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汉京市的深秋总裹着一层洗不掉的霾，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财务局的灰色办公楼就浸在这朦胧里。上午九点，经费管理处的走廊刚被保洁员拖过，泛着湿冷的光。陈中缩着脖子贴墙走，深蓝色的旧西装袖口磨出了毛边，怀里抱着的凭证册却码得方方正正。

第一章 灰色走廊里的“隐形人”

汉京市的深秋总裹着一层洗不掉的霾，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财务局的灰色办公楼就浸在这朦胧里。上午九点，经费管理处的走廊刚被保洁员拖过，泛着湿冷的光。陈中缩着脖子贴墙走，深蓝色的旧西装袖口磨出了毛边，怀里抱着的凭证册却码得方方正正。

“陈会计，302项目的拨款单签一下。”年轻同事李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惯有的随意。

陈中慌忙转身，眼镜滑到了鼻尖：“哎，好嘞。”他接过单据时手指微颤，指尖的薄茧蹭过纸面——这双手翻了十五年凭证，算过数亿经费，却从没摸过超过五位数的现金。

李娜瞥了眼他衬衫领口的黄斑，没再多说，踩着高跟鞋哒哒走远。陈中望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磨破的皮鞋，喉结动了动。三十七岁的他，在这栋管着数十亿科研经费的大楼里，活得像张透明的便利贴。

中午食堂，陈中捧着餐盘躲在角落，耳朵却不由自主地捕捉着邻桌的谈话。“听说没？张处上周给老婆买了辆保时捷，说是庆祝结婚十周年。”“人家那才叫本事，咱们这些记账的，也就挣点辛苦钱。”

他扒拉着碗里的青菜，心里像塞了团浸油的棉絮。手机震了震，“中儿，你爸的降压药快没了，下次回来记得带。”陈中回了个“好”，指尖在屏幕上停留许久，终究没提这个月又要延迟寄钱的事。

这天下午，处里突然来了位“贵客”。说是合作单位的财务顾问，叫林薇，穿米白色香奈儿套装，拎着爱马仕包，妆容精致得像杂志里的模特。她找张处签字时路过陈中的工位，目光扫过他桌上的旧算盘，突然笑了：“现在还有人用这个？挺复古的。”

陈中腾地红了脸，手忙脚乱地想把算盘塞进抽屉：“习惯了，算得准。”

“挺好的，踏实。”林薇的声音像温水，却烫得陈中心尖发颤。她转身离开时，香水味留在空气里，陈中愣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攥着笔的手心里全是汗。

下班路上，陈中绕去药店买降压药，瞥见橱窗里陈列的女士香水，标签上的价格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他摸了摸口袋里仅有的三百块，自嘲地笑了——这大概就是他和林薇之间的距离。

第二章 饭局上的“体面”陷阱

一周后，处里组织和合作单位聚餐，陈中本想找借口推脱，却被张处点名留下：“陈中，你负责对接后续经费，跟林顾问多聊聊。”

包厢里灯火通明，陈中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手里的筷子动都不敢动。林薇就坐在斜对面，正和张处谈笑风生，偶尔有人敬酒，她都应对得恰到好处。

“陈会计，怎么不吃啊？”林薇突然看向他，举了举杯，“上次谢谢你帮我核对单据，很仔细。”

陈中受宠若惊，赶紧端起茶杯：“应该的，应该的。”

旁边的合作方经理打趣道：“林顾问眼光好，陈会计看着就靠谱。不像我们，天天瞎忙，挣得还不如人家零头。”

林薇笑了笑，语气轻描淡写：“我朋友的男朋友，上周刚在CBD买了套大平层，视野特别好。”她说着看向陈中，“陈会计住哪儿啊？汉京的房价可不便宜。”

陈中脸发烫，支支吾吾地说：“就……就郊区的老房子，爸妈留下的。”

