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年火车上,对铺女孩午夜递纸条:我妈睡了,能聊会儿吗?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0-24 14:13 3

摘要:三十多年了,我再也没见过那个叫苏雯的女孩。那张被我摩挲得边角发黄、字迹却依旧清晰的纸条,还静静地躺在我书房最里层的抽屉里。

三十多年了,我再也没见过那个叫苏雯的女孩。那张被我摩挲得边角发黄、字迹却依旧清晰的纸条,还静静地躺在我书房最里层的抽屉里。

有时候,我老伴整理书房,会拿起那个小铁盒问我:“陈瑾,这里面到底装的什么宝贝,比房产证还金贵?”我总是笑笑,说:“装着我年轻时的一个梦。”

那个梦,漫长得像一趟没有尽头的绿皮火车,从1989年的那个夏夜开始,就再也没有真正抵达过终点。它只是在我的记忆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发出那种沉重又富有节奏的“哐当”声。

而这一切,都要从那趟开往南方的列车,从那个午夜悄悄递来的纸条说起。

第1章 铁皮车厢里的初见

1989年的夏天,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躁动又迷茫的热气。我,陈瑾,一个刚从北方一所普通大学毕业的愣头青,揣着一张分配派遣单和父母东拼西凑来的三百块钱,登上了南下广州的绿皮火车。

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心里一半是闯荡世界的豪情,一半是对未知的忐忑。

火车是那种最老式的硬卧车厢,铁皮被太阳晒得滚烫,风扇在头顶有气无力地转着,搅动的全是汗味、泡面味和各种食物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气味。我好不容易在拥挤的过道里挤到自己的铺位——12号中铺,把沉重的帆布行李包塞进床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对面的11号铺位,坐着一对母女。

母亲约莫四五十岁,穿着一件的确良的蓝色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里带着一种那个年代知识分子特有的审慎和矜持。女孩看起来和我年纪相仿,穿着一条素净的碎花连衣裙,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胸前,皮肤很白,正低着头,安静地看一本书。

我出于礼貌,冲她们点了点头。那位母亲,也就是后来我称呼的林阿姨,立刻抬起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脸上扫了一圈,从我的旧T恤,到我脚上那双磨得发白的解放鞋,最后才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小伙子,去哪儿啊?”她开口问道,带着标准的普通话口音。

“去广州,分配到那边工作。”我老实回答。

“哦,大学生啊。”她点点头,语气里那点审视才稍微松动了一些,“哪个大学毕业的?”

我报了学校的名字,一所没什么名气的省属大学。林阿姨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又“哦”了一声,便不再多问,转头对女儿说:“雯雯,渴不渴?妈给你倒水。”

那个叫雯雯的女孩,自始至终没有抬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翻过了一页书。她的侧脸很安静,鼻梁挺直,长长的睫毛在书页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有些尴尬,便不再自讨没趣,爬上了自己的中铺。躺下后,车厢里的嘈杂声仿佛被隔开了一些。我望着头顶随着车身晃动的铁皮,心里盘算着到了广州之后的一切。

火车开动时,发出一声悠长的汽笛。车轮与铁轨撞击的“哐当、哐当”声,成了接下来两天两夜旅程的背景音乐。

旅途是漫长而枯燥的。林阿姨是个非常警惕和健谈的妇人,但她的健谈只对乘务员和周围那些看起来家境殷实、举止体面的旅客。对我,她始终保持着一种客气而疏离的距离。偶尔我会和下铺的大叔聊几句,他是个去广东做生意的木匠,人很豪爽。

而那个叫苏雯的女孩,则安静得像一幅画。大部分时间,她都在看书或者画画。她有一个小小的速写本,一支铅笔在她指间灵活地转动,沙沙的笔触声在嘈杂的车厢里几乎听不见。我偶尔从铺位的栏杆缝隙里往下看,只能看到她专注的头顶和晃动的辫梢。

有一次,她画画的时候,铅笔不小心从桌上滚了下来,刚好落在我下铺的地上。我正准备下床去捡,下铺的木匠大叔已经弯腰捡了起来,递给了她。

“谢谢叔叔。”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羽毛拂过心尖。

那是她在这趟旅途上,对我这个方向说的第一句话。虽然不是对我说的,但我的心还是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林阿姨立刻从上铺探出头来,像一只护崽的母鸡,看了一眼木匠大叔,又扫了一眼旁边的我,对苏雯说:“雯雯,东西放好,别老是丢三落四的。”

