,还有她站在天安门前的那张照片。

朋友王浩看我这副样子,急得不行。他是个粗人,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就拖着我去县城的小酒馆。

“建军,喝!喝多了就什么都忘了!”他给我倒了满满一碗白酒。

我端起碗,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从喉咙烧到胃里,呛得我眼泪直流。可脑子,却异常的清醒。

“忘不了。”我哑着嗓子说,“王浩,你说,我是不是特没用?”

王浩一愣,随即一拍桌子:“放屁!谁说你没用?你小子在厂里,技术学得最快,人也最踏实。是那个林晚秋,她变了!她嫌咱们这儿穷,嫌你是个工人!她那是陈世美,是白眼狼!”

我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知道,王浩是在为我抱不平。可我心里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晚秋不是陈世美,她只是……走得太快了,快到我再也追不上了。她看到了一个更广阔的世界,而我,还停留在原地。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是我们之间的那条河,不知不觉间,已经宽到我游不过去了。

那天晚上,我喝得酩酊大醉,吐得一塌糊涂。王浩把我背回宿舍,我倒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屈辱、不甘、迷茫,像几座大山压在心口。我凭什么就要被留下?凭什么我的人生就要被限定在这个小县城,这个嘈杂的车间里?

我不想认命。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划破了我脑海中的混沌。

——去当兵。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疯狂地生根发芽。我爸就是个老兵,我从小听着军号声、唱着军歌长大。军营,那是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那里有纪律,有热血,有荣誉。在那里,汗水和努力是看得见的,是可以用军功章来衡量的。

也许,只有在那个地方,我才能把心里那个叫林晚秋的影子彻底格式化,重新活一次。

我做了决定,谁也没告诉。第二天,我就去县武装部报了名。体检、政审,一路绿灯。当我拿到那张红色的入伍通知书时,我的手,第一次没有抖。

我感觉自己终于抓住了点什么,一根能把我从泥潭里拉出来的救命稻草。

我向厂里递了辞职信。车间主任拍着我的肩膀,叹了口气:“建军,想好了?厂里的铁饭碗,多少人想端都端不上。”

我点点头:“想好了,主任。我想出去闯闯。”

离开县城那天,是王浩来送我。我们没去火车站,就在当初我和晚秋常去的那条河边。

“到了部队,好好干。别想那些没用的了。”王浩递给我一支烟,笨拙地帮我点上。

我猛吸了一口,烟雾呛得我直咳嗽。

“我知道。”我看着静静流淌的河水,说,“王浩,帮我个忙。”

“你说。”

“我那辆永久牌自行车,你帮我处理了吧。卖了或者扔了,都行。”

王..浩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行,包在我身上。”

那辆车,承载了我和晚秋最美好的记忆。我必须把它丢掉,才能逼着自己往前走。

去部队的绿皮火车上,挤满了和我一样穿着新军装的年轻人。他们兴奋地谈论着未来,脸上洋溢着对军营的向往。我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和村庄,心里却异常平静。

我知道,这趟列车,将载着我驶向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

我没有再给林晚秋写过一封信,也没有再打听过她的任何消息。我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切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从穿上这身军装开始,陈建军,就不再是那个围着林晚秋转的陈建军了。

他得为自己活。

第4章 三十四年的风和雪

军营的生活,比我想象的更苦,也比我想象的更纯粹。

新兵连的三个月,像是把我整个人拆开了,再重新组装一遍。每天都是五公里、队列训练、器械、射击……汗水从额头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但你不能擦。身体的极限被一天天打破,肌肉的酸痛成了家常便饭。

一开始,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晚秋。想起她坐在我自行车后座上的笑声,想起她信里那些娟秀的字迹。那种蚀骨的思念和不甘,会在寂静的夜里,把我的心啃噬出一个个洞。

但我不能表现出来。在部队,没人关心你的风花雪月。我只能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训练场上。别人跑五公里,我跑八公里;别人打靶打五十发,我打一百发。我用身体的疲惫,来麻痹精神上的痛苦。

班长是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山东汉子,叫张猛。他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但什么也没问。有一次武装越野,我跑得岔了气,抱着肚子蹲在地上,脸色惨白。张猛跑过来,没骂我,只是把他的水壶递给我。

“喝口水,缓缓。”他看着我,眼神很沉稳,“建军,我知道你心里有事。但到了这儿,就把以前的事儿都放下。穿上这身军装,你就是个兵。兵,就得有个兵的样子。天大的事,也得给保家卫国让路。”

我看着他黝黑的脸膛和真诚的眼睛,心里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我接过水壶,猛灌了几口。

