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因功提干回家探亲,车站偶遇政委结伴同行,聊到母亲政委流泪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9-23 15:13 4

摘要:车轮叩击铁轨的声音,单调又催人。李建军把新换上的上尉肩章扶正,军装笔挺,映着车窗上自己晒得黝黑的脸,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三年了,整整三年没回过家。这次提干,部队特批了十五天探亲假,他恨不得一步就跨回江城那个老旧的小区。

引子

车轮叩击铁轨的声音,单调又催人。李建军把新换上的上尉肩章扶正,军装笔挺,映着车窗上自己晒得黝黑的脸,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三年了,整整三年没回过家。这次提干,部队特批了十五天探亲假,他恨不得一步就跨回江城那个老旧的小区。

“小李,想家了吧?”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对面响起。李建军立刻坐直了身子,是团里的王政委。这次去军区开会,没想到回程竟和政委坐了同一趟车。

“报告政委,是有点想。”李建军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王政委摘下眼镜,用布细细地擦着,随意地问道:“家里都好吧?你母亲身体怎么样?我记得她是老师,现在该退休享福了。”

提到母亲,李建军的胸膛挺得更高了,脸上是藏不住的骄傲:“好着呢!我妈身体硬朗得很,退休了也没闲着,天天去老年大学学国画,前阵子还给我寄了幅画,画的是竹子,我们部队的战友都说有风骨!”

他说得眉飞色舞,可王政委听完,却久久没有接话。他把擦干净的眼镜重新戴上,动作慢得出奇。车厢里广播的甜美女声,此刻显得有些刺耳。

李建军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他看着王政委,政委的目光躲闪着,最后落在他身后的窗外,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很轻,却像一根针,扎在了李建军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怎么回事?政委这反应不对劲。

“政委,您……”

“没什么,”王政委打断了他,勉强笑了笑,“挺好的,会画画好,陶冶情操。”

这话说得比白开水还淡。李建军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一个在部队里以细致入微著称的政委,绝不会无缘无故露出这种神情。他了解王政委,那眼神里,分明是同情和一丝不忍。

他坐不住了,借口去打个开水,走到车厢连接处,掏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是父亲李国栋。

“喂,爸。”

“建军啊,到哪了?”父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快了,明天中午就到。我妈呢?让她接个电话,我跟她说我提干了。”李建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是父亲压低了的声音:“你妈……她去邻居家串门了,不在。提干是好事,回来再说。”

串门?李建军眉头拧成了川字。母亲有午睡的习惯,这个点,雷打不动地在床上。父亲在撒谎。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像藤蔓一样缠住了他的心脏。他攥紧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想,家里一定是出事了。

回到座位,王政委正看着他,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

“建军,有些事,回了家,要沉住气。”王政委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沉,“你是个军人,也是个儿子。”

李建军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在他眼里,忽然变得模糊不清。十五天的假期,回家的路,仿佛一下子变得无比漫长。

第一章 熟悉的陌生

第二天中午,火车准时停靠在江城站。李建军拒绝了王政委派车送他的好意,自己背着包,挤上了回家的公交车。熟悉的街道,熟悉的站牌,可他的心却像是被一块湿布蒙着,透不过气来。

老旧的红砖楼,楼道里飘着各家各户的饭菜香。李建军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五楼,掏出钥匙,手却在锁孔前停住了。他深吸一口气,才轻轻转动钥匙。

门开了。

“我回来了!”他喊了一声。

客厅里,母亲赵淑兰正坐在沙发上择菜,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她的头发白了大半,脸上布满了细碎的皱纹,但看到他,那双眼睛瞬间就亮了。

“建军!你这孩子,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她手忙脚乱地把手里的芹菜扔进盆里,在围裙上使劲擦了擦手,快步走过来。

父亲李国栋也从厨房里探出头,手里还拿着锅铲,镜片上蒙着一层水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李建军看着母亲向他走来,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母亲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只是瘦了些,眼角的疲惫藏不住。他张开双臂,想给母亲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母亲走到他面前,却只是伸出手,在他胳膊上拍了拍,眼神有些闪躲。“快,快坐,赶了一路车,累坏了吧。”

