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车外,锣鼓喧天,热闹非凡。我微微抬手,拨开那红色车帘一角,但见随行众人,皆身着大红喜服,面上洋溢着欢欣之色,大声吆喝着前行。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出嫁那天,长公主要被送去和亲。
可结果,我的花轿被一路送往塞北,长公主的花轿却进了我夫君的大门。
随行的嬷嬷低声对我说。
「瑶也大姑娘认命吧,你们同一天的婚期,本就是娘娘安排好的。」
「陛下、封大将军,还有……你父亲也是知晓的,这是他们一致的决定。」
抵达当日,当塞北王掀开我的红盖头时,我拿刀抵上了他的脖子。
1
马车辘辘,颠簸前行,将我自那昏迷深渊中猛然拉回。
车外,锣鼓喧天,热闹非凡。我微微抬手,拨开那红色车帘一角,但见随行众人,皆身着大红喜服,面上洋溢着欢欣之色,大声吆喝着前行。
此乃成婚之仪仗也。
我今日,本就该是成婚之期。然,这非我所愿之成婚之地,非繁华京城,乃荒僻郊外也。
为何如此?我心中暗自思量。
我轻抬手,拉起车帘,目光所及,乃帘旁一熟悉嬷嬷,正是那宁玉公主身边之人。
霎时,我忆起成婚前一日,即昨日之事。宁玉公主遣人邀我至她府上一叙,言我们同日成婚,互相祝贺,以讨吉利。
她所嫁之人,乃远在塞北之王;而我所嫁之人,则是威远大将军——封观,我的青梅竹马。
然,昨日在公主府中,我饮下那杯茶后,便陷入了昏迷。朦胧之间,似闻公主言道:“愿瑶也姑娘婚事顺利,一路顺风。”
马车依旧平稳前行,似不知我心内之波澜。
我捏紧拳头,心内尚存一丝侥幸,问道:“林嬷嬷,此非我之婚轿也。”
“瑶也姑娘,事已至此,你还不明白吗?”林嬷嬷面带笑颜,然那笑中却藏着几分威胁之意,“从现在起,你便是北国之宁玉公主,你的夫君,便是那塞北之王。”
我闻言,气急败坏,怒道:“为何如此!我与公主无冤无仇,她何苦这般害我?”
世人皆知,塞北之王阴晴不定,残暴不堪。近年来,更是骑上战马,侵略北国大片土地,引得北国子民恐慌一片。
林嬷嬷但笑不语,似对我的回答并不在意。
我起身,欲掀帘跳马而去,却被随行之侍从与赶来之林嬷嬷拦下。
林嬷嬷将我压回马车内,低声说道:“瑶也大姑娘,认命吧。你们选在同一天婚期,本就是娘娘安排好的。”
那位娘娘,正是宁玉公主之母后,当今之皇后娘娘也。
我闻言,怔愣片刻。林嬷嬷继续说道:“这不仅是娘娘之旨意,就连陛下、封大将军,还有……你父亲,也是知晓的。是他们一致之决定。”
听及此,我身形一顿,紧拉帘子之手倏然松了力道。
我忽忆起成婚前,父亲看向我的眼神,那般悲戚,又那般坚决。又忆起,我自记事起,阿爹教我手写之第一个字,乃是“忠”,第二个字,乃是“善”。而我的名字,则是在学堂中学得。
父亲曾忧心北国未来,因皇嗣单薄,仅有一女一子。宁玉公主已及笄之年,而皇子却才堪堪几岁。
他说,倘若皇子即位,还需公主辅政。
难怪,宁玉敢冒这般大之风险换婚;难怪,随行之人皆不生疑。
难怪啊,难怪。
我一时之间,软了力气,顺着车壁滑落在地,泪如雨下。
“所以,将我送去塞北,只因我是丞相之女,而她是宁玉公主?”我哑声问道。
林嬷嬷说道:“塞北王暴戾无道,公主金枝玉叶,怎能以身犯险?”
我闻言,冷下脸来。
既然如此,北国视我为弃子,那我何必再报以仁义?
京城那边,公主刚刚入府,被将军府上众人隆重迎接。
她与封观拜了高堂,入洞房之时,封观却迟迟不肯掀下她之盖头。
“公主高贵无比,臣就不过多打扰了。”说着,封观便要退下。
但宁玉公主——舒苒却不肯依:“你就这样走了,岂不是落了本公主的脸面?”
“瑶也你可以断然舍下,那你年迈之父母呢?”舒苒自己扯下红盖头,步步逼近封观,“总归演了这场戏,何不演全?”
封观神情木然,似对眼前之景并无太多反应。舒苒却粲然一笑,拉着他之手,一同睡上了那拔步床。
2
我不再挣扎,任由那马车缓缓驶入塞北之地。
塞北风沙,狂猛如兽,即便我头戴红纱,仍觉沙粒扑面,迷了双眸。
“瑶也大姑娘,进了这塞北,可莫要再闹了。此事关乎的,可不仅仅是你一人之安危,更是整个北国之命运啊。”林嬷嬷立于旁侧,沉声警告。
我垂首,低声应道:“嬷嬷所言,瑶也记下了。”
塞北之人,并非尽说塞北之语,亦有操着流利汉话者,例如那前来接我之人——塞北之王,苻叙。
他操着一口极为流利的汉话,问道:“这便是北国宁玉公主,舒苒?”
