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而他呢,驾崩之际,竟扯断了床边的黄带子,那“咔嚓”一声,仿佛是他对这个世界的最后抗争。他声嘶力竭地喊道:“朕绝不会让你有机会垂帘听政,坏了薇絮在庵中的清修!”那声音里满是决绝与不甘。紧接着,他又喃喃自语:“若有来世,我不愿再当皇帝了,只想做她的六郎……”那话语
我与陛下做了一辈子怨偶,那漫长岁月里,满是无尽的纷争与怨怼。
他时常恶狠狠地放言,要诛我满门九族,那话语如冰冷的利刃,直直刺向我的心;我亦不甘示弱,扬言要让他断子绝孙,言辞间满是决绝与愤懑。
最终,我们二人竟都如愿以偿。
我执掌后宫这三十载,后宫之中竟没有一个孩子呱呱坠地。宫里的宫女太监们,都在私下里戏称我为“打胎皇后”,那声音虽小,却如针般扎在我心上。
而他呢,驾崩之际,竟扯断了床边的黄带子,那“咔嚓”一声,仿佛是他对这个世界的最后抗争。他声嘶力竭地喊道:“朕绝不会让你有机会垂帘听政,坏了薇絮在庵中的清修!”那声音里满是决绝与不甘。紧接着,他又喃喃自语:“若有来世,我不愿再当皇帝了,只想做她的六郎……”那话语中,藏着无尽的眷恋与遗憾。
黄带子断,按照规矩,君死有疑。而我崔家,也因此被冠上谋害天子的罪名,满门皆被斩首。那一刻,我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浑身冰冷,满心绝望。
再睁眼,我心中暗自决定,一定要满足他“不做帝王”的心愿,或许这样,能弥补一些前世的遗憾。
“父亲,女儿要嫁给三皇子。”
书房之中,檀香袅袅升起,如梦如幻。我缓缓跪在父亲面前,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而又坚定,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我所有的决心。
父亲执笔的手猛地一顿,那饱蘸浓墨的笔尖悬在空中,迟迟未落。一滴墨汁,“啪嗒”一声,落在面前的宣纸上,迅速洇开一团,如同我心中那混乱的思绪,瞬间毁了一幅即将完成的山水画。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锐利如鹰,仿佛要将我看穿一般,仔细地审视着我。
“为何?”
他的声音平稳而又低沉,听不出丝毫的喜怒,却让我心中不禁一紧。
“你不是一直倾心于六皇子李翊吗?”
李翊。
这个名字如同一根淬了冰的针,狠狠地扎进我的心口,让我不禁微微颤抖。
前世的我,确实对他倾心不已。他是先皇后嫡子,自幼便聪慧过人,风姿卓绝,宛如一颗璀璨的星辰,照亮了整个京城,是京中所有贵女的梦。
我也不例外,曾无数次在梦中与他相会,幻想能与他携手一生。
上一世,父亲也曾这样问我。我崔家,自开朝以来便是簪缨世家,百年门楣,权倾朝野。崔氏女,向来只当皇后,这是家族的荣耀,也是我的使命。
到了我这一代,当今天子年迈,却迟迟未立储君。朝堂之下,暗流汹涌,几位成年皇子各凭本事,结交党羽,都想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胜出。
父亲身为百官之首,他的选择,或者说,我崔家的选择,几乎能决定未来谁是真龙天子。
我当时羞红了脸,低着头,声若蚊呐地说出了李翊的名字,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要跳出胸膛。
父亲沉吟许久,最终点了点头。
有了我崔家的鼎力扶持,李翊如虎添翼。不过短短一年,他便从一个并不出挑的皇子,一跃成为太子。
册封太子的大典过后,便是我的大婚。我以为我终于得偿所愿,嫁给了心上人,即将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心中满是喜悦与期待。
可我忘了,李翊的心上人,从来不是我。我与他大婚当日,苏薇絮一袭素衣,宛如一朵洁白的莲花,自请去感业寺为国祈福,清修余生。
自此之后,李翊便恨上了我。他认为是我,是我们崔家,用权势逼走了他的挚爱,毁了他一生的幸福。
此后三十年,他日日夜夜折磨我,也折磨他自己。他将对苏薇絮的所有思念与愧疚,都化作了对我的憎恨与报复。
“打胎皇后”,这便是我得到的结局,每当想起这个称号,我的心便如刀绞一般。
如今重来一回,我怎么可能再踏入那条血泪铺就的老路,我一定要改变这一切。
思绪从回忆的深渊中缓缓抽离,我抬起头,迎上父亲探究的目光,那目光仿佛藏着无数的疑问。
“父亲,女儿从前是年幼无知。”
我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涌的恨意与悲凉,那恨意如汹涌的潮水,在心底不断翻腾。
“如今想明白了,皇家婚事,并非儿女情长。六皇子虽好,却并非女儿良配。”
“哦?”父亲将笔搁在笔架上,身子微微前倾,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此话怎讲?”
