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官兵搜查之时,爹爹毫不犹豫推出了刚满14岁的姐姐顶替她入狱。
太傅之女沈明珠家里获罪后,我爹收留了她。
在官兵搜查之时,爹爹毫不犹豫推出了刚满14岁的姐姐顶替她入狱。
后来姐姐以罪臣之女的身份,被充作军妓折磨致死。
娘亲因姐姐的死过度悲伤,导致眼睛失明。
那一年,为救母亲,八岁的我把自己卖给了当地富户。
任性的沈明珠得知我签了卖身契,一边骂我没有骨气,不知廉耻,一边不顾父亲反对,跑到香满楼当了清倌人。
后来她成了太子妃,爹爹和娘亲葬身一场大火。
香满楼也化为灰烬。
八年后,太子登基,我凭借一曲羽衣舞留在宫中。
入宫后,我费尽心机揭穿沈玲珑的真面目,殊不知皇帝早就知道一切。
我一败涂地,最终被剖腹取子,成为沈玲珑当上皇后的最大助力。
意识消散间,我心中涌起了巨大的怨恨和不甘。
凭什么?难道就凭他们出身高贵,就能肆意践踏别人的性命,玩弄别人的人生。
不,我不甘心。
若能再来一次,我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1.
灵魂飘在半空中的时候,我恍惚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八岁之前,我像所有的普通小孩一样,每天缠着母亲要新衣裳,撒娇求爹爹买糖葫芦,犯错了就躲到姐姐身后。
那时候的日子,无忧无虑。
直到那年,沈玲珑敲开家门,求父亲收留。
爹爹谎称太傅夫人曾是他的救命恩人,为了报恩,将沈明珠藏在家中。
后来官兵搜到这里,一向温柔慈爱的爹爹哄骗着姐姐穿上沈明珠的衣服,被正在抓逃犯的官兵抓走。
后来姐姐代替她以罪臣之女的身份,被充作军妓,不足十天,就被折磨致死。
我和娘亲去乱葬岗给她收尸时,曾经温柔漂亮的姐姐被蹂躏得不成人形。
我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意外听见爹爹原是太傅府中后院管家,因对主母产生非分之想被发现后逐出府。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质问起这个曾经疼爱我们的父亲:“太傅夫人真的是你的救命恩人吗?她何时救过父亲?还是,沈明珠其实是你的女儿?”
寂静的小屋里,我被暴怒的父亲打得半死。
他不允许我侮辱他的白月光,随后转身便带着沈明珠出了家门,丝毫不管因没了姐姐而悲伤抑郁的娘亲。
得知真相,娘亲怒火攻心,吐出一口血后,昏死过去,再醒来眼睛就看不见了。
听说有位晏大夫医术高超,能治百病,但是费用普通百姓承担不起。
姐姐已经没了,我不能再失去娘。
深思熟虑后,我找到当地富户贾老爷家中,用卖身契换来五十两银子。
索性我有一副不错的皮囊,贾老爷看见我时,眼里闪过的亮色让我知道母亲有救了。
为了能发挥最大价值,贾大人将我留下,安排专人每日教我弹琴吹箫,吟诗写字,调香弄药。
只待日后,能被送给京城的贵人,助他登上仕途。
尽管年幼,我也知道将来不过是那些贵人们的玩物,但此时我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看着我从外面回家后日日读书写字,练琴学画,沈明珠嫉妒不已,不顾父亲反对,跑到香满楼当了清倌人。
三个月后,原先的二皇子在党争中取得胜利,顺利被册封为太子。
一次在巡视江南途中,对正在弹琴的沈玲珑一见钟情。
不顾一切将沈明珠接回京中,放在外祖家将养,对外称是府里的三小姐,幼时在乡下养病,如今年岁大了,接回来议亲。
当然,我后来才知道,沈明珠获罪前便与二皇子相识,在江南演上一出,不过是为了让她名正言顺成为太子妃罢了。
为了抹去沈明珠不堪的过去,沈明珠改名沈玲珑,而所有知情之人都得闭嘴。
一夜间,香满楼燃起了大火,曾经辉煌不可一世的歌乐坊瞬间化为灰烬。
据周边居住的百姓说,半夜起火,事出突然,楼里的人都被烧死了。
那把火烧的太旺,夜风将火星吹落到隔着几个胡同的小巷里,等我从贾家学完跳舞回到家时,娘已经面目全非了,爹胸口的窟窿还在流血。
是啊,尊贵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娘娘,怎么能是罪臣之女,有清倌人的过去呢。
为了报仇,我处心积虑寻找入宫机会。
若能成为宠妃,必能用皇上的手杀了她。
可在16岁这年,先皇突然驾崩,太子继位,太子妃成为了皇后娘娘。
而我也终于找到机会,借着司教坊招募舞姬,顺利进入宫中。
为了接近她,我在中秋宫宴上凭借一曲羽衣舞引得皇上注意。
此后,一路献媚争宠,与沈玲珑明争暗斗,企图离间皇帝与她之间的感情。
但我费尽心机,却像个跳梁小丑。
在我怀胎十月时,皇帝一声令下,刀锋划过肚皮,皮肉翻飞。
巨大的疼痛让我几度晕厥又被迫清醒,眼睁睁看着皇帝和沈玲珑抱着孩子离去。
身下的血水很快将地面染成鲜红,我在怨恨和不甘中死去。
2.
原本飘在半空中的灵魂突然开始剧烈颤抖。
一道光影闪过,“啊……”伴随着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我猛的坐起身。
秋枝来到床边,却对上一双阴狠怨毒的眼睛,她吓了一跳,试探性开口。
“霜璃,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看着眼前的人,我脑子有一瞬间的混沌。
目光慢慢扫过周围的陈设,意识也逐渐回笼。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我的执着与怨念,我竟然回到了三年前还没有进宫的时候……
虽然改变不了姐姐和娘亲的结局,但至少这一次,我一定要为她们报仇。
看着秋枝担忧的眼神,我感慨万千,回抱住她。
秋枝和霜璃是一起被买进贾家的,那段日子,我们曾一起生活学艺。
秋枝的容貌不及我,可在音律上却有不同于常人的天赋。
可是自从被送进宫后,我便失去了和外面的联系。
上辈子再次找到秋枝消息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就在我离开的半年后,秋枝就被送给一个五十岁的老将军,入府半个月就被虐待而死。
“霜璃?霜璃……”秋枝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大人刚从衙门那儿回来,让你收拾收拾,过去见他”。
我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今天是贾老爷把我送给巡察御史,也是当朝最得皇帝信任的听风院院首祁煜川的日子。
历来听风院直属皇帝,不涉党争,只对皇帝忠心,专替皇帝明察暗访,院首大人更是权势滔天。
这次,朝廷显然有备而来,祁煜川一到江南并未整顿歇脚,便立马召集当地富商,丝毫未给大家准备的机会。
贾老爷全名贾仁宜,是五皇子母家的表亲,也是五皇子的钱袋子。
多年来,瞒着朝廷偷采私矿,走私食盐,开赌场,乐坊,所有挣钱的门路都有涉及。
只是往常京城派来的御史,还未到江南,五皇子已经派人提前通传,打过招呼,才保证了这么多年相安无事。
如今,五皇子在党争中斗败,被圈禁在宗人府,自然无人再能做他的保护伞。
于是,他想起了后院里养的这群姑娘们,该派上用场了。
但连续送上三位姑娘,均未见得了这位院首大人的面。
不得已,他只能派出自己压箱底的宝贝霜璃。
按照贾老爷的安排,我被人用一顶小轿送去了扬州知府的宅邸。
到了地方,我一边往这位巡察史住处走着一边回忆着上辈子发生的事。
上辈子,巡查史来到扬州不久后,当今圣上便驾崩了,太子登基。
等到祁煜川带着调查到的奏报和证据返回京城时,宫里早已变天。
祁煜川呈上的奏报也不了了之,原本等着面呈回禀,等来的却是被降为羽林卫的圣旨。
副院首林松被提拔为院首。
在后宫多年,我在与沈玲珑斗的过程中也探听到了一些宫里的秘辛。
这位听风院院首的身世并不简单……
上辈子自己出身卑贱、单打独斗,最后一败涂地。
重来一次,我绝对能再重蹈覆辙。
想到这里,我握紧了拳头。
3.
