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我做司务长,追求指导员妹妹被拒,我结婚妹妹泪如雨下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0-25 13:53 1

摘要:不是那种小声的啜泣,是捂着嘴,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地往下掉,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我那铺着大红喜字床单的新床上。那时候,我的新婚妻子张秀莲正被一群嫂子们簇拥着,屋里屋外都是闹哄哄的笑声,没人注意到角落里这个格格不入的、泪流满面的姑娘。

林晚秋在我婚礼上哭了。

不是那种小声的啜泣,是捂着嘴,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地往下掉,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我那铺着大红喜字床单的新床上。那时候,我的新婚妻子张秀莲正被一群嫂子们簇拥着,屋里屋外都是闹哄哄的笑声,没人注意到角落里这个格格不入的、泪流满面的姑娘。

只有我注意到了。

那之后的三十年,我从一个精打细算的司务长,一步步转业、退休,过上了儿孙绕膝的安稳日子。我和秀莲相敬如宾,她是个好妻子,我们拥有一个外人看来无比幸福的家庭。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林晚秋那天的眼泪,像一帧定格的黑白电影画面,在我心里反复播放了半辈子。这个疑问,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我平淡幸福的婚姻生活里,不疼,但你永远知道它在那儿。她当初明明拒绝得那么干脆,为什么又要在我的婚礼上哭成那样?

要说清这根刺,还得把时间拨回到1978年,那个绿军装和红领章都还崭新的年代,回到那个北风呼啸的冬天。

第1章 大白菜和《牛虻》

1978年的冬天,我们驻地冷得邪乎。大雪封山,一辆拉菜的解放卡车在半道上抛了锚,整个营区的战士们眼瞅着就要断了顿新鲜蔬菜。我叫陈建军,那年二十五岁,是营里的司务长,管着一百多号人的吃喝拉撒。这事儿,就是我的天。

指导员林振华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对着仓库里堆成小山的大白菜和土豆发愁。他搓着冻得通红的手,眉毛拧成个疙瘩:“建军,想想办法。战士们训练量大,光啃窝窝头可不行。”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身边一棵冻得梆硬的大白菜,那声音跟敲石头似的:“指导员,你当我不想啊?炊事班那几个师傅,变着花样地醋溜白菜、白菜炖豆腐、白菜梆子腌咸菜,战士们的脸都快吃成白菜色了。路不通,我总不能变戏法吧?”

林振华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信任。他是我的老乡,比我大三岁,也是把我从新兵蛋子一路带出来的老大哥。在部队里,我们既是上下级,又是兄弟。我知道,他不是来给我施压的,是来跟我一起扛的。

“这样,”我一咬牙,“我带两个兵,咱们走小路翻山去县里,找地方上的供销社想想办法。人是铁饭是钢,总不能让大家饿着肚子保家卫国。”

林振华拍了拍我的肩膀,厚实而有力:“注意安全。我让你嫂子给你烙点干粮带着。”

他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绢仔细包着的东西,递给我:“对了,建军,这是我托人从省城给我妹妹晚秋捎的书,你路过家属院的时候,顺便给她送过去。那丫头,就爱看这些。”

我心里“咯噔”一下,接东西的手都慢了半拍。

林晚秋。

这个名字像一颗温热的石子,在我心里砸开了一圈圈涟漪。

她是林振华的亲妹妹,高中毕业,因为身体不太好,没下乡也没招工,就跟着哥哥嫂子住在部队家属院里。她不像别的军属嫂子那样风风火火,总是安安静静的,捧着一本书就能在窗边坐一下午。她皮肤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太阳的白,眼睛很大,看人的时候,眼神清澈得像我们驻地后山的那眼泉水。

我第一次见她,是在营部的图书室。那天我去找指导员批采购单,推开门,就看见她站在一排排书架前,阳光透过窗户,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边。她正踮着脚尖,努力去够最高一层的一本书,纤细的背影显得有些吃力。

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没出声,直接伸手帮她把那本书拿了下来。

是一本有点旧的《牛虻》。

她回过头,吓了一跳,看清是我,脸颊微微泛红,小声说了句:“谢谢。”

