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陌生的、带着烟草和汗味的男性气息,还有节奏均匀的鼾声,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上。我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我家那有点褪色的碎花墙纸,可躺在我身边的,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男人。他侧着身,脸埋在枕头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金灿灿地打在我的眼皮上。我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胳膊肘却撞上一个温热结实的身体。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陌生的、带着烟草和汗味的男性气息,还有节奏均匀的鼾声,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上。我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我家那有点褪色的碎花墙纸,可躺在我身边的,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男人。他侧着身,脸埋在枕头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我的天,我是王秀娟,今年56了,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这是怎么回事?我昨晚喝断片了?没有啊!我昨晚……昨晚……
我,王秀娟,一个活了五十六年,自认精明通透的退休女工,竟然跟一个连名字都记不住的男人睡了一晚。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而这一切,都得从昨天下午那场离谱的相亲说起。
我退休前是国营纺织厂的质检员,眼睛毒得很,一根线头都别想从我手底下溜过去。老伴走了快十年,女儿张静思也嫁到了外地,一年到头回不来几趟。偌大的两居室里,只有我和墙上的挂钟作伴,那滴答声,敲得人心慌。
女儿总劝我找个老伴,说:“妈,你才多大,后半辈子还长着呢,有个人说说话,我们也放心。”我嘴上说着“都黄土埋半截的人了,折腾啥”,心里却不是没动过念头。谁不想天冷了有人捂捂脚,做了好菜有人夸一句呢?
我一听“大学教授”,心里就有点打退堂鼓。我一个初中毕业的纺织女工,跟人家能有啥共同语言?别到时候人家说莎士比亚,我只知道二人转,那多尴尬。
刘姐看出了我的心思,一拍我胳膊:“哎呀你想多了!赵教授人随和得很,就喜欢你这种朴实本分的。下午三点,南门口那个‘静心茶馆’,你打扮得利索点,去见见,就当多个朋友嘛!”
架不住刘姐的软磨硬泡,我还是去了。我特意穿上了过年才舍得穿的紫红色羊绒衫,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把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到了茶馆,一眼就看见了窗边坐着的那个男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不就是我年轻时偷偷喜欢过的那种有文化的男人的样子吗?
他看到我,立刻站起来,很有风度地帮我拉开椅子,笑着说:“是秀娟大姐吧?我是赵卫东。让你久等了。”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像大提琴一样,听得我耳朵根子都热了。
那一下午,我感觉自己像是活在梦里。赵卫东真的太会聊天了。他不像我想象中那样掉书袋,而是特别善于倾听。我讲我在纺织厂的那些鸡毛蒜皮,他听得津津有味,还说:“秀娟大姐,你这双眼睛,看透了布匹的经纬,也一定看透了人生的纹理。你是个有智慧的女人。”
他给我讲他去过的地方,从西双版纳的雨林到哈尔滨的冰灯,讲得活灵活现,听得我眼珠子都舍不得眨。他看着我的眼睛,满是真诚地说:“秀娟,我能看出来,你是个内心火热的人。只是生活把你这团火给盖住了。你缺的不是别的,就是一个人,一个能陪你把这后半生活得热气腾腾的人。”
这话,简直说到了我的心坎里。是啊,我这心里头,可不就憋着一团火吗?对生活的热情,对陪伴的渴望,全都被日复一日的孤单给压得死死的。
晚饭是他提议的,就在茶馆附近一家看起来挺干净的馆子。他点了几个菜,都是我爱吃的。他说:“今天咱们不谈过去,只谈未来。秀娟,实不相瞒,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心里特别踏实。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当时脑子热烘烘的,感觉这辈子的幸福就摆在眼前了,伸手就能抓住。吃完饭,他坚持送我回家,到了楼下,他拉着我的手,迟迟不放开。秋天的晚风有点凉,可他的手心滚烫。
他说:“秀娟,让我上去给你烧壶热水吧。从今晚开始,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鬼使神差的,我点了点头。我领着他上了楼,进了我那冷清了快十年的家。他一进门,就四处打量,嘴里不住地夸:“干净,整洁,一看就是会过日子的女人。秀娟,我真是捡到宝了。”
当他提出“今晚我就不走了”的时候,我几乎没有犹豫。我觉得,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可现在,天亮了,酒醒了,梦也该醒了。我躺在床上,大气不敢出,偷偷打量着这个枕边人。阳光下,他的侧脸显得有些苍老,眼角的皱纹像刀刻的一样深。他的头发有点油,睡衣的领口也有些发黄。哪还有昨天下午那个儒雅教授的半点影子?
我心里开始发毛。我对他一无所知,他的家庭、工作、住址,全都是他自己说的,我连他身份证都没看过一眼。我怎么就这么糊涂,把一个只认识了不到十个小时的男人领回了家?
那一声“宝贝”,叫得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躲开了他的手,干笑着问:“那个……你,你昨晚睡得好吗?”