“大人要休息,姑娘请回吧。”侍卫通传道。
我早知会有如此结果,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传闻这位院首大人刚正不阿,不近女色,所以我从没有想着凭借这张脸靠近他。
转过身,我请求门口的侍卫帮我取来纸笔。
在纸上涂涂画画了几分钟后,将纸折好交给侍卫,还给他塞了几锭银子。
半个时辰后,祁煜川果然同意了见我。
走进房间的那一刻,未等我反应过来,一双强劲粗糙的手就掐上了我的咽喉。
强烈的窒息感让我感觉自己下一刻就会死去,眼睛里溢出生理性泪水。
就在我以为我的复仇之路要终结在这里时,祁煜川松开了手。
我瘫坐在地上,不等我缓过神来。
面前的人已经冷冷开口:“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整了整衣裙,爬起来恭敬的跪在地上,我知道,我触碰到了这位权臣的逆麟。
缓了缓,我开口道:“大人,奴婢并无恶意,只是想求大人垂怜,不要将奴婢送回,若是今晚未留下,定会受到受罚,求大人开恩”。
我的语气里充满了惶恐不安,小心翼翼又带着恳切。
然而我知道接下来才是重点。
祁煜川抬起我的下巴,语气更冷:“我的耐心有限。”
我连忙咳了咳开口道:“大人,这幅图案是我在老爷的书房里发现的,有一次我在老爷和……京中贵人的通信中见过,便记下来了”。
为了取得他的信任,我再次开口:“奴婢另有一重要消息,二皇子要暗中谋害皇上,此次大人奉命离京,正是他们下手的好时机。”
祁煜川冷笑:“你一个小小舞姬,我凭什么信你?” 我更加恳切:“只要大人肯给奴婢一个进宫的机会,奴婢自然将所知道的如数告知。”
我知道,皇帝的死讯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扬州,无论如何,祁煜川是来不及赶回去的。
终于,他一成不变的脸色有些松动,问道:“你可知诬陷当朝皇子是何罪名?”
“我家老爷表面上是五皇子这边的人,实际上,他一直做着两手准备,就怕哪一天五皇子败了,他被连累落得诛九族的下场。”
“从两年前起,他便为二皇子暗中提供助力,其中包括寻找一味无色无味的西域毒药,每半个月服用一次,皇上只会身体衰弱,御医也查不出来原因。”
这也是我前世入宫后才得知的事情,怪不得五皇子入狱,贾老爷不但没有被牵连,反而成了当地的知府。
原来他一直都在未雨绸缪,只是,此时他不得不拖延时间,等人去给二皇子报信,故才将我送给这位院首大人。
祁煜川想到皇帝这两年身体确实大不如前,对我的话又信了几分。
“你既然知道皇上的身体不好,难道不知道即使爬上了龙床,一旦皇上驾崩,你作为妃子也需要陪葬吗?”
祁煜川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些兴味之色。
“昔年有算命先生给奴婢看过相,说奴婢命中子嗣繁多。奴婢出身卑微,自然要为后代着想,绝不让他成为奴婢一样的蝼蚁”。
前世身处后宫,别的本事没有,谎话却能张口就来。
祁煜川没有再说话,静静盯着我看了很久,就在我快顶不住他的目光时,他开口道:“你今晚先西厢房住下,明日一早再回贾家。”
我知道,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
尽管他此时对我的话半信半疑,但秉承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
接下来,他一定会派人回京查探宫中情况,一旦查到异常,自然会相信我的话。
果然,在我走后不久,祁煜川唤来了潜伏在暗处的暗卫,匆匆低语吩咐几句话,暗卫便迅速离开了。
第二日清晨,我回到贾府,告诉贾老爷,巡察史大人对我很满意,不会为难咱们贾家。
是的,贾老爷后院养的“有出息”的姑娘们都统一对外称是贾家的女儿。
贾老爷听完此话,不由得放宽了心,对我也愈发重视,金银首饰,绫罗绸缎给我搬了好几箱,仿佛我真的是他女儿。
我知道他不缺这点东西,也乐意收下了。
七日后,京中果然传来皇帝薨世,太子登基的消息,只是比前世早了十多天。
可能是祁煜川的人在调查中漏了马脚,打草惊蛇,导致太子李怀宁提前下手。
祁煜川再次吩咐人把我带进府中。
这一次,他直接开口:“你还知道些什么?”
“这就得看院首大人的诚意了,如果大人能助奴婢达成心愿,奴婢必定知无不言”。
我说的都是真的,毕竟,比起那些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虚伪上位者,我更愿意让这种爱重百姓,有原则和底线的人站到最后。
临走前,我提醒他小心他的副院首林松。
这一次,有了我的提醒,他没有直接递交奏报,而是将情况交由大理寺调查。
但他还是如前世那样收到了贬斥圣旨,内容依然是办事不力,辜负皇家信任,但至少还是个千户卫。
贾家依然安然无恙,和前世不同的是,贾老爷没有被封为知府。
不是因为新皇不想给,而是大理寺调查完后,几个老臣拼死劝谏。
考虑到初登帝位,不好和朝臣闹的太僵,便各退一步了。
沈玲珑入宫后,受尽宠爱优待,唯独太后不满。
原因无他,入宫多年,仍无所出。
早在太子还在东宫时,太后送过很多通房丫鬟过去,都被李怀宁遣送走了。
当时虽心有不满,却也明白夺嫡之路凶险,不愿给他增加额外的负担。
只是如今,大业已成,子嗣问题也不能再回避了。
太后当即吩咐内务府准备选秀,六品管员以上家中的适龄待嫁女子均要参加。
听闻这个消息,沈玲珑在太后面前体贴的表示皇家子嗣重要,转过身却在李怀宁面前委屈的不能自已,要求皇上绝不可负她。
直到李怀宁承诺绝不会宠爱别的女子,她才满是感动的扑进了他怀中。
但李怀宁心里也担忧,沈玲珑没有孩子,如果直接封为皇后会被人指摘,便想要找个家世低的清白女子参加选秀,帮她固宠生孩子。
“一定要找面相和八字都适合生男孩的。”他心里暗自思考。
4.