从那天起,我好像真的想通了。我不再跟自己较劲,而是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训练中。新兵结业考核,我拿了全连第一。

后来,我被分到了侦察连。侦察兵的训练更苦,更危险。我们学习潜伏、格斗、敌后渗透。在南方的丛林里,一趴就是一天,蚊虫叮咬,蛇蚁出没;在北方的雪地里,一埋就是半宿,冻得手脚失去知觉。

那些年,我把青春和热血,全部献给了这身军装。我参加过几次重要的军事演习,也执行过一些不能说的秘密任务。我的胳膊上、后背上,留下了好几道疤痕。每一道疤,都是一枚无形的勋章。

我从一个列兵,干到了班长,再到排长,连长……我提了干,上了军校,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异常扎实。我把家安在了部队所在的城市,后来经人介绍,娶了一个随军的军医,叫李慧。

李慧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她理解我的工作,也敬佩我的过去。我们相敬如宾,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日子过得平淡,但很安稳。

我很少跟人提起林晚秋,甚至连李慧都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存在。我以为,我已经彻底把她忘了。

直到有一年,我回老家探亲。王浩已经是县机械厂的副厂长了,挺着个啤酒肚,见了我,热情地给了我一个熊抱。

晚上,我们俩在老地方喝酒。几杯酒下肚,王浩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建军,你现在可是咱们大院里最有出息的了。”他感慨道,“不像我,一辈子就守着这个小破厂。”

“别这么说,你现在不也挺好。”我笑了笑。

他喝了口酒,忽然压低声音问我:“哎,你……还恨林晚秋吗?”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猛地一抽,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三十多年了,这个名字再次被提起,依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我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不恨了。”

这不是假话。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它磨平了当初的棱角,也冲淡了年少的爱恨。剩下的,只是一点淡淡的遗憾。

王浩叹了口气:“也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她怎么了?”我忍不住问。

“北大毕业后,留校当了老师,后来又读了博士,成了教授,听说在学术界还挺有名的。她嫁了个同校的老师,也是个大学问家。听人说,她男人前几年生了场大病,几乎花光了家里的积蓄,现在身体也不太好。她一个人,又要搞研究,又要照顾老公,还要带学生,挺累的。”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五味杂陈。我想象不出那个曾经坐在我自行车后座上,为了一根冰棍儿就笑得一脸灿烂的女孩,变成一个为了生活和家庭奔波劳碌的中年女人的样子。

原来,她飞得很高,但也飞得很累。原来,光鲜的背后,也有一地鸡毛。

那一晚,我和王浩聊了很多。聊到最后,我问他:“我那辆自行车,你后来怎么处理了?”

王浩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没舍得卖,也没舍得扔。就放在我家杂物间里,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我心里一动,没再说什么。

探亲结束,我回了部队。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女儿考上了大学,李慧也快退休了。我也从一线指挥岗位退了下来,做一些相对清闲的管理工作。

日子像流水一样,不紧不慢地淌过。我以为,我和林晚秋的故事,就会这样,在彼此的沉默中,画上一个句号。

直到那天,2012年的秋天,我去北京出差,顺便看望在那里读大学的女儿。在女儿学校附近的一条老街上,我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她就是林晚秋。

第5章 一壶茶和两段人生

她正在一个水果摊前挑苹果,微微躬着身子,很认真地一个一个地看。她穿了一件米色的风衣,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简单的髻,鬓角已经有了些许银丝。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眼角有了细密的皱纹,但那份书卷气,却愈发浓厚。

我站在马路对面,就那么看着她,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三十四年,像一个漫长的梦。梦醒了,梦里的人,就站在不远处。

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她付了钱,提着一袋苹果转身,视线无意中扫过我这边。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了。

她的眼神先是茫然,随即闪过一丝困惑,然后,那丝困惑变成了震惊。她的嘴唇微微张开,手里的苹果“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滚得到处都是。

“你……是……建军?”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不确定。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我迈步穿过马路,走到她面前。

“我是。晚秋。”

短短五个字,却仿佛用尽了我半生的力气。

我们相对无言,周围的喧嚣仿佛都成了背景音。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停滞了。她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惊讶,有尴尬,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伤感。

还是我先打破了沉默。我蹲下身,帮她把散落的苹果一个个捡起来。我的手,是一双军人的手,粗糙,布满老茧。而她的手,保养得很好,手指纤长,是属于学者的手。

“我们……找个地方坐坐?”我站起身,把苹果递给她,提议道。

她点了点头,像是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好。”

我们走进街角一家古色古香的茶馆。正是下午,人不多,很安静。我们要了一壶铁观音,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茶香袅袅升起,模糊了彼此的视线,也稍稍缓解了空气中的尴尬。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先开了口。

“来北京出差,顺便看看女儿,她在这边上大学。”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让我的情绪镇定了一些。

“女儿都上大学了啊……真快。”她低声感慨,随即又问,“你……一直在部队?”