“六皇子……他另有心上人。”
我轻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冷。
“女儿若嫁过去,非但不能为家族带来助益,反而会因妒生恨,惹来祸端。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父亲比我更懂。”
书房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只有窗外的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胡闹!”
他终于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那声音如闷雷一般,在我耳边炸响。
“皇家婚事,岂是‘心上人’三个字就能左右的?李翊与苏薇絮青梅竹马,为父早有耳闻。可那又如何?
苏家不过是书香门第,如何与我崔家相提并论?只要你嫁过去,太子妃之位,未来皇后之位,都只会是你的。一个苏薇絮,碍不了事。”
碍不了事?
我心中冷笑,那冷笑如冰冷的寒风,在心底吹过。上一世,所有人都觉得她碍不了事。
可就是这个远在寺庙清修的女人,成了李翊心中不可触碰的逆鳞,成了我三十年冷宫生涯的根源,成了催动他临死前也要除了我崔家的毒咒。
“父亲。”
我抬起头,目光里没有了半分少女的羞怯,只剩下历经沧桑的平静与决绝,那目光仿佛能看穿一切。
“女儿心意已决。三皇子虽母族式微,在朝中根基尚浅,但性情温厚,为人谦逊。只要有崔家扶持,未必不能成事。
最重要的是,他后院干净,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情债。女儿嫁过去,才能真正与夫君同心同德,为家族尽心尽力。”
我的话,让父亲的眉头紧紧蹙起,仿佛一道解不开的谜题。
他沉默了许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杆上的雕花,那雕花在他的摩挲下,仿佛也带着一丝犹豫。
“你可想清楚了?三皇子李琰……选了他,便是一条更难走的路。”
“女儿想清楚了。”
我俯身,额头贴在冰凉的地砖上,那冰冷的感觉透过肌肤,传到心底。
“求父亲成全。”
与其走那条看起来繁花似锦,实则通往地狱的捷径,我宁愿选择这条布满荆棘的险路。
至少,这条路的尽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那是我心中唯一的希望。
“也罢。”
许久,我听到父亲一声轻叹,那叹息如一片落叶,飘落在我的心间。
“既然你心意已决,为父便依你一次。”
当天夜里,父亲便换上朝服,备了车马,入了宫。我在自己的院中枯坐了一夜,望着那漆黑的夜空,心中满是忐忑。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才等回了父亲的消息。
母亲身边的张嬷嬷匆匆赶来,脸上带着喜色:“小姐,老爷回来了。宫里传来消息,陛下……已经应允了您和三皇子的婚事。”
我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那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张嬷嬷又补了一句:“只是圣旨还未下来,说是要等礼部择了吉日,再行昭告天下。”
指尖触碰到微凉的窗棂,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将心中的所有担忧都吐了出来。
第二日午后,阳光暖暖地洒在园中,我想着去园中剪几枝开得正盛的芍药,那娇艳的花朵仿佛在向我招手。
却不想刚拿起花剪,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下人惊慌的劝阻声根本拦不住来人。
我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那身翊色锦袍带着凌厉的风,如同一阵黑色的旋风,闯入了我这一方宁静的庭院。
“崔元柔!”
李翊的声音里淬着冰,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那声音仿佛要将我燃烧殆尽。
他应当是听说了昨夜父亲连夜入宫的消息,想当然地以为,崔家是去为我与他请旨赐婚了。
“你非要如此吗?让你父亲去宫中向父皇施压,这就是你的手段?”