李建军的心又是一沉。以前他回家,母亲总是第一个冲上来抱住他,像检查什么宝贝似的在他身上摸个遍。今天,太客气了,客气得有些生分。

他换了鞋,把包放下。家还是那个家,只是感觉不一样了。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声音比记忆里更响。茶几上,母亲最爱的君子兰,叶子有些发黄。

“妈,我给您和爸带了东西。”他说着,打开背包,拿出给母亲买的丝巾和给父亲买的茶叶。

“哎呀,花这个钱干嘛。”母亲嘴上念叨着,接过丝巾,却只是放在了沙发上,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就围在脖子上照镜子。

李建军的心里,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坐下来,想跟母亲好好聊聊。

我心里琢磨着,政委的反应,父亲的谎言,还有母亲这疏离的态度,三件事连在一起,就像三块乌云,压得我喘不过气。可看着母亲的脸,我又问不出口,怕一句话说错,就捅破了什么。

“妈,您最近身体怎么样?还去老年大学画画吗?”他试探着问。

赵淑兰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茫然,随即又笑道:“画,当然画。你爸还把你寄回来的那幅裱起来了呢。”她指了指墙上。

李建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墙上空荡荡的,只有一枚孤零零的钉子。他的心,像被针尖刺了一下。

“淑兰,你记错了,那画收起来了,怕落灰。”父亲李国栋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出来,急忙打圆场。他的声音很大,像是要掩盖什么。

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父亲一个劲地给李建军夹菜,母亲则大多数时间都在沉默地扒着碗里的饭,偶尔抬头看他一眼,眼神陌生又熟悉。

吃完饭,李建军抢着要洗碗,被父亲推进了客厅。他坐在沙发上,无意间拉开茶几的抽屉,想找个指甲刀。抽屉里,一沓医院的缴费单赫然躺在那里。他迅速抽出一张,上面的名字是赵淑兰,诊断那一栏,写着几个他看不懂的医学名词,但他认得“神经内科”四个字。

“你看什么呢!”父亲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惊慌。他一把将抽屉推上,力道大得让整个茶几都晃了一下。

李建军站起身,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和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五味杂陈。

我忽然明白了,这个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悄悄地变了天。父亲的躲闪,母亲的异常,都指向这个抽屉里的秘密。他们把我当成客人一样防着,这比任何坏消息都让我难受。

“爸,妈到底怎么了?”他终于问出了口,声音沙哑。

李国栋的眼神躲闪着,他掐灭了手里的烟头,说:“没什么,就是年纪大了,有点高血压。你别瞎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高高兴兴的。”

他说完,就转身进了厨房,背影显得格外固执和疲惫。

李建军看着父亲的背影,又看了看客厅里摆放得整整齐齐却毫无生气的陈设,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包裹了他。他是个军人,在部队里,任何问题都有解决的方案。可在这个家里,他却像个找不到方向的侦察兵,四周全是迷雾。

第二章 墙角的药瓶

接下来的两天,李建军过得异常煎熬。家里有一种奇怪的平静,父母都刻意表现得一切如常,但越是这样,就越显得不正常。

母亲赵淑兰的话变得很少。她常常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外发呆,一坐就是一下午。李建军好几次想过去跟她聊聊,可一对上她那双略显空洞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发现,母亲的生活变得极有规律,或者说,是父亲给她安排得极有规律。几点吃饭,几点吃药,几点出门散步,都像部队里的作息表一样精准。而父亲,就像个不知疲倦的警卫员,时刻守在母亲身边。

这种感觉太压抑了。李建军觉得自己像个外人,一个被小心翼翼隔绝在真相之外的客人。

这天下午,他趁父亲出门买菜,母亲在午睡,悄悄走进了父母的卧室。房间里拉着厚厚的窗帘,光线很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他一眼就看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一个药盒。

他拿起来,上面的字很小,“盐酸多奈哌齐片”。他不懂这是治什么病的,但“认知功能障碍”这几个字,像烙铁一样烫进了他的眼睛。

我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认知功能障碍?这是什么意思?我妈,那个在我心里无所不能、博闻强识的语文老师,怎么会和这几个字联系在一起?