半个月后,我乘着贾府准备的马车前往京城。
手中捏着祁煜川派人送过来的玉佩,心里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
贾家这边自从新皇登基,就不再与这边有所联系,没有任务安排,也未有提拔奖励。
贾仁宜的心里总归还是七上八下,摸不准皇帝的心思。
担心皇帝翻脸无情,秋后算账,毕竟他曾经没少帮助五皇子。
可如今,五皇子的亲眷全部下狱,自己也是自身难保。
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让我入宫,一旦我能得到皇帝的宠爱,他便多了一重护身符。
到了京城大理寺寺丞家中,夫人见到玉佩后立马热情的拉住了我的手。
“霜璃姑娘,你可来了,快请进”。
夫人的笑容出自真心却隐含担忧:“祁大人说有姑娘愿意替我家云微参加选秀,我原本还不信,没想到姑娘竟真的来了。”
大理寺寺丞家中共有三子一女,小女儿楚云微自幼受尽宠爱,前两个月刚办完及笄礼,就遇上选秀。
她死活不愿进宫,父母也心疼孩子,故就有了我来替楚云微参选了。
5.
殿选那日,沈玲珑并未出席。
要和人分享自己的夫君本就不悦,何况还得自己亲自看着,这不是更加诛心吗。
一连好几批秀女被赐花送走后,太后终于坐不住了。
等到我们这一组六个人上场时,太后看着旁边都是牡丹,百合绣纹样式的衣服中,唯独我衣服上的花看起来不一样。
衣服上的花朵红艳艳,衬得我本人脸色更加明媚娇气。
太后开口:“你衣服上绣的是什么花?”
我不卑不亢,端庄行礼:“回禀太后,臣女衣服上绣的是石榴花。”
太后正疑惑,身旁的宫女面含微笑开口:“禀太后娘娘,民间传闻,石榴花有多子多福之意”。
我偷偷看向那宫女,她却似乎并未注意到我。
这也是祁煜川的人?
果然,找他是对的。
听完宫女的回禀,太后心情极好,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兆头,不等皇帝开口,就先让身边的太监总管给赐了牌子。
后面,皇帝又不情不愿指了两个,只不过,两个都是六品官家的庶女,身份并不高。
如愿进宫后的第一晚,祁煜川来了,穿着千护卫的衣服。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抢先开口。
“文华殿的正厅,进门面对的中心挂着一副名画,下方摆着一个花瓶,花瓶拿开后,暗格里有大人想要的东西。”
他皱眉盯着我许久。
看我短短时间内,已经丝毫没有之前的做小伏低,穿着华丽的宫装沉稳大气,仿佛已经这本就是我的衣服,已经了穿过千百遍。
他早就知道我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愿意帮我一把。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离开前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宫中险恶,好自为之”。
我淡淡一笑,宫中险恶……要看恶的是谁,如果我才是那个恶人呢。
6.
入宫一月,皇上未翻任何人的牌子,也没有宠幸任何妃嫔,这些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我并不失望。
毕竟,我以楚云微的身份入宫,只是个常在,要扳倒一个皇上和贵妃谈何容易。
但,我不急,有的是人急。
太后召我们三个新封的常在训话,反复敲打,不断强调子嗣,又派心腹嬷嬷去给皇帝送了一股暖身酒。
傍晚,皇帝果然去了翠微宫。
但是据宫人说,他本来是要去沈贵妃宫里,但被沈玲珑拒之门外。
随后,他去了许常在宫中,刚坐下喝了杯茶,就看到许轻洛衣衫半露朝他靠近。
本就心烦气躁的李怀宁当场破口大骂:“不知廉耻,世家女子的德行就是这样吗?穿成这样伤风败俗,有什么脸成为宫妃。即日起,许常在禁足三个月,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外出。”
许轻洛委屈不已,她明明是按照太后宫里嬷嬷的吩咐做的,却被皇上责骂申斥,还被禁足。
皇帝甩袖而去。
我早知他不会在许常在宫中留宿。
故而,早早等在了御花园—他回宫的必经之路上。
我带着婢女秋枝——没错,我把秋枝也带进宫里了,贾老爷也觉得多一个人多一重保障,并未多做犹豫就把她给了我。
秋枝带着一个小布包,里面装好了提前抓到的萤火虫。
只待皇帝经过,便可放出来。
之所以知道萤火虫可以吸引皇帝的目光。
不过是因为上一辈子沈玲珑一直自诩温柔善良,在皇帝面前扮演天真懵懂的样子。
因自幼相识,在皇帝心里她纯洁无瑕,始终是那个喜欢星星,月亮,萤火虫的明媚少女。
果然,他罕见的在御花园里发现萤火虫时,自然也顺着萤火虫飞的方向看到了我。
眉目间不自觉染上烦躁:“云常在这么晚不在寝宫里歇息,来御花园干什么?”
我自然不会承认是来堵他的。
上一辈子我费尽心机讨他欢心,多次揭露沈玲珑虚伪的一面,但他不顾事实,只觉得我心思深沉,恶毒钻营,每每重罚于我,对她却是口头提醒。
我急忙跪下认错,语气充满惶恐:“臣妾不知皇上在这里,扰了皇上兴致。请皇上恕罪”
“哦?你不知。”他眼里溢满嘲讽我。
“臣妾听宫人回禀,皇上去了许姐姐宫中,想来必定会留宿,恰逢今日月半,臣妾看到这萤火虫,想起家中亲人,故而不知不觉走到此处,臣妾这就离开。”
我的眼角适时溢出一滴眼泪,看着楚楚可怜。
但我知道,这远远打动不了李怀宁的心。
如我所料,他并没有挽留,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幸好我也没想做什么,只要给他留个印象就算完成。
回到宫中,我吩咐秋枝再准备一床被子。
果然,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有宫女来回禀,皇上来了。
看着他脸上掩饰不住的烦躁情绪,我知道这次他真的生气了。
作为九五之尊,向来都是被人捧着。
何曾有别人敢给他脸色,何况是两次被拒之门外。
他脸色铁青的站着,不发一语。
“你是死人吗?还要朕教你怎么侍寝吗?”半天后,他沉闷开口。
我伸出手慢慢替他宽衣,待他坐上床沿后,便俯身:“皇上早些休息吧,臣妾就在旁边,有事您随时唤我。”
听到我的话,他仿佛才回神。
开始正眼看着我,眼里有些兴味,更多的是不解。
“怎么,你不打算侍寝?”
入了宫的女人哪个不是千方百计想得到皇上的宠幸。
我也想,但不是现在。
我知道,要想让他放下警惕,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
“臣妾自然是想伺候皇上的,但臣妾也知道,皇上心里只有贵妃娘娘,臣妾愿意等。”
李怀宁看着我,眼里褪去了烦躁:“你倒是识趣。”
我拿出提前收拾好的被子来到了贵妃塌上。
这一夜,我们相安无事。
翌日清晨,沈玲珑果然耐不住了。
借着请安的功夫,将我单独留下。
她没有认出我,却也不影响她讨厌我。
因为太子昨晚在我宫中留宿的事儿早已传遍后宫。
在御花园偶遇的事自然也瞒不住。
宫中妃子本就不多,我是自贵妃娘娘之后第一个侍寝的,自然引得她不悦。
沈玲珑借着训诫宫嫔的借口,足足让我跪了两个时辰。
远在勤政殿的李怀宁得知这一切,心情舒爽了不少,果然玲珑还是最在乎我,昨晚只是在闹小脾气。
他知道我们并没有发生什么,也知道我无辜受到牵连,被惩罚受了委屈,他也并不在意。
毕竟像我们这种身份低微的人,受不受委屈不重要。
回到宫中,我的膝盖已经全是淤青红肿。
沈玲珑身边的宫女早就吩咐太医不许医治。
我只能和秋枝自行调配消肿祛瘀的药。
毕竟当初,贾老爷是想过把我们送给那些变态的达官贵人,自然也让我们学过基本的药理和调香,避免贵人不尽兴,开罪了他。
此时此刻,学到的那些东西倒也派上了用处。
但宫女从宫外采购药品,没那么容易。
不过对于护卫来说,这却不难。
7.