那声音,比风吹过松林还要好听。

从那天起,我的目光就总是不自觉地跟着她转。她在院子里晒被子,我路过时会故意把自行车链条弄响;她在水房洗衣服,我会端着空盆过去,假装也要打水;炊事班做了什么好吃的,我总会找借口给指导员家多送一份。

这些小心思,部队里的人精们哪能看不出来。大家见了我就起哄,喊我“林家准妹夫”。林振华也乐见其成,好几次有意无意地跟我说:“建军啊,我们家晚秋心思单纯,你人踏实肯干,要是……你们能成,我这个当哥的,也就放心了。”

每次听到这话,我心里都跟喝了蜜一样甜。我觉得,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

此刻,我手里攥着那本用手绢包着的书,手心都出了汗。我能感觉到书的轮廓,硬邦邦的。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揣进怀里,紧挨着胸口,仿佛那里揣着的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保证送到。”我对着林振华,立正站好,敬了个军礼。

他笑了,捶了我一拳:“去你的,跟我还来这套。快去准备吧,路上小心。”

我带着两个兵,背着干粮和水壶,踏着没过膝盖的积雪出发了。去县城的山路难走,但我的心里却揣着一团火。那本书,就是我此行的额外任务,也是我心里的希望。

走到家属院时,天色已经擦黑。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都透出温暖的灯光,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我让两个战士在院子门口等我,自己整了整军容,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林振华家的门。

开门的是嫂子,她看见我,立刻热情地把我往里拉:“建军来了!快进来暖和暖和,外面多冷啊!”

“不了,嫂子,我还有任务,马上就走。”我一边说,一边往屋里瞟。

林晚秋正坐在桌边,低着头,似乎在就着昏黄的灯光看书。听到我的声音,她抬起头,冲我腼腆地笑了一下。

那一笑,让外面漫天的风雪都仿佛静止了。

我从怀里掏出那本书,递过去:“晚秋同志,这是指导员让我转交给你的。”

她站起身,走过来,接过书。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手,凉凉的,我却像触了电一样,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谢谢你,陈司务长。”她低着头,声音很轻。

“应该的。”我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憋了半天,才又说了一句,“外面冷,你……多穿点。”

说完,我自己都觉得这话傻得可以。

她却抬起头,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点了点头:“你也是,路上注意安全。”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浑身的疲惫都被一扫而空。我觉得,她是在关心我。这一个眼神,一句叮嘱,足够我把门外那座雪山给翻个底朝天了。

第2章 一封信和两张电影票

我们最终还是没能翻过那座山。

走到半山腰,风雪大得睁不开眼,脚下的路根本分不清是悬崖还是坦途。为了安全,我只能带着战士们无功而返。

回到营区,所有人都很失望,但没人怪我。林振华更是拍着我的肩膀,让我赶紧去休息。可我心里憋着一股劲儿。作为司务长,让大家吃不上好菜,是我的失职。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个疯子一样,发动炊事班,把仓库里的大白菜和土豆研究出了十八种吃法。白菜心凉拌,白菜叶做汤,白菜帮子剁碎了跟土豆泥混在一起做成菜团子。我还跑去跟驻地附近的老乡换了几只野兔,给全营加了顿餐。

战士们的情绪稳住了,可我心里的那点事儿,却越发地按捺不住。

那次送书之后,我和林晚秋见面的机会多了起来。有时候是她替嫂子来营部送东西,有时候是我去指导员家汇报工作。我们每次的交谈都很简短,无非是“你好”、“谢谢”、“再见”之类的客套话。但每一次,我都能从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读到一丝不一样的东西。那不是面对普通同志的眼神,里面带着一点羞涩,一点好奇,还有一点……我不敢确定的温柔。

我觉得时机差不多成熟了。

那个年代的年轻人,不像现在这么开放。喜欢一个人,是件天大的事,得藏在心里,反复掂量,最后用一种最郑重、最革命的方式表达出来。

我决定给她写一封信。

在营部办公室,我关上门,把信纸铺得平平整整,拿起了那支英雄牌钢笔。可真要下笔,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我陈建军,跟数字、账本、粮油打交道是把好手,可这“之乎者也”的东西,实在是为难我。