他不敢相信,掏出手机,颤抖着手指输入了药名。搜索结果一条条跳出来,每一个字都在冲击着他的认知:阿尔茨海默病、老年痴呆……

手机差点从他手里滑落。他靠在墙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难怪,难怪母亲会记错画挂在哪里,难怪她的眼神会变得空洞,难怪父亲会那么紧张。

他走出卧室,失魂落魄地坐在客厅里。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他的心上。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手把手教他写字,背唐诗。他想起入伍前,母亲为他整理行囊,絮絮叨叨地嘱咐个没完。那些清晰的画面,和眼前这个陌生的母亲,重叠在一起,让他心如刀割。

傍晚,父亲回来了。看到李建军坐在黑暗里,手里还拿着那个药盒,他的身体僵了一下。

“你……你都看到了?”李国栋的声音里满是疲惫。

李建军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李国栋叹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把菜放在地上,走到李建军身边坐下,点了一根烟,猛吸了一口。

“什么时候开始的?”李建军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快一年了。”李国栋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模糊不清。“刚开始只是忘事,忘了关火,忘了钥匙放哪。我以为是年纪大了,没当回事。后来……后来有一次,她去买菜,在小区里迷路了,是邻居把她送回来的。”

李建军的拳头,在身侧悄悄攥紧。

“从那以后,我就不敢让她一个人出门了。”李国栋的声音越来越低,“去医院查了,就是这个病。医生说,没法治,只能吃药延缓。”

“为什么不告诉我?”李建军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李国栋被他吼得浑身一颤,手里的烟灰掉了一截。“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在部队,保家卫国,是干大事的。家里的这点事,我一个人扛得住。你妈也这么说,她说,不能拖累你,不能让你分心。”

“拖累?”李建军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我是她儿子!这不是拖累!”

我心里又气又痛,气他们把我当外人,痛我妈受了这么多苦,我却一无所知。我以为我穿着这身军装,就能撑起这个家,可到头来,家里最大的风雨,我却完美地错过了。

“你小声点!别把你妈吵醒了!”李国栋压低声音,近乎哀求地说。

李建军看着父亲瞬间软下来的肩膀,和那双充满恳求的眼睛,所有的愤怒都化作了深深的无力。他知道,父亲不是不爱他,而是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在保护他,也在维护着母亲最后的尊严。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开了。赵淑兰站在门口,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们。

“你们爷俩,吵什么呢?”她问,语气像是在问两个不懂事的孩子。

然后,她走过来,拿起桌上的药盒,熟练地倒出两片药,用温水吞了下去。整个过程,自然得就像是喝水吃饭一样。

她做完这一切,才抬起头,看着李建军,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孩子气。

“建军,你回来了啊。”她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建军的心,在那一瞬间,碎了。

第三章 错位的记忆

母亲的那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像一把钝刀子,在李建军的心里来回地割。他就坐在这里,已经整整两天了。

从那天起,家里的伪装被彻底撕开,剩下的是令人窒息的真相。李建军开始学着照顾母亲,可他很快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

他不知道母亲的药一天要吃几次,不知道她喜欢吃软一点的米饭,不知道她现在看到电视里稍微复杂一点的剧情就会烦躁不安。所有的一切,都是父亲李国栋在默默地做。

父亲就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几点叫母亲起床,几点带她下楼散步,几点提醒她吃药,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而他,李建军,这个身高一米八的军官,在这个家里,却显得笨手笨脚,无所适从。

一天早上,李建军想给母亲梳头。他记得小时候,母亲最喜欢他给她梳头。他拿起梳子,小心翼翼地梳着母亲花白的头发。

“妈,您还记得吗?小时候您教我背《木兰辞》,我老是背错,您就罚我给您梳头一百下。”他想用过去的回忆,唤醒些什么。

赵淑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透过镜子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你是……国栋的战友吧?来家里做客啊。”

李建军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梳子差点掉在地上。他的心像被扔进了冰窟窿,从里到外都是凉的。

我看着镜子里母亲陌生的眼神,感觉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像个笑话。我拼命想抓住过去,可她却连我是谁都忘了。这种无力感,比在训练场上负重三十公斤跑五公里还要让人绝望。

“淑兰,胡说什么呢!这是建军,咱儿子!”李国栋听见动静,从厨房里冲出来,语气有些急。

赵淑兰看了看李国栋,又看了看李建军,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她低下头,不再说话,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李建军放下梳子,默默地退出了房间。他靠在客厅的墙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闻到了一股无处不在的药味。这个家,已经被病痛浸透了。