他几步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晨光尽数遮挡,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让我仿佛置身于黑暗之中。
我没有理会他的质问,只是低头专心看着手中的花。那是一朵粉白的芍药,层层叠叠,开得娇艳欲滴,宛如一个美丽的少女。
我的沉默显然激怒了他。
“你以为凭着崔家的权势,就能得到我的心吗?我告诉你,我李翊心中只有薇絮一人!此生此世,唯她而已!”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锋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厌恶,那话语如同一把把利刃,刺向我的心。
“崔元柔,收起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就算父皇下旨,就算你风风光光嫁给我,你也休想得到我半分垂怜!我的太子妃,我未来的皇后,只会是薇絮!”
他站在那里,义正辞严地宣判着我的结局,一如前世。那张曾让我痴迷的俊朗面容,此刻写满了对我这个“不择手段的恶毒女人”的憎恨。
听着他这番深情款款的剖白,我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心中只有无尽的厌烦。前世的我,听到这些话,只会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可如今,只觉得聒噪,那声音在我耳边嗡嗡作响,让我心烦意乱。
“说完了?”
我终于抬眼,目光平静地掠过他因愤怒而微微涨红的脸,那平静的目光仿佛能看穿他内心的虚伪。
见我如此冷淡,李翊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般反应,一时间竟有些错愕,那错愕的表情写在他的脸上,显得十分滑稽。
我手腕一转,银亮的剪子“咔嚓”一声,剪下那朵开得最盛的芍药。花头坠落,在青石板上滚了半圈,沾了些尘土,仿佛是我那破碎的梦。
我将花枝上多余的叶片细细修剪干净,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讥诮:“六皇子这番话,说给我听做什么?倒不如去对苏小姐说,想必她听了,定会感动得涕泪横流,非君不嫁。”
李翊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那铁青的脸色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六皇子听不明白吗?”
我将修剪好的花枝拿在手中把玩,目光落在他紧握的拳上,语调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字字扎心。
“你若真对苏小姐情深似海,此刻就该去太傅府前跪着,去宫门前求着,求父皇成全你们的旷世绝恋。
而不是跑到我崔家的院子里,对着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宣泄你的不满与深情。”
我微微偏过头,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那弧度仿佛带着无尽的嘲讽。
“还是说,六皇子也觉得,苏家门户太小,配不上你这天潢贵胄的身份?又或者,你根本没有胆气和本事,为了一个女人,去忤逆父皇,去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
所以,你只能在这里对我叫嚣,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一个女人的身上,好显得自己情非得已,伟大又无辜。”
“你住口!”
李翊被我戳中了痛处,勃然大怒,声音都变了调,那声音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在咆哮。
“你懂什么!我与薇絮之间,岂是你能揣度的!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如今朝局不稳,我若行差踏错一步,不仅是我,连她也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我是在保护她!”
“哦?保护她?”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轻笑出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庭院中显得格外突兀。
“用嘴保护吗?”
这句带着强烈质问意味的反问,宛如一记清脆且响亮的耳光,“啪”的一声,狠狠地抽在了李翊那本就高傲的脸上。
他那张英俊不凡的面容,瞬间涨得如同猪肝一般,颜色暗沉得可怕。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仿佛被寒风吹动的枯叶,却一个反驳的字都吐不出来,只能尴尬地愣在原地。
他之前所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看似有理有据的理由,在我面前,此刻显得是那般的苍白无力,甚至带着几分可笑,就像纸糊的老虎,一戳就破。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我们就这样僵持了许久。李翊似乎终于从那愤怒又尴尬的情绪中缓过神来,意识到与我争辩这些毫无意义,不过是白费口舌罢了。
他强压下内心如熊熊烈火般的怒火,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生硬一些,试图转换话题,这才露出了今天真正的来意。
“我来不是与你吵架的。薇絮……她近来染了风寒,病情十分严重,整个人病恹恹地缠绵在病榻之上。”他说这话时,眼神开始飘忽不定,不再与我对视,仿佛这是一件多么难以启齿、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静静地坐在那里,神情平静,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心里想着他接下来还会说出什么荒唐的话。
他等了片刻,见我毫无反应,没有丝毫要回应他的意思,终于不耐烦起来,语气也恢复了之前那种理所当然、高高在上的姿态:“我听说你崔家有一支百年老参,这可是前朝的贡品,据说有续命之效。你把它给我,拿去给薇絮治病。”
我闻言,心中不禁觉得好笑,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几分嘲讽。
李翊被我笑得莫名其妙,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就像暴风雨来临前那阴沉的天空。他皱着眉头,一脸不悦地问道:“你笑什么?这可是一条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就这般铁石心肠,见死不救吗?”
