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律师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顾慕寒先生名下所有产业,价值三百万银元,全部由其妻沈晚棠继承。"
律师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顾慕寒先生名下所有产业,价值三百万银元,全部由其妻沈晚棠继承。"
"一个冲喜的丫头,凭什么继承家产?!"顾慕言跳起来指着我。
顾老太太的眼神像淬了毒:"你是不是用什么手段骗了我孙子?"
我什么都不知道。
想起他临终前费力说的话:"记住......账房......最里面......"
我握着他留下的钥匙,在书房暗柜里找到了保险箱。
打开的瞬间,最上面那张发黄的诊断书让我整个人僵住了。
江南的三月,本该是烟雨蒙蒙的好时节,可沈家的绸缎庄门前,却围满了凶神恶煞的债主。
"沈掌柜,今天必须把银子还上,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对啊,你当初拿我们的钱去投资,说什么包赚不赔,现在血本无归,你得给个说法!"
我躲在二楼的窗帘后,看着楼下的混乱,心里又急又怕。
父亲半年前听信朋友的话,把家里所有积蓄拿去投资什么洋行生意,结果那朋友卷款潜逃,父亲不但赔光了本钱,还欠下一屁股债。
"晚棠,下来吧。"母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哭腔。
我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衣裙走出房门。
母亲眼眶通红,拉着我的手往楼下走。
客厅里,父亲跪在地上,头发凌乱,面容憔悴得几乎认不出来。
几个债主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脸凶相。
"沈掌柜,我看你是真还不起了。"为首的债主吐出一口烟圈,"这样吧,你家这位大小姐年方二十,模样俊俏,卖到窑子里少说也能抵个三五千块大洋。"
"不行!"父亲猛地抬起头,"我就算死也不会让我女儿去那种地方!"
"那你倒是拿钱出来啊!"债主一拍桌子,"欠了两万大洋,你拿什么还?"
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握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
前几天,我原本定下的婚约也被退了,对方说得很直白:沈家如今这样子,谁还敢娶你们家的女儿。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各位,还请稍安勿躁。"
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男人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家丁。
他递上名片:"在下顾府管家,奉老太太之命,前来商议一桩婚事。"
父亲愣住了,债主们也面面相觑。
"顾府?"父亲喃喃道,"可是城北那个顾家?"
"正是。"管家微微颔首,"顾家大少爷体弱多病,老太太想为少爷冲喜,听闻令千金年方二十,品貌端庄,特来提亲。"
客厅里静得落针可闻。
顾家,江南首屈一指的豪门,产业遍布半个江南。
可是顾家大少爷的名声,在城里人尽皆知——患肺痨五年,咳血不止,命不久矣。
"如果沈小姐愿意嫁给我家少爷,顾家愿意替沈家还清所有债务。"管家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此外,还会给沈家五千大洋作为聘礼。"
债主们的眼睛都亮了。
父亲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我磕头:"晚棠,是爹对不起你,是爹害了你......"
我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我从女子学校毕业,本以为能有个光明的未来,可世事难料,家道中落,昔日的朋友避之不及,未婚夫退婚,债主上门......
"我愿意。"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平静,"我嫁。"
母亲哭出声来,父亲浑身颤抖。
我却觉得很冷,从头冷到脚。
管家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沈小姐深明大义,老太太一定会满意的。婚期就定在这个月十八,一切从简。"
从简。
这两个字说得真好听,不过是因为新郎命不久矣,没必要铺张浪费罢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像个木偶一样被人摆弄。
量尺寸,做嫁衣,学规矩。
顾家的嬷嬷来教我如何在顾府生活,说话间满是同情的眼神。
02"沈小姐,老奴实话跟你说,少爷的病……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老嬷嬷压低声音,"你过去就是冲喜的,老太太的意思是,万一少爷真的不在了,你在府里守个三五年,顾家会给你一笔钱,让你回娘家或者改嫁都行。"
我点点头,心里空荡荡的。
守寡,这就是我未来的命运。
十八那天,天空阴沉沉的,仿佛要下雨。
喜轿停在沈家门前,可喜庆的唢呐声听起来却格外刺耳。
母亲给我戴上凤冠,泪水一滴滴落在我的嫁衣上。
"晚棠,到了顾家要小心,能忍就忍,千万不要顶撞老太太......"母亲絮絮叨叨说着,声音哽咽,"都怪娘没本事,保护不了你......"
"娘,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握住母亲的手,手心全是冷汗,"你和爹也要保重。"
喜轿一路摇摇晃晃,我透过轿帘的缝隙往外看,街上的人都在指指点点。
"哎呀,这不是沈家大小姐吗?"
