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82年9月,北京师范学院的银杏叶刚刚泛黄。毕业典礼才散,刘源独自坐在旧图书馆的台阶上,手里的录取通知书被秋风翻得“沙沙”响。他有好几条路:留校当助教,考研究生,出国读书,甚至到部委当秘书。可他想的,却是千里之外的豫北平原。
1982年9月,北京师范学院的银杏叶刚刚泛黄。毕业典礼才散,刘源独自坐在旧图书馆的台阶上,手里的录取通知书被秋风翻得“沙沙”响。他有好几条路:留校当助教,考研究生,出国读书,甚至到部委当秘书。可他想的,却是千里之外的豫北平原。
同学好奇地问:“源子,你到底去哪儿?”他只是把通知书合上,淡淡回了一句:“去父亲干过活的地方。”这一句话,让同学们全愣住。
谁都清楚,他的父亲是刘少奇。人们也知道,在那片土地上,刘少奇曾从事中原局工作。刘源要去河南,不是为了重温旧迹,而是打算扎根基层。从北京到新乡,列车要开十三个小时,沿途尘土扑面,那条路,他走得很决绝。
时间往前推三十年。1951年初春,刘源在协和医院降生,排行老小。刘少奇对这个小儿子并没有丝毫溺爱。家里贴在墙上的,是刘少奇亲笔列的一张“成长进度表”:九岁游泳,十岁骑车,十三岁自理,十五岁独立出门。不完成,没下一步。
一次放学,刘源把袜子随手甩在床头,让保姆洗。保姆笑着答应,没想到刘少奇正好进门。父亲没有发火,却把袜子丢回给刘源:“自己的事,自己干。”那一夜,刘源蹲在水缸边搓袜子,手被凉水冻得通红。刘少奇坐在旁边写文件,连头都没抬——这种沉默,是最锋利的教育。
三年困难时期,一份白薯干对小孩来说就像糖。刘源偷偷扔掉干巴巴的薯干,被班主任记在联系簿上。周末回家,父亲把簿子摊在桌上:“这是汗水换来的粮食。”讲完,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刘源第二天回到学校,扒拉着垃圾坑把薯干拣出来,洗了吃完——班里同学看得目瞪口呆。
1959年5月10日,北京第二实验小学的老师被请到中南海做客。饭桌上,刘少奇只问一句:“孩子好就好,差就差。”老师回答“勤俭朴实”,刘少奇点头:“国家穷也罢,将来富也罢,勤俭不能丢。”这句话,刘源偷偷写进作文本,压在抽屉最底。
刘源酷爱画画,逢年过节画贺卡。一次把自己写成“元元”,送到毛泽东那里。毛泽东笑问:“怎么这么圆?”刘源慌忙解释“源泉”。毛泽东哈哈一笑。后来刘源想改名“鉴真”,意思是辨真求是。王光美担心和唐代高僧重名,这事就搁下了。名字没改,择善求真的念头却留在心里。
中学暑假,他被送到部队练枪,比武场上托砖头卧姿射击、顶烈日刺杀。别人练两小时,他常常加练一小时。1966年国庆阅兵,他在国旗护卫队,肩膀磨出血泡也咬牙步伐不乱。一个战士小声问他累不累,他只回了两个字:“少说。”
1968年1月,17岁的刘源到了山西山阴县白坊村插队。白面馍一月难见,粮定量一天一斤一两棒子面。他饿得下地挖野菜、上坡抓田鼠。夜里,村民时常敲窗,塞给他一条红薯、一碗糊糊汤。那几年,他把镢犁把磨得发亮。从村头到山嘴,人们评价他一句:能吃苦,没架子。
1975年冬,他拉车摔到沟里,砸了腰,又得了急性肾炎。写信求助周恩来后,被调回北京治病。可走之前,全村排号请他吃饭,他硬是连吃二十天。一碗小米粥、一片红薯片,乡亲们说:“不吃不行,这是心意。”火车开动,刘源趴在窗上喊:“我会回来!”那嗓子喊得嘶哑。
康复后,他进北京起重机厂当铆工。机声隆隆,他跟师傅学焊接,手上被烫出了无数水泡。1977年恢复高考,他考进北京师范学院。那时他已26岁,比同级同学大五六岁,可他常说:“年龄算什么?学习不晚。”课堂上,他坐前排,老师举例,他随时举手抢答,笔记密密麻麻。
毕业时,机会堆到面前。教授要收他读研,外事部门愿意送他留学,部委想请他当秘书。他却盯着地图看河南:那个曾让父亲挥汗的地方,也是自己该去的地方。他给母亲王光美写了一张便条:“若去河南,母亲可否放心?”王光美没有回信,只在日记里写一句:“让他去吧,他心有定数。”
1982年年底,刘源揣着一张调令到了新乡县七里营公社,任革委会副主任。排在第十六把交椅。他拎着帆布包,住进砖瓦房,老鼠夜里在屋梁上奔跑。有人半开玩笑:“上将公子来受罪?”他笑:“我是来干活的,不是来显摆的。”
七里营棉花产量高,可五家社办小厂亏得惨不忍睹。酒厂十个月没发工资,油脂厂压了二十万滞销货。刘源骑自行车挨个跑。他发现各地修沥青路,沥青紧俏,便让油脂厂改产沥青。他自己穿胶鞋、戴防毒面具进车间实验。十七个昼夜后,沥青首桶出炉,厂子当年盈利二十万。工人们竖起大拇指:“这小刘,真行!”
