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袭人是贾母的丫头,原名珍珠,只因贾母疼爱宝玉,见宝玉渐长,便将自己的丫头珍珠拨到了宝玉房里做大丫鬟。
袭人是贾母的丫头,原名珍珠,只因贾母疼爱宝玉,见宝玉渐长,便将自己的丫头珍珠拨到了宝玉房里做大丫鬟。
贾母的珍珠来到宝玉房里,宝玉就将她改名为袭人,因她本家姓花,从此是为花袭人。
红楼梦每一个名字都不是随随便便取的,花袭人当然也不例外。
01
关于花袭人名字的来历,书中有几处交待,一处是黛玉初来贾府时,贾母将珍珠、鹦哥分拨给宝玉黛玉时,书中道:
宝玉因知他本姓花,又曾见旧人诗句上有“花气袭人”之句,遂回明贾母,更名袭人。
第二次是贾政吩咐宝玉及众姐妹搬到大观园时,王夫人与宝玉说到袭人,贾政问袭人名字缘由:
贾政问道:“袭人是何人”
王夫人道:“是个丫头。”
贾政道:“丫头不管叫个什么罢了,是谁这样刁钻,起这样的名字?”
为什么贾政觉得这个名字刁钻,必有缘故。但什么缘故,书中未明说。
王夫人见贾政不自在了,便替宝玉掩饰道:“是老太太起的。”贾政道:“老太太如何知道这话,一定是宝玉。”
宝玉见瞒不过,只得起身回道:“因素日读诗,曾记古人有一句诗云:‘花气袭人知昼暖’。因这个丫头姓花,便随口起了这个名字。”
开篇只提到“花气袭人”,我们并不知具体是那首旧人诗句,这里重新点到“花气袭人知昼暖”,我们便知是陆游的《村居书喜》。
原诗如下:
红桥梅市晓山横,白塔樊江春水生。
花气袭人知骤暖,鹊声穿树喜新晴。
坊场酒贱贫犹醉,原野泥深老亦耕。
最喜先期官赋足,经年无吏叩柴荆。
但我们知道,原诗中陆游写的是“花气袭人知骤暖”,而《红楼梦》中却是写作“花气袭人知昼暖”,《红楼梦》删减十几载,传抄翻阅人无数,这一字之差应该不是笔误,而是有意为之。
王夫人忙又道:“宝玉,你回去改了罢。老爷也不用为这小事动气。”
贾政道:“究竟也无碍,又何用改。只是可见宝玉不务正,专在这些秾词艳赋上作工夫。”说毕,断喝一声:“作业的畜生,还不出去!”
可是,陆游的这首《村居书喜》描写的是早春乡间清新的风貌,并非贾政所说的什么“秾词艳赋”,那贾政说的“秾词艳赋”又是什么呢?
所以我们知道,袭人之名一定另有所指。虽然宝玉对外极尽搪塞,说什么袭人之名是出自陆游的《村居书喜》中的“花气袭人知骤暖”,纯粹就是无稽之谈。这老子是一眼就将儿子看穿,不过,贾政觉得只是“秾词艳赋”,暂未见宝玉有什么风流之举,也就没有纠着不放,顺其自然了。
02
所以宝玉和贾政心知肚明的袭人名字之出处到底是哪里呢?