席间的气氛瞬间有些微妙，有人低头偷笑，有人假装没听见。陈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顿饭剩下的时间，他只觉得喉咙发紧，什么都没吃下去。

散场时，林薇站在酒店门口等车，陈中鼓起勇气走过去：“林顾问，我……我送你吧？我骑车了。”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二手自行车，车座上还套着洗得发白的布套。

林薇瞥了眼自行车，摇摇头：“不用啦，我叫了专车。”她顿了顿，补充道，“陈会计，其实男人嘛，还是得有点事业，不然挺没面子的。”

专车开过来，林薇坐进去时，车窗降下，她冲陈中挥了挥手。陈中站在原地，看着车尾灯消失在夜色里，心里像被锤子砸了一下。“面子”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里。

接下来的几天，林薇的话总在陈中脑子里打转。他开始翻看着手机里的贷款广告，又对着镜子打量自己——单眼皮，塌鼻梁，穿得像个退休干部，确实没什么“面子”。

周五晚上，“陈会计，明天有空吗？帮我个小忙，顺便请你吃饭。”

陈中盯着屏幕，手指抖了半天，回了个“有空”。他连夜翻出衣柜里唯一一件没起球的衬衫，又找邻居借了双擦得锃亮的皮鞋。躺在床上，他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明天要怎么才能显得“体面”些。

第三章 第一次伸手的冷汗

周六的西餐厅装修得富丽堂皇，水晶吊灯折射出耀眼的光。陈中坐在靠窗的位置，手心直冒汗，生怕自己的旧衬衫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林薇准时到达，穿了条红色连衣裙，更衬得她肤白貌美。“不好意思，麻烦你跑一趟。”她递过一份文件，“我朋友公司的经费申请，想让你帮忙看看流程，会不会卡壳。”

“我看看。”陈中赶紧接过文件，假装认真地翻看起来。其实这些流程他闭着眼睛都能背下来，但他故意放慢速度，想多留一会儿。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怕遇到刁难的人。”林薇搅了搅咖啡，“我这朋友挺不容易的，刚创业，要是经费下不来，公司就得黄了。”

“不会的，按规定来就行。”陈中抬起头，正好对上林薇的眼睛，“有我在，流程肯定快。”

林薇眼睛一亮：“真的？太谢谢你了陈会计！我就说你靠谱。”她顿了顿，语气有些失落，“不像我之前认识的人，要么不靠谱，要么就摆架子，说帮个忙还得要好处。”

陈中心里一紧，赶紧说：“我不是那种人。”

吃饭时，林薇说起自己的生活，说朋友送的香水要几千块，说闺蜜的男朋友送了个名牌包当生日礼物。陈中听着，手里的刀叉都快握不住了。他突然觉得，自己要是能给林薇买点什么，说不定她会更看重自己。

临走时，林薇看中了橱窗里一条翡翠项链，标价五万八。她多看了两眼，小声说：“真好看，就是太贵了。”

陈中的心猛地一跳，脱口而出：“我……我给你买。”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五万八，是他快一年的工资。林薇惊讶地看着他：“真的？不用不用，太贵重了。”

“没事，你喜欢就好。”陈中硬着头皮说，心里却像翻江倒海。

回家的路上，陈中骑着自行车，冷风灌进衣领。他想起办公室的经费系统，里面躺着上亿的科研经费，只要动动手脚，转个几万块出来，下个月拨款下来再还回去，肯定没人发现。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就吓了一跳，赶紧摇摇头。可一想到林薇惊喜的眼神，想到自己在她面前能抬起头，他又犹豫了。

周一上班，陈中坐在电脑前，手指悬在经费系统的登录键上，抖了十分钟。“就借一次，下个月肯定还。”他喃喃自语，输入了账号密码。

系统里的数字密密麻麻，像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他找到一笔刚到账的项目经费，深吸一口气，把五万块转到了自己的银行卡里。操作完成的那一刻，他浑身冷汗，瘫坐在椅子上，心脏跳得快要炸开。