苏雯点点头,把铅笔收好,没再画了。

我能感觉到,林阿姨的警惕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苏雯的周围。任何年轻的异性,似乎都是她防范的对象。在那个保守的年代,一个母亲带着漂亮的女儿出远门,这种心态其实不难理解。

我自嘲地笑了笑,翻了个身,把脸朝向车窗。窗外,是飞速后退的田野和村庄。我想,这趟旅程,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我和她,就像两条平行的铁轨,短暂地在同一个空间里延伸,却永远不会有交集。

我没想到,这个判断,在第二个夜晚,被一张小小的纸条彻底推翻了。

第2章 一碗面和半个苹果

长途旅行最能拉近或疏远人的距离。到了第二天,车厢里的人们已经从最初的拘谨变得熟络起来。大家开始分享各自的食物,天南海北地聊天。

中午饭点,车厢里再次被泡面的香气占领。我从帆布包里拿出母亲给我烙的几张大饼,又掏出一小罐咸菜,就着开水,准备对付一顿。饼已经有些硬了,但吃在嘴里,是家的味道。

对面的苏雯和林阿姨则吃得讲究得多。林阿姨从一个精致的布包里拿出一个铝制饭盒,里面是白米饭和一些炒好的菜,还有一个装着汤的保温杯。

“雯雯,快吃,别凉了。”林阿姨把饭盒递给女儿。

苏雯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斯文秀气。我啃着干硬的大饼,闻着对面飘来的饭菜香,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这片小空间里,还是被听见了。

我有些脸红,假装没事人一样,继续埋头啃饼。

忽然,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是苏雯。

我愣住了。

她没有看我,依旧低着头,轻声说:“我……我吃不下了,给你吧。”

我下意识地看向林阿姨。她正看着我们,眼神里有些复杂,但并没有阻止。或许是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不太好,或许是觉得一个苹果也算不上什么。

“谢谢,不用了,我这有吃的。”我连忙推辞。在那个年代,一个苹果对于普通家庭来说,也算是金贵的水果了。

“拿着吧,小伙子。”林阿...姨开口了,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一些,“出门在外,都不容易。看你也是个学生,别客气。”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我接過苹果,感觉手心都有些出汗,“谢谢,谢谢林阿姨,谢谢你。”

苏雯飞快地抬头看了我一眼,那是我第一次和她对视。她的眼睛很亮,像含着一汪清泉,眼神里有一丝善意,也有一丝羞涩。她很快又垂下眼帘,嘴角却微微向上翘了一下。

那个苹果,我一直没舍得吃。

到了晚上,我又用开水泡了一包方便面。这次,我多泡了一点,盛了一碗,连着我那双没用过的备用筷子,一起端到了她们的小桌上。

“林阿姨,苏雯,我……我没啥好东西,这个……你们尝尝,热乎的。”我有些结巴地说道。

林阿姨这次是真的愣住了,她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出。她看了看那碗热气腾腾的泡面,又看了看我,眼神里的审慎终于融化了,变成了一种温和的笑意。

“你这孩子,太客气了。”她笑着说,“我们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没事,我泡多了,就当夜宵。”我坚持着。

苏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妈妈。林阿姨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好吧,雯雯,替我谢谢小陈哥哥。”

“谢谢你,陈瑾。”苏雯小声说道。她竟然知道我的名字,或许是昨天听我和下铺大叔聊天时记下的。

她接过碗,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然后抬起头,对我露出了一个真正的、灿烂的微笑。

“很好吃。”她说。

那一刻,车厢里所有的嘈杂似乎都消失了。我只看到她弯弯的眼睛,和那个浅浅的酒窝。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漏跳了一拍。

那天晚上,林阿姨和我聊了很多。她问了我的专业,我的家庭,还有对未来的打算。她的语气不再是盘问,而更像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心。我才知道,她们是上海人,这次是去广州探亲。苏雯在美院读书,学的是油画。

“我们雯雯啊,从小就喜欢画画,就是性子太内向,不爱说话。”林阿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满是慈爱。