在知道了文华殿中的秘密后,祁煜川沉寂了一段时间。
后来借故被逐出宫外,成为皇陵护卫。
出宫后,祁煜川利用之前听风院院首替先皇办差过程中知道的秘密,开始布局。
这边,我借着采购药品的时机,吩咐秋枝从宫外买一些香料。
沈玲珑原以为我会去御前告状,但我并没有。
这倒是令她很意外。
不是我不想告状,而是因为我知道,一旦开口,引来的只会是李怀宁的厌恶。
当夜,李怀宁又去了沈玲珑宫中,二人和好如初。
隔日再次请安时,和我一同入宫的侍郎之女林静怡今日找到机会,忍不住讥讽:“以为爬上皇上的床就能变凤凰吗?可惜,皇上心中只有贵妃娘娘一人。”
沈玲珑听了不由得心情愉悦,嘴上却淡淡开口:“林常在不要胡说,入了宫大家都是姐妹,理应互相照顾才是。只是……”
她顿了顿:“大家都是宫中妃嫔,从小受过教养,要懂得自尊自爱,千万不可作出蓄意勾引,有伤风化的事。”
说完,眼神故意看了看我。
我面不改色:“是,臣妾受教了”。
晨会结束,林静怡冷嗤一声,转身离去。
这位林常在因为容貌与贵妃娘娘有五分相似,便自命不凡的以为自己入宫后必定会最先得到恩宠。
然而,事实相反,自然会气急败坏。
秋枝告诉我,林静怡已经悄悄派人打听我那天侍寝的细节。
在我的暗示下,宫女挑了一部分告诉了她。
得知我提前准备了萤火虫时。
她气愤的搅紧了手中的帕子,骂到:“早就知道她是个狐媚子,生了一张妖艳风情的脸,一双眼睛看谁都媚眼如丝,怪不得把皇上勾引到床上去了。”
我既然知道她想效仿,自然要助她一臂之力。
当即吩咐秋枝给林常在送上一盆我亲手种的百合已示赔礼道歉。
以她的性子,必然不会要。
但只要秋枝能进到她的寝宫,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前世,我知道这位林常在有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养的十分精贵。
用的猫砂自然也是顶顶好的。
这只猫爱闻异香,尤其爱百合中间那点花蕊。
果然,秋枝走后不久,林常在的宫人便将我送去的那盆花丢出来了。
而,那只猫也如预料中那样将百合花花蕊重新刁回了寝宫。
见此情形,林静怡立马吩咐内务府每日送一束百合给自己的爱宠。
内务府得了贵妃娘娘的令自是不敢擅自提供,可也不能直接拒绝。
为难之际,秋枝出现了,借着领月例银子的时机透露出我宫里养了许多百合的消息。
随后,林常在宫中每日都会出现一束新鲜百合花。
不出半月,宫中再次传来消息。
林常在成功侍寝了。
贵妃娘娘发了好大的火,摔碎了好多皇上赏的名贵瓷瓶。
看吧,平日里满嘴贤良淑德,宽容大度的贵妃娘娘这么容易就破防了。
隔日在御花园遇见时,林静怡像一只高傲的孔雀。
丝毫没有注意到假山后鹅黄色的衣角。
不待她开口,我抢先到道: “林姐姐真是好福气,能得到皇上宠幸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
语气一转,又状似惋惜:“只可惜皇上与贵妃娘娘情深意重,入了宫,咱们姐妹哪怕只侍寝一次,也是好的”。
林静怡果然本来还充满愉悦的脸,瞬间转阴,开始口不择言:“你不行,不代表我做不到,能侍寝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皇上是天子,想和谁在一起,不过一句话的事,贵妃娘娘又怎么样,还不是……”
话未说完,暗处的身影已经抑制不住冲了出来,电光火石间,林常在挨了一巴掌。
还未等林静怡缓过劲来,沈玲珑又补上了一巴掌,嘴里嘶吼着“贱人”。
正当她拔下簪子准备划烂这张和它相似的脸时,李怀宁出现了。
看到他,沈玲珑立刻变了脸,原本狰狞仇视的表情立马变得泫然欲泣,委屈不已。
“皇上,林常在说你变心了,你是不是心里没有我了……”她说着,眼泪漱漱落下。
李怀宁哪见得了心爱之人如此伤心,当即下令:“林常在以下犯上,罚抄宫规100遍,在这里跪上三个时辰再回去。”
沈玲珑还欲再开口说什么,李怀宁打断了她。
带着她匆匆回到了贵妃寝宫。
这边,林静怡晕倒被宫女抬回寝宫时,身边的大丫鬟已经去请太医。
毕竟,入宫前她也是养在家里的大小姐,没有受过折磨,自然扛不住三个小时的罚跪。
和上次一样,得了贵妃娘娘的令,没有太医敢出诊。
只是,太后宫里是有常驻太医为太后保养身体的,一般不必听贵妃娘娘的安排。
故,丫鬟见主子一直未醒,不得已求见太后娘娘。
太后早就看沈玲珑不顺眼,在得知她随意责打宫妃时,立刻派人将她带到慈宁宫。
不容拒绝的罚她在小佛堂静心自省一个月,抄写佛经二十卷。
太后这么做的目的,一是希望给她一个警示,另一边也是希望其他宫妃抓住机会,尽快怀上龙嗣。
8.
李怀宁不是没有找过太后求情,都被太后回绝了。
见李怀宁执意恳求,太后换了一种方式:“我知你与她感情甚笃,但你想立她为后,就必须长远考虑,她既无所出,还如此善妒,将来如何说服朝臣,何不趁此机会磨一磨她的性子。”
皇上果真不在替他求情,太后却以为皇上听进去了。
实则太后的话只是提醒皇帝该将朝臣清理一遍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沈玲珑在太后的小佛堂里抄经,一开始,她以为皇上很快会救他出来。
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外面没有丝毫动静,从一开始的委屈期待到失望落寞,愤怒怨恨只用了十天。
她不知道的是,皇帝正在整肃朝堂,将重要职位全换成自己的人,为她铺路。
只是官员们到底是谁的人,就不好说了。
而这段时间,我也没有闲着。
每日去给太后请安,顺道探望关心贵妃娘娘。
再借着传达贵妃娘娘近况的理由,每日给皇上送些糕点,路过御花园还要采一枝鲜花放进食盒。
李怀宁向来比较谨慎,尤其是先帝之死,让他更加谨慎。
每次都由太监用银针试过之后才吃。
听着沈玲珑在小佛堂潜心为他祈福的话语,李怀宁感动不已,手上也在加速整肃朝堂的步伐。
很快,朝廷的重要官职基本上都换了新人,原来的老臣要么告老还乡,要么贬斥出京。
这一个月里,我安守本分,每次除了带吃的,聊贵妃的近况,其他的并不多言。
李怀宁也慢慢放下警惕,偶尔批阅奏折,累了也会让我给他按按太阳穴,揉揉肩膀。
在我给他摇着扇子,他迷迷糊糊小憩过去时,嘴里还在嘟囔着“玲珑,我心里只有你,你放心,皇后之位一定是你的……”
皇上和贵妃果然伉俪情深。
如果不是踩着我们一家人的鲜血,我甚至都想祝福他们了。
9.
