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林晚终于告诉我那个拥抱的真相时,故事里没有背叛,没有苟且,只有一个她为了我们这个家,独自扛了整整三年的沉重秘密。
当林晚终于告诉我那个拥抱的真相时,故事里没有背叛,没有苟且,只有一个她为了我们这个家,独自扛了整整三年的沉重秘密。
那之后的很多个深夜,我都会想起那个闷热的夏夜,我手里那个温热的保温壶,在看到她和另一个男人相拥时,仿佛瞬间就凉透了。从那一刻起,到我们把所有话说开,中间隔着的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漫长、最煎熬的冬天。我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习惯了做她身后那个提着保温壶、温着一碗汤的男人,我以为这就是我们之间最稳固的默契,却没想过,有些重担,一碗汤是暖不过来的。
而我们故事的真正开始,要从那个再普通不过的,加班的夜晚说起。
第1章 那一晚的车库
墙上的石英钟,时针已经不情不愿地滑过了十一点。
客厅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光线柔和地铺在沙发的一角,像一块陈旧的毛毯。我坐在沙发上,手里无意识地转着电视遥控器,屏幕上闪烁着无声的画面,但我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厨房里那只不锈钢的保温壶上。
里面是半小时前我刚盛进去的莲藕排骨汤,文火慢炖了四个小时,莲藕软糯,汤汁浓郁。这是林晚最喜欢的一道汤。结婚八年,她加班的夜晚,我几乎雷打不动地会为她备着。这仿佛成了一种仪式,是我对她奔波劳碌无声的慰藉。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了一下,我立刻拿起来,是林晚发来的消息:“建军,快了,会议刚结束,在整理最后的报告。”
我回了个“好,不急,开车慢点”,然后习惯性地补充了一句:“汤给你温着。”
放下手机,我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却没能平复。最近这半年,林晚的“快了”就像一个永远到不了的站牌。她升任设计部总监后,整个人就像上满了弦的发条,陀螺一样连轴转。我们一周能在一起好好吃顿晚饭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我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叹了口气。起身,拿起车钥匙和那个沉甸甸的保温壶。算了,去接她吧。深夜开车不安全,而且,我也想早点见到她。哪怕只是在回家的路上,能和她说上几句话,也比一个人守着一屋子的寂静要好。
初夏的夜晚,空气里还残留着白天的燥热,混杂着草木的湿润气息。车子平稳地驶入林晚公司所在的科技园,园区里灯火通明,像一座不夜城。我轻车熟路地把车开进地下车库,停在她那辆白色小轿车不远处的空位上。
我没有下车,只是摇下了车窗,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如同我此刻的心情。我理解她的辛苦,也为她的成就感到骄傲。陈建军的妻子,林晚,是业内小有名气的设计总监,说出去多有面子。可有时候,夜深人静,我也会忍不住怀念那个刚毕业时,会因为我做了一盘可乐鸡翅就开心一整天的小姑娘。
烟抽到一半,电梯间的门“叮”地一声打开了。
我下意识地掐灭了烟,目光投了过去。
林晚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但步履间透着明显的疲惫。而在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个子很高,比我年轻,穿着合身的衬衫,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我认得他,叫周子昂,是林晚团队的核心骨干,她在我面前提过几次,言语间满是赞赏,说他有才华,有拼劲,是她最得力的助手。
他们并肩走着,低声交谈着什么,脸上都带着一种如释重负后的轻松。周子昂似乎说了个笑话,林晚被逗笑了,她抬手捂着嘴,侧过头的瞬间,眼角的笑意在车库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生动。那是我许久未见的,不掺杂任何疲惫的笑容。
我的心,莫名地沉了一下。
他们走到林晚的车旁,停了下来。林晚从包里拿出车钥匙,却没有立刻开门。她转过身,面对着周子昂,似乎在说着感谢的话。
周子昂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他张开了双臂。
我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滞了。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我看到林晚有片刻的犹豫,但随即,她也伸出手,轻轻地,回抱住了他。
那是一个算不上亲密,甚至有些礼节性的拥抱。周子昂的手只是虚搭在她的背上,而林晚的头靠在他的肩上,也仅仅是几秒钟。
可是在我眼里,这几秒钟被无限拉长,每一个细节都被放大。
我看到林晚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颤抖。
我看到周子昂低头,在她耳边似乎又说了句什么。
我看到他们分开时,周子昂伸手,非常自然地帮她理了理鬓边的一缕乱发。
整个过程,可能不超过十秒钟。
然后,他们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挥手告别。周子昂走向另一边的停车位,林晚则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我坐在自己的车里,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化的雕像。手里的保温壶,原本滚烫的金属外壳,此刻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那股精心熬制的排骨汤的香气,似乎也变成了对我的无情嘲讽。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愤怒、困惑、屈辱、心痛……无数种情绪像打翻的调色盘,瞬间将我的理智搅成一团混沌的颜色。