我慢慢敛了笑,缓缓抬起眼,眸光冷得如同腊月里那刺骨的冰,让人不寒而栗。
“六皇子,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我一字一顿,清晰而有力地说道:“你心上人病了,与我何干?与我崔家又有何干?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将我崔家的传家之宝,如此轻易地拱手送给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人,一个……你口中要取代我位置的人?”
他的逻辑,他的狂妄自大,都让我觉得匪夷所思,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荒谬的笑话。我不禁在心里暗自思索,上一世,我究竟是怎样的愚蠢,才会爱上这样一个自私到骨子里的男人,为了他付出了一切,最后却落得个悲惨的下场。
他一边憎恶崔家的权势,觉得崔家势力庞大,让他有所忌惮;一边却又心安理得地想要利用这份权势去救他的心上人,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崔元柔!”李翊被我的话彻底激怒了,他怒目圆睁,上前一步,似乎想抓住我的手臂,以此来威胁我,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你别不识好歹!你若肯帮忙,之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若薇絮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
“既往不咎?”我像是品味着这四个字,觉得荒唐至极,忍不住冷笑起来。我在心里想着,我们之间,何时有过需要他来既往不咎的事情?他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我慢慢后退一步,巧妙地避开他伸过来的手,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变得冰冷如霜。
“来人。”我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仿佛天生就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气势。
守在院外的仆妇和家丁听到我的召唤,立刻如潮水般涌了进来,整齐地站在我面前,等待着我的吩咐。
“把六皇子,请出去。”我冷冷地说道。
“是,小姐。”下人们躬身领命,几名高壮的家丁立刻上前,拦在了李翊面前,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那架势不容拒绝。
“崔元柔!你敢!”李翊没想到我真的敢赶他,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我,大声怒吼道:“你竟敢如此对我!你好大的胆子!”
我懒得再与他多说一句废话,觉得和他争论简直就是浪费时间。我转身走到廊下,拿起一旁的铜盆,慢条斯理地洗了洗手,仿佛刚刚碰了什么脏东西,想要把他的气息都洗掉。
李翊的怒骂声和家丁们恭敬却强硬的“殿下请回”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嘈杂的“交响曲”。他一个皇子,总不能在臣子府上真的动手,毕竟这是有失身份的事情。最终,他只能在一群家丁的“护送”下,被半推半就地请出了院子。
庭院外,他气急败坏的咆哮声依然隐约可闻,那声音中充满了无能为力的愤怒,仿佛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徒劳地挣扎着。
我擦干手,拿起那枝被我剪下的芍药,那娇嫩的花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美丽。我轻轻地将它插进了廊柱旁摆着的一只白瓷瓶里,看着那粉白的花瓣,心中不禁感叹,它们虽然依旧娇嫩,只是离了枝头,想来也活不了多久了,就如同这世间的许多美好,总是那么短暂。
将李翊“请”出府后,日子一下子变得清闲起来,这种清闲近乎奢侈,让我仿佛置身于一个宁静的世界。
我每日不是在暖房里精心侍弄那些名贵花草,看着它们在我的悉心照料下茁壮成长,绽放出美丽的花朵;便是在书房里静静地临摹几篇前朝大家的字帖,感受着古人的智慧和才情;偶尔母亲会拉着我,一起听新来的女先生说书,那些精彩的故事仿佛把我带入了一个个不同的世界。
那些话本里的痴男怨女,为了爱情情深不悔,我听着,只觉得那是另一个尘世的故事,与我再无干系。我仿佛已经从那个为情所困的世界中走了出来,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倒是李翊,日子过得颇不顺遂。他那日擅闯崔府,对我出言不逊,这种行为自然引起了别人的不满。次日早朝,便有御史台的言官上奏,弹劾六皇子“骄矜无状,威逼重臣家眷”,那奏章洋洋洒洒一篇,历数其行事之乖张,把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列举了出来。
陛下虽未重罚,但也当朝训斥了几句,命他闭门思过,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这对于一向骄傲的李翊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朝堂上的风向变得很快,就像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父亲趁此机会,在朝中几项重要议题上,不动声色地为三皇子李琰铺路。他巧妙地运用自己的智慧和人脉,为李琰创造了许多机会。
李琰也不负所望,他提出的关于疏通运河、减免沿岸赋税的策论,条理清晰,切中时弊,就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解决了当时社会存在的许多问题。他的策论得了陛下的几句夸赞,这让李琰在朝中的地位逐渐提升。