我眼睫微颤,心中略有些紧张,尚未搭话,林嬷嬷便抢声答道:“正是,这便是我们北国唯一的公主,在北国,那可是声名远扬,美名一片啊。”
苻叙闻言,微眯双眼,声音中带着几分趣味:“哦?是吗,那倒是朕的荣幸了。”
“那今晚的洞房花烛夜,可不能让公主久等了。”
我闻言,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我心想,若是今夜他胆敢凌辱于我,我定要与他鱼死网破,拉着他一同陪葬。
行了婚嫁之礼,我被人引入寝殿。此处与北国那低调奢华的宫殿截然不同,处处透着奢靡之气,金碧辉煌,耀眼夺目。
我坐在那做工精细的拔步床中,凤冠霞帔,嫁衣似火,而我的心,却似火烧般焦灼。
殿外,人声喧闹,似是在庆祝这桩婚事,也不知闹了多久,某一刻,突然静了下来。紧接着,响起一连串的:“王,安寝。”
我将嫁衣末端的衣角狠狠攥在手心,在门被推开的刹那,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因那衣服下,藏着一把刀,是我在桌上水果盘里偷偷拿的。
苻叙在桌前站了一会,随后拿起桌上的玉如意,悠悠向我走了过来。
在他用玉如意挑起我盖头的那一瞬间,我挥刀而起,刀尖直抵他脖颈之处。
红盖头模糊了视线,他拿起玉如意,我却误看成与我手中一样的匕首,心中一紧。
看清是玉如意后,我拿刀的手顿住了片刻。
苻叙挑眉,正欲启唇说话,随后一双好看的眉眼在看到我时,也惊诧了片刻。
“是你?”
我回过神来,事已至此,倒不如破罐子破摔,兴许还能搏出一条生机。
抵住他脖颈的那只手更加使劲,我冷声道:“你认识我?”
苻叙的脖颈被刀尖刺破,溢出一丝血迹,他却像感受不到疼痛般,轻轻笑出声来,那双含情的桃花眼此时也弯了起来。
“你笑甚?”我不知这人的脑袋里在想何,但我确实被他的笑惹出些气来。
苻叙扬手,我手中的刀便掉了下去。
我瞪大了眼,瞳孔颤动,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见我受惊,苻叙止住了笑,轻声道:“笑这缘分好生奇妙。”
“既然杀不了你,我也护不住自己,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偏开头,不愿看他。
苻叙将掉落在地的红盖头捡起,纤细修长的手紧紧握着,似是握住了什么珍宝:“为何要杀你?我不仅不杀你,还要护你。”
我狐疑地望向他:“你疯了不是?”
苻叙扯唇一笑:“天下谁人不知,塞北的王就是一个疯子。”
他又问道:“你是封观的心上人?”
听到“封观”二字,我便想到了这场荒唐的婚事,他竟也是知情的,心中便一阵刺痛。
谈起封观,第一想到形容他的词便是“铮铮铁骨”。我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亦是世交,对我和他更是指腹为婚。
我与他,暗生情愫,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征战沙场,有一腔报国热血,我名盛京城,博得美名,我俩的婚事,本就是一段佳话。
他与我诉衷肠那天,春雨绵绵,我们在傍山而建的凉亭中,共赏雨景。他对着我说:“我的志向是想血洒战场,护家国平安,但每每想到你,便也想尔尔辞晚,朝朝辞暮,与你共度余生。”
可终究,情被负,誓成空。
“都把我送到塞北了,算什么心上人?”我嗤笑道,心中满是苦涩。
苻叙眸色暗了暗,随即低头笑了。
他往后退了几步,轻声道:“今日公主受惊,我就在榻上将就一晚罢。”
说着,他躺上了贵妃榻,阖上双眼,神情甚是愉悦,似是对这安排颇为满意。
此举正合我意,虽不知他缘何如此,但总好过命丧塞北。我松了口气,静静坐在床边,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3
苻叙执掌塞北朝政,不过区区五载,其后宫之中,佳丽嫣红者甚少,连那六宫之主的后位都始终空悬未设。
舒苒贵为北国公主,身份尊贵无比,即便无奈远嫁这塞北苦寒之地,按理也只能屈居妃位。
然而,令世人皆瞠目结舌、万万想不到的是,苻叙竟把我安置在了凤仪宫——那可是皇后的寝殿啊!如此一来,便将我无情地推上了塞北子民议论纷纷的风口浪尖。
我将林嬷嬷刻意留在了身边,待我踏进凤仪宫那威严的大门时,我忍不住低声斥道:“此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林嬷嬷赶忙劝道:“娘娘慎言呐!您如今代表的可是北国的颜面与仪表,万不可如此冲动。”
我怒目圆睁,随即命人将凤仪宫的宫门紧紧关好,而后猛地一手扼住林嬷嬷的脖颈,冷冷道:“我需要你来教我吗?”
林嬷嬷顿时被扼得喘不过气来,脸色瞬间涨得通红,艰难说道:“不……不需要,但老奴若是无声无息地死了,公主殿下定不会轻易饶过您呐。”
我稍稍松下些力气,冷冷说道:“我也并非要你死,但你若是不听我的,那你必定会死。你想想看,远在北国的舒苒,又能如何为你讨回这公道?”
林嬷嬷眼珠滴溜溜地流转,似在思索着什么。
见状,我手上又加重了几分力道,语气森然如冰:“林嬷嬷,可要想好了,这可不是儿戏。”
林嬷嬷被扼得难以喘息,赶忙说道:“老……老奴想好了,都听娘娘的,都听娘娘的。”
我刹那间松开了手,说道:“那便说说吧,这场婚事背后你们究竟藏着什么巧思?还有……”
“还有与我一同进入公主府的侍女,她如今究竟下落如何?”
林嬷嬷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开始缓缓讲起了事情的始末。
“这场阴谋啊,从塞北侵略北国第一座城池开始便埋下了种子。当时朝中有人提出了‘和亲’这一法子,皇后与舒苒公主便有了初步的想法。待塞北大肆侵略北国每一寸土地之时,‘和亲’之事便成了板上钉钉、无可更改之事,也成了他们实施想法的关键之处了。”
我眉头紧皱,问道:“为何偏偏是我?”
林嬷嬷叹了口气,说道:“因为世人都知晓,丞相之女——瑶也您呐,温润如玉,乃是京城女子的典范,而您指腹为婚的对象封观,更是北国人人赞颂的英雄人物。这般人呐,最好管束,因为他们生在礼制之下,思想也颇为迂腐,家国情怀在他们心中乃是重中之重。”
“我父亲与封观知晓此事时,最初也是不愿的,毕竟养育了您十数年,与您青梅竹马十数年,这情感总是有的。但在家国大义面前,在乌纱帽的诱惑之下,在皇帝的威逼利诱之中,您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我冷哼一声,说道:“舒苒尊贵,乃是北国唯一的公主。可我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虽不如皇室之花那般娇贵温婉,却也艳丽动人,凭什么我就如此低廉,要沦为这和亲的棋子?”