我本该立刻下车,冲过去,质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我的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死死地踩在刹车上。我甚至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生怕被她发现。我怕什么?我不知道。或许是怕那层窗户纸被捅破后,我们之间连最后的体面都荡然无存。
林晚的车灯亮起,缓缓地驶出了停车位,从我的车旁经过,然后汇入了车库的出口通道。
她没有发现我。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车尾灯消失在拐角处,整个车库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头顶的排风扇还在不知疲倦地嗡嗡作响,像是在我耳边反复吟诵着我的失败。
我慢慢地抬起手,拧开了保温壶的盖子。
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我拿起它,对着壶嘴,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滚烫的汤汁烫得我舌头发麻,喉咙里火辣辣的疼。
可这点疼,又怎么比得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那一晚,我没有回家。我把车开到了江边,在那个我们曾经最喜欢散步的地方,一个人坐到了天亮。江风吹了一夜,却怎么也吹不散我脑海里,那个拥抱的画面。
第2章 沉默的裂痕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我才发动汽车,像个游魂一样往家里开。一夜未眠,眼睛干涩得发疼,脑子里却异常清醒。车库里的那一幕,像电影片段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循环播放,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表情,都清晰得让我心悸。
回到家,我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客厅里一片安静,林晚的鞋子整齐地放在鞋柜旁,她的包随意地搭在沙发上。我走到卧室门口,门虚掩着,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她回来了,睡得很沉。
我站在门口,看着床上熟睡的她,那个我爱了十年、熟悉到骨子里的女人,此刻却让我感到无比的陌生。那个拥抱到底意味着什么?是庆祝项目成功的喜悦?是同事间超越友谊的安慰?还是……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走进厨房,将那个几乎没怎么动的保温壶放在水槽里,滚烫的热水冲刷着内壁,仿佛要洗掉昨晚所有的屈辱和冰冷。
我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像往常一样,开始准备早餐。煎蛋,烤面包,热牛奶。做这些事的时候,我的动作机械而麻木,心里却在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
是立刻把她叫醒,把一切都摊开来说,大吵一架?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维持这表面的和平,然后暗中观察?
最终,理智(或者说是懦弱)占了上风。我没有证据,只有一个拥抱。如果我贸然发难,她完全可以说我小题大做,无理取闹。到时候,不仅问题解决不了,反而会显得我疑神疑鬼,破坏我们之间的信任。
信任?我苦笑了一下,这个词现在听起来多么讽刺。
林晚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坐在餐桌旁,翻看着一份过期的报纸。
“建军,你起这么早?”她揉着眼睛从卧室走出来,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昨晚等我到很晚吗?我回来你都睡了。”
我心脏猛地一抽。
“没,昨晚有点困,看着电视就睡着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眼睛却没有离开报纸,“快来吃早餐吧,要凉了。”
“好。”她笑着走过来,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
她的嘴唇是温热的,带着牙膏的清香,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可我却僵住了,身体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排斥感。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微微侧了下头。
林晚的动作顿住了。她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了?”
“没什么,”我迅速掩饰过去,指了指报纸上的一个版面,“看个新闻,走神了。快吃吧。”
她“哦”了一声,没再多问,坐下来开始吃早餐。
这顿饭,是我记忆中最漫长的一顿。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我身上,带着探究。而我,则全程低着头,用食物将自己和她隔绝开来。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餐厅。
“对了,”她忽然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安静,“昨晚我们那个‘星辰’项目,终于拿下了最终的审核批文,下周一就能正式启动了!”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喜悦,眼睛都在发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可是我们部门今年最重要的一个项目,关系到公司下一季度的核心战略。为了这个项目,我们整个团队熬了快三个月了!”
“是吗?那恭喜了。”我的声音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的冷淡似乎让她有些意外,她脸上的光彩黯淡了几分:“你怎么……好像不怎么高兴?”