苏雯就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偶尔被母亲提到,会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那一晚的气氛,是融洽而温暖的。我感觉自己和她们之间的那堵无形的墙,因为一碗面和一个苹果,悄悄地倒塌了。

我以为,这趟旅程最美好的部分,大概就是这样了。一个善意的微笑,一段温和的交谈。直到午夜降临,我才发现,故事的序幕,才刚刚拉开。

第3章 午夜的纸条

火车进入深夜,车厢里的大灯熄灭了,只剩下过道里几盏昏黄的脚灯。大部分旅客都睡了,空气中只剩下均匀的鼾声和车轮碾过铁轨的“哐当”声。

我睡在中铺,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白天的兴奋和晚上的融洽气氛,让我的大脑异常活跃。我睁着眼睛,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模糊光影,心里想着到了广州要如何开始新生活,想着苏雯笑起来的样子。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下铺传来一阵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以为是有人起夜,没太在意。但那声音持续了一会儿,似乎就在我的正下方。我好奇地从床沿探出一点头,借着昏暗的光线往下看。

我看到苏雯的铺位上,她侧着身子,背对着过道,似乎也还没睡。而她的母亲林阿姨,则睡得很沉,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正当我准备缩回头时,一只手从下铺的床帘缝隙里伸了出来,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向上举起。那只手很白,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显眼。它的目标,正是我枕头边上的铁栏杆。

我屏住了呼吸,心跳瞬间加速。

那只手举到一半,似乎有些犹豫,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向上。最终,它的指尖轻轻碰到了我的床铺边缘。一个白色的、折叠起来的小方块,被悄悄地放在了我的枕头边上。

然后,那只手迅速地缩了回去,再无声息。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我却觉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擂鼓般的心跳声。

是苏雯。

她给我递了一张纸条。

我僵在铺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惊醒了下铺的林阿姨。我等了足足有五分钟,直到确认下面再没有任何动静,才敢缓缓地伸出手,用指尖极其轻微地触碰那个小纸条。

纸条是温热的,似乎还带着她指尖的温度。

我把它捏在手里,像捏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秘密。我慢慢地挪到床铺的另一侧,靠近车窗的地方,借着窗外偶尔闪过的一点微光,颤抖着展开了纸条。

纸条上,是一行娟秀的字迹,是那种练过字帖的漂亮小楷。

“我妈睡了,能聊会儿吗?”

短短的一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我平静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我能想象出她写下这行字时,那种既紧张又期待的心情。

我该怎么回复?

直接说话,声音太大会吵醒别人。写纸条递回去?我手边连纸笔都没有。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忽然,我摸到了口袋里那包没抽完的“大前门”香烟。我灵机一动,抽出一支,小心翼翼地撕开香烟的包装纸。那是一小片光滑的纸,虽然不大,但足够写字了。笔……我摸了半天,只摸到一小截被我削得很短的铅笔头。

我趴在铺上,把烟盒纸垫在腿上,借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灯光,断断续续地在上面写了两个字:“怎么聊?”

写完后,我又面临一个难题:怎么递下去?

直接扔下去肯定不行,万一掉到地上,或者弄出声响,后果不堪设想。我探头看了看,苏雯的铺位就在我的正下方,距离并不远。

我把纸条重新折好,用嘴唇抿了一下,增加一点点重量和粘性。然后,我屏住呼吸,瞄准她枕头的方向,轻轻地、轻轻地松开了手。

纸条像一片羽毛,悄无声息地飘了下去,正好落在她的枕边。

我紧张地等待着。

过了大概一分钟,下面又有了动静。这次,是一本速写本被慢慢地举了上来,停在我的床沿。

我接过来,翻开。里面还是那熟悉的娟秀字迹,写着一行字:

“我们去车厢连接处吧,那里没人。”

第4章 凌晨两点的风

车厢连接处是两节车厢的“灰色地带”。那里没有灯,只有从车窗透进来的微弱月光。脚下是巨大的轰鸣声和剧烈的晃动,空气中混杂着铁锈和煤烟的味道。风从车厢的缝隙里灌进来,吹在脸上,带着夏夜的凉意。

我和苏雯一前一后,像两个做贼心虚的孩子,蹑手蹑脚地穿过沉睡的车厢,来到了这里。

“这里……风好大。”苏雯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到耳后,声音在轰鸣声中显得有些飘忽。