“我瑶也绝不从!”我咬牙切齿道。
“而我身边的侍女阿落,因身份特殊,所以被留在了公主身侧。”我补充道。
“你说,我该如何还他们一份大礼呢?”我喃喃自语道。
林嬷嬷跪在地上,头用力地磕在地上,身子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她终于意识到,北国称赞温顺可人的丞相嫡女,并非那般好管教。
苻叙的后宫虽稀薄,但也并非空无一人,仅有的二位,一位是云贵妃,一位是丽嫔。因后宫无后,云贵妃便手握凤印,代行皇后之责,在后宫之中权势颇大。
我与丽嫔,本被要求清晨向贵妃请安,以示尊卑。但符叙却道:“左右不过是个贵妃,公主无需向她请安。”
我蹙眉,并未答话,心中暗自思量:身处这后宫之中,总是要遵循礼数的,何况如今远在他乡,若是落人口舌,难免会多生些是非出来。
4
次日,天色将将翻白,晨曦微露,天地间尚有一层朦胧的薄雾。
我与丽嫔并肩而行,一同前往云贵妃的寝殿,向那正单手撑着头,似在沉思的云贵妃请安。
“云贵妃吉祥。”我与丽嫔齐声说道,声音婉转,恭敬有加。
云贵妃缓缓抬眼,那审视的目光如利剑一般,直直落在我身上,带着几分探究与不屑。
“两位妹妹无需多礼,快快起身吧。”云贵妃轻启朱唇,声音慵懒而高贵。
“听说,王将宁妃安在了凤仪宫?这凤仪宫可不是寻常人能住的地方呢。”云贵妃饶有趣味地说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丽嫔的视线也随之看了过来,眼中闪烁着好奇与算计。
我心里暗自叹气,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是,但并非臣妾教唆。王之决断,臣妾岂敢妄言。”
云贵妃坐起身来,她身旁的宫女双手恭敬地递上软垫,她单手轻轻落下,被宫女半搀扶着,款步走到我身边。
“可是,你得到了本宫没有的。这凤仪宫之位,本宫可是觊觎已久呢。”云贵妃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甘与嫉妒。
我无甚所谓,微微一笑,道:“娘娘想要,与王说去便可。臣妾并不在乎这虚名与地位,只愿能安身立命罢了。”
云贵妃嗤笑一声,转身又坐回了贵妃榻上,姿态优雅而高傲。
“无趣,苻叙竟会喜欢你这般人。本宫还以为,他会喜欢更加聪慧狡黠的女子呢。”云贵妃摇头说道,眼中满是疑惑。
丽嫔的视线便不只有打量了,还多了几分敌对与警惕,仿佛我是她的劲敌一般。
我不懂云贵妃的话语,因为喜欢这一词在皇家面前是渺小的,是脆弱的,是经不起风雨的。
请完安后,丽嫔与我一同出云贵妃的寝殿。刚走出殿门,丽嫔便叫住了我。
“臣妾也很是羡慕宁妃姐姐呢,竟然能得王这般宠爱。这后宫之中,能得王青睐,实属不易啊。”丽嫔酸溜溜地说道,眼中满是嫉妒。
我并未言语,只是无声地笑,心中却暗自警惕。
丽嫔却不肯罢休,继续说道:“可这后宫吞人,尤其是像姐姐这般的美人。姐姐可要小心了,这后宫之中,暗流涌动,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我挑眉,没有应话,毕竟初入塞北,言多必失,我还是保持沉默为好。
丽嫔哼笑一声,转身走了,那背影中带着几分不屑与挑衅。
当夜,苻叙穿着一身暗黑金纹龙袍,浅笑吟吟地走了进来,那笑容如春风般和煦。
“公主,今日可好?这后宫之中,可还习惯?”苻叙关切地问道,眼中满是温柔。
“你知道的,我不是北国公主,莫要这般唤我了。我不过是个被命运捉弄的女子罢了。”我撇头不看他,心中却有些慌乱。
符叙弯着一双眸子,语调上扬,带着几分调皮:“我知道,那你是谁呢?你总得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吧。”
“你不是认识我吗?昨日洞房花烛夜,你说的那句‘是你’,语气那般惊诧,你怎会不认识我?”我反问道,心中却有些疑惑。
符叙沉眸思索片刻,道:“我只是在画布上看过你。那画布上的你,美得如仙子一般,让我一见难忘。”
什么画布?我心中暗自嘀咕,却并未问出口。
符叙又道:“姑娘可以告知我芳名吗?我渴望知道你的名字,如同渴望知道生命的真谛一般。”
他盯着我的眼,像是黑夜的星烁,明亮而深邃。我一时失了神,待回过神来,我已经回答了他。
“瑶也。”我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羞涩。
符叙眸里笑意更甚,道:“瑶林琼树,却也无忧,我知道。这名字与你甚是相配,如同星辰与夜空一般。”
“我后宫虽人少,但还是要多提防,云贵妃和丽嫔都不是好相与的。她们心思深沉,不可不防。”符叙关切地说道,语气中满是担忧。
我有些怔然,符叙对我未免好得有些过分。这后宫之中,竟有人如此真心待我?
