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楚莹神色冷淡地将离婚协议缓缓推至我面前,她身旁那个新上任的小秘书,正姿态随意地倚靠在门边,嘴角勾起一抹极为明显的讥讽冷笑。那眼神,就好似在审视一件即将被无情丢弃的破旧老家具,满满都是尘埃已然落定的轻蔑,还有那急不可耐的催促之意。客厅里,顶灯散发着惨白惨白的光芒
楚莹神色冷淡地将离婚协议缓缓推至我面前,她身旁那个新上任的小秘书,正姿态随意地倚靠在门边,嘴角勾起一抹极为明显的讥讽冷笑。
那眼神,就好似在审视一件即将被无情丢弃的破旧老家具,满满都是尘埃已然落定的轻蔑,还有那急不可耐的催促之意。
客厅里,顶灯散发着惨白惨白的光芒,那光芒直直地照在楚莹精心保养、依旧光洁细腻的脸上,竟勾勒出几分好似在谈判桌上才有的锐利轮廓。
她手下压着的,哪里只是几页普普通通的纸啊,分明是一张能够买断我这两年所谓“婚姻”的凭证——一张价值高达五百万的支票。
“签了吧。”楚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就仿佛只是在敲定一份再常规不过的合同条款,指尖轻轻敲击着那张支票,发出细微而清晰的嗒嗒声。
“给他个名分。这笔钱,足够你回到你那小地方,舒舒服服地过上好几辈子。”她甚至连看都没看我一眼,目光始终停留在协议上,仿佛只是在确认某个无关紧要、微不足道的数字。
空气中弥漫着她平日里常用的那款昂贵香水的冷冽余香,与小秘书身上刻意张扬散发出来的某种年轻男性气息相互混合,竟形成了一种好似在宣示胜利的独特混合气味。
我无力地靠在沙发上,视线从楚莹那冷漠至极的侧脸,缓缓滑到门框边那个年轻男人满脸得意的神情上,最后又落回到那份协议和支票上。
五百万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两年时光,就这么被明码标价。
每月十几万的零用钱,这不过是一笔纯粹的投资回报罢了。
不错,我在心里暗暗想着,嘴角甚至微微上扬,幅度极小,大概只有我自己能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
“笔。”我平静地说道。
楚莹似乎完全没料到我会如此干脆利落,指尖敲击的动作瞬间顿了一瞬,抬眼匆匆扫了我一下。
那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类似“算你识相”的意味,紧接着又迅速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冷漠疏离的神情。
她朝旁边轻轻抬了抬下巴。
小秘书立刻像得到了指令一般,直起身来,脸上堆满了殷勤讨好的笑容,几步快步走过来,从他那身价值不菲的西服内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支万宝龙的签字笔,递到我面前,那动作里竟带着几分施舍的意味。
我伸手接过来,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冰凉的金属笔身触碰到指尖,我缓缓翻开协议,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签名栏空空如也,仿佛在静静地等着我落下名字,结束这场持续了两年,名为婚姻,实则不过是一场投资交易的闹剧。
楚莹的名字已经签好了,龙飞凤舞的,带着她一贯的强势掌控力。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我的名字签得很快,也很稳,每一个笔画都仿佛带着我对这段过往的决绝。
最后一笔落下,一切尘埃落定。
楚莹似乎暗暗松了口气,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放松了一些。
她拿起协议,仔细确认了一下签名,然后连同那张支票一起,再次推到我面前。
我伸手把支票折起来,随意地塞进裤兜。
那张纸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却沉甸甸地宣告着一种结束,一种自由的到来。
“莹姐,”小秘书立刻像只黏人的膏药一样黏了上去,手臂极其自然地揽住了楚莹的腰,声音甜腻得让人发腻,“都处理好了?累不累?我订了你最喜欢的日料,晚上……”
楚莹没有推开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任由他半拥着往楼上走去,连个眼神都没再给我。
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楼梯上,发出清脆而空洞的回响,一步一步,仿佛在宣告着她对这个她从未真正停留过的“家”的决绝远离。
我坐在沙发上,一动没动,静静地听着他们上楼的脚步声,模糊不清的调笑隐约传来,然后是主卧房门关上的轻响。
偌大的客厅,瞬间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这片冰冷且昂贵的寂静,寂静得让人心慌。
顶灯的光依旧刺眼得很,照得那些意大利进口的家具、墙上挂着的抽象派画作,都泛着一种不真实的、疏离的光泽,仿佛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这地方,从来就不像一个温馨的家,更像一个高级酒店套房,而我,不过是个长期租客,现在租期终于到了。
我缓缓起身,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城市霓虹透进来的微弱光芒,熟门熟路地走进一楼那间属于我的客房。