我放下手里的筷子,抬起头,第一次正视她的眼睛。我想从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找到一丝心虚或者闪躲。但是我没有。她只是有些困惑,有些失落。
“没有不高兴,”我说,“为你高兴。就是觉得你太辛苦了,每天都这么晚。”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连我自己都觉得虚伪。
“是辛苦,但值得啊!”她立刻又恢复了神采,“尤其是子昂,他真是帮了我大忙。最后那个技术壁垒,就是他带着几个年轻人熬了两个通宵攻克的。没有他,这个项目真不一定能拿下来。回头我得好好请他吃顿饭。”
“周子昂……”我咀嚼着这个名字,舌尖泛起一阵苦涩。原来那个男人叫周子昂。
“是啊,”林晚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兀自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他虽然年轻,但能力真的没话说,有大局观,执行力又强。我准备下个季度提他做副总监。”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
“我吃饱了,要去单位加个班。”我站起身,拿起外套。
“今天周六,你也要加班?”林晚惊讶地问。
“嗯,手头有点事。”我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换鞋,开门,动作一气呵成。
在我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了她带着一丝委屈和不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建军,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
我怕我一开口,说出的就不是解释,而是质问了。
一整天,我都在办公室里枯坐。我没有工作,只是对着电脑屏幕发呆。那个拥抱,和林晚早晨那番对周子昂毫不掩饰的赞美,在我脑子里交织成一幅刺眼的画面。
一个成功的、光芒四射的女总监,和一个年轻有为、才华横溢的得力下属。他们并肩作战,攻克难关,分享成功的喜悦。在那个肾上腺素飙升的夜晚,一个激动的拥抱,似乎也……顺理成章?
而我呢?我陈建军是什么?一个在事业单位里干着一份不好不坏的工作,每天准时下班,回家煲汤做饭,等着妻子归来的“后勤部长”?
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和不安全感,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一直以为,我为这个家的付出,是我们的基石,是她可以安心在外打拼的港湾。可现在我才发现,或许在她看来,这个港湾,已经有些太过平静,甚至……有些乏味了。
她需要的是能和她一起在浪涛里搏击的战友,而不是一个只会在岸边提醒她“天冷加衣”的看守人。
那个叫周子昂的男人,是不是就扮演了那个“战友”的角色?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在我心里滋长,缠绕得我几乎无法呼吸。我们之间,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拥抱的问题了。一道看不见的裂痕,正在我们看似稳固的婚姻关系中,悄然蔓延开来。
第3章 失焦的记忆
那个周末,我和林晚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冷战。
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彼此看得见,却感受不到对方真实的情绪。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几次三番想和我沟通,但都被我用“工作累”、“没休息好”这样敷衍的借口挡了回去。
我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不再有睡前的拥抱,也没有了早安的亲吻。我像一个侦探,悄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试图从蛛丝马迹中印证我的猜测。
她接电话时,会下意识地看我一眼吗?她和人发微信时,嘴角会带着我看不懂的微笑吗?她口中提到的“子昂”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
我的内心被猜忌和怀疑填满,整个人都变得阴郁而敏感。
周日下午,我正在书房假装看书,林晚走了进来。她换上了一身运动装,头发扎成了利落的马尾,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了不少。
“建军,别看书了,我们出去走走吧?”她试探着问,“好久没一起去江边散步了。”
江边,那个我独自待了一整夜的地方。
我的心又被刺了一下。
“不想动,累。”我头也没抬。
“你都累了两天了,”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单位里遇到什么事了?跟我说说。”
“都说了没事。”我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她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以为她已经走了,却听到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建军,我们之间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我的手一抖,书页被捏得变了形。
我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她的眼睛里写满了困惑和担忧,那份坦然让我一瞬间产生了动摇。我是不是真的想多了?那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庆祝胜利的拥抱?
可是,那个帮她整理头发的动作,又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我最敏感的神经上。
“能有什么问题,”我最终还是选择了逃避,视线重新落回书本上,“就是最近太累了,精神不好。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就好了。”
林晚定定地看了我几秒钟,眼神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了。她没再说什么,转身默默地离开了书房。
我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心里没有丝毫胜利的快感,只有一片空洞的荒凉。
我知道,我正在亲手将她推开。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在没有搞清楚那个拥抱的真相之前,我无法像从前那样坦然地面对她。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躺在床上,身边的林晚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我却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我们过往的片段。
我想起了我们刚结婚那会儿。那时我们租住在一个老旧小区的顶楼,夏天像个蒸笼。我单位清闲,每天下了班就去菜市场买菜,研究各种菜谱。林晚那时候还是个小设计师,每天挤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上下班,回到家累得话都不想说。但只要看到我端上桌的饭菜,她的眼睛就会亮起来。
“陈建军,你做的红烧肉是全世界最好吃的!”她一边呼着热气,一边把一块肥瘦相间的肉塞进嘴里,满脸幸福。
那时候,她会跟我分享工作上的一切。哪个客户特别难缠,哪个创意得到了老板的表扬,甚至连办公室里谁和谁的八卦,她都会兴致勃勃地讲给我听。而我,就是她最忠实的听众。
我记得有一次,她为了一个竞标方案,连续熬了三天夜,最后还是失败了。她回来的时候,眼睛又红又肿,一句话不说就钻进了被窝。我没去打扰她,只是默默地给她煮了一碗她最爱吃的番茄鸡蛋面,卧了两个荷包蛋。
我把面端到床边,她闻到香味,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她看着我,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
“建军,我是不是很没用?”