写了撕,撕了又写,折腾了半个晚上,最后信纸上只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林晚秋同志:

你好。

我,陈建军,中国人民解放军XX部队后勤处司务长,现年二十五岁,家庭成分贫农,思想端正,无不良嗜好。

我对你,有很好的革命同志般的印象。如果你对我的印象也不坏,我希望我们能以组织和家庭认可的方式,进行更深入的了解。

这个周六晚上,团里放映电影《英雄儿女》,我这里有两张票。如果你愿意,请于晚上七点,在礼堂门口等我。

革命战友,

陈建军”

写完,我读了一遍,脸都红了。这哪里是情书,分明是一份个人情况汇报。可我想不出更好的词了。我觉得,我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了。

我把信折好,装进信封。送信是个难题。直接给她,我没那个胆子。让别人转交,又怕被起哄,让她难为情。

最后,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我找到指导员的爱人,就说是我一个老乡托我给晚秋介绍对象,让我先把信送过来让她看看。嫂子是个热心肠,一听就笑了,拍着我的肩膀说:“建军,你这小子,还跟我绕弯子。放心,这信我保证给你送到晚秋同志手上。”

她故意把“晚秋同志”四个字拉得很长,我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接下来的几天,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等待。

我每天都心神不宁,去食堂检查工作,会把盐当成糖。跟战士们说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会来吗?

终于,熬到了周六。

那天下午,我提前把工作都处理完,回宿舍把自己那身最好的军装翻了出来,熨得笔挺。我对着镜子,把领章和帽徽擦了一遍又一遍,亮得能照出人影。我还破天荒地,用凉水使劲把头发往后梳,弄了个自以为很精神的发型。

晚饭我一口都没吃下,口袋里揣着那两张电影票,票根都被我的手汗浸得有点软了。

六点半,我就跑到了礼堂门口。

冬天的天黑得早,礼堂门口挂着两盏昏黄的灯泡,光晕在寒风中摇曳。战士们三三两两地朝这边走来,说说笑笑,热闹非凡。我却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门口最显眼的地方,伸长了脖子,朝家属院的方向望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我的手脚都冻僵了,可心里那团火却越烧越旺。

七点整,电影开场的铃声响了。

礼堂里传来了《英雄儿女》激昂的片头曲。

她还是没有出现。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周围的人都进去了,门口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像一个被遗忘的哨兵。

又过了十分钟,电影已经开始放映了。我知道,她不会来了。

失望、难堪、还有一丝说不清的委屈,像潮水一样涌上我的心头。我把那两张没用的电影票,狠狠地揉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雪堆里。

就在我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灯光下。

是林振华。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脸色有些复杂。他看着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建军,”他说,“回去吧。晚秋她……她说,你们不合适。”

“不合适?”我愣住了,这三个字像三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为什么?指导员,我哪里做得不好?我可以改!”

林振华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怜悯和无奈:“不是你的问题。是晚秋……她自己的想法。她说,她不想耽误你。”

“耽误我?”我更糊涂了,“我不明白!我喜欢她,我想对她好,这怎么是耽误呢?是不是……是不是她觉得我一个司务长,官太小了?还是觉得我没文化,配不上她?”

那个年代,虽然讲究成分,但知识分子依然是受人尊敬的。林晚秋是高中生,爱看书,而我只是个初中毕业的大头兵。我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自卑。

“你别胡思乱想!”林振华的语气加重了些,“建军,我了解你,你是全营最优秀的干部之一。晚秋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姑娘。这事儿……你听哥一句劝,就算了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条件这么好,以后肯定能找到更好的。”

他说完,又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转身走了。

我一个人站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寒风钻进我的领口,我却感觉不到冷。我的心,比这数九寒冬的冰雪,还要凉。

第3章 仓促的婚事

被林晚秋拒绝后,我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把所有精力都扑在了工作上,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半夜还在核对账目。我带着炊事班挖地窖,想方设法延长冬储菜的保质期;我跟运输连的战友搞好关系,只要他们出车,就想办法给我捎点紧俏物资回来。营里的伙食水平直线上升,战士们都说陈司务长是“活菩萨”,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在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来麻痹自己。