"可不是,听说要嫁给顾家那个病秧子冲喜。"
"造孽啊,好好一个姑娘,年纪轻轻就要守活寡了。"
我闭上眼睛,任由那些议论声在耳边飘过。
顾府很大,大到我坐在轿子里走了一刻钟才到正厅。
掀开轿帘的那一刻,我看见顾府张灯结彩,可来观礼的宾客却寥寥无几。
拜堂的时候,我隔着红盖头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站在对面。
他一直在咳嗽,剧烈的咳嗽声让我的心跟着一紧一紧的。
有人搀扶着他,他的声音很低,低得我几乎听不清。
"一拜天地——"
我弯下腰,心里默念,这就是我的命。
"二拜高堂——"
对面坐着的顾老太太,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眼神冷冰冰的。
"夫妻对拜——"
我和那个陌生的男人面对面拜了下去。
透过盖头的红纱,我只能看见他苍白的手指,骨节分明,像是没有血色。
"礼成,送入洞房!"
喜娘扶着我往新房走,身后传来顾慕寒的咳嗽声,一声比一声剧烈。有人低声说:"少爷今天怕是撑不住了,快去请大夫!"
我被送进新房,红烛摇曳,照得整个房间一片喜庆。
可我坐在床边,心里却一片冰凉。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推开了。
脚步声很轻,伴随着细微的喘息声。
我透过盖头看到一双黑色的布鞋停在面前。
"咳咳......"又是一阵咳嗽。
一只手伸过来,修长的手指掀起了我的盖头。
烛光下,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苍白,瘦削,但眉眼俊朗,带着一种病态的美。
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很深,像是藏着很多话。
我们对视了片刻,他突然转过身,又咳嗽起来。
这次咳得很厉害,我甚至听见他喉咙里发出的痛苦声音。
"你......不用怕。"他的声音很虚弱,隔着口罩传来,"我不会碰你的。"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场婚姻本来就是......咳咳......是顾家强加给你的。"他背对着我,肩膀因为咳嗽而颤抖,"我知道......你是被迫的。所以,你不用尽什么妻子的义务。"
"那你呢?"我听见自己问道,"你为什么要娶我?"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或许......只是想在离开之前,有个人陪着吧。"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就算是个名义上的妻子也好。"
03说完,他走到门边,回头看了我一眼:"你好好休息,明天会有人送你去别院。我的病......会传染,你离我远一点比较好。"
门关上了,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坐在那里,脑海里全是刚才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疲惫,有痛苦,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这就是我的新婚之夜。
第二天一早,有个丫鬟来带我去别院。
"少奶奶,以后您就住在这里了。"丫鬟叫巧儿,十六七岁,说话轻声细语,"老太太说了,少爷的病不能传染给您,所以您平时就在别院住着,初一十五去主院请安就行。"
别院在顾府的东南角,离主院有一段距离。
院子不大,但很精致,有假山池塘,还种着几株梅花。
"少奶奶,您看这院子还满意吗?"巧儿问道。
"挺好的。"我淡淡地说。
其实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过是来这里等一个人死去,等他死后,我就是个年轻的寡妇,在这个院子里了此残生。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院子里发呆。
巧儿说要教我顾府的规矩,可我觉得也没什么好学的,因为我几乎不用见任何人。
初一那天,我第一次去主院给顾老太太请安。
顾老太太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旁边站着几个丫鬟婆子。
她打量着我,眼神冷淡得像在看一件物品。
"给老太太请安。"我屈膝行礼。
"起来吧。"顾老太太挥挥手,"你嫁进顾家,是来给慕寒冲喜的。平时在别院好好待着,多念经祈福,别到处乱跑。"
"是,晚棠记下了。"
"慕寒的病你也看到了,随时都可能……"顾老太太顿了顿,"到时候,你要给他守孝三年。顾家不会亏待你的。"
我点点头,心里却在想,三年之后呢?
三年之后我才二十三岁,还要怎么活?
从主院出来,我看见远处的书房窗户开着,有人影晃动。
巧儿小声说:"那是少爷的书房,少爷平时就在那里看书养病。"
"他……身体还好吗?"我问道。
"不太好。"巧儿叹气,"少爷每天要喝好多药,还经常咳血。大夫都说……"她没说下去,可意思我明白。
回到别院,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滋味。
顾慕寒虽然是我的丈夫,可我们之间像隔着一道墙,谁也走不进谁的世界。
一个月后的一天下午,突然下起了大雨。
我站在窗边看雨,忽然想起早上巧儿说,少爷的书房窗户没关。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些担心。
"巧儿,拿把伞来。"
"少奶奶,您要出去?"