行李早就收拾好了,就在床脚,一个容量巨大的登山背包。
里面只有几件我常穿的衣服,几本我喜爱的书,一台用了多年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一个用了很多年的旧钱包。
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少得可怜,少得让人心酸。
那些楚莹让人定期送来的名牌衣物、昂贵腕表、精致配饰,我一样都没动,它们安静地躺在衣帽间里,属于这个奢华的空间,却不属于我。
我拉开背包最内侧的拉链,把那张折好的支票小心翼翼地塞了进去,和一张泛黄的照片放在一起。
照片上是我父母,他们站在老屋门口,笑容温和而慈祥,仿佛在看着我,给我力量。
支票的冰冷触感贴着照片的温热,形成一种奇异的对比,让我心中五味杂陈。
背上包,拉开门。
客厅依旧空寂无人,仿佛一个巨大的空洞。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金碧辉煌却冰冷如牢笼的地方,没有丝毫留恋,毅然转身走了出去。
随着那扇沉重的防盗门在我身后缓缓关闭,它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咔哒”声,仿佛将我与那个世界彻底隔绝开来,从此再无瓜葛。
深秋的夜晚,寒风带着刺骨的冷意迎面吹来,那风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将最后一丝香水的余香也吹散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这冰冷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仿佛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醒来。我拿出手机,用打车软件叫的车很快就到了。
开车的司机是个不爱说话的中年人,他看到我背着大包,随口问了一句:“小伙子,赶火车吗?”
“是的。”我简单地回答道,坐进了车的后座,把背包放在了旁边。
“去高铁站。”我轻声说道。
车子缓缓融入了深夜依旧繁忙的车流之中,像一条小鱼游进了大海。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快速地向后退去,摩天大楼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像是一只只潜伏的巨兽,随时准备吞噬一切。
这就是楚莹所生活的世界,一个充满了野心、速度和冷酷规则的地方,一个我从未真正融入的世界。
我曾经只是短暂地站在这个世界的边缘,像一个孤独的旁观者一样,看着里面的人匆匆忙忙,却从未真正参与其中。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是楚莹的秘书发来的微信消息。
我点开一看,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他和楚莹坐在某个酒吧的卡座,他搂着楚莹的肩膀,对着镜头摆出了一个俗气的V字手势,脸上满是炫耀和挑衅的神情,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他的胜利。
下面还附了一行字:【感谢沈哥的成全!以后我和莹姐会过得很幸福,你就放心去享受你的退休生活吧!】
照片的光线虽然有点暗,但楚莹脸上那放松甚至有点纵容的笑容,却清晰可见,那笑容就像一把利刃,刺痛了我的心。
那是我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的表情,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更像是在完成一项严肃的任务,高效、精确,没有多余的情感,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
看着那张照片,我心中没有愤怒,没有嫉妒,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甚至觉得有些可笑,可笑自己曾经的天真和愚蠢。
我的手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复任何消息,也没有删除对话框。
而是打开了通讯录,找到了“楚莹”这个名字,长按,然后点击了删除。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迟疑,就像在切断一段早已千疮百孔的感情。
做完这一切,我把手机放回口袋,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过去的点点滴滴,有欢笑,有泪水,但更多的却是无奈和疲惫。
世界变得安静了,只剩下车轮碾过路面的单调声音,像是某种催眠的节奏,让我渐渐放松下来。
高铁站灯火通明,深夜依旧人来人往,仿佛一个永不停歇的舞台。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红色的车次信息不断滚动,像是在催促着人们前行。
我取了票,背着包走进了候车大厅。
空气中混杂着快餐店食物的油腻味、消毒水的味道和无数旅人身上的疲惫气息,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广播里,女声清晰地播报着车次信息,那声音清脆而响亮。