“好。”我轻声应道,心中却有些感动。
符叙见我愣住的模样,还以为我是在担忧,他宽慰道,语气里也总是带笑:“瑶也无需担忧,你千辛万苦来到我身边,我定会护你安全。这后宫之中,我便是你的依靠。”
“不需王费心,我日后定会回到北国。那里有我的根,有我的家。”我心中慌乱,仍作淡定,语气中却带着几分坚定。
符叙面色一沉,道:“来到塞北,瑶也,你别回去了。这里便是你的家,我便是你的依靠。”
“可我不甘,不甘被算计来往塞北,有些阴谋,总要还回去的。我不能就这样默默承受,我要讨回公道。”我长得柔和淡雅,但说出的话却谈不上柔,带着几分倔强与不屈。
符叙沉下的脸,又扬起笑,道:“我帮你,瑶也,我带领国人,踏平北国,为你讨回公道。我要让你知道,这世间无人能欺你辱你。”
“可是,瑶也能舍下心中家国吗?那毕竟是我生长的地方,是我灵魂的归宿。”我顿时仰头看他,眼中满是疑惑与挣扎。
“为何不能,他们弃你如敝履,为何还要报以仁德?你若心软,便是给了他们再次伤害你的机会。”符叙坚定地说道,语气中满是决绝。
“那阿也,我助你一臂之力。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在你身边支持你、保护你。”符叙温柔地说道,眼中满是深情。
云贵妃当真不是好相与的,她从未将我放在眼里,仿佛我是空气一般。
而需要提防的是丽嫔,她向我投来的每个眼神都是恶意,如同毒蛇一般,让我心生警惕。
5
丽嫔,乃塞北尚书令之嫡女,身份矜贵无比。
然其尊贵之姿,较之将军之女出身的云贵妃,却仍逊色一筹。
只因那云贵妃之父,乃符叙之恩师,符叙一身本领,皆由其父悉心教授。
对此,丽嫔心下自是服气。
她素日里爱慕符叙,爱屋及乌之下,对云贵妃亦有几分敬重。
可近日里,那突如其来的北国公主,竟独占了符叙所有的偏爱。
这北国,与塞北素来敌对,这公主凭何得此殊荣?
丽嫔半倚在贵妃榻上,姿态慵懒,悠悠开口:“那宁妃,可是生得极为貌美?定是那张脸,勾得王移不开眼去。”
她身旁侍女闻言,忙附和道:“定是如此,娘娘所言极是。”
丽嫔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注视着手中的白色药瓶,轻声道:“既如此,那便将她的脸毁了,王便再也瞧不见她了。”
近日里,凤仪宫中总有一股异香,与初来时大不相同。
我面上竟隐隐泛起了红印,心下不禁生疑。
我起身,揭开熏香炉,果见里面还有几丝未燃尽的粉末。
林嬷嬷跟在我身旁,默不作声,神色凝重。
我拿起那粉末,递到她身前,问道:“林嬷嬷精通医理,可知这是何物?”
林嬷嬷颤颤巍巍地接过,放到鼻下轻嗅。
她面色微变,颤声道:“此物泛白,呈粉末状,单看定是无法分辨。但这气味……像极了那能使人容貌尽毁的千颜散!”
我闻言,心中一沉,走到桌前,拿起桌上茶水,将那熏香浇灭。
而后,我步至榻前,柔和地望向林嬷嬷,问道:“那日我叫你传给公主的消息,可传到了?”
我叫她跟公主说:“瑶也如今在塞北极为安稳,很得塞北之王的喜爱。”
林嬷嬷垂头,恭敬道:“娘娘的话,我已带到了。”
“她如何说的?”我追问。
林嬷嬷突地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惧色,抖声道:“公主……公主很是嫉恨。她说,瑶也不过一庶民尔尔,怎能比她幸福安稳?”
公主对我的恶意,怎会如此之大?
我若有所思,轻声问道:“她一直这般厌恶我吗?”
林嬷嬷启唇,却又止住,似有难言之隐。
我凝视着她,催促道:“但说无妨。”
林嬷嬷深吸一口气,道:“娘娘在北国京城极负盛名,远超公主。公主嫉恨,乃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我冷笑一声,“这是什么常情?人的恶,岂可用此词修饰?”
我拍榻而起,怒声道:“所以,她就可以剥夺我的家庭、我的婚姻,还有我的人生吗?”
林嬷嬷被我狠厉模样吓到,“噗”地一声跪在地上,垂着头,不敢言语。
我咬牙切齿,问道:“那她又想怎样破坏我的安稳呢?”
林嬷嬷颤声道:“言语是利刃,舆论是杀人的刀。国因民而存,人……人也可被民杀。”
我闻言,笑出声来:“好手段,真是好手段。”
在林嬷嬷要退身离去时,我叫住她:“还记得我进公主府时的那个侍女么?想办法跟她取得联络。”
林嬷嬷一怔,随即点头:“是,娘娘。”
自从我到了塞北,符叙便夜夜来我宫中。
他也不做什么事,只是与我说说话,夜深了,便与洞房那夜一般,宿在贵妃榻上。
我也不知他为何对我这般好,像是真如云贵妃说的那样,他喜欢我。
可是,怎么可能呢?
封观也曾说过喜欢我,不还是将我抛弃?
“喜欢”一词,实不可信。
这日,符叙来时,我正坐在桌前,桌上放的是那装着千颜散的熏香炉。
他见我,颇为惊喜,笑道:“阿也这是在等我?”
我轻轻“嗯”了一声,柔声道:“王可知千颜散?”
符叙思索片刻,随后又如往常一般弯了眼,笑道:“阿也不用与我分得这般清,君臣有别,但那规矩,不是约束你我的。”
而后,他微微凑近我,眼中闪烁着狡黠之光:“你叫我一声阿叙,我就告诉你千颜散的来历。”
我闻言,脸顿时染上一片燥意,吞咽道:“凤仪宫里有千颜散。”
符叙眸色顿时一暗,嘴角的笑意也淡了几分。
他拿起桌上的千颜散,端详了片刻,沉声道:“我知道是谁了,放心阿也,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6
话犹未落,符叙忽又凑近,眸中闪烁着期待:“阿叙之称,你若叫不出口,那便唤我符叙,可好?”