我摸了摸她的头,把筷子塞到她手里:“说什么傻话。天底下没有常胜将军。输了就输了,大不了从头再来。先把面吃了,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下一场仗。老公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她哭着吃完了那碗面。
从那以后,“做你最坚强的后盾”,就成了我对她的承诺。为了这个承诺,我主动放弃了单位几次可以去外地晋升的机会,安于现状。因为我知道,林晚是有梦想的,她的才华不该被埋没。而我,愿意做那个为她守住后方,让她可以毫无顾忌向前冲的人。
她也确实没有让我失望。从普通设计师,到设计组长,再到现在的设计总监,她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坚定而漂亮。我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好,从出租屋搬进了宽敞明亮的大房子,有了车,有了存款。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的交流变少了。
她回家越来越晚,脸上的疲惫越来越多。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跟我分享工作上的细节,更多的时候,只是用一句“很顺利”或者“有点麻烦”来概括。而我,也渐渐习惯了这种模式,以为这就是生活走向成熟的必然过程。
我们的记忆,仿佛失焦了。那些曾经清晰、温暖的画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模糊而遥远。
现在想来,那个叫周子昂的男人,是不是就在这个过程中,悄无声息地填补了我的位置?
当她在工作中遇到难题时,当她需要一个并肩作战的伙伴时,当她取得成功需要有人分享喜悦时,陪在她身边的人,是周子昂,而不是我陈建军。
我这个“后盾”,不知不觉间,已经退到了一个她回头都快要看不见的角落里。
这个认知,比那个拥抱本身,更让我感到心寒和恐惧。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林晚。黑暗中,我仿佛能听到我们婚姻的根基,正在发出“咯吱咯吱”的、即将断裂的声音。
第4章 温水里的刺
冷战持续了一周。
家里的气氛像一口密不透风的锅,温水煮着我们俩,谁都不好受。我不再为她准备夜宵,她也默契地不再向我报备加班的时间。我们像两个合租的室友,除了必要的交流,几乎零沟通。
我以为我可以一直这样“装”下去,直到我自己想明白,或者等到她露出更多的破绽。但我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周三晚上,我因为单位聚餐,喝了点酒,回家比平时晚了一些。打开门,发现林晚竟然已经在家了。她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敷着面膜,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还在看什么文件。
看到我回来,她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指了指桌上的保温杯:“给你留了醒酒的蜂蜜水。”
我的心颤动了一下,那股熟悉的暖意,让我的防线差点崩溃。但我一想到那个车库,那股暖意就瞬间变成了刺。
我没去碰那杯水,径直走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一股酒气混杂着压抑的情绪,在我胸口翻腾。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我问,语气生硬。
她把电脑合上,摘下面膜,露出一张素净但难掩疲惫的脸。“项目启动会很顺利,就早点回来了。想着你也快回来了,就没在公司等。”
她的话里,带着一丝讨好和期待。
若是放在以前,我一定会走过去,抱住她,跟她说“老婆辛苦了”。可现在,我只觉得刺耳。
“哦,是吗。”我冷冷地应了一句,然后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正放着一部无聊的家庭伦理剧,妻子怀疑丈夫,正在歇斯底里地质问。我看得入了神,或者说,我把自己的情绪投射了进去。
林晚在我身边坐了下来,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清香。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建军,我们谈谈吧。”
“谈什么?”我盯着电视,头也不回。
“谈我们。”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知道你这几天不开心。你到底在生什么气?你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你这样不说话,我心里很难受。”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解决?怎么解决?难道要我直接问她:你和周子昂抱在一起的时候,在想什么?
酒意上涌,我的理智开始松动。
“我没生气,”我转过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只是觉得,你现在是大总监了,越来越厉害,好像已经不太需要我了。”
这句话,是我深思熟虑后,抛出的一块试探的石头。我没有提周子昂,没有提那个拥抱,我只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林晚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需要你了?”
“你没说,但你就是这么做的。”酒精让我变得口不择言,“你每天早出晚归,回家倒头就睡。工作上的事,你宁愿跟你的同事说,也不愿意跟我说。这个家对你来说,是不是已经变成一个旅馆了?”
“陈建军!”她提高了音量,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这么拼,是为了谁?是为了这个家啊!我想让我们过上更好的生活,想让你爸妈,我爸妈以后能没有后顾之忧,这有错吗?”
“我没说你有错!”我被她激得也站了起来,声音比她更大,“但你有没有问过我,这是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不需要什么大富大贵,我只想要一个正常的家!一个有老婆,有热饭热菜,能说说话的家!”