我找了个角落坐下,把背包放在了脚边,静静地等待着。
裤兜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我拿出来一看,是银行发来的短信通知。
提示我的个人账户刚刚收到了一笔五百万的巨额转账。
备注栏里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补偿。
看着那串惊人的数字,一种奇异的感觉慢慢升起。
不是欣喜若狂,而是一种沉重的负担终于卸下的轻松感,仿佛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被搬走了。
这张支票,连同账户里楚莹这两年按月给我的“零花钱”,以及父母留下的那笔赔偿金这些年稳妥投资产生的收益,构成了我通往自由的门票。
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一块块坚实的基石,铺成了一条通往我早已规划好的未来的路,一条充满希望和可能的路。
“叮咚——各位旅客请注意,开往XX方向的GXXXX次列车开始检票了……”广播声响起。
我站起身,背上沉重的背包,汇入了走向检票口的人流,脚步坚定而从容。
穿过闸机,走过长长的站台通道,最终踏进了车厢。
找到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我静静地望着窗外,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窗外,站台上的灯光明亮得如同白昼,将四周映照得清清楚楚。还有那些拖着大小不一的箱子,脚步急促、神色匆匆赶路的人影,在灯光下不断穿梭。
火车缓缓启动,速度如同蜗牛爬行般一点点提升。
那些灯光如同退潮的海水一般,迅速地向后退去,变得越来越小,最后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没,只留下远处城市里零星的几点灯光,如同夜空中闪烁的微弱星辰。
窗玻璃上,我的影子影影绰绰、模模糊糊的,看起来格外平静,甚至隐隐有一种轻松自在的感觉。我心中暗自思忖:这一路走来,历经诸多波折,如今踏上这未知又带着期待的旅程,不知前方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我把背包轻轻搁在腿上,手指熟练地拉开拉链,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那张支票和爸妈的照片都完好无损地还在。
手指不经意间碰到照片边缘的时候,仿佛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感觉有一点点温暖。
然后,我从背包的侧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样东西——一本小小的、边角都被磨得毛毛糙糙的软皮笔记本。
封面是深棕色的,上面干干净净,啥图案都没有。
翻开一看,里面是我父母一笔一划、整整齐齐、清清楚楚写下的字迹。
这不是日记,更像是……一本极其简单却又无比详细的“生活指南”。
前半本,是家里每一笔收入和支出的详细记录,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哪怕是买一斤菜的价格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在心里不禁感叹:父母真是细心,每一分钱都算得如此清楚,他们这是为这个家操了多少心啊。
后半本,是他们多年积累下来的投资心得和小技巧。
怎么判断一个项目靠不靠谱,怎么看人——看眼神是否真诚,看手是否粗糙(毕竟勤劳的人手才会粗糙),看他说起目标时的样子,是不是真的充满决心。
怎么在市场波动时保持冷静,怎么找到风险和收益的平衡点……
文字十分朴实,没有什么高深莫测的理论,但都是实实在在的生活智慧。
他们不是金融大亨,只是两个在小城市里勤勤恳恳、辛辛苦苦工作了一辈子的普通人。
这本笔记本,是他们用最朴实的方式,给我这个独生子留下的生存保障。
它是我所有“投资”的起点。
我在心中默默念叨:要是没有这本笔记本,就没有我后来资助宋晚的钱,更没有我给楚莹的那笔关键的“天使投资”。
手指轻轻摸过那些熟悉的字迹,那些关于“看人”的简单道理,好像还带着爸妈的温度,让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楚莹……宋晚……两个完全不同的面孔在我脑海里如同电影画面般闪过。
楚莹那时候坐在我对面,看起来十分憔悴,但眼神里好像还有点不肯熄灭的火花,说起失败时语气十分平静,没有抱怨,只有冷静的分析。我在想:这个女孩如此坚强,未来一定会有所成就。
而宋晚……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个热得要命的九月下午,阳光如同针芒一般刺眼。
大学后门那家陈阿姨开的小餐馆里,老吊扇在头顶上“嘎吱嘎吱”地转个不停,却好像没什么用,热气依旧扑面而来。
我刚上完大一第一天的课,坐在角落里最熟悉的那张桌子旁,摊开高数课本和作业本,笔在纸上划来划去,心思却有点飘。我一边写着作业,一边在心里琢磨:爸妈去世后,这家小餐馆和账户里的那笔赔偿金,成了我全部的依靠,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呢?