一个月后,贵妃娘娘的惩罚期结束。
回到宫里时,李怀宁已早早等在了她的寝宫。
他很想念她,想抱一抱她,说说自己为她做了什么。
可是,见到沈玲珑的那一刻,他的欣喜还未来得及表达,就被沈玲珑眼里的怨恨惊到。
沈玲珑走到里间的梳妆台,拿起那只定情的钗子准备摔在地上,却被李怀宁夺过。
“你听朕解释,朕不是不救你,朕这段时间……”
“我不听我不听……你既然已经变心,这钗子又何必再留着。”沈玲珑情绪激动。
二人争执间,金钗插到了李怀宁的胸口。
沈玲珑愣住了。
但随即她又想到宫女回禀的话,“李怀宁日日召见云贵人陪侍”,她的怒气瞬间就盖过了那点理智。
出口的话也是“皇上既然已经另有新欢,臣妾这里就不留皇上了”。皇上愣了一会儿后,将钗子握在手中,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李怀宁不是不知道沈玲珑的脾气,没有表面那么温和善良,只要没有伤及到他,他都会觉得那是小脾气小性子,女孩子有一些任性更可爱娇憨。
之前她罚跪云常在,怒扇李常在,他都不以为意。
只是如今,他神色落寞的看着自己的伤口,隐隐泛疼。
心里也不禁开始怀疑,她还是记忆中的那个单纯柔弱的邻家妹妹吗?
幼时第一次见面,是她在街头施粥,粥棚前,人声鼎沸里,她正亲手将一支素银簪子递给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嘱咐他换些钱粮度日。
只那一眼,他便觉得这个女子真诚善良,不同于别的世家小姐娇柔做作。
后来二人在赏花宴上遇见,一个丫鬟不慎打碎了珍贵的琉璃盏,吓得跪地瑟瑟发抖,主家正要责罚,她及时求情制止。
让他印象更为深刻,如此单纯良善之人,让人只想把她保护起来,不让世俗沾染。
后来太傅获罪,举家被牵连,她不得已踏上逃亡之路。
也许是巨大的变故,让她有了些许改变。
想到这里,他又无比心疼。
只因当时和五皇子的斗争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绝不能在此时冒险。
故而未能及时将她接回,导致她流落在外,遭受许多屈辱。
所幸后来寻回,如今也算得偿所愿。
今后,绝不让她再受委屈。
10.
不过一刻钟,李怀宁到了我宫里。
他不想叫太医,更不想被太后知晓受伤之事。
他知道我之前被罚后有自己处理伤口。
进入寝殿后,收到他的暗示,我立马屏退了丫鬟和伺候的人。
帮他解开了衣服,看着还在流血的伤口。
我犹豫了一会儿,拔出头上的钗子插进了自己的胳膊。
在他震惊的目光中,从容开口:“秋枝,请太医。”
我会一点基本的药理,但我这里没有药材,我也不会治外伤。
最重要的是,我要让他看到我为他做了什么。
这次顺利请来了太医,也是因为沈玲珑刚刚受完罚,有所收敛。
“云微,你不疼吗?”他低头看着我,目光深邃。
我轻轻摇头,声音温软如水:“不疼。能替皇上挡去些许烦忧,是臣妾的福分。”
手上却动作不停,学着太医的方式,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蘸了药膏,一点一点为他涂抹后包扎好了伤口。
李怀宁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你为朕受伤,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
这是无数妃嫔梦寐以求的机会。
金银珠宝,位份晋升,家族恩荫……她可以开口要任何东西。
然而,我只是抬起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眼眸,凝望着他,缓缓地、无比真诚地摇了摇头。
“臣妾什么都不要。”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臣妾只愿皇上龙体康健,岁岁平安。”
李怀宁微微一怔。
他听过太多或直白或婉转的索求,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说“什么都不要”,所求的,仅仅是他“平安”。
在这充满算计与冰冷的深宫里,这份看似毫无杂质的心意,像一滴温水,落在他日渐被权利算计侵蚀而变得有些麻木的心湖上。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看着她眼底那片纯粹的、不掺任何欲望的担忧,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平安……”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品味着什么,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这宫里,或许也只有你,会这般想了。”
他没有再说赏赐的事,但那份无声的触动,远比任何实质的赏赐都更为有用。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不远处的花瓶里,洁白的百合花正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11.
接下来的日子,皇帝李怀宁果真日日来我宫中。
除了换药之外,他也享受在这里的片刻安宁,享受我亲手调制的、让他欲罢不能的点心,享受温柔小意的陪伴和宁静。
在外人看来,这无疑是烈火烹油般的盛宠。
秋枝适时放出去的消息,也被各宫眼线一一回禀,内容都是云贵人如何独占圣心。
然而,我心里如明镜一般。
李怀宁对沈玲珑多年的情分,并非一次冲突就能根除。
他此刻的冷落,更多是帝王威严受损的愠怒,而非情爱消散。
于是,每一次李怀宁来时,我总会在恰到好处的时机,为沈玲珑说上几句“好话”。
“皇上,贵妃娘娘今日又派人来询问您的伤势了。”我一边为他斟茶,一边柔声细语,“虽说那日姐姐行事冲动了些,但心里终究是记挂着皇上的。”
李怀宁闻言,只是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我又道:“臣妾听闻,姐姐在宫中日夜垂泪,想必也是后悔不已。皇上您知道的,姐姐性子是骄纵了些,可对您的心意,却是做不得假的。”
“您……要不要去看看她?哪怕只是训斥几句,也好过让她一直伤心难过。”
我每句话里都充满了“设身处地”的体贴,句句看似在为沈玲珑求情,实则是在不断提醒李怀宁——沈玲珑在因他而“伤心”,需要他去“安抚”。
这无形中助长了李怀宁“或许她已知错”的念头,也微妙地满足了他作为帝王和男人,希望对方低头的心态。
终于,在我又一次“不经意”的劝说后,李怀宁动摇了。
他决定先放下身段,去沈玲珑宫中看看。
他并未让人通传,只想看看她私下里的情状。
然而,刚走到宫墙之外,便听得院内传来沈玲珑与贴身宫女带着怨怼的对话声。
宫女似乎在劝慰:“娘娘,您就别再伤心了,皇上只是一时之气……”
沈玲珑的声音带着哭腔,更多的是不甘和愤懑。
“一时之气?他如今天天宿在那个贱人那里!早知他变心如此之快,当初……当初父亲要我嫁给五皇子时,我就不该拒绝!至少五皇子不会如此待我!”
“娘娘!慎言啊!”宫女吓得声音都变了。
墙外的李怀宁,脚步猛地顿住。
“嫁给五皇子”?——那个曾与他争夺储君之位,至今仍被他忌惮的兄弟?
他原本心中存着的那一丝怜惜与旧情,在这一刻,被这句话彻底击得粉碎!
原来她的“伤心后悔”全是假的,她心里计较的是恩宠得失,甚至后悔没有选择别的男人!