“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应一声。我们并排靠在车厢壁上,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沉默在风中蔓延,气氛有些尴尬,又有些奇妙的暧昧。

“你……为什么要去广州?”最终,还是她先开了口。

“分配的工作在那边。”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一个国营的机械厂,做技术员。”

“你喜欢你的专业吗?”她又问。

我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从来没有人问过我。家人、老师,他们关心的都是工作好不好,是不是铁饭碗。喜欢不喜欢,似乎从来不是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

“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我诚实地回答,“学了四年,总得靠它吃饭。”

“哦。”她应了一声,似乎对我的答案有些失望。

“那你呢?”我反问,“你喜欢画画?”

提到画画,她的声音立刻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烛火。“喜欢!特别喜欢。我喜欢用画笔把看到的美好的东西都留下来。有时候,一束光,一片叶子,或者一个人的眼神,都让我有创作的冲动。”

她转过头看着我,在朦胧的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我最大的梦想,就是以后能去法国,去卢浮宫,亲眼看看那些大师的真迹。”

法国,卢浮宫。这些词汇对我来说,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我的世界里,只有车间、图纸和冰冷的机器。而她的世界,充满了色彩、光影和浪漫的梦想。

我们是如此不同。

“那妈……支持你吗?”我想起了林阿姨那双审慎的眼睛。

苏雯沉默了。风吹起她的发梢,轻轻拂过我的手臂,带来一阵微痒。

“我妈妈……她觉得画画当个爱好可以,但不能当饭吃。”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她希望我毕业后能回上海,找个学校当美术老师,稳定,体面。这次去广州探亲,也是想让亲戚帮我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机会。”

我明白了。林阿姨的谨慎,不仅仅是出于对女儿的保护,更是出于对她未来的规划。一种稳妥的、安全的、符合那个时代价值观的规划。

“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我问。

“我不知道。”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不想当老师,我想一直画下去,我想办自己的画展。可是……我又不敢让我妈失望。她一个人把我带大,很辛苦。”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和无助。那一刻,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文静柔弱的女孩,内心其实藏着一个倔强而丰盛的灵魂。她和我一样,都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被时代的洪流推着,既有对未来的憧憬,也有身不由己的挣扎。

我们聊了很多。聊大学里的趣事,聊喜欢的书和电影,聊对未来的想象。在“哐当”作响的火车上,在凌晨两点的风里,两个萍水相逢的年轻人,第一次向对方敞开了心扉。

我发现她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内向,她很有见地,对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独特的看法。而我,也把积压在心里的那些对前途的迷茫和不安,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讲了出来。

那种感觉很奇妙,我们像是两个孤独的星球,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了二十年,却在这一刻,短暂地交汇,分享了彼此的光和热。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开始泛起一丝鱼肚白。

“天快亮了,我得回去了。”苏雯轻声说,“不然我妈醒了会发现的。”

“好。”我点点头。

我们沉默地往回走。快到铺位时,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从口袋里掏出那支小小的铅笔和一张折好的纸,塞到我手里。

“这个给你。”她的声音很小,几乎被火车的噪音淹没,“是我的地址。到了广州,安顿好了……可以给我写信吗?”

我紧紧攥着手里的纸和笔,感觉它们像烙铁一样滚烫。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会的,我一定会的。”

她对我笑了笑,那个笑容在黎明的光线里,像一朵悄然绽放的昙花。然后,她便像一只灵巧的猫,悄无声E息地钻回了自己的铺位。

我回到自己的中铺,躺下,心脏还在怦怦直跳。我展开那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上海的详细地址,和一个名字:苏雯。

天亮了,火车也即将抵达终点。

第5章 沉默的告别

天亮之后,车厢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林阿姨醒来后,像往常一样洗漱、整理东西,但她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我身上停留。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心里有些发虚,不敢与她对视。

苏雯则一直低着头,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句话也没说。我们之间,仿佛又回到了最初那种陌生而疏离的状态,昨晚那场午夜的谈话,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火车广播里开始播报即将到达广州站的通知。车厢里的人们开始骚动起来,拿行李的,换衣服的,互相道别的,一片嘈杂。

下铺的木匠大叔拍了拍我的腿,“小陈,到地方了!以后有缘再见啊!”