玻璃门被推开,带进来一股更热的风。
一个人影有点犹豫地走了进来。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
是个女孩。
个子不高,瘦得好像风一吹就能倒,仿佛一阵微风都能将她吹得摇摇欲坠。
穿着一件褪色的旧T恤,下面是一条同样褪色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刷得发白的帆布鞋。
她扎着马尾,额头上几缕头发被汗湿了,贴在脸上。
脸色不太好,嘴唇干干的,但那双眼睛特别亮,带着一种小心的倔强和掩饰不住的紧张。
她站在门口,眼睛快速地在不大的餐馆里扫了一圈,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期待和不安。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正在擦盘子的陈阿姨身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像鼓足了勇气,才迈步走过去。
脚步很轻,有点害羞的样子,仿佛怕惊扰到什么。
“阿姨……”
她的声音不大,有点南方口音,但很清楚。
“请问……您这儿还招……招人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手指紧紧抓着褪色T恤的下摆,因为用力,指节都有点白了,眼睛低垂着,不敢看陈阿姨,心里或许在忐忑:阿姨会不会拒绝我呢?
陈阿姨停下手里的活,抬头打量了她几眼。
餐馆里没什么人,只有风扇单调的嗡嗡声。
“招是招,”
陈阿姨开口,声音很干脆。
“不过我们这儿的活儿可不轻松,端盘子洗碗擦桌子,忙起来连脚都沾不了地。工资嘛,按小时算,不高,但是管一顿晚饭。你能干吗?”
女孩的头点得飞快,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立刻充满了希望,仿佛看到了生活的曙光:
“能!阿姨,我能干!我什么都愿意干!我不怕累!”
她的声音急促得仿佛要冲过来确保,心里一定在想:我一定要得到这份工作,不然学费和生活费怎么办。
“小姑娘,看起来年纪轻轻的,是大学新生吗?”
陈阿姨放下了手中的抹布,倚靠在柜台上询问。
“对,我是大一的。”
女孩轻声回答,头不自觉地低了低,似乎有些羞涩。
“家里人支持你出来工作吗?这才刚开学呢……”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手指紧紧地捏着衣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显得苍白,心里或许在纠结:要不要把家里的实际情况说出来呢?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更低沉、更微弱的声音说:
“学费……是我暑假打工赚的。路费……也是。”
她没有明说家人是否同意,但答案已经不言自明。
陈阿姨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变得温和了一些,或许是被女孩的坚强所打动。
正当她准备说些什么时,我合上了书本,站起身走向她们。
“陈姨。”
我走到柜台边,目光投向那个瘦弱的女孩。
她感觉到我靠近,身体似乎更僵硬了,头垂得更低,只留给我一个紧绷的、透露出不安的侧影,心里可能在想:这个人是谁,他会不会影响我得到这份工作呢?
“小沈啊,”
陈阿姨转向我。
“你看看……”
我点了点头,直接问那个女孩:
“你是哪个系的?叫什么名字?”
她像是被吓到一样突然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与我的目光相遇,眼中有惊讶,有紧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心里或许在想:这个人为什么要问我这些问题呢?
“……计算机系……我叫宋晚。”
她的声音虽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可辨。
“宋晚。”
我重复了这个名字,语气中没有特别的情感。
“这里的工作不轻松,但陈阿姨人很好。放学后有空就过来,工资按时发,饭也管够。”
我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心里却觉得这个女孩挺不容易的,能帮一把是一把。
宋晚愣住了,那双清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看陈阿姨,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事情突然就这么定了,心里或许在想:这也太顺利了吧,不会有什么陷阱吧?
陈阿姨立刻笑了,拍板说:
“行了,丫头,那就算你一个!今天能开始吗?正好现在没什么客人,先熟悉熟悉环境。”
巨大的惊喜立刻充满了宋晚的脸颊,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了激动的红晕,眼睛亮得惊人,急忙点头:
“能!可以的!谢谢阿姨!谢谢……谢谢学长!”