我刻意躲着林振华和林晚秋。在营区里远远看见他们,我都会绕道走。我怕看到林振华同情的眼神,更怕看到林晚秋那张让我魂牵梦绕却又带给我巨大失落的脸。

林振华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疏远,几次想找我谈心,都被我用工作忙的借口搪塞了过去。我们之间,第一次有了隔阂。

转眼到了第二年春天,山上的冰雪融化,营区旁的小河又开始潺潺地流淌。万物复苏,我的心却依然是一片荒原。

家里给我来了信。信是我娘托人写的,说邻村有个姑娘,叫张秀莲,人品样貌都没得说,也是高中毕业,在村里当民办教师。两家老人已经通过气了,都觉得很合适,问我什么时候有假,回家相个亲。

我看着信,心里五味杂陈。那年我已经二十六了,在农村,这绝对是大龄青年。父母为我的婚事操碎了心,我不能再让他们失望了。

对林晚秋的那点念想,就像一团即将熄灭的火苗,被这封家信带来的现实冷风,吹得只剩下最后一丝青烟。

算了吧,陈建军。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人家是城里来的文化人,看不上你这个泥腿子出身的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强扭的瓜不甜。

我给家里回了信,说一切听从父母安排。我没提休假的事,只附上了一张我穿着军装的免冠照片,让他们交给女方。如果人家姑娘不嫌弃,这门亲事就算定下了。

这在当时,是很普遍的做法。很多军人的婚姻,都是通过几封信、一张照片就定下来的。

没过多久,家里就来了回信,说秀莲姑娘那边同意了。信里还附了一张秀莲的照片。照片是黑白的,姑娘梳着两条大辫子,穿着一件的确良的衬衫,笑得很腼腆,但眼睛很大,很亮。

看着照片,我谈不上多喜欢,但也绝不讨厌。她看上去是个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好姑娘。

我想,这就够了。爱情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可能我这辈子都遇不上了。找个好女人,结婚生子,孝顺父母,尽一个男人应尽的责任,就是我的人生。

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因为部队忙,我抽不出时间回家,婚礼只能一切从简。秀莲很懂事,她说只要我派人把她接到部队,在营里办个简单的仪式就行。

我开始着手准备婚礼。我把自己的津贴攒下来,托人从城里买了做新衣服的布料、一块上海牌手表,还有一口崭新的皮箱,作为彩礼寄回了家。我又把分给我的那间单身宿舍,仔仔细细地粉刷了一遍,自己动手打了张新床和一张桌子。

营里的战友们知道我要结婚了,都替我高兴,纷纷过来帮忙。林振华也来了。

他帮我抬木料的时候,沉默了半天,才开口:“建军,想好了?”

我“嗯”了一声,低着头刨木头,没看他。

“张秀莲是个好姑娘?”

“嗯,家里人都说好。”

“你……见过她本人吗?”

“没有,看过照片。”

林振华停下了手里的活,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继续埋头干活。

那段时间,我在营区里见过林晚秋两次。

一次是在去团部的路上,她和一个女伴走在一起,手里抱着几本书。她看见了我,脚步明显顿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匆匆从我身边走过。我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墨水和肥皂混合的香味。我的心,还是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还有一次,是在营区的小卖部。我去买喜糖,一进门,就看见她正站在柜台前,好像在买信纸。她看到我,愣住了,手里拿着的信纸掉在了地上。我弯腰帮她捡起来,递给她。我们的手指又一次碰在了一起。

“谢谢。”她小声说,脸颊红得像天边的晚霞。

“不客气。”我回答。

四目相对,我们都沉默了。空气仿佛凝固了。我看到她眼里的光,似乎暗淡了一些,还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最后,还是我先开了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尴尬:“我……要结婚了。”

我说出这句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她,也许是想给自己这段无疾而终的单恋,画上一个彻底的句号。

她的身体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抓起柜台上的信纸,没再看我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看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我的心里空落落的。