“好的,大叔,一路顺风!”我笑着回应。

我从铺上下来,开始收拾我那简单的行李。苏雯和林阿姨也已经准备好了,她们的行李比我多,一个大皮箱,还有好几个布包。

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我和苏雯没有任何交流。我们离得很近,近到我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但我们谁也没有看对方一眼,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我知道,林阿姨就在旁边。她的沉默,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火车缓缓进站,速度越来越慢。窗外的景象从模糊的色块,变成了清晰的站台和人群。

“雯雯,拿好你的小包,准备下车了。”林阿姨发话了。

“知道了,妈。”苏雯应了一声。

在下车的人潮中,我们被挤得东倒西歪。我提着我沉重的帆布包,跟在她们身后。在车门口,林阿姨先下了车,站在下面等苏雯。

苏雯提着一个画夹,正要下车。就在我们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地碰了一下。

我低头一看,是她的指尖,飞快地在我手心划了一下,像一个稍纵即逝的暗号。

我抬起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她的眼睛里,有不舍,有期待,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忧伤。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对我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下了车。

我站在车门口,看着她和林阿姨的身影汇入站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林阿姨撑开一把阳伞,护着女儿往前走。苏雯走出几步,忽然回过头,朝我的方向望了一眼。

隔着涌动的人潮,我们的目光再次相遇。

她对我挥了挥手,然后就被人群淹没了。

我站在那里,心里空落落的。手里还残留着她指尖的触感,口袋里的那张地址,却仿佛有千斤重。

这就是我们的告别。一场沉默的、仓促的、被淹没在人海里的告别。

我不知道,那匆匆一瞥,竟是我们这辈子见的最后一面。

第6章 未曾寄达的回音

抵达广州后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要艰难得多。

工厂的集体宿舍是八人间,潮湿而闷热。工作是三班倒,每天和轰鸣的机器打交道,身上永远是一股机油味。理想和现实的巨大落差,让我这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备受打击。

但每当夜深人静,疲惫地躺在床上时,我都会想起那趟火车,想起那个叫苏雯的女孩,想起她在凌晨的风中谈论梦想时,眼睛里闪烁的光芒。

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被我小心翼翼地压在枕头底下,成了我那段灰暗日子里唯一的光亮。

安顿下来的第二周,我领到了第一笔工资。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邮局,买了一沓最漂亮的信纸和信封。

那天晚上,宿舍的工友们都出去喝酒了,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我坐在桌前,就着昏暗的灯光,开始给她写第一封信。

我想告诉她,我已经安顿好了,虽然工作很辛苦,但我会努力的。我想问她,她和阿姨在广州的亲戚家过得怎么样。我想和她探讨,昨晚看的书里一个有趣的情节。我还想……我还想告诉她,我很想她。

可真到了笔下,那些汹涌的情绪却变得笨拙起来。我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总觉得文字无法表达我内心的万分之一。

最终,我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信里,我详细描述了我的工作和生活,也分享了我对未来的迷茫和坚持。在信的结尾,我郑重地写下了我的宿舍地址,然后问她:“你的梦想,还在坚持吗?”

第二天一早,我把信投进了邮筒。那一刻,我的心也跟着那封信,飞向了遥远的上海。

从那天起,等待回信,成了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每天下班,我都会冲到收发室,在成堆的信件里翻找,期待能看到那个熟悉的、娟秀的字迹。

一天,两天,一周,两周……

收发室的大爷都认识我了,每次看到我来,都会笑着摇头:“小陈,今天还是没有你的信啊。”

我的心,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一个月过去了,那封信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我开始胡思乱想。是我的信寄丢了吗?还是她根本没收到?或者……是林阿姨发现了,把信扣了下来?又或者,她收到了,但她不想回信?她是不是觉得,那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旅途中的偶然,下了火车,就该烟消云散?