下午，他偷偷溜出去，把那条翡翠项链买了下来。当他把项链递给林薇时，林薇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哇，太漂亮了！陈会计，你真好！”她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那一瞬间，陈中觉得所有的恐惧都值了。他摸着脸上残留的温度，心里的魔鬼，悄悄探出了头。

第四章 滚雪球的窟窿

有了第一次，陈中的胆子越来越大。林薇说喜欢包包，他就挪用十万块买了个爱马仕；林薇说想旅游，他就挪用二十万订了欧洲双人游。每次看到林薇的笑容，他都能暂时忘记经费系统里的窟窿。

为了让账目看起来没问题，陈中发明了一套“经费闭环”手法。他先用新到的科研拨款填补之前的亏空，再从其他项目里挪用资金给林薇消费。他仗着自己管着经费审批，又熟悉财务流程，每次都做得天衣无缝。

“陈会计，最近怎么这么大方？”李娜私下问他，“上次见你还骑自行车，这就换宝马了？”

陈中心里一惊，赶紧说：“我……我亲戚给的，他出国了，车放我这开。”他确实租了辆二手宝马，就是为了在林薇朋友面前撑面子。

李娜撇撇嘴，没再多问。陈中松了口气，却没发现，李娜看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怀疑。

林薇的生日快到了，她随口提了句想办个生日宴。陈中想都没想，就挪用两百万包下了五星酒店的顶层宴会厅。生日那天，林薇的朋友来了很多，大家都围着陈中，夸他年轻有为、出手阔绰。

“这是我男朋友陈中，管着国家的科研经费，特别厉害。”林薇挽着他的胳膊，语气里满是骄傲。

陈中被捧得晕头转向，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席间，有人问他：“陈总，下次有好的投资项目带带我啊？”

“没问题！”陈中拍着胸脯，“以后有好事，肯定想着大家。”

可他不知道，这句话给自己挖了个更大的坑。没过几天，林薇就来找他：“陈中，我朋友有个投资项目，稳赚不赔，你能不能先借他点钱？等赚了就还你。”

陈中犹豫了，他知道自己手里的钱都是公款，投出去要是亏了，根本没法补。可看着林薇期待的眼神，他又没法拒绝：“多少钱？”

“五百万。”林薇说，“就用一段时间，很快就还。”

陈中咬咬牙，又从经费里挪用了五百万给林薇的朋友。可他没想到，这笔钱投出去后，就像石沉大海，再也没了消息。

窟窿越来越大，已经从最初的五万块，滚到了上千万。陈中开始失眠，每天都梦见自己被警察抓起来，惊醒时浑身是汗。他想过收手，可一旦停下，之前的事情就会暴露，他不敢想后果。

这天，财务局来了审计组，说是要核查重点项目的经费使用情况。陈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整天坐立不安。他趁着没人，赶紧修改账目，想把窟窿补上，可数额太大，根本无济于事。

“陈会计，307项目的三千万经费去哪了？”审计组的人找到他，表情严肃。

陈中脸色惨白，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查一下，可能是系统出问题了。”

他回到工位，手忙脚乱地翻找凭证，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自圆其说。审计组的人没再追问，但陈中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第五章 情人的“两清”

审计组离开后，陈中像丢了魂一样。他找到林薇，声音颤抖：“审计组查经费了，三千万的窟窿补不上了，怎么办？”

林薇的脸色也变了，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三千万？陈中，你到底挪用了多少？”

“一共……一共两亿二千万。”陈中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两亿二千万？”林薇尖叫起来，“你疯了？那么多钱，我怎么还得起？”

“不是你的钱，是我挪用的公款。”陈中拉住她的手，“薇薇，你帮帮我，想想办法。”

林薇猛地甩开他的手，眼神里满是厌恶：“帮你？我怎么帮你？你自己犯的错，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中愣住了，他没想到林薇会是这个反应：“那些钱，都是为了你花的啊！项链、包包、生日宴，还有你朋友的投资……”