我想,她应该是觉得解脱了吧。这个让她为难的“追求者”,终于要成家了,她再也不用烦恼该如何面对我了。

婚礼的日子定在国庆节。

那天,部队给放了假。我借了一辆吉普车,把秀莲从几十里外的火车站接了回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她本人。她比照片上还要清秀一些,穿着一身崭新的红格子上衣,两条辫子乌黑油亮。见到我,她很害羞,一直低着头,脸红扑扑的。

我对她很有好感。这是一个朴实、本分的好姑娘。

婚礼就在营部的大会议室举行。没有婚纱,没有教堂,只有墙上贴着的大红喜字,和桌上摆着的喜糖、花生和瓜子。团里的政委亲自来当证婚人,战友们把小小的会议室挤得水泄不通。

仪式很简单,政委讲了几句祝福的话,我和秀莲给领导和战友们鞠了躬,大家一起吃了糖,就算礼成了。

按照我们老家的规矩,新娘子要先送到新房里,然后新郎再出来给客人们敬酒。我把秀莲扶进我那间小小的宿舍,里面已经挤满了来“闹洞房”的军嫂和家属。

就在我准备转身出去的时候,我看到了林晚秋。

第4章 断了线的珠子

她就站在房间的角落里,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确良衬衫,那件衣服我见过,是她最好看的一件。她没有像其他嫂子那样起哄、说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满屋子的热闹,眼神却空洞洞的,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瘦了,脸色也比以前更苍白了些。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她站了多久。我的目光和她的在空中交汇,只一秒,她就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迅速移开了视线。

我的心里,像是被堵上了一块大石头,闷得喘不过气来。

秀莲被嫂子们按在床上,她们让她唱歌,让她介绍恋爱经过。秀莲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张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地绞着衣角。

我走过去,解围道:“嫂子们,饶了她吧。她脸皮薄,等回头我替她唱。”

“那哪儿行!今天你俩是主角,谁也跑不了!”一个快人快语的嫂子大声嚷嚷着,引来一片哄笑。

屋子里的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就在这片喧闹中,我看见林晚秋悄悄地往门口挪动,似乎想要离开。

突然,不知道是谁提议:“让新娘子给我们讲讲,陈司务长是怎么追到你的?是不是也像电影里那样,写了好多好多情书啊?”

“对啊对啊,快说说!”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现场欢乐的气氛,也刺痛了我。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秀莲更是窘迫,她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我们是……家里介绍的。”

“啊?原来是包办婚姻啊!”有人开着玩笑。

虽然是玩笑,但却无比真实。我和秀莲之间,没有花前月下,没有鸿雁传书,只有两张照片,几封家信,和一场仓促的婚礼。

我的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压抑的哭声。

我循声望去,正好看见站在角落里的林晚秋。她用手死死地捂住嘴,身体因为剧烈的抽泣而微微颤抖。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从她的指缝间汹涌而出,顺着她的脸颊,一滴一滴地砸在她胸前的衣襟上。

那不是喜悦的泪,也不是感动的泪。那是一种绝望的、心碎的、无声的呐喊。

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喧嚣和笑声都离我远去,我的耳朵里,只剩下她那撕心裂肺的、压抑的哭声。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哭?

是因为我结婚了,新娘不是她,她后悔了?可当初拒绝我的,不正是她自己吗?

还是……她觉得我这种“包办婚姻”太可怜,太可悲,她在同情我?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翻江倒海,我却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周围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笑声渐渐停了下来。有几个嫂子注意到了林晚秋,她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林振华的爱人,也就是晚秋的嫂子,发现了不对劲,赶紧走过去,一把拉住她,低声问:“晚秋,你怎么了?”

林晚秋摇着头,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哭得更厉害了。

嫂子脸色一变,连拖带拽地把她拉出了房间。

一场热闹的“闹洞房”,就这样尴尬地收场了。嫂子们找了些借口,陆陆续续地都散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秀莲。

秀莲坐在床边,低着头,不安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她显然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建军,”她小声地开口,“刚才那个……是你以前喜欢的人吧?”