我不愿相信是最后一种可能。

于是,我又写了第二封信,第三封信……每一封信,都充满了我的思念和焦灼的等待。

可是,始终没有回音。

那段时间,我像丢了魂一样。工友们都说我变了,从一个爱说爱笑的小伙子,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闷葫芦。

直到三个月后,我收到了大学同学从上海寄来的一封信。我欣喜若狂,以为是苏雯通过他转寄的。可拆开一看,只是同学的普通问候。信的末尾,他提了一句:“对了,你之前托我打听的那个地址,我问了当地的同学,说那一片是老城区,去年就开始动迁改造了,好多人都搬走了,具体的去向,居委会也说不清楚。”

那一刻,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动迁了。

我所有的信,可能都变成了一堆无人认领的死信。那个地址,已经成了一个无法抵达的坐标。

我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广州繁华的夜景,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无力。在那个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年代,失去一个地址,就等于失去了一个人。

我和苏雯,就像那晚在车厢连接处短暂交汇的两个世界,终究还是因为一阵风,被吹向了各自茫茫的远方。

第7章 三十年后的一幅画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也是最残酷的刽子手。它会抚平伤痛,也会磨掉记忆的棱角。

后来的日子,我努力工作,在厂里当上了技术骨干,结了婚,生了子。妻子是厂里的同事,一个善良朴实的女人,我们相敬如宾,日子过得平淡而安稳。

九十年代末,我响应号召下了海,和朋友合伙开了个小厂,凭着过硬的技术和吃苦耐劳的精神,生意越做越大。我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变成了别人口中的“陈总”。

我有了自己的房子,车子,有了体面的生活。只是,在无数个应酬归来的深夜,我偶尔还是会想起1989年的那趟绿皮火车。

苏雯这个名字,连同那张发黄的纸条,被我一起锁进了记忆的深处。它不再是一种灼热的期盼,而变成了一种温和的怀念,像一本看过的旧书,偶尔翻起,还能感受到当年的心境。

我有时候会想,她后来怎么样了?她有没有成为一名画家?她有没有去成法国,看到卢浮宫里的蒙娜丽莎?她嫁给了谁,过着怎样的生活?

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

去年秋天,我到上海出差。事情办完后,多出了一天空闲。我鬼使神差地拒绝了客户的宴请,独自一人在上海的街头闲逛。

路过一个美术馆时,看到门口挂着一个画展的海报——“时光的回响——旅法华人女画家苏雯个人作品展”。

“苏雯”两个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我。

是她吗?会是她吗?

我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双腿像灌了铅一样,一步步地走向美术馆。我买票进去,展厅里很安静,挂满了油画。画的风格温暖而细腻,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有巴黎街头的落日,有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也有江南水乡的白墙黛瓦。

每一幅画的右下角,都有一个签名:Su Wen。

我一幅一幅地看过去,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我为她感到高兴,她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她真的成了一位了不起的画家。同时,心里也有一丝说不清的失落。她的人生,如此精彩纷呈,而我,只是她漫长旅途中,一个早已被遗忘的过客。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在展厅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我看到了一幅画。

那幅画不大,画的也不是什么宏大的风景,而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场景:一节绿皮火车的车厢。

画面的光线很暗,像是午夜。一个年轻男人的侧脸占据了画面的中心,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靠在车窗边,窗外是模糊的夜色。一缕微光从窗外照进来,打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神里,有对未来的憧憬,有藏不住的羞涩,还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质朴的善意。

他的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

在那幅画的下面,挂着一个标签,上面写着作品的名字:

《1989,午夜的温暖》

那一刻,我再也控制不住,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

原来,她没有忘记。

她什么都记得。记得那个闷热的车厢,记得那个拘谨的青年,记得那一碗微不足道的泡面。

我站在画前,久久无法动弹。三十多年的时光,仿佛在这一刻被压缩成了一个点。我仿佛又回到了那趟“哐当”作响的火车上,看到了那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女孩,对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我没有去打听她的联系方式,也没有试图去见她一面。

我觉得,没有必要了。

第二天,我委托助理,联系了画展的主办方,匿名买下了那幅画。

如今,这幅画就挂在我的书房里。每天,我都会看上一眼。画里的那个青年,永远定格在了二十岁的夏天,他的眼神清澈,对未来一无所知,却充满了希望。

我知道,我们的人生,早已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并且永远不会再有交集。那封未曾寄达的回信,也早已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在彼此最青涩、最迷茫的年华里,我们曾经像两颗流星,短暂地照亮过对方的夜空。她把那束光画进了画里,而我,则把那张纸条,珍藏了一生。

这就够了。

来源:幸运风声一点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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