一时间,原本在朝中毫不起眼的三皇子,竟隐隐有了与几位热门皇子分庭抗礼之势,这让许多人都感到意外。
这些消息由母亲身边的嬷嬷当作闲谈说给我听,我只是静静听着,手里的绣花针不疾不徐,在绷子上落下一片精致的海棠花瓣,仿佛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一切,都在按照我的预想进行,我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希望,心中充满了期待。
半月后,安阳长公主在自己的别苑举办赏花宴,遍邀京中贵女。这赏花宴可是京中一年一度的盛事,许多贵女都盼着能收到帖子。崔家嫡女的帖子,自然是头一份送来的,这也在情理之中。
前世的我,最爱这等热闹场合,每次参加这样的宴会,都只为能多看李翊一眼,仿佛只要看到他,我的世界就充满了阳光。而今再去,心境已然不同,我带着一种平静和从容的心态,去欣赏这别苑的美景。
公主别苑的牡丹开得极盛,花团锦簇,香气袭人,仿佛是一片花的海洋。贵女们三五成群,衣香鬓影,笑语晏晏,就像一群美丽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
我寻了个清静的水榭坐下,只与相熟的几位小姐说了几句话,便不再言语,静静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没过多久,一阵小小的骚动传来,打破了这宁静的氛围。我循声望去,只见苏薇絮在一众小姐的簇拥下,正缓步而来。
她今日穿了一身水蓝色的长裙,那颜色如同清澈的湖水,越发衬得她身姿纤弱,面色苍白,就像一朵娇弱的花朵,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她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少人对她投去同情的眼神。毕竟,她与六皇子的那段“佳话”,早已不是秘密,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
看见了我,苏薇絮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嫉妒,有怨恨,还有一丝慌乱。随即她低下头,怯怯地避开了我的视线,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会把她吞噬。
我收回目光,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心中想着,果然,麻烦自己找上门来了,我倒要看看她这次又要耍什么花样。
宴至中途,苏薇絮的贴身侍女忽然惊叫起来,声音凄惶,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灾难:“小姐,您手上的那串沉水香佛珠呢?”
苏薇絮闻言,脸色煞白,如同一张白纸,连忙抚向自己的手腕,那里空空如也。她身子一晃,几乎要晕过去,被身边的侍女扶住,声音都在发颤:“那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大家都为这遗物的丢失而感到震惊。遗物丢失,这可不是小事,在古代,遗物往往代表着一种情感和记忆。
众人七嘴八舌地安慰着,帮着四处寻找,就像一群无头苍蝇,到处乱撞。
苏薇絮的侍女最是“机灵”,她环视一圈,目光最终直直地落在了我的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指控,那眼神就像一把利剑,想要把我刺穿:“方才我家小姐与崔小姐离得最近,还曾不小心碰了一下衣袖,会不会是那时候……”
她话未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她这是在暗示我偷了苏薇絮的佛珠。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一道道探究、怀疑、幸灾乐祸的目光,尽数投向了我。毕竟刚刚,苏薇絮确实在我身边停留过一阵,这让一些人开始怀疑我。
我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抬眼看向那个侍女,眼神平静无波,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你的意思是,我偷了你家小姐的佛珠?”我淡淡地问道。
那侍女被我的目光看得一窒,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奴婢不敢,只是……只是除了崔小姐,再没有旁人靠近过我家小姐了。”
“是吗?”我淡淡一笑,目光转向泫然欲泣的苏薇絮,那笑容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苏小姐,你也是这么认为的?”我轻声问道。
苏薇絮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副受了天大委屈却不敢言说的模样,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元柔姐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串佛珠对我意义重大,还请姐姐……”
她这番作态,更是坐实了我的嫌疑,让周围的人更加坚信是我偷了佛珠。
上一世,她也是因心术不正,嫉妒我能风光大嫁,便在背后使了些阴私手段,想要破坏我的名声。虽未得逞,却也惹得父亲不快。
父亲本欲发作,是我念及李翊,才让她得以保全,最后只落得个去寺庙“清修祈福”的下场。可就是这清修,反倒成了她博取李翊同情与愧疚的资本,成了我三十年悲剧的开端。
没想到如今,她又要故技重施,想要再次陷害我,我心中暗暗冷笑,看她这次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就在这时,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够了!崔元柔,你还想狡辩什么!”