我心里一震,没想到她这么敏感。

我沉默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承认,对不起眼前这个刚刚成为我妻子的女人。否认,又对不起自己的内心。

见我不说话,秀莲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但她没有哭,反而对我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成熟和通透。

“没关系,”她说,“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那一刻,我看着眼前这个善良、懂事的姑娘,心里充满了愧疚。我在心里暗暗发誓,陈建军,从今往后,你一定要对张秀莲好,一辈子对她好。你欠她的。

那天晚上,我出去陪战友们喝酒,喝了很多。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新房的。我只记得,我醉倒在床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一个名字。

不是秀莲。

而是晚秋。

第5章 漫长的三十年

婚后的日子,像我们营区前那条小河,平淡无波地流淌。

秀莲是个好妻子,贤惠、能干、孝顺。她把我们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我的军装,她总是洗得干干净净,熨得一丝褶皱都没有。我爱吃面食,她就学着跟北方的嫂子们擀面条、烙饼、蒸馒头,一双南方姑娘的纤纤细手,很快就磨出了薄茧。

第二年,我们的儿子出生了,取名陈援朝。又过了三年,女儿出生了,取名陈思乡。儿女双全,凑成一个“好”字。在旁人眼里,我陈建军的人生,简直是圆满得不能再圆满了。

我也确实很知足。秀莲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一双可爱的儿女。我对她的感情,从最初的愧疚和责任,慢慢转变成了深厚的亲情和依赖。我们是那个年代最典型的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为了孩子,为了家庭,共同奋斗。

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我心里那个最隐秘的角落,林晚秋婚礼上的那场眼泪,依然会时不时地浮现出来。

我结婚后不久,林振华就因为工作表现突出,被调到师部去了。他们一家人,也搬离了我们这个小小的营区。

从那以后,我和林晚秋再也没有见过面。

我偶尔会从一些老战友的口中,听到一些关于她的零星消息。

有人说,她一直没结婚,在家照顾身体不好的父母。

有人说,她后来去了一所子弟学校当了老师,教孩子们读书写字。

还有人说,她身体一直不好,常年吃药,所以才耽误了个人问题。

每当听到这些,我的心都会没来由地揪一下。我想去问问林振华,晚秋到底怎么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有什么资格去问呢?我是有家室的人,再去打探一个未婚女青年,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也是最无情的橡皮擦。

随着年岁的增长,工作和家庭的琐事占据了我全部的生活。我转业回了地方,在一家国营工厂的后勤科继续干我的老本行。秀莲也随我转业,在工厂的托儿所工作。我们用多年的积蓄,在县城买了一套房子。儿子和女儿陆续考上大学,毕业,工作,结婚,生子。

我们成了爷爷奶奶,姥姥姥爷。

那段属于青春的、朦胧的往事,连同林晚秋这个名字,都被我尘封在记忆的深处,像一本许久不曾翻阅的旧书,书页已经泛黄,字迹也已模糊。

我以为,这辈子,这个谜都不会再有解开的一天了。

直到2008年。

那一年,我们部队的老团长去世了。我们这些当年的老兵,约好了一起去省城参加追悼会。

在追悼会上,我见到了许多多年未见的老战友。大家头发都白了,脸上也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我们互相拍着肩膀,感慨万千。

就在人群中,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林振华。

他比我记忆中苍老了许多,背也有些驼了,但那股军人特有的沉稳气质,依然没有改变。他也看到了我,愣了一下,然后朝我走了过来。

“建军。”他喊我的名字,声音有些沙哑。

“老指导员。”我迎上去,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这紧紧的一握。

追悼会结束后,林振华叫住我,说想跟我单独聊聊。我们找了附近一家小茶馆,相对而坐。

他给我倒了杯茶,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建军,有件事,我瞒了你三十年。今天,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我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是……关于晚秋的事?”我试探着问。

林振华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沧桑。

“当年,晚秋不是看不上你。”他说,“恰恰相反,她……她心里,也是有你的。”

“什么?”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迟到了三十年的答案,像一颗炸雷,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响。

“那……那她当初为什么要拒绝我?为什么说我们不合适?”我激动地问,声音都有些颤抖。

林振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似乎也无法温暖他话语里的悲凉。

他看着窗外,目光悠远,仿佛在看一段早已逝去的时光。

“因为,她有病。”

第6章 一颗糖的真相

“病?”我愣住了,“什么病?”