"去书房看看,窗户没关,书会被淋湿的。"
巧儿愣了一下,立刻去拿伞。
我撑着伞走在雨里,雨水打在伞面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书房的门虚掩着,我轻轻推开门。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雨声。
顾慕寒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本书,正专注地看着。
他没戴口罩,侧脸的轮廓在窗外的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
我就这样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
他的脸色虽然苍白,可眉眼间却没有那种病入膏肓的死气。
相反,他看书的样子很专注,像个普通的年轻人。
"谁?"他突然转过头。
04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手忙脚乱地去拿桌上的口罩。
"我……我是来送伞的。"我举了举手里的伞,"窗户没关。"
他戴好口罩,站起身关上窗户。
雨水顺着窗棂流下来,模糊了玻璃上的景象。
"谢谢。"他的声音闷闷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巧儿说窗户开着,我怕书被淋湿。"我老实回答。
他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看着我:"以后不用来了,我的病会传染。"
"可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你看起来不像病得很重的样子。"
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又咳嗽起来。
这次咳得很急促,他背过身去,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我下意识地想上前扶他,他却伸手阻止了我:"别过来!"
他的声音很厉害,吓了我一跳。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你走吧。"他的声音缓和了些,"以后别来书房了。"
我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
他站在窗前,修长的身影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孤独。
回到别院,我的心一直静不下来。
那天下午的场景像一幅画一样印在我脑海里。
他看书的样子,他慌乱戴口罩的样子,还有他咳嗽时背过身去的样子。
"少奶奶,您怎么了?"巧儿端着茶进来,看见我发呆。
"没什么。"我接过茶杯,"巧儿,少爷平时都吃什么药?"
"这个……奴婢也不太清楚。"巧儿想了想,"不过听说少爷每天要喝三碗药,都是老太太亲自盯着熬的。"
"你见过那些药吗?"
"见过几次,黑乎乎的,味道很苦。"巧儿说着,又压低声音,"少爷喝药的时候脸色特别难看,可他从来不抱怨,每次都全部喝完。"
我点点头,心里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我又说不上来。
夏天到了,天气闷热。
顾府的花园里开满了荷花,我偶尔会去散步。
一天傍晚,我在荷花池边走着,突然听见有说话声。
"大哥,你何必这样折磨自己?"这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你看看你,才二十五岁,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我的事不用你管。"这是顾慕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
"我是关心你。"那人又说,"祖母也不可能让你一辈子不娶妻生子的。"
"我已经娶了。"
"那个沈家的女儿?"那人笑了,声音里带着嘲讽,"冲喜而已,祖母根本就没把她当孙媳妇。等你……我是说,万一你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以帮你照顾她的。"
"你敢!"顾慕寒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顾慕言,你离她远点,听见没有?"
我躲在假山后面,心跳得很快。
那个叫顾慕言的,应该就是顾家二少爷。
"大哥,你何必动怒?"顾慕言的声音又变得油腔滑调,"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到时候沈氏一个人守寡多可怜,我娶她不是正好?"
"滚!"
接着是一阵脚步声,顾慕言似乎走远了。
我听见顾慕寒剧烈地咳嗽,那咳嗽声在寂静的傍晚显得格外清晰。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
顾慕寒扶着树,弯着腰咳嗽。
05他听到脚步声,猛地抬起头,看见是我,眼神变得复杂。
"你……听到了?"他问道。
我点点头。
他沉默了很久,慢慢直起身子。
月光下,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可那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对不起。"他低声说,"把你拖进这个家族的纷争里。"
"没关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愧疚,有怜惜,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
"顾慕言那个人……"他顿了顿,"你离他远点。他不是好人。"
"我知道了。"
"还有……"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咳嗽起来。
这次咳得更厉害,我看见他的手帕上有血迹。
"你的病……"我忍不住问,"真的没救了吗?"
他看着手帕上的血,苦笑了一下:"或许吧。"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海里全是今天发生的事。
顾慕言觊觎我,顾慕寒护着我,还有那血迹斑斑的手帕。
这个家,比我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入秋之后,顾慕寒的"病情"突然加重了。
巧儿每天都愁眉苦脸地回来,说少爷又咳血了,大夫来了好几个,都摇头叹息。
"少奶奶,少爷怕是……"巧儿说着就哭了,"老太太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
虽然我和顾慕寒之间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可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我发现他并不是个坏人。
相反,他很温和,很体贴,从不为难我。
"我能去看看他吗?"我问道。
"这个……"巧儿为难地说,"老太太说了,少爷病重,不见任何人。"
我点点头,心里却更加不安。
深夜,我听见远处传来争吵声。
我披上外衣走到院子里,循着声音往主院的方向看去。
那边灯火通明,有人影在窗户上晃动。
"祖母,我求您了,别再……"这是顾慕寒的声音,虚弱而恳切。
"慕寒,你要听话。"顾老太太的声音很严厉,"这都是为了你好。"
"可是……咳咳……"顾慕寒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听不清后面的话了,可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他们在争论什么?为什么顾慕寒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痛苦?