“好,太好了!”他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肚子上的赘肉一览无余,“有你在身边,睡得比哪天都香。对了,家里早饭吃啥?我跟你说,我早上得吃俩鸡蛋,一个都不能少。”
他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好像他才是这个家的男主人。我心里那点残存的浪漫幻想,“哗啦”一下全碎了。我忍着心里的别扭,起床给他找了身我老伴生前没穿过的新衣服,让他先去洗漱。
我拿起身份证一看,整个人都懵了。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姓名,李大庆。年龄,六十二。住址,是隔壁市一个我听都没听过的偏远乡镇。
李大庆?不是赵卫东吗?大学教授?我拿着那张身份证,手都在抖。骗子!我脑子里瞬间就蹦出这两个字。我被骗了!
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而我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从头凉到脚。我赶紧把身份证放回去,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王秀娟啊王秀娟,你真是老糊涂了!现在怎么办?直接撕破脸把他赶出去?可看他那五大三粗的样子,万一他恼羞成怒动起手来,我一个老婆子哪是他的对手?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进厨房,开始做早饭。他洗漱完出来,大摇大摆地坐在餐桌前,拿起我的报纸看了起来。我一边煎鸡蛋,一边状似无意地问:“老赵……哦不,卫东,你昨天说你是教历史的,那你说说,唐朝后面是哪个朝代来着?我这脑子,最近总记混。”
他头也没抬,含糊地说:“唐后面?那不就是……宋嘛。五代十国那会儿乱得很,不说也罢。”
听起来好像没错,但我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我端着煎好的鸡蛋出去,放在他面前,笑着说:“快吃吧。对了,你不是说你儿女都在国外吗?在哪个国家啊?我女儿也总说想出去看看呢。”
“那他们肯定很优秀吧?都做什么工作啊?”我继续追问。
他明显有点不耐烦了,放下筷子说:“哎呀,问那么细干嘛?都是做生意的,赚大钱。你放心,以后我跟着你,他们的钱就是你的钱。”
说完,他又拿起筷子,指了指空荡荡的客厅墙壁,说:“秀娟啊,我看你这墙上缺点东西。回头啊,我让我儿子从美国给你寄一台80寸的大彩电回来,挂墙上,多气派!”
吃完早饭,他说要出去“见个老朋友”,临走时,还特意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秀娟,家里的存折啊、房本啊,你都收好了。现在坏人多,你一个女人家不安全。要不……你交给我保管,我给你放我那,保证丢不了。”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图我的房子,图我的养老金来了!我气得浑身发抖,但还是挤出一个笑:“行啊,不过那些东西都在我女儿那儿锁着呢,等她回来我跟她说。”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但也没多说,哼着小曲就出门了。
我把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跟女儿说了。静思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然后就是一声怒吼:“妈!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赶紧报警!”
“报警?那多丢人啊!让人知道了,我以后还怎么见人?”我哭着说。
“丢人重要还是你的人身安全、财产安全重要?妈,你听我的,你现在什么都别动,我马上买最近的高铁票回来!那个男人再回来,你千万别给他开门!”
下午,那个自称“赵卫东”的李大庆回来了,敲了半天门我都没开。他在门外先是甜言蜜语地叫“秀娟”,后来就开始骂骂咧咧,最后踹了两脚门,才悻悻地走了。
晚上七点多,女儿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一进门就抱着我,眼圈红红的:“妈,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看到女儿,我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也塌了,抱着她嚎啕大哭。静思安慰了我好久,才拉着我说:“妈,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这种人渣,放过他,他还会去骗别人。我们必须给他一个教训!”
听完警察的话,我只觉得一阵恶心。我那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人家早就演练了千百遍的剧本。
事情很快就解决了,李大庆被抓了。小区里还是传出了一些风言风语,说我为老不尊,被人骗了。我一开始也觉得抬不起头,连广场舞都不敢去了。
但静思开导我说:“妈,想追求幸福没有错,错的是那个骗子。你不是受害者,你是幸存者。你靠自己的智慧识破了他,保护了自己,你比那些被骗得倾家荡产的人强多了。你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
一个星期后,我重新出现在了广场舞的队伍里。音乐响起,我抬头挺胸,跳得比谁都起劲。那些邻居们看我的眼神,也从同情和嘲笑,慢慢变成了佩服。
这场荒唐的“闪婚”经历,像一场高烧,烧退了,人也更清醒了。我明白了,人老了,怕孤单是真,但不能因为怕孤单,就随便找个人来填补空虚。那不是找伴儿,是引狼入室。真正的安全感,不是靠别人给的,而是自己心里得有杆秤,脑子里得有根弦。
现在,我还是一个人过,但我的生活比以前更踏实了。种种花,跳跳舞,偶尔跟女儿视频聊聊天。至于找老伴这事儿,随缘吧。如果再遇到,我一定会擦亮我质检员的眼睛,把对方从里到外,从人品到身份证,都仔仔细细地“检验”一遍。这过日子,可比检验一匹布复杂多了,不是吗?
来源:笑起飞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