“正常的家?”她笑了,笑里带着泪,“你的正常,就是让我放弃我的事业,每天围着你和厨房转吗?陈建军,我以为你跟别的男人不一样,我以为你是最支持我的人!”
“我支持你,不代表我要接受你为了工作,把我们的家,把我们的感情都忽略掉!”
争吵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将我们之间所有的伪装和忍耐都冲刷得一干二净。那些积压在心底的不满和委屈,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我们互相指责,互相伤害,用最尖刻的语言,刺向对方最柔软的地方。
“你根本不理解我有多大的压力!”
“那你又理解我一个人守着这个空房子的孤独吗?”
“工作上的事跟你说了你又不懂!”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插进了我的心脏。
我瞬间没了声音,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是啊,我不懂。我不懂你们设计界的那些专业术语,不懂那些复杂的项目流程,不懂那些客户的刁钻要求。我只懂柴米油盐,只懂给你煲汤暖胃。
原来,在我们之间,早已隔着一条我无法跨越的鸿沟。
林晚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脸上的愤怒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慌乱和懊悔。“建军,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你就是那个意思。”我打断她,声音沙哑得厉害,“林晚,在你心里,我是不是特没用?”
她拼命地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不是的,建军,你别这么想,我只是……我只是太累了……”
“累了,就可以跟别人抱在一起寻求安慰吗?”
这句话,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客厅的空气都凝固了。
林晚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
她嘴唇颤抖着,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看见了?”
第5章 风暴前夜
“你看见了?”
林晚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却在我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没有否认,没有辩解,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她的反应,比我想象中任何一种可能都要平静,平静得让我感到害怕。
那一刻,我所有的愤怒、委屈和准备好的质问,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我预想过她会哭着解释,会愤怒地指责我跟踪她,会矢口否认。唯独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原本占据了我整个脑海的那个拥抱的画面,在这一刻,似乎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更让我感到窒息的,是她此刻的眼神。那里面没有心虚,没有愧疚,只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巨大的悲伤和疲惫。
“什么时候?”她又问,声音依旧很轻。
“上周五晚上,在公司车库。”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而陌生。
她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的那点水光已经不见了。她像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陈建军,”她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我们能……明天再谈吗?”
“明天?”我几乎要笑出声来,“这种事,你还想拖到明天?”
“不是拖,”她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我今天……我今天真的没有力气了。而且,这件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明天周四,我跟公司请了假,我们用一整天的时间,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开,好不好?”
我死死地盯着她。我想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拖延战术的痕迹,但没有。她只是很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让人心惊的疲惫。
我的心,莫名地软了一下。或者说,是被她这种反常的态度给震慑住了。
“好。”我听见自己说,“明天,我等你给我一个解释。”
说完,我没有再看她,转身走进了书房,并且反锁了门。
那一夜,我们分房而睡。这是我们结婚八年来,第一次。
我躺在书房的沙发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无眠。客厅里没有任何动静,我知道,林晚也一定没有睡着。我们就像两只困在笼子里的野兽,隔着一扇门,舔舐着各自的伤口,等待着天亮后的决战。
我的脑子很乱。她为什么不立刻解释?一个拥抱而已,如果是清白的,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为什么要等到明天?难道她需要一整晚的时间,来编造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吗?
还是说,真相远比我想象的更复杂,更残酷,以至于她需要积攒全部的力气,才能对我开口?
各种猜测在我脑中盘旋,每一个都让我心如刀割。
第二天早上,我走出书房时,林晚已经坐在了餐桌旁。她面前摆着两份早餐,和我平时做的没什么两样。她穿着一身素净的家居服,没有化妆,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但神情却异常的平静。
她看到我,对我点了点头,说:“吃点东西吧。”
我们相对而坐,默默地吃着早餐。没有交流,空气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我食不知味,只是机械地把食物送进嘴里。
吃完早餐,她收拾了碗筷,然后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坐吧。”
我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我们之间隔着一个抱枕的距离。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早晨,可我知道,今天过后,我们的生活,可能会被彻底颠覆。
“你想从哪里开始听?”林晚开口了,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从那个拥抱开始。”我说。
“好。”她点了点头,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就在她准备开口的那一刻,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并且开了免提。
“喂,子昂。”
我的心脏猛地收紧。又是这个名字。
“林总,不好了!”电话那头,传来周子昂焦急万分的声音,“‘星辰’项目的甲方,天宇集团那边,刚刚通知我们,说要单方面终止合同!他们公司的法务函,已经发到我们公司邮箱了!”
“什么?!”林晚“霍”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怎么会这样?!昨天启动会不是还好好的吗?理由呢?他们给出的理由是什么?”