“嗯。当了一辈子兵。”

“哦……”她应了一声,又陷入了沉默。

我看着她,眼前的这个女人,和我记忆中那个穿着碎花衬衫的女孩,已经完全是两个人了。我努力想从她脸上找到过去的影子,却发现,除了那依稀可辨的轮廓,一切都变了。

“你呢?听王浩说,你在北大当教授,很厉害。”我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

她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厉害谈不上,就是个教书匠。每天备课、开会、写论文,忙得脚不沾地。老了,精力也跟不上了。”

“你先生……身体还好吗?”我还是问出了口。

她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老样子。前几年做了个大手术,命是保住了,但身子骨垮了,离不开人照顾。”

“辛苦你了。”

“都习惯了。”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这就是生活吧。年轻的时候总想着要往上飞,飞得越高越好。飞到一定高度才发现,上面风大,冷得很。有时候想想,还不如在地上,安安稳稳地待着。”

她这番话,像一块石头,投进了我平静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我们聊着各自的家庭,孩子,工作,像两个许久未见的老同学,客气又疏离。我们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个最核心的话题,避开了1978年的夏天,避开了那封信,避开了那个伤痕累累的过去。

可越是回避,那个过去就越是清晰地横亘在我们中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终于,茶快喝完了,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

“建军,当年的事……对不起。”

我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

等了三十四年的三个字,真的从她口中说出来时,我心里却异常平静。没有愤怒,没有怨恨,甚至没有一丝快意。

我看着她,看着她眼角的皱纹和眼里的疲惫,忽然就释然了。

“都过去了,晚秋。”我缓缓地说,“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你没做错什么,你只是选择了一条更适合你的路。”

她眼圈红了,低下头,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的边缘。

“我那时候……是有点自私。我害怕,害怕一辈子都困在那个小县城里。我看到了一个更大的世界,就不想再回去了。我怕跟你说了,你不会理解,更怕……更怕自己会心软。”

“我明白。”我说。

这一次,我是真的明白了。我不是在安慰她,也不是在逞强。一个农家出身的女孩,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大学,她怎么可能甘心再回到起点?她有她的抱负,有她的梦想。而我,当时的我,给不了她想要的一切。我们的分手,从她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起,或许就已经注定了。

“你后来……为什么突然就去当兵了?”她轻声问。

“想换个活法。”我淡淡地说,“事实证明,那条路,也挺适合我。”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我该回去了,他还在家等我。”她站起身。

“我送你。”

我们并肩走在黄昏的街头,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女。路灯一盏盏亮起,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到了她家小区门口,她停下脚步。

“建军,谢谢你今天能跟我说这些话。”她看着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真诚,“也谢谢你……当年的不打扰。让我……保留了一点体面。”

我心里一颤。原来,她一直都知道。她知道我的不写信、不联系,不是因为恨,而是一种笨拙的、属于我陈建军式的成全。

“好好生活,晚秋。”我说。

“你也是。”

她转身,走进了小区。我看着她的背影,那个曾经在我青春里掀起万丈波澜的背影,如今,只是一个普通妇人回家的背影,平凡,且真实。

我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才转身离开。

那一刻,我感觉压在心底三十四年的那块石头,终于被彻底搬开了。里面没有怨,没有恨,只有一个叫陈建军的年轻人,和一个叫林晚秋的姑娘,在1978年的夏天,用力地爱过,然后,认真地告了别。

第6章 一辆生锈的自行车

从北京回来后,我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但有些东西,确确实实地改变了。我的心境,前所未有的开阔和坦然。就好像一个困扰了自己半辈子的数学难题,终于找到了最简洁的解法。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解开的过程,让我看清了很多事。

我和妻子李慧的关系,似乎也更近了一步。以前,我总觉得我们之间隔着点什么,那是一段我刻意尘封的过去。现在,那层隔阂消失了。

一个周末的晚上,女儿从学校打来视频电话,叽叽喳喳地跟我分享校园里的趣事。挂了电话,李慧给我端来一杯热茶,笑着说:“看你,女儿一打电话,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

我喝了口茶,看着她,忽然开口道:“李慧,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过。”

李慧愣了一下,随即温和地笑了笑:“你说,我听着。”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用一种尽量平静的语气,讲述了我和林晚秋的故事。从那辆永久牌自行车,到那封分手信,再到这次在北京的重逢。

李慧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也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

等我说完,屋子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不怪我瞒了你这么多年?”我有些忐忑地问。

李慧摇了摇头,她伸出手,轻轻覆在我的手背上。她的手很温暖。

“不怪。”她说,“谁没有过去呢?建军,其实我大概能猜到一些。你心里藏着事,我看得出来。你这个人,什么都喜欢自己扛着。现在说出来了,你心里是不是舒坦多了?”