她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几乎要溢出的感激,心里一定在想:这个学长真好,我一定要好好工作。
我“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到角落的座位,重新翻开高等数学书。
眼角的余光看到陈阿姨带着宋晚熟悉环境,告诉她抹布放在哪里,洗洁精放在哪里,碗碟应该怎么摆放。
宋晚听得非常认真,不停地点头,动作中透露出一种小心翼翼的珍惜,仿佛得到了一份巨大的恩赐,心里或许在想:我一定要把这些都记清楚,好好干活。
窗外的蝉鸣声嘈杂,老旧的风扇依旧发出嗡嗡的声音。
笔尖再次落在纸上,计算着复杂的公式。
心里却似乎比刚才更踏实了一些。这笔“投资”,看起来风险不大,回报……大概是能看到一个努力的人不那么辛苦吧,我在心里默默想着。
列车轻微的晃动让我回到了现实。
窗外是飞驰而过的模糊田野和村落的灯火。
我收起那本承载着回忆的笔记本,把它塞回背包的最深处。
身体陷入柔软的座椅中,长途旅行的疲惫终于涌了上来,眼皮越来越沉重。
意识模糊前,最后一个念头是:
快了,就快到了。
那个只有几间瓦房、一个小院,可以种菜、钓鱼的地方。
……
车轮撞击铁轨的哐当声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一个清晰的报站女声穿透了朦胧的睡意:
“……前方到站:青川站。请准备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
青川。
这两个字仿佛带有魔力,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疲惫。
我猛地睁开眼睛,坐直身体。
窗外,天色是深秋特有的灰蒙蒙的亮,晨曦还未完全撕开厚重的云层。
带着明显年代感的站台轮廓在晨雾中显现,站牌上“青川”两个红色的大字在灰白背景中格外醒目。
空气似乎都变得不同了,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与大城市里那种混杂着尾气和钢筋水泥的味道截然不同。
背着沉甸甸的行囊,我随着零零星星的乘客队伍,缓缓步出列车。
迎面而来的冷风,带着湿润的寒意,却意外地让人精神振奋。
这个不起眼的青川站,站台显得有些破旧,设施简陋,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在忙碌。
我迈着略显疲惫的步伐,缓缓走出了出站口。抬眼望去,眼前是一个不大却透着生活气息的小广场。几辆破旧不堪的三轮车杂乱无章地停放在那里,仿佛是一群被岁月遗忘的老者,静静地等待着乘客的光顾。
司机们一个个都裹着厚重的棉衣,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眼神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审视,像是在打量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猜测着他们是否会成为自己的乘客。
我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鼓起勇气,走向了离我最近的那辆三轮车,轻声问道:“师傅,去小河沿村,行不行呀?”
那位司机是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者,他缓缓地抬起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或许是因为我背着一个大大的包,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可奇怪的是,我的口音里又带着本地特有的韵味,他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报出了一个价格:“二十。”
“好的。”我赶忙应道,然后轻轻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坐了进去。
一坐进车厢,一股刺鼻的气味便扑面而来,那是劣质烟草和机油混合在一起的怪味,让人有些不舒服。座椅上的皮革已经裂开了好几道口子,像是岁月刻下的伤痕。
车子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声响,像是老牛在喘息,接着冒出一股浓浓的黑烟,摇摇晃晃地驶离了车站广场,拐上了一条崎岖不平的县道。
道路两旁是收割后空旷得有些寂寥的田野,裸露出黄褐色的泥土,像是大地母亲裸露的肌肤。远处是连绵起伏的丘陵,树木在深秋时节像是被打翻了调色盘,呈现出斑斓的色彩,红黄绿交织在一起,在晨雾中宛如一幅绝美的水墨画。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清新而纯净,吸入肺中带着泥土那淡淡的微腥和草木的清香,让我原本有些浮躁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偶尔会经过几个小村庄,可以看到早起的人家屋顶上升起袅袅的炊烟,偶尔还会传来几声狗吠鸡鸣,那声音虽然嘈杂,却让我感到一种久违的宁静,这种宁静慢慢地渗透了我的身心,让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这两年,我在那座繁华的大城市里,住在豪华的公寓里,却总感觉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那种疏离和冷漠,就像一层无形的壳,把我紧紧地包裹起来。而现在,这乡野的风就像一双温柔的手,一点点地把这层壳吹散。