我轻启朱唇,唤道:“符叙。”
符叙闻言,眉眼间瞬间透露出真实的愉悦,应声道:“我在。”
我心尖微颤,缓缓道出心中所想:“我不愿一直被人算计陷害,在北国时如此,来到塞北亦难逃此劫。”
“符叙,我……需要你。”言罢,我主动靠近了他几分。
符叙看着近在咫尺的我,表情难得呆滞了一瞬,随即又应声道:“我在。”
说罢,他轻轻将我拥入怀中:“我愿为你踏平北国,将那些伤你之人一一除尽。”
在他抱住我的那一刻,我心头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滋味,暗想自己终究还是成了那利用他人真心、虚伪至极之人。
我双手垂在身侧,终究没有回抱他。
这一刻,我将自己的卑劣深深刻在心底,日日忏悔,寝食难安。
符叙行动迅速,很快便将下千颜散的幕后之人揪了出来——竟是丽嫔。
她被符叙召见时,本是满面欢喜,却在看到我的那瞬,笑容僵在了脸上,强作镇定道:“臣妾参见王与宁妃娘娘。”
符叙对谁都是笑意吟吟,但那笑意中却很少掺杂真情。此刻,他笑眼看着丽嫔,眼里却含着冰霜:“千颜散,倒是个好东西,丽嫔也真是大方,舍得与人分享。”
听到“千颜散”这个词,丽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臣妾……不知王在说什么。”
符叙笑意渐散,冷声问道:“吴尚书一直出产千颜散,朕不是不知。只是平日里那药物多出往北国,未殃及国人,朕便睁只眼闭只眼,不予追究。可你竟敢用在阿也身上,这……简直是罪该万死!”
丽嫔依旧挣扎着辩解:“卖这千颜散之物的人甚多,王怎能断言是臣妾家父所为?”
“尚书总喜欢在药物里加点专属东西,以此彰显自己独特,千颜散也不例外。”符叙边说边从衣袖处掏出一个白色药瓶,细细把玩。
丽嫔见状,一头磕在地上,这头一低,便再也没有抬起头来。
最终,丽嫔与尚书令都被符叙判处了斩立决。行刑那天,天下起了雨,塞北子民看到纷纷感慨:“天也在为这妖妃的降临而泣泪啊。”
的确如此,我便是他们口中的妖妃。而那流言的始作俑者,应是远在北国的舒苒。
丽嫔听着众人感慨,突地狂笑起来。她被官员押着,却仍不忘放了民言的最后一把火:“是啊,那宁妃从北国而来,目的不纯,勾引王,实乃祸国殃民之存在啊!”
“这样的妖妃在我们塞北,岂不是塞北之难、塞北之祸吗!”
百姓顿时纷纷附和,怨言四起。
也不过一瞬,“行刑”一声令下,鬼头刀落下。丽嫔看着刀落,心中涌起的不是害怕,而是无尽的懊悔。
倘若,符叙未曾救下落马的她;倘若,他未曾对她展露笑颜;倘若,她未曾爱上这位冷血的王……她的家是不是便不会散?父亲便也不会因她而亡?
可惜,这世间没有倘若,所有的假设都是虚构的。
丽嫔生前的话,激起了民愤。众官员更是奏折弹劾不断,符叙却宛若无事人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直到怨声再也无法压制,那把舆论的火即将将我点燃时,符叙才召开百臣会,正色道:“爱卿与百姓在意之点,无非是阿也的来源。既如此,踏平北国,阿也便是功臣。”
“至于独宠?这是朕对她的情意,不是她勾引,是朕倾慕于她!”
符叙说这些话时,脸上难得没有笑意,神色也是少有的真挚。
我听到宫人传言时,心中诧异不已,同时也掀起了千层风浪。
7
那高高在上的一介君王,竟似寻常痴情儿郎一般,于朝堂之上,公然诉了衷肠。
此事传入百姓耳中,众人皆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等行径,哪有半分君王该有的风范?”
“确是如此,可塞北之地,也就属他最能征善战。征战数年,倒也使得国泰民安呐。”
百姓们虽心中不满,却也无奈,只能默默忍下。那满朝官员亦是唉声叹气,将满腔怨气往肚子里咽。
然符叙却为了我,与世人立下三年之约,他言道:“三年之内,我必定拿下北国。若不能成,便自请下位。”
此赌约实在太大,我心下惶恐,忙与符叙说道:“何必因我如此?”
符叙却只是耸了耸肩,勾唇笑道:“因为我知道我定能赢,我只想让阿也一直陪在我身边。”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又化成了一汪春水,泛起层层涟漪。
我鼓起勇气,问出了心中积蓄已久的问题:“你为何会欢喜我?”
符叙闻言,微微蹙眉,反问道:“这还需要答案么?欢喜便是欢喜,无论见你几眼,我这心都欢喜得紧。”
言罢,他垂眸看我,神情中满是眷恋,似是在回忆往昔。
“第一次见你,是我与封观交手之时。那战场上,兵戎相见,他的盔甲里竟掉落一张画来。画上女子,甚美,我一时看得出神,竟被他刀剑刺中。那伤口,痛了好久。”
“第二次见你,是在北国的宫宴之上。你为众人弹奏一曲《高山流水》,我隔着人群,遥遥望你。我听不懂汉语,却从同行人口中听闻你的美名,知晓你是封观的心上人,是他的未婚妻。”
“那时,我便暗自发誓,害我被刺中一剑的姑娘,定要留在我身边。于是,我征战四方,立下赫赫战功,又苦学汉语,推崇汉化,只为有朝一日,能踏平北国,将你抢过来。”
闻言,我是又气又笑,不禁怒骂道:“你简直是个疯子!”
怎会有人因情爱而妄图夺取江山?
可我又怎会知晓,这世上之人千千万万,各有各的抱负。我是其中之一,符叙亦是。
“我就是疯子。”符叙笑着说道,“我生来便感情淡薄,虽会笑,却无甚情。可就那一眼,我便知道我要你。这种感觉,太强烈了,每一次相见,都更强烈几分。我爱这感觉。”
他又道:“这样的感觉,让我觉得我也是个有情之人。”
原来,在符叙的眼里,情比世间万物都要重要。
此后,符叙便开始向北国发起战争。他一路碾平土地,却在我的要求下,不伤及无辜百姓。百姓们不苦,便也渐渐接受了塞北的军队。这使得北国被打得苦不堪言,不堪重负。
与此同时,李嬷嬷也带回了我侍女阿落的消息。
“娘娘,阿落姑娘因冲撞公主殿下,被杖责打死了。”
我本已拿起茶杯的手,猛地一抖,茶杯滚落,茶水飞溅而出。
阿落自小便跟在我身边,与我一同长大。在我及笄那年,她本可以脱了奴籍,去拥有一段自由自在的生活。
可阿落却说:“我要跟小姐一辈子,看小姐成婚了,幸福了,我再自由。”
谁料命运弄人,她竟没了自由,也没了性命。
“公主还说,这是你不听话的下场。届时,娘娘父母亦没有好果子吃。”林嬷嬷又说道。
听什么话?