“理由是……是我们的核心技术方案,涉嫌窃取了他们内部一个未公开项目的创意。他们说,要起诉我们公司,并且追究您的个人法律责任!”
林晚的身体晃了一下,我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她的手臂冰凉,还在微微发抖。
“不可能!”她对着电话,声音尖锐而颤抖,“我们的方案,每一个环节都是原创的,怎么可能窃取他们的创意!这绝对是污蔑!”
“我也知道是污蔑,林总!但现在的问题是,天宇集团那边态度非常强硬,而且……而且我刚刚打听到一个消息,”周子昂的声音压得很低,充满了不安,“他们好像……拿到了我们项目组内部的……一些原始数据和会议记录的复印件,作为‘证据’。”
“内部的资料?”林晚的眼睛倏地睁大了,她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嘴里喃喃自语,“内鬼……我们团队里,有内鬼……”
电话那头,周子昂的声音也充满了震惊和愤怒。
我扶着林晚,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我脑子里一片混乱。窃取创意?商业诉讼?内鬼?这些只在电视剧里出现的词汇,此刻却如此真实地发生在我妻子身上。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震惊和愤怒而扭曲的脸,那个关于拥抱的质问,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问不出来了。
我知道,我们今天的谈话,进行不下去了。
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经来了。
第6章 那拥抱的真相
林晚几乎是立刻就冲进了卧室,开始换衣服。她的动作迅速而慌乱,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我跟了进去,看着她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房间里团团转,刚才那份决绝的平静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恐慌。
“你先别急,”我抓住她的手,强迫她看着我,“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窃取创意?什么叫内鬼?”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甩开我的手,声音里带着哭腔,“‘星辰’项目是我一手带起来的,从概念到方案,每一个细节我都清清楚楚,我们不可能抄袭!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谁会陷害你?”
“我不知道!”她抱着头,蹲了下去,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建军,我完了……这个项目如果出事,我不止是丢工作那么简单,我……我可能会坐牢的……”
“坐牢”两个字,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我看着蹲在地上,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崩溃痛哭的妻子,那个关于拥抱的芥蒂,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担忧和心痛——所取代。
我走过去,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别怕,”我拍着她的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给她一点支撑,“天塌不下来。有我呢。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陪你一起扛。”
她的身体在我怀里抖得更厉害了。她把脸埋在我的胸口,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毫无保留地爆发了出来。
那一刻,我才真切地感受到,她这段时间以来,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压力。而我,却因为一个拥抱,用冷漠和猜忌,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又给了她一刀。
一股巨大的愧疚感,将我整个人淹没。
等她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我扶着她坐到床边,给她倒了杯温水。
“现在,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我的声音很柔和,“不是质问,我只是想知道所有事情,这样我才能帮你想办法。”
她喝了口水,红着眼睛看着我,眼神复杂。
“建军,对不起……”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道歉。
“先别说这个,”我打断她,“先说项目的事。”
她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
“‘星辰’这个项目,是我们公司和天宇集团的一个深度合作,市场估值非常高。但启动资金缺口很大,公司董事会对这个项目的前景有分歧,一直不愿意批复全部预算。”
“为了能让项目顺利启动,我……我当时做了一个非常冒险的决定。”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不安,“我……我签了一份对赌协议。”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以个人名义,向公司做了担保。如果项目最终的收益达不到预期,或者中途出现任何问题导致项目失败,那么前期的所有投入亏损,将由我个人来承担一大部分。”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你个人承担?你要承担多少?”
林晚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了一个让我如坠冰窟的数字。
那个数字,几乎是我们这些年所有的积蓄,甚至还不够。
“你疯了?!”我失声喊道,“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我不敢……”她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我怕你不同意,怕你担心。这个项目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是我证明自己的最好机会。我想赌一把,我想成功了,再给你一个惊喜。如果失败了……我没想过会失败……”
我看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只觉得浑身发冷。我一直以为,我为她撑起了一片天,却不知道,她为了这个家,为了她的梦想,竟然在外面,赌上了我们的一切。
“那……那个周子昂呢?”我艰难地问出了这个名字。
提到他,林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坦然地看着我:“整件事,只有他知道。因为对赌协议里,有一部分技术风险评估,是他帮我做的。他从一开始就劝我不要这么做,说风险太大了。但我没听。”
“所以,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我们拿到了项目启动的最后一份批文,意味着对赌协议正式生效,项目可以正式启动了。我当时……压力真的到了极限。那份协议就像一座山一样,压了我整整三个月。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从会议室出来,子昂一直在安慰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走到车库,我实在是撑不住了,情绪有点崩溃。我跟他说,谢谢他这段时间一直帮我保守秘密,还帮我分担了那么多。然后……然后他就抱了我一下,说‘林总,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那个拥抱,只有几秒钟。对我来说,那不是男人和女人的拥抱,那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在打赢了一场惨烈的战役后,互相给予的一点支撑和慰藉。仅此而已。”
“建军,我知道我不该瞒着你,更不该在外面和别的男人有任何身体接触。我错了。但请你相信我,我和他之间,真的清清白白,比水还干净。如果有一丝一毫的私情,让我天打雷劈。”
她举起了手,就要发誓。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真相,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呈现在我的面前。
原来,没有背叛,没有暧昧。只有她独自一人,背负着我们整个家庭的未来,在悬崖边上走钢丝。而我,这个自诩为她“坚强后盾”的丈夫,却因为自己的狭隘和猜忌,在她最艰难的时候,给了她最沉重的一击。
我算什么男人?