三轮车在崎岖的道路上颠簸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在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老汉用手指着前方一条更窄的土路,说道:“小河沿到了,里面路窄,进不去了。”
我付了钱,背上包,怀着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心情,踏上了这条土路。路两边是收割后的稻田,偶尔能看到田埂上顽强生长的野草,上面挂着晶莹的霜花,像是给野草戴上了一顶顶洁白的帽子。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走了十几分钟,绕过一个小池塘,几间瓦房的轮廓终于在晨雾中变得清晰起来。低矮的石头院墙,斑驳的木门半开着,像是在默默地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我缓缓地走到门前,伸出手轻轻推开门,门轴发出“嘎吱——”一声悠长而熟悉的呻吟,仿佛在欢迎我这个久别的主人。
走进小院,里面空空荡荡的,角落里堆着一些破旧的农具,地面上散落着枯叶,像是给小院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地毯。正对着院门的三间瓦房,屋顶的瓦片有些破损,像是老人脸上的一道道皱纹,窗户上的玻璃也积满了灰尘,映出天空灰白的颜色。
这就是父母留下的老屋,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带着岁月的痕迹,也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属于“根”的安稳感,让我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我放下背包,站在院子中央,环顾四周。墙角那棵老柿子树还在,叶子已经落光,只剩下几个红彤彤的小灯笼似的柿子顽强地挂在枝头,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树下那口压水井的铁把手锈迹斑斑,像是被岁月染上了颜色。一种近乎酸楚的温暖涌上心头,我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慢放键。生活变得简单而又具体,充满了泥土和阳光的气息。
第一件事就是打扫。我拿起扫帚,一下一下地扫过积满落叶和灰尘的地面,扬起呛人的尘土,让我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然后打来井水,一遍遍地擦拭蒙尘的窗玻璃、落满灰的桌椅。当阳光重新照进堂屋时,整个屋子似乎都焕发了生机,散发出一种陈旧但洁净的气息,让我感到无比的惬意。
墙壁有些地方石灰剥落了,露出了里面的黄泥,像是老人露出了里面的肌肤。屋顶有几处漏雨,我买来了些油毡和瓦片,借了梯子,笨手笨脚地爬上屋顶修补。我的手上磨出了水泡,腰背也酸痛不已,但看着修补好的屋顶,心里是踏实的满足,就像完成了一件伟大的作品。
院子的清理更是一个大工程。荒草几乎长到了膝盖高,像是一群绿色的野兽在肆虐。我买来锄头,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把杂草清除干净,翻松了板结的泥土。邻居赵大娘看我忙活,热心地送来了一些菜苗——小葱、蒜苗、几棵刚育好的小青菜,还有一小包萝卜种子。
“小沈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赵大娘嗓门洪亮,满是皱纹的脸上洋溢着朴实的笑容,那笑容就像冬日里的暖阳,温暖着我的心。
“这屋子空了这么久,总算有人气了!种点菜好,自己吃着放心!有啥要帮忙的,尽管跟大娘说!”
“谢谢大娘!”当我从赵大娘手中接过那些菜苗和种子时,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流,就像一股清泉在心中流淌。
在赵大娘的指导下,我在自家院子的向阳处,开辟了一小块菜地。我模仿着平整土地,挖出浅沟,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菜苗种下,最后浇上水。那些嫩绿的菜苗在秋日阳光下挺立,我心中涌起了一种奇妙的喜悦,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在茁壮成长。原来,让生命扎根、生长,是这样的感觉。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悄然流逝。每天早晨,我都是被窗外鸟儿的歌声唤醒,那歌声清脆悦耳,就像一首美妙的乐章,而不是闹钟那刺耳的声音。吃过简单的早餐后,我有时会去菜地转转,拔拔杂草,浇浇水,看着那些菜苗一天天长大,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有时,我会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看会儿书,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天空中的云彩变幻,它们一会儿像骏马奔腾,一会儿像棉花糖一样柔软,让我陶醉其中。
午后,我可能会拿着一根简陋的鱼竿,去村后的小河边坐一下午。河水清澈见底,鱼儿也不大,能否钓到鱼全凭运气,但那份等待的宁静本身就已经足够,让我忘却了所有的烦恼。