是让我代替她好好活下去,博一美名,将她留名青史么?
我气急攻心,口中竟吐出一抹鲜血。
林嬷嬷见状,忙为我把了脉,宽慰道:“娘娘莫再忧心了,当心弄垮了身子。”
而后,她又说:“北国总归是娘娘的家乡,何必因为私仇,导致家乡战火连绵呢?”
我狠狠看向她,怒道:“因为你不是我,你不知道被所有人抛下的滋味!”
林嬷嬷闻言,便不再言语。
噩耗总是接踵而至。符叙一路势如破竹,打到北国城门。城池接连被他夺下,即便封观御兵之术了得,也抵不过棋高一着的符叙。
北国心急如焚,知我在塞北很受符叙宠爱,于是便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他们拖信鸽传信,林嬷嬷收到信后,第一时间便给了我。
8
北国竟以我父母之性命,还有那尚在垂髫之年的胞弟为质,要挟于我,令我去换符叙退兵之令。
我轻叹一声,幽幽道:“此等行径,实非君子所为。”言罢,便将那信投入火盆之中。
林嬷嬷见状,脸色骤变,急忙冲上前来,欲要阻止:“娘娘,万万不可啊!那可是您的亲生父母,还有您的胞弟啊!”
我置若罔闻,神色淡然:“他们亦是曾将我送往塞北之人,彼时,可曾顾念过骨肉之情?”
我心中暗忖:他们可曾思量过,若符叙未曾瞧见那张画布,若他未曾倾心于我,我顶着这北国公主的名号,在这塞北之地,又能苟活几时?
“丞相对北国忠心耿耿,举国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陛下若是动了他,岂不是要寒了天下人的心?”我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那封信,已然在火中化为灰烬。
林嬷嬷欲言又止,眼中满是焦急与担忧,嘴唇微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我看向她,目光深邃,沉思片刻,终究是什么也没说,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因我心中尚存一丝侥幸,在赌,赌人心,赌我与北国之间,尚存一丝情义。
然而,这场赌局,终究还是输了。
在符叙与封观角逐之时,我竟被人迷昏,送上了回北国的马车。
我依旧是被马车的颠簸所惊醒,与上次所不同的是,此次我手脚皆被缚住,唯余双眼可观,双唇可言。
“你们究竟是谁?竟敢在塞北宫内绑人,莫不是疯了不成?”我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愤怒与不甘。
马车戛然而止,林嬷嬷掀帘而入,她脸上再无往日的慈和与胆战心惊之色,微微仰着头,那双耷拉的眼皮下,眸子死死地盯着我:“娘娘,离了塞北,回到北国,便莫要再端着那架子了吧?出了塞北的王,谁还会将您当主子看?”
我瞬时便明白了一切,想必她从未真正地归顺于我,一直在我眼前演戏,与舒苒唱着这千万里的双簧。
“你有这般思想,便只能当一辈子的奴才了,被他人指使利用,便是你的宿命。”我冷笑一声,说道。
林嬷嬷哼笑一声,道:“我这般人又如何了?你被替去塞北,与我有何干系?我总归是天子脚下的蚂蚁,肩上扛着自己还有家人,我有的选吗?你要我背叛,以我之命要挟,公主以家母之命要挟,我有的选吗!”
林嬷嬷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似是想要将心中的怨愤一并吐出:“娘娘最初便不愿去塞北,老奴如今送你回北国,也算是了了你一桩心愿,说不定黄泉路上,咱们还能相伴。”
我摇首轻笑,道:“不,黄泉路上,定不会有我。”
几日之后,我们便到了北国,令我未曾料到的是,我们入的不是京城,竟是封观所在的军营。
我被众人押到封观面前,他身旁坐着公主舒苒,还有我的父母。
“这便是北国与我商量的待客之道吗?”我垂眸看着身上的绳索,好整以暇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封观神色难辨,他起身走到我面前,弯下腰,将我身上的缚绳一一用弯刀划开,动作轻柔,似是怕伤到我分毫。
公主在一旁看着,眼神愈发冰冷,似是要将我冻成冰雕。
“阿也,在塞北可好?”封观依旧维持着为我松绑的动作,我们靠得很近,近到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我往后退了几步,想到了符叙那张过于妖艳的脸,嘴角不自禁地带了点笑意:“不劳封大将军关心了,能让你们绑回来,定是说明我过得极好。”
“阿也,你如何能这般跟小观讲话,自小学习的礼仪呢!都被你丢到哪里去了!”父亲拍桌斥责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愤怒与失望。
舒苒笑说:“怕不是真当自己是公主了,去了一趟塞北,当了回假公主,可真是高人一等,连礼仪都忘了。”
“公主殿下,我会好好教导阿也的,莫因她恼怒。”父亲一向严厉的神情,在皇家面前从来都不复存在,好似皇家是他的神祇,不能让他人侵犯分毫。
舒苒嗤笑一声:“本公主自然不会与这等人计较,失了身份。”
“我是什么人?公主又是什么人?”我弯着一双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舒苒眉头一皱,放眼望去,在座这些人的眉头和脸色都不大好看,似是都被我这番话所激怒。
“一个仗着是皇族就为所欲为,剥夺他人生活的人,又是什么人?”我笑着,看着,却一点都不令人感到柔和,与往常有太大区别,似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9
我目光平静,缓缓开口道:“哼,定是小偷所为罢了,又或是那等小人行径。”
封观满脸担忧,急切呼道:“阿也!切莫冲动啊!”
与他一同出声的,是那舒苒,只见她柳眉倒竖,喝道:“放肆!你怎敢如此无礼!”
我闻言,顿时捏紧了拳头,怒目而视道:“我放肆又怎样?如今我才是那名义上的公主,你不过区区丞相之女,一介平民罢了,有何资格在此对我大呼小叫!”
舒苒气得满脸通红,尖声道:“那是假的!你莫要在此混淆视听!”
我双手一摊,冷笑道:“好啊,那你便昭告天下人好了,我愿将这身份还给你,只是,你敢吗?”