我看着她满是理解和包容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是,舒坦多了。”

“那就好。”她笑了,“都过去了。现在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以后,也都会是我。”

那一刻,我无比庆幸,在我人生的后半段,能遇到李慧这样的女人。她或许没有林晚秋那样的才情和光芒,但她给了我一个军人最需要的东西——一个安稳、温暖的家。

第二年,我正式退休了。

退休手续办完的那天,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王浩打了个电话。

“王浩,我退休了。过几天就回老家。”

“好事啊!老伙计,我给你接风!”王浩在电话那头嚷嚷着。

“接风不急。”我顿了顿,说,“你帮我把那辆自行车拾掇拾掇,我想看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王浩爽朗的笑声:“行!保证给你弄得跟新的一样!”

一周后,我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县城。变化很大,高楼多了,马路宽了,但空气里那股熟悉的味道,一点没变。

王浩开着车来接我,直接把我拉到了他家。在他家的杂物间里,我看到了那辆永久牌自行车。

它已经被擦拭得一尘不染,但车身上斑驳的锈迹,和磨损严重的脚踏板,还是暴露了它的年纪。王浩给车胎重新打了气,给链条上了油。

我推着它,走出杂物间,放在院子的阳光下。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冰凉的车把。嘎吱作响的链条声,后座上少女清脆的笑声,夏日河边冰棍儿的甜味……那些尘封的记忆,像老电影的片段,一帧帧在眼前闪过。

但这一次,我的心里,没有了当年的酸涩和不甘,只剩下一种温和的怀念。

我跨上车,试着骑了一圈。车子发出的“嘎吱”声,比记忆中更响了。我骑得很慢,很稳。

这辆车,曾经载着我的青春,载着我最初的爱情,驶向一个我无法抵达的远方。而现在,它老了,我也老了。我们都停在了时间的港湾里,看着曾经的惊涛骇浪,都化作了眼前的风平浪静。

我把它推回了杂物间,对王浩说:“谢了,兄弟。就让它待在这儿吧。”

它不应该再上路了。它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第7章 河边的风

在老家的最后一天,我谁也没约,一个人去了城外的那条护城河。

河还是那条河,但岸边的景象已经大不相同。原本的土路被修成了整洁的沿河步道,还装上了路灯和长椅。只有那棵老槐树,依然矗立在原地,枝叶比记忆中更加繁茂,像一把撑开的巨伞。

我走到树下,找了块石头坐下。

河水缓缓流淌,水面上映着蓝天白云。有风吹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也吹动了我花白的头发。

我忽然想起三十多年前,我就是在这里,捏着那封信,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那时候的我,觉得天都塌下来了,觉得我的人生完蛋了。

可现在回头看,那不过是我漫长人生中的一个坎儿。迈过去之后,我看到了更广阔的风景。我在军营里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收获了战友情,组建了家庭,养育了女儿。我的人生,并没有因为失去她而变得不完整,反而因为那段经历,让我变得更坚韧,更懂得珍惜。

我和晚秋,就像两条从同一个源头出发的溪流。一开始,我们并肩而行,以为可以汇入同一条大河。但走着走着,地势变了,我们各自拐了一个弯,流向了不同的方向,看到了不同的风景,最终汇入了各自的海洋。

没有谁对谁错,这只是人生的常态。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女儿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笑得阳光灿烂,和我年轻时一样,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我笑了笑,给她发了条信息:“丫头,在学校好好学习,但也要记得,人生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无论你选择哪条路,只要走得踏实,走得无愧于心,就是好路。”

发完信息,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夕阳西下,给河面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我沿着河岸慢慢地往回走,脚步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不再是那个活在过去阴影里的陈建军了。我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为国家奉献了半生戎马生涯的退伍老兵。

我的故事里,有过林晚秋,但她只是其中一个章节。翻过这一页,后面还有更长、更精彩的内容。

风,还在轻轻地吹。我知道,生活,仍将继续。而我,会带着这半生的风雪和感悟,平静而坚定地,走向我人生的下一个渡口。

来源:优雅天空一点号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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