楚莹给我的那张五百万支票,早已兑现,连同她每月打给我的钱,以及父母留下的赔偿金这些年稳健投资的收益,都变成了银行账户里静静躺着的数字。这些数字庞大得有些惊人,却无声无息,我不再需要为它们耗费心力,只需定期查看一下稳健理财的收益报告。它们是我此刻平静生活的坚实后盾,也是我能够彻底“无所事事”的底气,让我感到无比的安心。
我甚至开始计算起日常开销。生活费用微不足道,自己种的菜,偶尔买点米面肉蛋,水电费也不多。最大的开销可能就是冬天取暖的煤钱。账户里的钱,光靠利息就足够我这样过几辈子了。这个认知让我感到一种深沉的、近乎慵懒的安全感,就像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什么都不想去做。
偶尔,会有人找上门来。通常是一些远亲或者父母生前的朋友。他们带着好奇和试探的神情,拐弯抹角地打听我。“在城里发了大财怎么突然回来了”,或者旁敲侧击地询问我“手上还有没有闲钱”、“有没有好路子带带大家”。
我总是笑笑,递上一杯粗茶,语气随意:“哪有什么财,大城市混不下去了呗。回来种点地,图个清净。”然后岔开话题,问问今年的收成,或者村里谁家孩子考上了大学。
对方见我油盐不进,眼神里的热切便慢慢冷却,最终讪讪地告辞。院门关上,隔绝掉那些带着目的性的窥探,小院重新恢复宁静。这种宁静,像一层温暖的茧,将我包裹其中。时间仿佛失去了刻度,只随着日升月落、草木枯荣而缓慢流淌。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像门前那条平缓的小河,一直无声无息地流淌下去,直到尽头。
直到那个傍晚。夕阳如熔金,把西边的天空烧得一片绚烂,就像一幅巨大的油画。我刚给菜畦浇完水,正蹲在井台边洗手。深秋的井水冰凉刺骨,激得人一哆嗦,就像被针扎了一下。
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引擎轰鸣声,粗暴地撕裂了小村的宁静。那声音狂躁、霸道,带着一种与这乡土格格不入的现代速度和力量感,最终在我家那扇斑驳的木门外戛然而止。
紧接着,“哐当!”一声巨响!不是敲门,是实实在在的踹!力道之大,让整扇老旧的木门都剧烈地晃动起来,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痛苦呻吟,门板上积累的陈年灰尘簌簌落下,就像雪花一样飘落。
我猛地站起身,手上的水珠都忘了甩干,惊疑地望向院门,心里充满了疑惑和不安:谁会这样?邻居?不可能。赵大娘她们来串门,隔着老远就喊人了。收电费的?更不会。
还没等我走过去,那扇饱经风霜的木门,在又一声更重的“哐!”声之后,竟真的被硬生生踹开了!门被石头墙弹回,斜斜地挂在门框上,看起来随时会散架,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一个身影带着浓重的酒味,像风一样冲进来,差点被反弹的门板击中。夕阳的余光正好照在她身上。
她身材高挑,穿着剪裁得体、质感极佳的米白色风衣,内搭同色系羊绒衫,就像一个从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模特。长发微卷,染成时尚的深栗色,在夕阳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她的妆容精致,即使在暮色中也能看出眉眼的细致描绘,就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但此刻,她那张极具攻击性的漂亮脸蛋上,脸颊泛红,眼神迷离而锐利,仿佛蒙着一层水雾,又似燃烧着两团火焰,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她手里提着一个一看就价值连城的手提包,却随意地握着,随着她蹒跚的步伐摇摆,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在玩耍。
浓烈的酒味和一种冷冽、昂贵的香水味扑鼻而来。
我愣住了,感觉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都凝固了。
大脑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才挤出两个字:
“……宋晚?”
眼前的宋晚,与记忆中那个穿着褪色旧T恤、在餐馆里小心翼翼擦桌子的瘦弱身影,
与后来那个在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眼神专注的研究生,几乎无法相提并论。
时间在她身上留下了浓重的痕迹,磨砺出了耀眼的光芒和逼人的气势。
唯一不变的,是她眼中那熟悉的、固执的、近乎燃烧的火焰——只是比当年更加炽热,也更加复杂难辨。
她站稳脚步,眯起那双醉意朦胧却又异常清澈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
她的目光扫过我沾满泥点的旧夹克,扫过我脚上沾满泥土的解放鞋,最后定格在我的脸上。
她的眼神仿佛带着钩子,一寸寸地刮过我的肌肤。
“呵……”
她突然笑了一声,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尖锐。
“沈放?真的是你。”
她踩着那双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细高跟鞋,却无视了脚下崎岖不平的泥土地,
摇摇晃晃地朝我逼近几步,浓烈的酒气几乎喷到我的脸上。
“藏得够隐蔽啊?嗯?让我好找!”