我顿了顿,又道:“你若真说了出去,那便是塞北进军北国的又一绝佳理由,你们皆应知晓,那苻叙对我有多宠爱。”
舒苒听闻此言,思及后果,稍稍冷静了下来,却仍是不甘心地道:“看来那极富盛名的瑶也,不过是个巧舌如簧的普通妇人罢了,徒有虚名。”
说罢,她看向父亲,道:“这是丞相府的家事,本公主管不了,还望丞相大人定夺。”
父亲哪能不懂她话中之意,他手一指,厉声喝道:“瑶也,你给我跪下!”
我轻叹一声,目光中满是失望,道:“瑶也跪天跪地,跪恩人,却绝不跪那将我遗弃之人。”
言罢,我缓缓弯下双膝,跪在众人面前,郑重道:“这一跪,便跪我十八年的养育之恩。”
我又重重磕了个头,道:“这一磕,便尽了我与父母的所有情意,从今往后,你我之间,不再相欠。”
父亲指着我的手顿时顿住了,他另一只手捂住胸膛,似是心疾犯了,喘息困难地道:“逆子!你这逆子!”
母亲亦是满脸指责,道:“你怎能这样跟你阿爹说话?真是大逆不道!”
封观在一旁,也是眉头紧蹙,满是不赞同之色。
舒苒见状,大笑道:“既然丞相大人管不了这等家事,那就让本公主管管罢。”
封观闻言,双目瞪大,急忙抬手阻拦道:“不可!万万不可啊!”
舒苒顿时冷下脸来,道:“封观,你可要想清楚了,我肚子里可还怀着你的孩子,你上面还有年迈的父母需要照料。”
“有些选择,一旦做了,便再无弥补的可能了,你可要想好了。”
封观抬起的手,又堪堪落了下来,满脸挣扎之色。
舒苒见状,冷声道:“来人啊,给她三十大板,注意点分寸,别打死了,留着她还有用。”
几名士兵闻言,立刻上前将我架在木凳上,我躺上去的刹那,抬头问她:“阿落也是这样被你活活打死的么?”
“阿落?那个对你忠心耿耿的侍女?”舒苒半阖着眸,思索片刻,道,“不,她可没那么容易死,我先是抽了她的筋,再让人将她打死的。”
阿落......
听到阿落的名字,我心脏那处顿时传来一阵剧痛,我绝望地看向封观,道:“阿落也算是跟着我们一起长大的,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你的良心何在?”
封观闻言,嗫嚅着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在木板即将落下的千钧一发之际,士兵突然匆匆跑来传话:“将军,不好了!塞北军打进来了!”
封观面色一变,急忙转目看我,似是想从我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阿也?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父亲也明白了这是如何一回事,他登时便气得昏了过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舒苒见状,怒骂道:“叛贼!你们皆是叛贼!”
我趴在木凳上,冷笑道:“是你们将我送去的塞北,这一切,皆是你们自找的。”
从流言四起之时,我便已布下了这局棋,塞北的皇宫又怎会轻易将我运出?
这就是一场局中局,环环相扣。
我只身入局,赌一场亲情,赌一场爱情,更赌北国灭亡,塞北称王。
“可是你人在北国,生死便注定在我手中,不在你!”舒苒恶狠狠地道,随即她将我作为人质,对封观道,“你,去给我把苻叙找来,我要与他谈判!”
封观无奈,只得绑着我前去。
苻叙那张原本挂着笑脸的脸,在看到封观捆住我的双手时,瞬间冷了下来。
“塞北王,做个交易如何?”封观的声音清冽如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苻叙冷声问道:“什么交易?说来听听。”
封观深吸一口气,道:“塞北退兵,我便还你公主。”
10
我听闻此言,忽地哈哈笑将起来,目光直直看向苻叙,道:“苻叙,莫要管我,此乃我之抉择。”
苻叙闻言,眉头紧蹙,攥紧了拳,却并未做声,只是眼中满是担忧。
封观似是对我失望至极,缓缓与我说道:“阿也,北国乃是你的家乡,你怎可如此?”
我冷笑一声,道:“可你们曾告诉我,它不过是一块土地罢了,而我,只是北国的牺牲品,何来家乡之说?”
“封观,你还记得那座凉亭吗?那日阳光正好,你在里面与我说的话,字字句句,我皆铭记于心。”
“还有每一次你去战场,我为你做的护膝,一针一线,皆是我对你的情意,你可还记得?”
“那些山盟海誓,你可还记得?它们最后成为了什么?成为了一辆通往塞北的婚轿,即便你不知塞北是不是那吞人的兽,也要将我送去!”
封观闻言,双手渐渐松了力道,我感知到此,心中一横,奋力往前一跃。
奈何那绳索紧紧缚住我的手脚,我径直往地上摔去,心中暗叫不好。
苻叙一惊,下意识伸手,将我稳稳揽入怀中,轻声问道:“阿也,可曾摔着?”
下一瞬,苻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拔剑而出,一剑狠狠刺入封观胸膛。
我也是惊诧万分,瞪大了双眼。
我从未想过,封观会死在我眼前,从未有过如此念头。
封观胸膛溢出血来,染红了衣襟,他将苻叙的剑缓缓拔出,嘴里也涌出血来。
他咧嘴苦笑,道:“阿也,我对不住你,此生我负你良多。”
“我这一生啊,想为国为民,父亲也总是教导我,忠义为首,情爱为辅。”
“我不想丢下你,真的不想,可是我身不由己,别无选择啊。”
“舒苒以年迈父母之命相逼,皇帝病弱,只留下六岁小儿,北国不能没有公主,我……我也是无奈之举。”
“我对不住你,可我曾真的想过,尔尔辞晚,朝朝辞暮,与你共度余生。”
他抬眸看我,声音悲戚,道:“阿也,你原谅我可好?就当我求你。”
苻叙搂着我的手更加收紧,似是怕我离开。
我冷冷看着封观,道:“不好。”
我转头宽慰苻叙道:“莫要为他伤心。”
苻叙闷闷道:“这才对,他本就不该如此对你。”
封观看着我和苻叙,血流得更快,渐渐没了气息,如风中残烛,熄灭了最后一丝光亮。
塞北军势如破竹,将封观的军营一窝端了,关进了塞北军营,其中包括舒苒和我父母。
我领着苻叙一同去探狱,欲看那昔日之人如今落魄模样。
舒苒和我父母关押在不同处,我并未去看父母,心中自有计较。
苻叙也曾问我:“是否将岳父岳母释放?他们年事已高,受不得这牢狱之苦。”
我摇了摇头,道:“罢了,他们忠于皇家,这是他们应得之报,怨不得旁人。”
我去看了舒苒,她一头顺滑的头发,此时粗糙地披散在肩头,哪还有往日养尊处优的模样,如落魄凤凰。
她一看到我,便出声怒骂:“jian人!你竟敢来看我!”