这不仅是怨怼,更触及了他作为帝王最敏感的神经——忠诚。
一股被背叛的怒火瞬间席卷了他。
他脸色铁青,拂袖而去,再未多看那宫门一眼。
这一次,沈玲珑在浑然不觉中,越过了最不能触碰的底线。
她那些“气话”,在李怀宁听来,是真心,是背叛。
沈玲珑,似乎真的,失宠了。
12.
被彻底冷落的这些日子,沈玲珑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往日的巴结奉承尽数消失,连份例用度都开始被内务府克扣。
她坐在冰冷的宫殿里,不甘和怨恨如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但求生的本能让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知道,单纯的哭闹或辩解已无用处。
必须有一个契机,一个能直击李怀宁内心柔软处的契机。
中元节到了。
宫中有放河灯、燃孔明灯为逝者祈福、为生者祝愿的习俗。
夜色初降,无数盏灯火从宫廷各处升起,飘向夜空,恍若星河倒悬。
我正陪在李怀宁身边,在宫中最高的凝香台上观灯。
皇帝看着漫天灯火,神色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盏格外硕大、制作精巧的孔明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并非因为它的大小,而是因为它升起的方向——正是沈玲珑被禁足的宫殿所在。
更引人心惊的是,那灯罩上,用浓墨写着一行清晰无比、甚至可以说是僭越的大字:
“信女沈氏,愿折寿十年,换吾皇李怀宁岁岁安康,福泽绵长。”
没有提及自己半分委屈,没有祈求原谅,只有最直白、最炽烈、甚至带着一丝绝望的祝愿——愿以自身寿数,换取他的平安。
李怀宁的目光骤然定格在那盏灯上,握着栏杆的手微微收紧。
他看到了那行字,也看到了站在宫墙院落中,一身素衣,未施粉黛,正仰头望着灯火、神情专注而哀戚的沈玲珑。
夜风吹起她的衣袂,显得她如此单薄孤寂。
“愿折寿十年……”李怀宁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
他想起了两人曾经的情浓时光,想起了她往日虽骄纵却也曾对他全心依赖的模样。
此刻,这近乎诅咒自身的誓言,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惨烈,狠狠地撞在了他的心口。
是演戏吗?或许是。
但这戏,演得太过真实,太过决绝。
在那份“折寿”的沉重面前,之前那句“嫁给五皇子”的气话,似乎也显得……情有可原了?
毕竟,一个能用自己寿命来诅咒以换取他安康的女人,心里怎会没有他?
我站在一旁,将皇帝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动容都看在眼里。
心中冷笑,沈玲珑这一招“苦肉计”外加“情感绑架”,用得真是恰到好处。
我并未出言阻止,只是适时地轻声感叹,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动容:“沈妃姐姐她……对皇上,当真是情深意重。”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李怀宁心中的天平。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转身,对吴德全吩咐道:“摆驾,去贵妃宫里。”
凝香台上,只剩下我独立风中。
看着那盏承载着沈玲珑全部希望的孔明灯渐渐融入漫天光华,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复宠了么?
也好。
爬得越高,将来,才会摔得越惨。
这一次,她不过是用更惨烈的代价,换回了一个更危险的、悬在钢丝上的恩宠罢了。
而我,只需静静等待下一个时机。
13.
这个时机,很快就来了。
沈玲珑失宠期间,最得意的莫过于林静怡。
趁这个机会,她托娘家在宫外偷偷寻来了生子秘方。
而这一切,祁煜川的人“不经意”透露给了秋枝。
不出所料,林常在的怀孕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宫死水。
李怀宁后宫里的第一个孩子,初为人父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对这个孩子寄予了厚望。
他将沈玲珑召至跟前,握着她的手,温言道:“玲珑,朕思虑再三,后宫之中,唯你身份最为尊贵。待林常在生产后,朕意欲将孩子记在你名下,由你抚养。如此,朕便可名正言顺,册你为后。”
沈玲珑闻言,先是难以置信,随即被巨大的狂喜淹没。
记名嫡子,册封为后!这是她梦寐以求的荣耀。
她伏在李怀宁膝头,哽咽着谢恩,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那段时间,她甚至对林常在也和颜悦色了几分,仿佛那孩子已是她的所有物。
然而,随着林常在的肚子一天天隆起,李怀宁的注意力几乎全部被吸引过去。
赏赐如流水般送入林常在宫中,太医每日请脉的汇报成了皇帝最关心的事,他甚至开始亲自挑选乳母、准备婴孩衣物。
沈玲珑渐渐感到不对劲。
皇上来她宫中的次数虽未减少,但话题总围绕着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他眼神中的期盼和温柔,似乎更多地给了那个尚未谋面的孩子,而不是她。
“他爱的,终究是他的子嗣。我,或许只是他用来安置皇子的一个‘名分’。”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她害怕一旦孩子出生,自己这个“养母”会被彻底取代,皇上的恩宠将一去不返。
在极度的不安与嫉妒驱使下,沈玲珑开始行动。
她利用掌管部分宫务的便利,精心策划了一场“意外”。
她买通林常在身边一个贪财的宫女,在林常在日常散步的鹅卵石小径上动了手脚,又在其安胎药中混入极少量不易察觉的寒凉之物。
多重手段下,林常在最终在一个雨夜滑倒,痛苦挣扎后,孩子未能保住。
这一切,我从始至终都知晓。
但我没有阻止,因为上辈子,我的第一个孩子,便是死在林常在手里,她并不无辜。
14.
窗外夜色沉沉,养心殿内烛火摇曳。
李怀宁揉着刺痛的额角,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与颓唐。
他屏退了左右,只留我在身旁。
此刻,他不再是那个需要维持威严的皇帝,只是一个想寻求片刻安宁与慰藉的普通男人。
我安静地为他斟上一杯安神茶,没有多说一句安慰的话,只是默默陪着他。
这份恰到好处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让李怀宁放松。
他长长叹了口气,声音沙哑:“这是朕的第一个孩子,连名字都想好了……没想到……”
我将茶杯轻轻推到他手边,柔声道:“皇上切莫太过伤心,龙体要紧。林妹妹还年轻,好生将养着,将来……总会再有的。”
李怀宁闭上眼,摇了摇头,林常在太医诊断“再难有孕”的话仿佛还在耳边。
就在这时,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与不确定,轻声自语般喃喃:
“说来也怪……林妹妹那日摔倒的地方,臣妾前一日还曾路过,记得那处的鹅卵石铺得甚是平整,怎地就……突然松动了呢?”
“哎,天意如此,您也不要过于伤心,保重龙体……”
我的话音不高,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李怀宁心中炸响。
他猛地睁开眼,看向我。
我佛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露出惶恐的神色,低下头:“臣妾多嘴了!许是……许是臣妾记错了,或是那日风雨太大所致。皇上恕罪,臣妾不该妄言。”
我越是这般“惶恐”地否认,那几句看似无心的话就越是清晰地刻在了李怀宁的脑子里。
平整的鹅卵石突然松动?
之前他被丧子之痛所扰,未曾细想。
此刻被我提起,所有疑点瞬间浮出水面,指向了一个他不敢深思,却又无比清晰的答案——林静怡的流产,绝非意外!