下午,他陪母亲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放一部战争片,炮火连天。李建军看得津津有味,可身边的母亲却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浑身发抖。

“打仗了,打仗了!国栋,快,快把门窗关好!”她惊恐地喊着,眼神里全是恐惧。

李建军吓了一跳,赶紧关掉电视。“妈,别怕,这是假的,是电视。”

可赵淑兰什么也听不进去,她挣扎着要去关窗户,嘴里还念叨着:“不能让他们进来,不能让他们进来……”

李国栋闻声赶来,熟练地抱住妻子,像哄孩子一样在她耳边轻声说:“不怕不怕,我在呢,没事了,都过去了。”

在父亲的安抚下,母亲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但她看着李建军的眼神,却充满了戒备和恐惧,仿佛他就是电视里那个端着枪的敌人。

那一刻,李建军终于明白,母亲的世界,已经和他不在一个频道上了。她的记忆发生了错位,把电视里的情节当成了现实。而他这个穿着军装的儿子,或许在她眼里,就是战争的符号。

晚上,李建军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脱下军装,换上了便服。看着镜子里穿着T恤的自己,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迷茫。在部队,这身军装是他的荣耀,是他的责任。可回了家,这身军装,却成了他和母亲之间的一道墙。

他想起了王政委的话,“你是个军人,也是个儿子。”他现在才体会到,这两个身份之间,隔着一条多么深的鸿沟。

深夜,他听到客厅里有动静。他悄悄打开门,看到父亲正拿着一块抹布,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擦拭着母亲白天失禁弄脏的地板。月光从窗户照进来,照在父亲佝偻的背上,那背影,像一座被岁月压弯的山。

李建军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没有走出去,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知道,父亲一个人,已经这样扛了太久太久。而他这个儿子,却对此一无所知,还在为自己的军功章沾沾自喜。

转折点就在这一刻悄然发生。他意识到,逃避和痛苦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必须接受现实,必须像父亲一样,学着去走进母亲那个混乱而脆弱的世界。

第四章 政委的来访

李建军开始尝试改变。他脱下了军装,换上最普通的家居服,学着父亲的样子,耐心地陪母亲说话,哪怕她说的都是一些颠三倒四的胡话。

他不再试图去纠正母亲的记忆,而是顺着她的话说。她说他是父亲的战友,他就笑着应下,给她讲部队里的趣事。她说窗外有鸟在唱歌,哪怕窗外只有风声,他也会凑过去,装作认真倾听的样子。

他的改变,父亲李国栋看在眼里。父子俩之间的交流多了起来,虽然大多数时候,还是围绕着母亲的病情。

这天下午,门铃响了。李建军去开门,门外站着的,竟然是王政委,手里还提着一篮水果。

“政委?您怎么来了?”李建军又惊又喜。

“我来江城办事,顺路过来看看叔叔阿姨。”王政委笑着说,目光却已经越过他,投向了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赵淑兰。

赵淑兰看到有陌生人来,有些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李国栋也从厨房里出来了,看到王政委,连忙擦了擦手,“哎呀,是王政委啊,快请进,快请进!”

王政委的到来,让这个沉闷的家,有了一丝波澜。他没有像普通客人那样寒暄,而是很自然地走到赵淑兰身边,蹲下身子,平视着她。

“赵老师,您好。我叫王建军,是建军的领导。”他特意把自己的名字说错,和李建军的名字联系起来。

赵淑兰愣愣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以前也听过您的课,您讲的《荷塘月色》,我到现在还记得呢。您说,那月光,是‘泻’下来的,不是‘照’下来的,一个字,就写活了。”王政委的声音很温和,充满了真诚。

李建军和父亲都愣住了。他们都知道,王政委根本不可能听过母亲的课。

可奇迹发生了。赵淑兰的眼睛里,竟然泛起了一丝光彩。她看着王政委,嘴角微微动了动,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你也喜欢朱自清?”她小声地问。