“是我逼你买的吗？”林薇打断他，“是你自己要装大方，要挣面子，现在出事了，想拉我下水？没门！”

她转身就要走，陈中冲上去抓住她：“你不能走！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怎么能不管我？”

“在一起？”林薇冷笑，“陈中，你真以为我喜欢你？我就是觉得你老实，能给我花钱。你看看你，穿得像个叫花子，要不是你肯为我花钱，我根本不会理你。”

这句话像一把刀，插进陈中的心里。他看着眼前的女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那些曾经的甜蜜和温柔，原来都是假的，全是用公款堆出来的假象。

“你……你太绝情了。”陈中声音嘶哑。

“绝情？总比坐牢强。”林薇用力推开他，“从今往后，我们两清了，你别再来找我。”

林薇走了，没回头。陈中瘫坐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想起自己为了这个女人，挪用了两亿二千万公款，想起自己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维护的“面子”，觉得无比可笑。

第二天，陈中去了单位，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他看着经费系统里的数字，又翻出那些和林薇的合影，照片上的林薇笑得灿烂，他却一脸卑微。

中午，警察来了。当手铐铐住陈中的手腕时，他没有反抗，反而觉得解脱了。李娜站在人群里，看着他被带走，轻轻叹了口气——她早就觉得陈中的账目有问题，只是没想到，数额会这么大。

警察在陈中的公寓里搜出了一本账本，密密麻麻记着每一笔公款的去向：翡翠项链五万八，爱马仕包十万二，欧洲旅游二十万，五星酒店生日宴两百万，给林薇朋友的投资五百万……没有一分钱用于个人享乐，全花在了那些虚无的“面子”上。

第六章 法庭上的空座位

2024年11月9日，汉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挤满了人。陈中贪污、挪用公款案开庭审理，这是汉京市法院近年来审理的涉案金额最大的一起贪污、挪用公款案。

陈中穿着囚服，头发花白了不少，坐在被告席上，眼神空洞。他抬头看向旁听席，想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直到开庭，林薇都没出现。

公诉人宣读起诉书时，每一个数字都像重锤，砸在陈中的心上。“被告人陈中，利用担任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财务局经费管理处会计的职务便利，在2023年3月至2024年8月期间，多次贪污、挪用公款共计两亿二千万元，用于支付情人的奢侈品消费、旅游费用及投资等，其行为已构成贪污罪、挪用公款罪……”

法庭辩论时，辩护律师说：“被告人陈中系初犯，归案后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且认罪悔罪，请求法院从轻处罚。”

陈中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我认罪，我后悔。我不该为了挣面子，挪用公款，辜负了国家的信任。”

他的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法庭。旁听席上有人议论：“真是疯了，为了情人的面子，挪用这么多钱。”“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胆子这么大。”

休庭时，陈中被带到羁押室。这时，律师走了进来，递给他一张卡：“林小姐让我交给你的，说这是剩下的几万块，跟你两清了。”

陈中接过卡，手指冰凉。他看着卡上的名字，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他把卡扔在地上，喃喃自语：“两清了……真的两清了……”

再次开庭时，法官宣读了判决：“被告人陈中犯贪污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犯挪用公款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剥夺政治权利五年。决定执行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法槌落下，清脆的声响回荡在法庭里。陈中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看向旁听席上空空的座位，眼里的最后一点光，灭了。

走出法庭时，阳光刺眼。陈中回头看了眼法院的大门，想起自己刚参加工作时，在这里宣誓要廉洁奉公。那时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因为所谓的“面子”，走到今天这一步。

看守所的车开远了，把陈中的“面子”和他的人生，一起拉进了无尽的黑暗里。而那两亿二千万公款，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人性的贪婪和虚荣，也照出了那些藏在灰色角落里的不堪与荒唐。

来源：大事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