我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她因为恐惧和压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心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我把她紧紧地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傻瓜……”我哽咽着说,“你这个天底下最傻的傻瓜……钱没了可以再赚,家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啊……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扛着?”
她在我怀里,放声大哭。
这一次,我也跟着她,流下了眼泪。
第7章 废墟上的重建
那一天,我们没有再去追究那个拥抱的对错,也没有再去争论谁付出得更多。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像一场强震,将我们之间那堵由猜忌和隔阂砌成的墙,震得粉碎。
在废墟之上,我们第一次看到了彼此最真实、最脆弱的样子。
林晚的哭声渐渐平息下来,她从我怀里抬起头,眼睛虽然红肿,但眼神却变得异常坚定。
“建军,我不能就这么认输。”她说,“这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想把我从这个位置上赶下去,然后窃取我们的劳动成果。”
我看着她眼神里重新燃起的斗志,知道那个坚韧不拔的林晚又回来了。我的心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好。”我说,“我们不认输。你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需要我做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不是以一个“后勤部长”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战友”的姿D态,问她这个问题。
林晚的眼睛亮了一下,她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她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说:“我现在必须立刻回公司,召集项目组的核心成员开会,稳定军心,然后成立一个调查小组,自证清白。天宇集团那边,我也要马上联系,争取一个面谈的机会,不能让他们只听信一面之词。”
“那你去公司,”我说,“家里的事你别管。爸妈那边,我会想办法先瞒着。你需要任何帮助,随时给我打电话。”
“建军……”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眼圈又红了。
“别说了,”我拍了拍她的手,“夫妻本是一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快去吧,别耽误了。”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转身迅速地收拾好东西,冲出了家门。
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我知道,一场硬仗,开始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的家变成了一个临时的作战指挥部。
林晚几乎是以公司为家,每天都忙到凌晨才回来。她和她的团队,夜以继日地整理着项目启动以来的所有资料,从每一封邮件,到每一次会议记录,再到每一版的方案修改稿,试图从中找出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以及那个“内鬼”的蛛丝马迹。
而我,则成了她最彻底的“后勤部长”。
我每天算好时间,把饭菜做好,用保温桶装好,开车送到她公司楼下。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把东西交给她就走,而是会陪着她在车里,看着她吃完。她吃饭的时候,会跟我讲调查的进展,哪些人有嫌疑,天宇集团那边的态度又如何强硬。
我虽然听不懂那些复杂的商业逻辑和技术细节,但我会认真地听,努力地去理解。我不再说“我不懂”这样的话,而是会问:“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有时候,她说着说着,就会因为压力太大而情绪失控,开始掉眼泪。我就把车停在路边,安静地抱着她,等她发泄完,再递上一杯温水,跟她说:“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
我开始主动联系我的一些同学和朋友,咨询他们中懂法律的人,了解这种商业纠纷的应对策略。我把我打听到的信息,一条条整理好,发给林晚,供她参考。
我做不了太多,但我把我能做的,都做到了极致。
在这个过程中,我才真正理解了林晚口中的“压力”到底是什么。那不仅仅是工作量的繁重,更是一种精神上的巨大消耗。她要面对的,是甲方的步步紧逼,是公司高层的质疑,是团队内部的人心惶惶,还有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内鬼”随时可能射出的冷箭。
而这一切,在危机爆发前,她竟然独自一人扛了那么久。
我越是了解,就越是心疼,也越是自责。
调查的过程异常艰难。那个“内鬼”做得非常干净,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直接证据。天宇集团那边也油盐不进,拒绝任何形式的沟通。公司的董事会已经开始讨论撤换林晚,终止项目的方案了。
林晚的压力越来越大,好几次,我半夜醒来,都发现她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对着一堆文件发呆。
有一次,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别硬撑了,”我说,“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放弃吧。工作没了可以再找,钱没了我们一起慢慢还。只要我们俩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她靠在我怀里,摇了摇头。
“建军,这不是钱的问题,也不是工作的问题。这是我的清白和尊严。我不能让别人这样往我身上泼脏水,然后毁掉我和整个团队的心血。”她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我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看着她执着的样子,我没有再劝。
我只是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转机出现在一周后。
那天深夜,林晚突然给我打电话,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建军,找到了!我们找到了!”