在七里营,不论干部还是社员,只要到北京办事,刘源都尽力接待。王光美打趣:“我家快成新乡办事处了。”
1983年4月,新乡县人大常委会全票推举刘源为副县长,分管工业和多种经营。他一头扎进县砖瓦厂、电子元件厂,蹲点到深夜。次年,县人代会再度全票选他当县长。会上,有代表直说:“他是干实事的人,不是借名头的人。”
1985年1月,郑州市副市长的任命下达。郑州缺煤气,百姓烧煤球熏得满城灰。天然气工程规划了多年没启动。刘源跑国家计委、石油部,在两座大楼中来回往返三趟。计委处长说要康世恩签字,他从口袋里掏出批条。处长瞪大眼:“你怎么不早拿?”刘源笑答:“怕被当权势条子。”批条一拍,项目启动。七个月后,郑州三十万户用上了燃气。
1988年1月,河南省人代会开会。代表们把选票写给了36岁的刘源——副省长。有人悄声议论:“是名人子弟光环?”一位老代表摇头:“是他在棉田里、焦炉边干出的实绩。”刘源接过任命,没有豪言,只说:“事情很多,不必客套。”
1992年,刘源调入武警水电指挥部,晋升少将。再后来,他历任武警总部副政委、总后勤部副政委、军事科学院政委,2009年授上将。换岗再多,他始终坚持一句话:“不用特权谋私,只拿它办好事。”
外界有人质疑,说他升级快。刘源回应:“出身既是台阶,也可能是陷阱,干好干坏都放大。若干坏事,摔得比别人疼。”
2015年,他离开军旅,转任全国人大财经委副主任委员。工作地点从军营换到人民大会堂,他习惯步行上班,偶尔有人认出他,上前攀谈,他总用河南口音打趣:“乡里人,别客气。”言语间,那段七里营岁月依旧清晰。
父亲刘少奇当年留给子女的,不是房产股票,而是一句叮嘱:“最大的幸福是得到人民的信任。”如今,刘源把这句话压在抽屉角落的笔记本里,纸已微黄,字迹依旧墨黑。
延伸:在河南田埂上“补课”的日子
七里营棉田旁有一条三里多长的机耕道,晴天灰,雨天泥。刘源初到时,常推着自行车在这条路上打滑。村支书逗他:“县里的领导都坐吉普,你倒骑这破车?”刘源抹了一把汗:“省油钱,省配件,还锻炼。”话虽朴素,却让乡亲们心头一热。
为了搞清棉花增产的秘诀,他跟着老种棉把式冯老汉下田。夏天午后闷热,棉叶上黏糊糊的油渍把袖口粘得发硬。冯老汉蹲在地头掐芽,他蹲在旁边照做。腿麻得直哼哼,可他不站起。冯老汉感慨:“这娃子,比我孙子还能耐。”
晚上回公社,他点着马灯,把白天记的笔记誊到工作本。灯芯冒青烟,他伸手去拨,被烫得缩手,一句京腔脏话脱口而出,自己也笑,写下“注意文雅”四字。
新乡市里有外贸订单,要棉布一定克重。社办织布车间只有陈旧木机,纬密达不到。刘源琢磨了三夜,想出加装简易钢簧的办法。技术员担心损机,他背着责任书签字:“坏了算我的。”装好之后,机速反而稳,第一批布抽检合格。工人说:“县长这胆子,大!”刘源摆手:“不是胆,是试验。”
有一次,他去卫辉县看一个小煤矿。矿车卡轨,井下作业暂停。矿长要他在地面等,他二话不说跟着技师下井。井筒狭窄,安全帽被顶得咯咯响。技师嘀咕:“省里领导哪有这么钻的?”刘源抹了黑煤抄起撬棍,帮忙排障。四十分钟后,矿车上来,周围掌声稀稀拉拉,却真心。
星夜兼程,刘源常到半夜才回招待所。警卫小任劝他早点休息,他摆手:“明儿一早还得北上安阳。”小任忍不住:“领导,您身体要紧。”刘源脱口两字:“扛得住。”
1984年夏旱,黄河以北大部分田地龟裂。刘源蹲在缺水乡调度抗旱井。日头火辣,他把旧军帽摘给村小队长戴,自己抄起扁担挑水。镇里干部有点尴尬,也帮着上阵。风干的土地最终等来了泵水,入夜,浇在沟垄的水汽冒起雾苗。村民说这是“地气翻身”,刘源站在田头,衣背全湿,也只是吐出两个字:“值当。”
这一年冬天,七里营公社修一座五孔大桥,桥墩桩基打不稳,冷风嗖嗖。刘源钻到钢筋笼里量数据,现场技术员忍不住:“县长快出来,危险!”刘源喊:“别吵,我在算沉降度。”过了二十分钟,他爬出钢笼,鼻尖挂着霜,递给技术员一张草图:“照这个加固,保准过冬不裂。”结果桥梁次年春汛无恙,工人们将草图上了玻璃框。
有人问刘源:“为什么这么拼?”他回答得极其简单:“当年我在白坊村欠下的那碗糊糊汤多,得慢慢还。”超过半数乡亲不知道,这位埋头干活、满身泥土的县长,曾是中南海里走出来的孩子。
在河南的几年,是刘源给自己补的“农业经济学”与“群众工作学”。成绩有统计表,也有百姓口碑:全县工农业总产值三年翻一番,农民人均收入增长三成多;修路、架桥、铺线,村村见灯。更难得的是,七里营没多一份“关系户”多拿的钱。刘源常说:“群众盯着账本,我不敢含糊。”
离开河南那天,他把一册《七里营企业调查》交给接任者,轻声说:“线路图都在里头,就看你们跑不跑。”列车将启动,老支书塞给他半袋炒面:“路上吃。”火车哐当开动,刘源靠在车窗,没说再见。炒面香味在车厢里慢慢散开,像那段风沙扑面的岁月,一面粗粝,却让人记得踏实。
来源:心动趣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