后宫之中,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如果真是沈玲珑所为……她不仅残害皇嗣,更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李怀宁的脸色变得铁青,握着茶杯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没有责怪我的“失言”,反而因为我这番“无意”的点拨,心中对沈玲珑的怜惜与旧情,彻底被怀疑和愤怒所取代。
他看着眼前惶恐低头请罪的我开口:“不,爱妃何罪之有。”
随即声音又变的低沉而冰冷,“是朕……以前想得太简单了。”
他心中的天平,在这一刻,彻底倾斜。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比任何直接的指控都更有力量。
这些话会像种子一样在李怀宁心里生根发芽。
我,依旧是那个不争不抢、只是“不小心”说了实话的解语花。
只是,我还是有些低估了李怀宁对是沈玲珑的感情。
是面对哭得梨花带雨、矢口否认、甚至反指他人构陷的沈玲珑,他再次想起两人曾经的美好回忆,李怀宁又一次心软了。
他还是无法狠下心肠将她处死或打入冷宫。
最终,只是以“管教宫人无方”为由,剥夺了沈玲珑协理六宫之权,再次冷落了她。
15.
经历丧子之痛与终身不孕的打击,林静怡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当她终于能从病榻上起身时,往日的骄纵已被一种冰冷的死寂所取代。
她眼中不再有争宠的光芒,只剩下蚀骨的恨意。
尤其是得知沈玲珑只是被剥夺了沈玲珑协理六宫之权后,恨意更是无法掩盖。
在听到有宫女讨论沈玲珑与前太傅之女长相几乎一样时,她的脑子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很快,她动用了母族全部的力量去查沈玲珑的身世。
在我的暗中“协助”下,林家终于挖出了一个被沈家掩埋多年的秘密。
沈玲珑并非太后母家嫡女,而是前太傅之女沈明珠。
当年获罪被抄家的官妓,侥幸逃脱后被一户普通百姓收养,后流落歌乐坊,辗转多年后被太后母家收养,充作嫡女送入宫中参选。
此举乃欺君大罪!
沈玲珑的身世之谜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在朝堂上下炸开。
御史言官们群情激愤,奏折如雪片般飞向李怀宁的案头。
“沈氏欺君罔上,其罪当诛!”
“请皇上明正典刑,将沈氏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沈家满门欺君,应革职查办,流放三千里!”
一时间,要求严惩沈玲珑及沈家的声浪席卷了整个前朝,甚至连带着当年协助此事、出身沈家旁支的太后母家,也受到了强烈的质疑与攻讦。
养心殿内,气氛却与外界的沸腾截然不同。
太后端坐在上,面容冷肃,看不出喜怒。
李怀宁则眉头紧锁,疲惫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皇帝,此事你待如何处置?”太后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李怀宁沉默片刻,艰难道:“母后,朝臣们所言……不无道理。”
“道理?”太后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嘲弄。
“什么是道理?当年你跪在哀家面前,非沈氏不娶时,可曾跟哀家讲过道理?哀家拗不过你,替你瞒天过海,将那个罪臣之女捧上妃位时,又可曾讲过道理?”
李怀宁脸色一白,无言以对。
这是他们母子之间最深、也是最不堪的秘密。
他当年痴迷沈玲珑,明知其出身有瑕,却一意孤行。
太后为了儿子,也为了不让皇室蒙羞,最终动用了母家的力量,联手沈家伪造了身份,将这桩欺君大罪掩盖得天衣无缝。
如今旧事重提,若真依律严惩,第一个被推上风口浪尖的,就是他这个明知故犯的皇帝和参与掩盖的太后!
皇家颜面将荡然无存。
太后看着他,语气放缓,却字字千斤:“皇帝,家丑不可外扬。沈氏有罪,但罪不至死,至少……不能以这个罪名死。否则,你我母子,乃至先皇声誉,都将沦为天下笑柄。”
李怀宁闭上了眼睛。
他明白太后的意思。
所谓的朝堂震动,所谓的群情激愤,在皇室真正的体面和权力面前,都可以被强行压下。
于是,一道让所有朝臣愕然的旨意颁下了:
沈玲珑,欺君之罪查无实据(被强行压下),但其管教宫人无方,屡生事端,有负圣恩,着褫夺妃位,降为答应,迁居偏殿,静思己过。
沈家治家不严,罚俸三年,沈父上书请罪,暂留原职,以观后效。
至于太后母家,更是轻描淡写,仅申饬了几句。
旨意一出,朝野哗然。
如此滔天大罪,竟就这样被轻轻放下?
无数忠直之臣心寒不已,却也明白,这已是皇帝和太后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让步”。
而在后宫之中, 这份旨意更是激起了惊涛骇浪。
沈玲珑在接到旨意时,先是劫后余生的瘫软,随即涌起一股扭曲的得意。
她就知道,皇上心里还是有她的!
为了她能对抗所有朝臣!
而被禁足宫中、等待结果的林静怡,在听到这个处置后,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太医医治了半个月后终是无力回天。
她牺牲了孩子,牺牲了做母亲的资格,换来的,竟然只是对方不痛不痒的降位分,任谁也无法忍受。
此时,我正在宫中调香,听到这个消息时,唇角勾起了一抹意料之中的冷笑。
“果然如此……李怀宁,你还是这般虚伪,为了自己的颜面,连律法纲常都可以践踏。”
我轻轻抚捻着手中的香料,决定不再等了。
皇帝和太后自以为掩盖了丑闻,保全了体面。
却不知这看似“轻轻放下”的处置,彻底寒了忠臣之心,激化了后宫仇恨。
也为自己和沈玲珑,敲响了最后的丧钟。
16.
前朝和后宫的杂事让李怀宁疲惫不已,只能在我这里寻求片刻安宁。
而我也不负他所望,寝宫里的安神香越来越重,点心也依旧每日送上,甚至还额外送了汤。
生性多疑的帝王,在这种情况下也未完全放松警惕。
依旧是每道菜银针试过才动筷子。
尽管日日安排太医把脉,但得到回答一致。
只要皇帝放松心情,身体自然会好。
可我知道他好不了了,太医也知道。
但没有人会告诉他真相,如今的太医院已经姓祁了。
早在他为了调理沈玲珑的身体,屡次责打太医院院判,并以太医家人相威胁时,他就注定有此结局。
李怀宁身体在酒色和长期药性的侵蚀下,肉眼可见地垮了下去。
我知道,时机已到,必须给沈玲珑最后一击。
利用自己通晓医理和香药之便,我制造了假孕的脉象和症状。
毕竟,上一世惨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一次,我绝不可能再生他的孩子。
在祁煜川安排的太医诊脉后,果然报喜:“云贵人有孕了!”
这一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又一枚炸弹。
刚刚失去一个孩子的李怀宁,将此视为上天对他的补偿,对我更是呵护备至。
胎还未稳,就晋我为云嫔,只待来日,生下皇子便可封妃。
最后一步棋,终于要开始了。
明知此时沈玲珑此刻正处于极度恐慌和嫉妒中,我仍在御花园与她“偶遇”。
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言语间流露出未来皇子将如何尊贵,皇上如何承诺等炫耀之语。
甚至利用给皇上送点心的机会,“无意”中提及:“沈姐姐似乎对臣妾有孕之事颇为关切,昨日还送来了安神香,只是臣妾闻着那香气有些心悸,便不敢用了。”
顺利地在皇帝心中埋下了沈玲珑可能再次下手的阴影。
为了保护这个孩子,他刻意加派了不少宫人和侍卫守在我宫中。
以为这样就能保住“孩子”了吗?