“喜欢,特别喜欢。”王政委笑着点头。

那一刻,客厅里的气氛,仿佛被暖流融化了。

我站在一旁,看着王政委和我母亲的对话,心里百感交集。我用尽力气,都敲不开母亲记忆的门,可政委几句看似平常的话,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条缝。我这才明白,和母亲交流,需要的不是逻辑,而是共情。

王政委和李国栋在阳台上说话,李建军给他们泡了茶。

“政委,谢谢您。”李建军由衷地说。

王政委摆了摆手,“谢什么。其实,我爱人,五年前也是因为这个病走的。”

李建军和李国栋都震惊地看着他。

王政委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伤感,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所以我那天在车上,听你说起阿姨的情况,我就觉得不对劲。那种骄傲又逞强的样子,和我爱人当年一模一样。她也是老师,总怕给别人添麻烦,尤其是怕给孩子添麻烦。”

他的一番话,解开了李建军心里所有的疑惑。

“老李,”王政委转向李国栋,“这几年,辛苦你了。这个病,熬的不是病人,是家人。你一个人扛着,太难了。”

李国栋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别过头去,猛吸了一口烟,肩膀微微颤抖。

“建军,”王政委又看向李建军,“你爸妈不告诉你,是怕影响你。这是他们爱你的方式。现在你回来了,就该承担起一个儿子的责任。但你要记住,这不是打仗,不能硬冲。要有耐心,比在训练场上练潜伏还要有耐心。”

王政委的话,像一盏灯,照亮了李建军心里最迷茫的角落。他一直用一个军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却忘了作为一个儿子,最需要的是温柔和陪伴。

送走王政委后,李建军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走进客厅,看到母亲正拿着他买的那条丝巾,在镜子前比划着,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走过去,从背后轻轻地帮她把丝巾系好。

“妈,真好看。”他说。

赵淑兰从镜子里看着他,眼神清澈了一瞬间。她伸出手,抚摸着镜子里他的脸,轻声说:“建军,瘦了。”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对李建军来说,已经足够了。他知道,母亲的心里,还为他留着一个位置。这就够了。他要做的,就是守好这个位置。

第五章 无声的告别

探亲假过得飞快,转眼就剩下最后三天了。李建军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沉重。

他开始教父亲使用智能手机,把家里的电话、社区医院的电话都设置成快捷拨号。他还买了一个带GPS定位功能的手环,戴在母亲手上,这样万一她走丢了,也能第一时间找到。

他做得越多,心里就越是不安。他发现,父亲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了。他有严重的关节炎,每次阴雨天,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但他从没在母子俩面前喊过一声疼。

这天晚上,李建军起夜,看到书房的灯还亮着。他走过去,看到父亲正戴着老花镜,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

“爸,这么晚了,还不睡?”

李国栋吓了一跳,连忙把纸收起来。“没,没什么,睡不着,随便画画。”

李建军知道他又在撒谎。他走过去,从父亲手里拿过那张纸。上面画的是一张详细的地图,从他们家到附近菜市场、公园、医院的路线,每一条都标得清清楚楚,旁边还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备注:“这条路有台阶,下雨天滑”、“这个路口红灯时间短,要快走”。

在地图的背面,是一张时间表,详细记录了母亲每天的饮食、用药、情绪变化。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不善言辞的普通工人,他用最笨拙,却也最伟大的方式,为母亲规划着她剩下的人生。这张地图,比任何情话都动人。

“爸……”李建军的喉咙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国栋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我怕啊,建军。我怕哪天我脑子也不好使了,或者我先走了,你妈怎么办?我得趁现在还记得,把这些都记下来。以后……以后万一我不在了,你照着这个,也能照顾好她。”

李建军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他一个军人,流血不流泪,可此刻,他哭得像个孩子。

他抱着父亲瘦弱的肩膀,说:“爸,您别这么说。您和妈都会好好的。有我呢,以后有我呢。”

那一晚,父子俩聊了很久。李建军第一次知道,为了给母亲治病,父亲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为了省钱,他自己那双穿了十年的皮鞋,鞋底磨平了,也舍不得换。

天快亮的时候,李建军做出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他没有告诉父母,一个人去了市人武部。他咨询了现役军官调动回原籍工作的相关政策。过程很复杂,希望也很渺茫,而且意味着他要放弃现在大好前程的野战部队,去一个清闲但几乎没有上升空间的岗位。

走出人武部的大楼,阳光有些刺眼。李建军心里很平静。他知道,有些东西比军功章更重要。

回去的路上,他给王政委打了个电话,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电话那头,王政委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建军,你想好了就行。你是个好兵,也会是个好儿子。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挂了电话,李建军的脚步变得无比坚定。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回到家,他看到母亲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本相册,那是他从小到大的照片。阳光照在她身上,她的侧脸显得格外安详。

他走过去,蹲在她身边。

“妈,看什么呢?”