李翊不知何时来了,他大步流星地走到苏薇絮身边,将她护在身后,一双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死死地瞪着我,仿佛我是他的仇人一般。
“我就知道你心胸狭隘,善妒成性!薇絮不过是与我情投意合,你便要如此羞辱她,报复她吗?当众污蔑她,让她颜面尽失,这就是你崔家嫡女的教养?”他声色俱厉,每一个字都像是对我的审判,想要把我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周围的贵女们纷纷低下头,窃窃私语,看我的眼神也变得鄙夷起来,仿佛我已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我看着眼前这出可笑的戏码,看着李翊那副英雄救美的正义模样,心中竟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连一丝嘲讽的力气都欠奉。我在心里想着,他怎么就如此盲目,看不清苏薇絮的真面目呢?
我没有理会他的咆哮,只是站起身,目光在苏薇絮和她那忠心耿耿的侍女之间来回扫视了一圈,仿佛要把她们的心思看透。
“苏小姐的佛珠,是沉水香木所制,对吗?”我缓缓问道。
苏薇絮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既是沉水香,那便极易沾染旁的气味。”我缓缓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腰间的香囊上,那香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你今日佩的是‘冷梅香’,对不对?此香清冽,若是佛珠在你身上,必然会染上此香。反之,若是我拿了,那佛珠上,便该是我衣襟上熏的‘芸暖香’。”我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是非曲直,寻一条通人性的猎犬来,一闻便知。”我坚定地说道。
此言一出,苏薇絮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就像一张白纸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她身边的那个侍女,更是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
李翊还想说什么,却被一个温和的声音打断了。
“皇兄稍安勿躁。”三皇子李琰不知何时也到了水榭,他对着李翊微微颔首,随即转向我,目光温润,就像一缕温暖的阳光。
“是非未明,不应妄下定论。崔小姐的提议虽好,但动用猎犬,终究有失体统。依我之见,不如请公主殿下派两位稳妥的嬷嬷,搜一搜这位……侍女的身,或许会有发现。”他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落在了那名瑟瑟发抖的侍女身上,就像一把精准的箭,射中了目标。
那侍女“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面无人色,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事情到了这一步,真相已昭然若揭,就像太阳从云层中露出了真面目。
李翊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身后柔弱不能自理的苏薇絮,眼神里满是震惊和失望,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女人了。
恰在此时,长公主与皇后娘娘一同驾到。皇后显然已经听闻了此事,她凤眼微挑,目光如炬,不怒自威,就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王。
“在宫外也敢行此等栽赃陷害的龌龊伎俩,真是好大的胆子!”皇后的声音冷若冰霜,她看也未看跪在地上的侍女,目光直直地射向苏薇絮,仿佛要把她看穿。
“身为宗室之女,不知修身养性,反倒心术不正,搬弄是非。来人,将此女带回去,禁足府中,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踏出房门半步!”皇后的话语坚决,不容置疑。
苏薇絮浑身一软,彻底瘫倒在地,就像一朵被暴风雨打落的花朵。
皇后又转向我,神色缓和了许多,就像冬日里的暖阳:“元柔,让你受委屈了。”
我屈膝行礼:“谢娘娘明察。”
皇后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移驾去了主位,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李翊站在原地,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就像被霜打过的茄子。随即,他拂袖而去,竟是连苏薇絮都未再看一眼,仿佛她已经是一个与他无关的陌生人。
宴席结束之际,天色已然临近黄昏,那绚烂的余晖将整个天地都染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
我正抬脚准备登上自家的马车,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李琰的声音。“崔小姐。”那声音带着几分温润,轻轻飘入我的耳中。