我们见唐代卢照邻的《长安古意》: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
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
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
百尺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
游蜂戏蝶千门侧,碧树银台万种色。
复道交窗作合欢,双阙连甍垂凤翼。
梁家画阁中天起,汉帝金茎云外直。
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
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比目鸳鸯真可羡,双去双来君不见。
生憎帐额绣孤鸾,好取门帘帖双燕。
双燕双飞绕画梁,罗帷翠被郁金香。
片片行云着蝉鬓,纤纤初月上鸦黄。
鸦黄粉白车中出,含娇含态情非一。
妖童宝马铁连钱,娼妇盘龙金屈膝。
御史府中乌夜啼,廷尉门前雀欲栖。
隐隐朱城临玉道,遥遥翠幰没金堤。
挟弹飞鹰杜陵北,探丸借客渭桥西。
俱邀侠客芙蓉剑,共宿娼家桃李蹊。
娼家日暮紫罗裙,清歌一啭口氛氲。
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骑似云。
南陌北堂连北里,五剧三条控三市。
弱柳青槐拂地垂,佳气红尘暗天起。
汉代金吾千骑来,翡翠屠苏鹦鹉杯。
罗襦宝带为君解,燕歌赵舞为君开。
别有豪华称将相,转日回天不相让。
意气由来排灌夫,专权判不容萧相。
专权意气本豪雄,青虬紫燕坐春风。
自言歌舞长千载,自谓骄奢凌五公。
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
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惟见青松在。
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
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
看看这首诗,是不是就有了贾政口中说的“秾词艳赋”的意味了,所以花袭人之名并非以“花气袭人知骤暖”之句名其名,而是以其“飞来飞去袭人裙”名其名。
如果弄清这一层,我们就知道袭人并非什么知心姐姐花解语,而是“枉自温柔和顺”的水性杨花之人。
03
不信,我们看袭人名字首次出现接下来的介绍之语:
这袭人亦有些痴处:服侍贾母时,心中眼中只有一个贾母;如今服侍宝玉,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宝玉。只因宝玉性情乖僻,每每规谏宝玉不听,心中着实忧郁。
服侍贾母时,心中眼中只有一个贾母,服侍宝玉时,心中眼中只有一个宝玉,可是我们知道,袭人在第二十一回是与宝玉并不倾心的宝钗结盟了的。
(湘云)一语未了,只见袭人进来,看见这般光景,知是梳洗过了,只得回来自己梳洗。忽见宝钗走来,因问:“宝兄弟那去了?”袭人含笑道:“宝兄弟那里还有在家里的工夫!”宝钗听说,心中明白。又听袭人叹道:“姊妹们和气,也有个分寸礼节,也没个黑家白日闹的!凭人怎么劝,都是耳旁风。”宝钗听了,心中暗忖道:“倒别看错了这个丫头,听他说话,倒有些识见。”宝钗便在炕上坐了,慢慢的闲言中套问他年纪家乡等语,留神窥察,其言语志量深可敬爱。
在第三十回袭人是完全背叛主子,全身心地投入到王夫人的怀抱了的:
袭人道:“我也没什么别的说。我只想着讨太太一个示下,怎么变个法儿,以后竟还教二爷搬出园外来住就好了。”王夫人听了,吃一大惊,忙拉了袭人的手问道:“宝玉难道和谁作怪了不成?”袭人连忙回道:“太太别多心,并没有这话。这不过是我的小见识。如今二爷也大了,里头姑娘们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姊妹,虽说是姊妹们,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处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便是外人看着也不像。一家子的事,俗语说的‘没事常思有事’,世上多少无头脑的事,多半因为无心中做出,有心人看见,当作有心事,反说坏了。只是预先不防着,断然不好。二爷素日性格,太太是知道的。他又偏好在我们队里闹,倘或不防,前后错了一点半点,不论真假,人多口杂,那起小人的嘴有什么避讳,心顺了,说的比菩萨还好,心不顺,就贬的连畜牲不如。二爷将来倘或有人说好,不过大家直过没事;若要叫人说出一个不好字来,我们不用说,粉身碎骨,罪有万重,都是平常小事,但后来二爷一生的声名品行岂不完了,二则太太也难见老爷。俗语又说‘君子防不然’,不如这会子防避的为是。太太事情多,一时固然想不到。我们想不到则可,既想到了,若不回明太太,罪越重了。近来我为这事日夜悬心,又不好说与人,惟有灯知道罢了。”
王夫人听了这话,如雷轰电掣的一般,正触了金钏儿之事,心内越发感爱袭人不尽,忙笑道:“我的儿,你竟有这个心胸,想的这样周全!我何曾又不想到这里,只是这几次有事就忘了。你今儿这一番话提醒了我。难为你成全我娘儿两个声名体面,真真我竟不知道你这样好。罢了,你且去罢,我自有道理。只是还有一句话:你今既说了这样的话,我就把他交给你了,好歹留心,保全了他,就是保全了我。我自然不辜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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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结
袭人之名,两处点醒我们其深有用意,然作者不过是在用些是是而非之语糊弄咱们,真正深意并未直写,而是深藏在贾政点而未穿的只字片语当中。
如果真正究出袭人之名的用意,我们就知道表面上如桂似兰的袭人,其实是飞来飞去袭人裾,毫无忠心可言,她爱宝玉,但她更爱自己。
于工作而言,她是贾母的奴仆,却照顾着宝玉玉,宝玉是她的主子,她却逆着宝玉的心,帮衬着算计宝玉的人。于感情而言,她与宝玉有着肌肤之亲,最后却落得于蒋玉菡相守。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袭人都不是“花气袭人知骤暖”的袭人,而是“飞来飞去袭人裾”的袭人。
来源:山村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