赵淑兰指着一张他穿着军装的照片,笑着说:“这小伙子,真精神。”

她顿了顿,又转过头,看着他,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就像他小时候那样。

“我的儿子,长大了。”她说。

李建军知道,母亲可能下一秒就会忘记他是谁。但这已经不重要了。这一刻的清醒,就像一场无声的告别,告别那个健康的她。也像一场无声的欢迎,欢迎他,真正地回到这个家。

他握住母亲的手,那双手因为常年操劳而布满老茧。他把脸贴在母亲的手背上,轻声说:“妈,我不走了。”

第六章 归来的哨兵

李建军最终还是走了。

离家的那天早上,天还没亮,他就悄悄起了床。他不想惊动父母,不想看到离别的场面。他把写好的一封信压在客厅的电话机下,背起行囊,像一个逃兵一样,逃离了这个让他牵挂的家。

信里,他没有提自己申请调动的事,只说部队有紧急任务,他必须提前归队。他让父亲按时吃药,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母亲。最后,他写道: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坐在回部队的火车上,李建军的心里空落落的。车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黑暗里。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父亲佝偻的背影和母亲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这次回去,是为了更好地回来。他不再是那个一心只想在部队建功立业的李建军了。他现在,是家里的哨兵,他的阵地,在江城那间小小的公寓里。

回到部队,李建军像变了一个人。他训练比以前更刻苦,工作比以前更拼命。战友们都说,李上尉这次探亲回来,像是充足了电。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和时间赛跑。他要尽快把手头的工作交接好,要把自己的申请理由写得更充分,他要为自己的调动,争取到每一个可能的机会。

等待的日子是漫长的。他每天都给家里打电话。有时候是父亲接,告诉他母亲今天状态很好,还记得给他浇花了。有时候是母亲接,她会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礼貌地问他找谁。

每一次通话,都像是在开盲盒,不知道会开出惊喜还是失落。但李建军已经习惯了。他学会了从父亲疲惫声音里的一丝轻松,和母亲混乱话语里的一句清晰中,寻找安慰。

我开始理解父亲的感受。那种日复一日守着一个你深爱但正在慢慢消失的人,是什么样的感觉。那是一种漫长的凌迟,需要巨大的耐心和爱才能支撑。而我,只是通过电话线感受着冰山一角。

一个月后,调令下来了。比他想象的要快。王政委在背后帮了很大的忙。

拿到调令的那一刻,李建军的手微微颤抖。他被调往江城军分区,一个他从未想过会去的地方。他知道,这意味着他的军旅生涯,可能就此定格了。但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他用最快的速度办好了交接手续。离开部队的前一晚,连里的战友们为他送行。大家唱着军歌,喝着酒,拍着他的肩膀,说着“常联系”。

李建军的眼睛湿润了。他举起酒杯,对着这群同生共死的兄弟,深深地鞠了一躬。

“兄弟们,保重!”

他没有说太多的话,但他知道,他们都懂。

再次踏上回家的火车,李建军的心情和来时截然不同。上次是近乡情怯,这次是归心似箭。他不再是一个探亲的过客,他是要回家,回到他的阵地上,去守护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没有提前告诉父母。当他穿着军装,拖着行李箱,再次打开家门时,正在给母亲喂饭的李国栋,手里的勺子“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你怎么回来了?”