原来,周子昂通过一个技术手段,恢复了公司服务器里一份被恶意删除的后台日志。日志显示,在一个月前的深夜,有人用自己的权限,非法拷贝了“星辰”项目的核心数据库。
而那个人的名字,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是设计部的一个副总监,一个平时看起来和林晚关系还不错的同事。他因为嫉妒林晚的职位,又被竞争对手公司高薪收买,才做出了这种事。
拿到铁证后,林晚连夜报了警。
第二天,警察就从那个副总监的家里,搜出了他和竞争对手公司交易的证据。
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
第8章 回家的路
当警察带走那个副总监的时候,林晚公司的所有人都出来围观。人群中,林晚和周子昂并肩站着,他们的脸上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感慨。
天宇集团那边在得知真相后,立刻撤销了诉讼,并且公司高层亲自出面,向林晚和她的团队道了歉。公司董事会也紧急召开会议,不仅恢复了林晚的一切职务,还因为她在此次危机中的出色表现,给予了她额外的奖励和股份。
一场足以摧毁我们整个家庭的风暴,就这样,在最后一刻,烟消云散。
那天晚上,林晚没有加班。她推掉了所有的庆祝晚宴,一下班就回了家。
我做了一大桌子她爱吃的菜,没有开香槟,只是倒了两杯温水。
我们坐在餐桌旁,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安静地吃着饭。
“建军,”她忽然开口,“谢谢你。”
我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笑了笑:“夫妻之间,说什么谢。”
“不,”她很认真地看着我,“我是说真的。如果没有你,我可能真的撑不下来。在我最崩溃的时候,是你把我拉了回来。是你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我放下筷子,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温暖。
“晚晚,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看着她的眼睛,诚恳地说,“在你压力最大的时候,我不仅没有体谅你,还因为自己的猜忌和不安全感,伤害了你。是我太狭隘了。”
“都过去了。”她摇了摇头,眼圈微微泛红,“其实你说的对,我也有错。我总觉得,报喜不报忧,一个人把所有事都扛下来,就是对这个家好。但我忘了,家是两个人的,责任和压力,也应该是两个人一起分担。我把你推得太远了。”
那一刻,我们之间所有的误解和隔阂,都消融在了彼此坦诚的目光里。
我们聊了很久,从工作聊到生活,从过去聊到未来。我们约定,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告诉对方,共同面对。我告诉她,我支持她的事业,但她也要答应我,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要给我们的家留出足够的时间。她也告诉我,她为我的付出而骄傲,但她更希望我能有自己的追求,而不是把全部的重心都放在她身上。
那是一场迟到了太久的,真正意义上的沟通。
我们终于明白,婚姻不是一场简单的角色扮演,不是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就能万事大吉。它更像是一家合伙公司,需要两个合伙人信息互通,资源共享,风险共担,才能长久地经营下去。那个保温壶里的汤,很重要,但比汤更重要的,是愿意坐下来,一起分担那碗汤背后所有辛劳的,那颗心。
几天后,又是一个周末。
阳光很好,我提议去江边走走。林晚欣然同意。
我们沿着江边的步道,慢慢地走着,就像我们刚恋爱时那样。江风拂面,吹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那个得力干将,周子昂,你打算怎么感谢他?”
林晚笑了:“我已经提拔他做副总监了,这是他应得的。另外,我还以我们俩的名义,请他和他女朋友吃了顿饭。”
“他有女朋友了?”我有些意外。
“是啊,还是他大学同学,感情好着呢。这次危机,他女朋友也给了他很多支持。”林晚说着,促狭地看了我一眼,“怎么样,陈建军同志,这下可以彻底放心了吧?”
我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放心,早就放心了。”
我们相视而笑,所有的芥蒂,都在这一笑中了然。
走着走着,林晚的手机响了,是公司打来的。她走到一边去接电话,我则在原地等她。
看着她在阳光下认真通话的侧脸,自信,从容,充满了光彩。我忽然觉得,这样的她,才是最有魅力的。而我,要做的不是把她拉回我身边,而是努力跟上她的步伐,和她并肩站在一起,去看更广阔的风景。
她打完电话,快步向我走来,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公司有点急事。”
“没关系。”我迎上去,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走吧,我们回家。”
回家的路,阳光正好。
我知道,从今往后,无论这条路是平坦还是崎岖,我们都会牵着彼此的手,坚定地,一起走下去。
来源:一遍真命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