她靠得太近了,那股混合着高级香水和酒精的气息极具侵略性。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眉头紧锁:
“宋晚,你喝多了。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心里警铃大作。
小河沿村位置偏僻,她是怎么精准地找到这里的?
“怎么找到的?”
宋晚又逼近一步,高跟鞋在泥地上踩出一个小坑,她毫不在意,反而扬起下巴,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你忘了陈阿姨了?忘了当年是谁给你通风报信说我要保研、要读博,让你赶紧‘处理’掉我这个麻烦的?”
她的声音突然提高,带着浓浓的讽刺和积压已久的怨气。
“你以为删个微信、转手个破店,就能人间蒸发?沈放,你太小看我了!
也太小看一个被你‘投资’过、又被你像丢垃圾一样丢掉的人,能记你多久!”
她的指控像冰冷的针,刺破了我刻意维持的平静。
陈阿姨……当年那个善良的餐馆老板娘。
我确实让她在宋晚读博期间,如果她有什么特别的消息,知会我一声。
我那时察觉到宋晚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那份感激里掺杂了太多我负担不起的东西。
我不想成为她人生的某种羁绊或寄托。
我没想到陈阿姨会一直记得,更没想到宋晚会从陈阿姨那里找到线索,一路追到这里来。
“宋晚,过去的事……”
我试图开口,想让她冷静下来。
但话没说完,就被她猛地打断。
“过去的事?”
宋晚像是被点燃了引线的炸药桶,声音陡然变得尖利,眼中那层水光更盛,几乎要溢出来。
“你一句‘过去的事’就想抹掉?
你知不知道你发完那句‘你值得更好的未来,感谢你帮我改论文’,
然后就把我删了,电话也打不通,店也转手了……像人间蒸发一样!
我像个傻子一样,拿着那份帮你改得完美的毕业论文,站在空荡荡的店门口!
你知道我什么感觉吗?嗯?!”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风衣的扣子因为激动的动作崩开了一颗。
夕阳的金光落在她脸上,照出眼角那抹倔强地不肯掉下的湿润。
愤怒之下,是深埋的委屈和受伤,像陈年的伤疤被狠狠揭开。
“我……”
面对她那如潮水般汹涌的质疑,我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当初我自以为是地切断了我们的联系,自以为是地认为这是“为了她好”,
我不希望她因为感激或其他原因,被束缚在我这条无用的咸鱼身边。
我确实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或者说,我故意忽视了。
“你说什么?”
宋晚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她似乎积累了多年的情绪终于找到了释放的机会,借着酒精的力量,不顾一切地爆发出来。
“沈放,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自私鬼!
你帮助别人,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投资’快感?
看着别人因为你而改变人生轨迹,然后你就心满意足地功成身退,躲起来享受你那该死的‘自由’?
你想过那些被你帮助的人吗?
想过他们是否真的需要你这种‘成全’吗?!”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中带着哽咽的颤抖,身体也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摇晃。
那双美丽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里面的火焰几乎要将我烧穿。
“宋晚,冷静一下。”
我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扶她。
“你喝多了,先进去休息……”
我的手刚碰到她的胳膊,她却像触电一样,猛地一甩手,推开了我的手。
力道很大,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蛮劲。
“别碰我!”
她尖声喊道,同时借着这股甩开的力道,整个人竟然不顾一切地朝我扑了过来!
我猝不及防,被她撞得一个踉跄,后背重重地撞在身后冰冷的井台石沿上,一阵钝痛传来。
而她,像一只愤怒又绝望的小兽,整个人压了上来,
双手紧紧揪住了我夹克的衣领,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我的颈侧和下颌。
“跑?”
她的声音贴着我耳朵响起,咬牙切齿,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和浓得化不开的委屈。
“当年跑得挺快啊?论文帮你写完了,利用价值榨干了,就删好友跑路?沈放,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她的身体紧紧贴着我,带着惊人的热度和柔软的触感,混合着酒气和香水味的气息将我完全笼罩。
我试图推开她,手刚碰到她的肩膀,她却像藤蔓一样缠得更紧。
“你想干什么?”
我被她压在井台上,动弹不得,声音沉了下来。
“干什么?”
宋晚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看着我,那张精致的脸离我只有咫尺之遥,
红唇微微勾起一个带着醉意和恶作剧的弧度,
眼底深处却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有愤怒,有委屈,还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来源:家有宝贝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