赵淑兰也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迷茫。

李建军放下行李,走过去,从父亲手里接过碗和勺子,蹲在母亲面前,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递到她嘴边。

“妈,我回来了。”他笑着说,声音温柔而坚定,“这次,不走了。”

赵淑兰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她没有张嘴,眼泪却先流了下来。她可能不记得他是谁了,但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人,是她可以依靠的。

李国栋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这个坚强了一辈子的老人,终于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里涌了出来。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客厅,暖暖的。这个被病痛折磨了许久的家,在这一刻,终于等回了它的哨兵。

第七章 时间的皱褶

李建军的生活,翻开了全新的一页。

他脱下野战部队的作训服,换上了军分区的常服。工作不再是紧张的训练和演习,而是变成了处理文件、组织会议。朝九晚五,规律得有些平淡。

但他所有的业余时间,都填满了。他成了家里的主心骨。

早上,他会比父母先起,做好早餐。然后像叫新兵起床一样,用温和的声音叫醒母亲。他会帮她穿衣,洗漱,梳头。每一个动作,都做得一丝不苟。

白天他去上班,就由父亲照看。他给家里装了监控,工作间隙,他会时不时打开手机看看,看到母亲安稳地坐在沙发上,他才能安心。

晚上,他会陪母亲看她喜欢的戏曲节目,或者给她读报纸。母亲的记忆力越来越差,有时候一句话要重复十几遍她才能听懂。但李建军从不嫌烦。他觉得,这就像在部队里练习分解动作,需要的就是重复和耐心。

我渐渐发现,照顾母亲,就像在解读一部被时间打乱了的书。她的记忆,散落在不同的时间点上。有时候,她会把我当成小时候的玩伴,拉着我玩弹珠。有时候,她会把我当成她的学生,让我背课文。我不再试图把她拉回现实,而是努力走进她的世界,陪她一起,在时间的皱褶里漫步。

周末,他会开车带着父母去郊区的公园。母亲喜欢看花,看到漂亮的花,她会像个孩子一样笑起来。阳光下,她的笑容纯粹又干净。每当这时,李建军都会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值了。

家庭的氛围,在悄然改变。父亲李国栋的脸上,笑容多了起来。他不再是那个独自扛着千斤重担、沉默寡言的男人。他会和李建军一起研究菜谱,讨论怎么把菜做得更软烂,让母亲更容易下咽。父子俩,成了最默契的战友。

一天,李建军在整理母亲的旧物时,找到了她年轻时当老师的备课本。泛黄的纸页上,是她娟秀的字迹,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授课心得。在最后一页,她写下了一段话:

“我愿做一名时间的拾荒者,在孩子们荒芜的记忆里,播撒知识的种子,静待花开。”

李建军看着这段话,眼眶湿润了。他的母亲,一辈子都在为别人点亮记忆的灯。而现在,她自己的灯,却在慢慢熄灭。

他合上备课本,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他买来画板、颜料和画笔,开始重新教母亲画画。他记得母亲说过,她想学国画。虽然她现在已经不记得了。

刚开始,母亲连画笔都拿不稳。她会把墨汁弄得到处都是,会把宣纸画得一团糟。但李建军不放弃。他像小时候母亲教他写字一样,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地教。

从最简单的线条,到一棵树,一片竹叶。

奇迹,在日复一日的坚持中发生了。母亲的画,虽然依旧杂乱无章,但她的情绪,却变得越来越平稳。她不再那么容易烦躁和恐惧。画画的时候,她会变得格外专注。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李建军陪着母亲在阳台上画画。他正在调色,一抬头,看到母亲停下了笔,正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清澈、温柔。

“建军,”她轻声叫着他的名字,发音清晰准确,“辛苦你了。”

李建军愣住了,手里的调色盘差点掉在地上。他有多久,没听到母亲这样清晰地叫他的名字了?

他走过去,蹲下身,握住母亲的手。千言万语,都化作了眼里的泪光。

“不辛苦,妈。您在,家就在。”

母亲笑了。她抬起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抚摸着他脸上的泪痕。她的动作很慢,很轻,就像一片羽毛,落在了他的心上。

窗外,有风吹过,楼下的香樟树沙沙作响。李建军知道,母亲的病不会好转,时间也无法倒流。但他已经不再恐惧。因为他明白,爱,可以抚平时间的皱褶。只要一家人在一起,用心守护着彼此,哪怕记忆会消逝,但爱,会以另一种方式,永远存在。他,这个归来的哨兵,将用余下的岁月,站好这班岗,守护这份最珍贵的宝藏。

来源:沉默的对话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