“先天性心脏病。”林振华的声音很轻,却像千斤重的锤子,一下下砸在我的心上,“我们家这个病,有遗传。我母亲就是因为这个病,走得早。晚秋出生的时候,医生就说,这孩子身子弱,得好好养着,不能劳累,不能受刺激,更不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林振华继续说道:“她从小就活得小心翼翼。别的孩子在外面跑啊跳啊,她只能在窗边看着。她喜欢看书,因为书里的世界,能带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你出现的时候,我这个当哥的,其实是最高兴的。你踏实、肯干、有责任心,把你托付给你,我一百个放心。”

“所以,我让你去给她送书,默许战友们开你们的玩笑,都是在给你们创造机会。我看得出来,晚秋那丫头,看你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她嘴上不说,但每次你从家属院路过,她都会偷偷地趴在窗户上看好久。”

我的眼眶,瞬间就湿了。原来,那些我以为的单相思,那些我自作多情的猜测,竟然都是真的。

“那你那封信……我拿给她的时候,她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她把信看了几十遍,第二天眼睛都是肿的。她跟我说,哥,我好像……也喜欢上陈建军了。”

“可是,高兴过后,就是无尽的痛苦。她拿着信,哭着问我,哥,我这个样子,怎么能去耽误人家呢?建军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他应该有一个健康的妻子,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我给不了他这些。如果我嫁给他,只会成为他的拖累。”

“她说,长痛不如短痛。她让我告诉你,她不喜欢你,你们不合适。”

林振华的声音哽咽了:“建军,你知道吗?拒绝你的那天晚上,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一整夜。那两张电影票,她后来偷偷从雪堆里捡了回来,夹在她最喜欢的那本《牛虻》里,一直保存到今天。”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就是真相。

我一直以为的“看不上”,其实是“配不上”。我一直以为的“拒绝”,其实是“成全”。

她用一种最残忍的方式,推开了我,却把所有的痛苦和秘密,都留给了自己。

“那……你婚礼那天,她为什么……”我艰难地问出那个困扰了我半生的问题。

“她本来不想去的。她说她受不了那个刺激。”林振华长长地叹了口气,“是我劝她去的。我说,建军结婚了,你去看看,祝福他,也让自己彻底死心。可她到底是个姑娘家,看到你和新娘子站在一起,看到你们那么幸福,她……她没忍住。”

“她哭,不是后悔,也不是嫉妒。她是在为你高兴,也是在为自己悲伤。她为你找到了幸福而高兴,也为那个给你幸福的人不是自己而悲伤。”

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任由眼泪肆意地流淌。三十年的困惑、不甘、甚至是一丝怨恨,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尽的心疼和悔恨。

我心疼那个在最好的年华里,却要独自背负着沉重秘密的姑娘。

我悔恨自己当年的愚钝和怯懦,为什么我没有再勇敢一点,再去追问一句,为什么我那么轻易地就相信了那个“不合适”的借口。

“她……现在怎么样了?”我擦了擦眼泪,声音嘶哑地问。

林振华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前几年,做了一次大手术,算是保住了一条命。但身体还是不行,常年在家休养。她一直没结婚,她说,这辈子心里住过一个人,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用手绢包着的东西,递给我。

“这是她托我转交给你的。她说,如果你还愿意见她,就去看看她。如果你不想,也沒关系,她理解。”

我颤抖着手,打开手绢。

里面包着的,是一颗大白兔奶糖。糖纸已经因为年深日久而变得有些发黄、发脆。

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有一年过年,部队发年货,每人分到半斤糖果。我把我的那份,偷偷塞到了指导员家的窗台上。第二天,我看到林晚秋从口袋里拿出糖分给院子里的小孩子们,自己却一颗都舍不得吃。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这颗糖,她竟然保存了三十年。