如果一向与世无争的我主动出手呢。
17.
终于,半个月后的宫宴上,沈玲珑再次见到了李怀宁。
本来还楚楚可怜的神情再见到我坐在他的右手边时立刻转换成了嫉恨。
宴会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我算准时间,给李怀宁说了句要出去换个衣服透口气。
他立马派宫女跟上了我,只是他没有看到宫女与沈玲珑一闪而过的对视。
果然,宫女越走越偏,将我引到了一处不常打扫的院落。
而我依然装作懵懂无知,开口问道:“这是哪里?”
待宫女突然变脸,想要将我推倒时。
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秋枝先她一步将她打晕。
正在大殿等消息的沈玲珑见宫女迟迟未回来,忍不住起身前往偏殿。
而我留在殿里的宫女也适时提醒皇上:“启禀皇上,酿酿许久未回,女婢前去看看。”
看着下面沈玲珑的座位也空了,李怀宁脑海里瞬间涌上一个不好的念头。
算好皇帝将要到来的时辰,我用言语极尽刺激之能事,提及孩子、后位、以及皇帝对沈玲珑的厌弃。
让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沈玲珑理智尽失,上前抓住我的手臂激烈地推搡争吵。
就在此时,皇帝李怀宁恰好踏入殿门。
门口是被“打晕”的侍女秋枝。
他亲眼看见,沈玲珑面目狰狞地将我狠狠推倒在地。
我惨叫一声,身下缓缓渗出的鲜血,实则是早已备好的动物血,染红了裙裾。
“皇上……我们的孩子……”我脸色苍白,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然后“晕”了过去。
眼前这一幕,与之前林常在流产的惨状重叠,所有的怀疑、暗示都在这一刻化为铁证!
李怀宁目眦欲裂,他冲上前,一把推开还未回神的沈玲珑,抱住“昏迷”的我。
此时,他看向沈玲珑的眼神,不再是失望和无奈,而是彻骨的冰寒与杀意。
“沈玲珑!”他声音嘶哑,“你……毒妇!朕这次,绝不饶你!”
这一局,我用自己的“皇嗣”和身体做赌注,终于将沈玲珑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皇帝心中最后一丝情意,在她“亲手”扼杀他两个子嗣后,彻底烟消云散。
终于,他废去她所有封号与位份,将其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
沈玲珑的哭喊、辩解、回忆往昔,都无法再在他死水般的心中激起任何涟漪。
夜深人静,冷宫凄冷。
沈玲珑蜷缩在破旧的床榻上,眼神空洞。
这时,门被轻轻推开,我披着一件素雅的斗篷,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沈玲珑嘶哑着问。
我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冷,也格外真实。
“姐姐将死,妹妹来送最后一程,顺便,告诉你一些真相。”
她仍然不屑:“你个贱人魅惑皇上,害我至此,迟早有一天皇上会看清你的真面目,接我出去,到时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明珠姐姐当真不认识我了吗?”
看着她疑惑的表情,我开门见山:“或许你该叫我霜璃。”
这一次,她眼底的惊骇不似作假,整个人身体也在不停的后退。
嘴里不停地呼喊:“你不是死了吗?你是鬼……啊……你是鬼魂……”
我缓缓踱步,声音平静得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姐姐,为了今天,我谋划了十年,整整十年,从八岁到十八岁,我能撑下去,也都是为了你,你高兴吗?”
我仿佛发自内心的笑了,嘴里补充道:“林常在第一次怀孕时,我暗示她你可能会对她不利;你宫中那个多嘴的宫女,也是我的人,只为了让你滋生嫉妒,怨恨李怀宁;甚至你最后推我那一下,时机、角度,都是我算好的……”
我把一桩桩,一件件,将那些隐藏在温柔表象下的阴谋,赤裸裸地摊开在沈玲珑面前。
她再也无法忍受,目眦欲裂,疯狂地扑了上来,然而,一名护卫如鬼魅般闪现。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沈玲珑的脖颈被干脆利落地扭断。
她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倒在地上,最终气绝身亡,至死,眼中都凝固着无尽的怨恨与不甘。
我冷漠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
18.
经此一连串的打击,皇帝李怀宁的精神彻底垮了。
他不再上朝,终日浑浑噩噩,借酒浇愁。
太医们再次诊脉后,皆跪地禀报:“皇上此乃忧思过度,心病难医,需静心调养……”
他们“查不出”那经由香与点心长久侵蚀,早已深入骨髓的毒素。
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眼神涣散,时常认不清人。
唯有我端来点心和插着鲜花的瓶子时,他才会露出一丝依赖的神情。
这一日,我端着一碗参汤,屏退了左右,独自来到龙榻前。
殿内空寂,只剩下我们两人。
这一次,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温言劝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再无半分往日的情意。
李怀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浑浊的双眼努力聚焦,嘶哑地开口:“云微,我可能无法陪你到老了,但是我已经提前秉明母后,将来无论过继哪个孩子,都尊你为太后。”
我缓缓放下汤碗,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多谢皇上,只是,立嗣的事就不用您操心了,祁院首会做好安排的。”
李怀宁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还未开口质问,我便主动坦白:
“皇上,我早知您的身体不行,已经为自己找好退路了。毕竟,您每日闻的花香,吃的点心,都掺了东西。单用无妨,长久混合,便会侵蚀神智,掏空身体。”
李怀宁的瞳孔骤然收缩,“为什么……”他艰难地喘息着。
“为什么?”我轻笑出声,那笑声里淬满了多年的恨意,“李怀宁,你还记得十年前的江南锣鼓巷里那对夫妇吗?”
李怀宁眼中闪过茫然。
我耐心解释,声音却像是结上了寒冰。
“那是我的父母。因为知道贵妃娘娘的身世,便被你们一把火烧死。我从入宫第一天起,就是为了报仇。每一次对你笑,每一次为你制香做点心,都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你……你……”李怀宁气得浑身发抖,想喊人,却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
“还有,”我俯下身,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投下了最后一枚炸雷。
“您知道为何祁煜川能如此轻易地掌控朝堂吗?因为他才是先皇属意的继承人。他是先皇与宫女所生的皇子,当年被太后所害,先皇为保他性命,才将他养在身边作为心腹。”
“先皇在暗格中,给他留下了虎符和密信,许他危急时清君侧、正朝纲。现在,时候到了。”
“逆……逆贼!你们是……逆贼!”李怀宁用尽最后力气挣扎着想坐起来,嘶声喊道:“来……来人!护驾!给朕拿下这个毒妇!”
然而,殿外寂静无声。
那些曾经对他唯命是从的侍卫,如同泥塑木雕,对他的呼喊充耳不闻。
这座宫殿,乃至整个皇城,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更换了主人。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李怀宁。
他眼睁睁看着我起身,用一种俯瞰蝼蚁般的眼神看着他。
“你的江山,你的性命,你珍视的一切,都没有了。李怀宁,这才是我送给你的,真正的结局。”
他猛地瞪大双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明黄色的寝衣。
随即,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最终彻底瘫软,气绝身亡。
至死,他的眼睛都圆瞪着,望向虚空。
我静静地看着他断气,脸上无悲无喜。
随即整理了一下衣襟,转身,走向殿外。
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殿内的阴霾与死气。
来源:宫墙往事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