我下意识地回过身去,只见他静静地立在晚霞那绚烂的余晖之中,一身月白色的锦袍,在余晖的映照下显得愈发温润如玉,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翩翩公子。我不禁在心里暗自赞叹,这般气质,当真世间少有。
“今日之事,有劳三殿下解围了。”我微微福了福身,心中满是感激。今日若不是他及时出现,真不知会陷入怎样的困境。
他轻轻笑了笑,那笑容如同春风般轻柔地拂过我的脸颊,让人感觉无比惬意:“举手之劳罢了。倒是让小姐受惊了,实在是我的不是。如今天色已然不早,若小姐不嫌弃,便由我送小姐一程吧,如此我也能安心些。”
他的提议实在是合情合理,我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便轻轻点了点头。
马车缓缓地行驶在回府的路上,车厢内燃着安神的熏香,那淡淡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让整个车厢都弥漫着一种静谧的氛围。
他并没有再提及白日里那场令人不快的风波,只是与我闲谈着一些诗书见闻,从那遥远的前朝碑帖,一直聊到了当下流行的词牌。他的见识极为广博,言语间又透着风趣幽默,可却又处处把握着分寸,让人与他相处时,只觉得无比舒适自在。
与他相处,确实就如同沐浴在温暖的春风之中,让人心旷神怡。只是,这轻柔的风,虽能吹动那一池春水,泛起层层涟漪,却终究暖不了那早已被冰封三尺的寒潭。我的内心,依旧如那寒潭一般,冰冷而寂静。
我静静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一片平静。这所谓的温情,于我而言,不过是棋局上精心布置的一步棋罢了;而眼前这位温润如玉的君子,亦不过是棋盘上那最为重要的棋子。这一切,无关情爱,只为那未知却又充满挑战的前路。
自那日赏花宴结束后,我与三皇子李琰的往来确实日益增多了起来。有时,是他差人送来几本极为珍贵的孤本游记,那些书籍仿佛带着他的一番心意,跨越了距离来到我的身边;有时,是我回赠他一盒亲手调配的熏香,那淡淡的香气中,蕴含着我对他的一份回应。
我们见面的地方大多选在京郊那幽静的别业,或是城中那清雅的书局。在那里,我们谈论的也无非是一些风花雪月之事,或是经史子集之学。他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亲近与尊重,言谈举止间让人感到十分熨帖,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让人安心。
这日,我与他在流云阁一同欣赏完新到的一批前朝法帖。那些古老的法帖,仿佛带着历史的厚重与沧桑,让我们沉浸其中。正当我与他准备出门登车时,却迎面撞上了一对意想不到的人。
只见李翊小心翼翼地扶着苏薇絮,正从对面一家热闹的首饰铺里缓缓走了出来。苏薇絮的禁足令不知何时已然解了,此刻的她面色红润,发间簪着一支新巧的流苏金步摇,那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她正仰头对着李翊巧笑倩兮,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的花朵般灿烂。
那画面在我眼中显得格外刺眼,可不知为何,却已无法在我心中激起半分涟漪。或许,是经历了太多,我的心早已变得坚硬如铁。
他们也同时看见了我们。苏薇絮那原本灿烂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她下意识地往李翊身后缩了缩,仿佛在躲避着什么。而李翊的目光则像一把利箭一般,直直地射向我,当他看到我身侧含笑而立的李琰时,那目光瞬间变得阴鸷起来,仿佛要将我们看穿。
“三哥,元柔。”李琰先开了口,打破了这片刻的死寂。他神色如常,仿佛这只是一场寻常的偶遇,没有丝毫的波澜。
然而,李翊却根本不看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话却是对李琰说的:“三哥倒是清闲得很,竟有空陪着崔小姐闲逛。”那话语里带着一股浓浓的酸味和火药味,仿佛在宣示着什么。
我懒得理他,只对李琰轻声说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府了。”
“我送你。”李琰微微颔首,那坚定的眼神让我感到一丝安心。
我们二人转身欲走,李翊却一步上前,拦住了我的去路。“崔元柔,你站住。”他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停下脚步,冷淡地看着他,心中没有一丝波澜。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怒意与警告:“你非要如此作践自己吗?为了报复我,就去纠缠三哥?他性子单纯,你离他远一些。”
这番话在我听来实在可笑至极。我看着他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只觉得荒唐无比。前世,他将我视作蛇蝎一般,避之不及;这一世,竟又摆出这副令人作呕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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