第7章 迟到的重逢

我最终还是决定去见林晚秋。

在去之前,我给秀莲打了个电话。我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我不想再有任何隐瞒。

电话那头,秀莲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生气了,以为她会质问我。

可她最后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去吧。去看看她。替我……也跟她说声谢谢。”

我的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我何其有幸,能遇到这样两个善良、通透的女人。一个是我的青春,一个是我的余生。她们都用自己的方式,给了我最深沉的爱。

林晚秋住在省城一个很老旧的小区里。林振华把我带到楼下,就没有再上去。他说:“你们单独聊聊吧。”

我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那扇斑驳的木门。

门开了。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面容憔悴、身形消瘦的女人。她的头发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银丝,眼角的皱纹藏不住岁月的风霜。病痛的折磨,让她比同龄人看起来要苍老许多。

可那双眼睛,依然和我记忆中一样,清澈、明亮。

四目相对,我们都愣住了。

三十年的光阴,像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我们之间。我们都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穿着绿军装的英挺青年,和那个捧着书本的白衣少女。

“你……来了。”她先开了口,声音有些虚弱,但很温柔。

“我来了。”我点了点头,喉咙发紧。

她把我让进屋。房间很小,但收拾得一尘不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窗台上,摆着几盆长势很好的绿萝。

我看到了她书桌上摆着的那本《牛虻》,书页已经翻得卷了边。

我们就这样坐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她,先打破了沉默。她指了指我的肚子,笑着说:“陈司务长,发福了啊。看来这些年,嫂子把你照顾得很好。”

她的笑容,依然像当年那样,带着一丝腼腆。

我也笑了,那笑容里,满是苦涩:“是啊,你嫂子是个好女人。倒是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她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哀伤:“没办法,阎王爷不收,我只能赖活着呗。”

我们聊了很多。聊这些年的生活,聊各自的工作,聊孩子,聊战友。我们刻意避开了那个最沉重的话题,却又仿佛句句不离那个话题。

临走的时候,我从口袋里掏出那颗她托林振华转交给我的大白兔奶糖。

“这个,该物归原主了。”

她看着那颗糖,眼圈红了。

“当年,我收到你的信,高兴坏了。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体,我就害怕。我怕拖累你,怕你因为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我想,你值得更好的。”她哽咽着说,“所以,我只能骗你。对不起,建军,我骗了你三十年。”

“傻丫头。”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老泪纵横,“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当年太笨了,也太懦弱了。如果我能再坚持一下,再多问一句,也许……也许我们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不晚。”她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种释然的微笑,“建军,看到你现在过得这么幸福,我就觉得,我当年的选择,没有错。这就够了。”

她把那颗糖,重新推回到我的手里。

“这颗糖,你留着吧。就当是……给我那段没有开始就结束的青春,留个念想。”

走出那栋老旧的居民楼,外面阳光正好。

我回头望去,看见林晚秋正站在窗边,对我挥着手。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我仿佛又看到了三十年前,那个站在图书室里,浑身散发着光芒的少女。

我把那颗糖攥在手心,糖纸的棱角硌得我手心生疼。

回到家,秀莲已经做好了饭。她没有问我见面的情景,只是像往常一样,给我盛饭,给我夹菜。

吃完饭,我把那颗大白兔奶糖,放在了我们卧室的床头柜上,和我跟秀莲的结婚照摆在一起。

秀莲走过来,拿起那颗糖,看了看,然后对我笑了。

“甜吗?”她问。

我点了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甜,但是……有点苦。”

人生,或许就是这样。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遗憾和错过。我们总是在不断地选择,也不断地被选择。没有哪条路是绝对正确的,也没有哪条路是完全错误的。

林晚秋用她的牺牲,成全了我的幸福。而张秀莲用她的包容,治愈了我一生的意难平。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她们从未谋面,却用各自的方式,共同完成了对我这一生的塑造。

那根扎在我心里三十年的刺,终于被拔了出来。伤口或许还会隐隐作痛,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和感激。

我感激命运,让我遇见她们。也感激岁月,教会我懂得和珍惜。有些爱,不必说出口,已是万水千山。有些人,不必在一起,已是一生一世。

来源:元气小羊一点号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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