我不在乎这些言论,只觉可笑,苻叙却抬起了他手中的剑,欲要动手。
我拦住他,凑近舒苒,轻声问道:“阿落是被你抽掉筋,对么?你可知那有多痛?”
舒苒眸中升起恐惧,她突然缄口不言,似是怕我说出更可怕之事。
“你亲自挑的?为了那所谓的权势地位?”我又问。
舒苒依然闭口不提,只是身体微微颤抖。
我心下了然,回头看着苻叙,道:“我要亲自动手,你不要在这看我,此等之事,我不想让你沾染。”
苻叙好笑道:“阿也一人肯定很辛苦,我留下帮你,夫妻之间,何须如此见外?”
舒苒跪地求饶,哭喊道:“本……不,我错了,我错了,饶我一命罢,我肚子里还有孩子啊,那是无辜的。”
“啊,封观的孩子?那更该死了,他父亲如此对你,留他何用?”苻叙冷冷道。
最后是苻叙动的手,他道:“这般血腥之事,为夫沾了,阿也就别沾了,不吉利,免得脏了你的手。”
我向来对苻叙是没办法的,他总是如此体贴。
不仅没动手,我连画面都没看到,只在监狱门口听到舒苒痛苦的叫声,如鬼哭狼嚎。
苻叙出来时,手上没了血迹,似是早已清理干净。
他单手牵着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温暖从手心传来。
走在路上,我心中好奇,有问他:“苻叙,你为何这么这么欢喜我?我究竟有何好?”
苻叙生了一双笑眼,他含笑看我,道:“欢喜就是欢喜啊,哪有什么缘由?就如那春日之花,自然绽放,无需理由。”
我大抵不懂为何欢喜没有缘由,因为我欢喜封观,是因为他的铮铮铁骨,他的远大志向,那是一种崇拜与倾慕。
现在……欢喜苻叙,是因为他欢喜我,他爱笑,他把我放在心上,可是为什么我欢喜他呢?
我似乎也说不出确切答案,只觉与他在一起,便是安心,便是幸福。
11
北国烽烟尽散,终为塞北所灭,塞北王苻叙登基称帝,国号亦定为北,续写新篇。
苻叙下令,将塞北举国上下迁入京城,他执我之手,温言道:“既已踏平北国,我便再为你重建一座北国,可好?”
我笑骂他:“真是个疯子。”
百姓闻此,皆议论纷纷,骂道:“此乃耽于儿女情长的昏君也!”
苻叙却置若罔闻,只将我紧紧抱在怀中,左亲亲,右亲亲,我推搡不开,只得任由他去。
他忽然贴在我耳畔,轻声道:“我要与你尔尔辞晚,朝朝辞暮,共度此生。”
我轻笑回应:“好,只与你,以往种种,皆不作数。”
苻叙闻言,压着我附上身来,真真是白日宣淫,好生不雅。
时光荏苒,数年已过,我被立为皇后,然云贵妃却依旧看不上我,她轻蔑道:“真是个无趣之人,所掌之国,亦是无趣。”
我无奈摇头,笑道:“那若是加上一位有趣的王呢?”
云贵妃哽咽道:“……他也无趣至极。”
“要不,你还是将我送回将军府罢,我总归是完璧之身,定能再寻个有趣之人。”云贵妃又道。
我扶额叹道:“你且去问苻叙,去问他罢。”
云贵妃气急,跺脚道:“我真该叫阿爹擦亮双眼,怎就收了你这么个徒弟,还有我!怎就看上过你这等人?”
苻叙在一旁,只是微笑不语。
云贵妃终究还是出宫去了,偌大的皇宫,便只剩我与苻叙二人。朝堂之上,有人进谏苻叙广纳后宫,以繁衍皇嗣。
苻叙却坚定道:“一生一妻,足矣。”
又过一年,我有了身孕,然生产之时却极为不顺,差点便与胎儿一同死在那张产床上。苻叙心疼不已,抱着我泣道:“再也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好在,这一胎是个皇子,后面苻叙也喝了汤药,我们便只有这一个孩子。我为他取名为晏礼,愿他所处之世,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晏礼与苻叙性格迥异,从小便知书达理,一张脸总是板着,不苟言笑。苻叙看着他,笑眼不再,而是忧心忡忡道:“怎这般死板?毫无我之风采。”
我轻推他胳膊,笑道:“这叫恪守本分,乃君子之风。”
苻叙无奈摇头,笑道:“好罢,好罢,阿也说的总是对的,我便不与他计较了。”
时光匆匆,我又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因气血亏虚,至老时,便常在鬼门关前徘徊。
将将闭上眼时,我又看到了苻叙,他弯着一双眼,挤进我的床榻,轻声道:“我跟阿也一起走,让晏礼登基罢,我们也好去下面享享清福。”
我推他不开,只当他是在说胡话,便在他怀中闭眼,没了声息。
然,苻叙却真的抱着我,从床榻到棺橔,一路相伴。我们竟在奈何桥上相见,他依旧弯着眼,笑道:“阿也,我们下辈子再做夫妻,好不好?”
我轻笑回应:“好。”
可苻叙为何这般欢喜我呢?我心中疑惑,终是问出了口。
他只笑笑,温柔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此生得遇阿也,乃我之大幸。”
我闻言,心中感动,亦笑道:“也是,情之一字,向来如此,让人无法自拔。”
来源:桃气故事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