接下来的几天,我再也没见过顾慕寒。
听巧儿说,他连房门都不出了,每天只是躺在床上,偶尔喝点粥。
十月初,第一场寒风吹过江南。
巧儿哭着跑进来:"少奶奶,少爷不行了!老太太让您去看他最后一眼!"
我的心猛地一紧,跟着巧儿往主院跑去。
顾慕寒的房间里挤满了人,大夫、管家、还有几个家丁。
顾老太太坐在床边,面无表情。
"让她进来。"顾老太太说道。
人群让开一条路,我走到床边。
病榻上的顾慕寒瘦得不成人形,脸色灰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他闭着眼睛,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慕寒,你媳妇来了。"顾老太太说道。
他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现在黯淡无光。
可当他看到我时,眼神里闪过一丝光亮。
"晚……棠……"他费力地抬起手。
我握住他的手,手心冰凉得可怕。
"对……对不起……"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缕风,"连累了……你……"
"别说了。"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你会好起来的。"
06他摇摇头,用尽全身力气说:"记住……账房……最里面……有个……"
话没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手无力地垂下去。
"少爷!"房间里响起一片哭声。
大夫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摇了摇头:"不行了,准备后事吧。"
我跪在床边,泪水模糊了视线。
这个和我成亲不到一年的男人,这个一直对我温柔以待的男人,就这样离开了。
葬礼办得很隆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我披着白色的孝服,跪在灵堂里,机械地给前来吊唁的人磕头。
三天后,律师来宣读遗嘱。
正厅里坐满了顾家的人,顾老太太坐在正中间,顾慕言靠在椅背上,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律师打开遗嘱,清了清嗓子:"现宣读顾慕寒先生的遗嘱……"
"遗嘱内容如下:本人顾慕寒,神志清醒,自愿立下此遗嘱。本人名下所有产业,包括顺泰商行、恒昌商行、锦绣商行,以及西城和南城的两处宅院,还有大昌银庄的股份,全部由本人妻子沈晚棠继承。"
律师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所有人都惊呆了。
"什么?!"顾老太太猛地站起来,"这不可能!"
"这是顾先生的亲笔遗嘱,有我和另外两位律师见证,完全合法有效。"律师说道,"根据初步估算,这些产业价值约三百万银元。"
三百万!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一个冲喜的丫头,凭什么继承家产?!"顾慕言跳起来,"她和我大哥才结婚几个月,什么都没做,凭什么?!"
"这是死者的意愿。"律师平静地说,"如果有人对遗嘱有异议,可以走法律程序。"
顾老太太的脸色铁青,她死死盯着我,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沈晚棠,你好大的胆子!"她厉声道,"你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骗我孙子写下这份遗嘱?!"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顾慕寒从来没跟我提过遗嘱的事。
"哼,装得倒像真的。"顾慕言冷笑,"一个冲喜的新娘,摇身一变成了顾家的财产继承人,打得好算盘啊。"
"请各位注意,这份遗嘱是在三个月前立下的。"律师又说道,"当时顾先生神志清醒,有多位证人在场。"
三个月前?
那时候我和顾慕寒几乎没有交流,他为什么要把所有财产留给我?
从顾府出来,我的脑子里乱成一团。
巧儿扶着我回到别院,一路上都有人在议论。
"听说了吗?少奶奶继承了少爷所有的产业。"
"天哪,那得多少钱啊?"
"老太太脸都气绿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回到别院,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看着窗外的夕阳,心里五味杂陈。
顾慕寒死了,把所有财产留给了我。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们之间明明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他甚至从来没有碰过我。
夜深了,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忽然想起顾慕寒临终前说的话:账房最里面……
第二天一早,我让巧儿带我去账房。
账房在主院的后面,是个独立的小院子。
管账的先生看见我,恭恭敬敬地行礼:"少奶奶。"
"我想看看账目。"我说道。
"这……"管账先生为难地说,"老太太说了,账房重地,闲人不得入内。"
07"我现在是顾家产业的继承人,难道不能看账吗?"我提高了声音。
管账先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让开了:"少奶奶请。"
账房里摆满了账本,一摞摞堆到天花板。
我深吸一口气,往最里面走去。
最里面的房间很小,堆满了旧账本。
我一本本翻着,都是些陈年旧账。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我注意到墙角有块地砖颜色不对。
我蹲下身,用手指扣那块砖。
砖松动了,下面是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小铁盒。
我的手颤抖着打开铁盒,里面有一把钥匙,还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顾慕寒的笔迹:晚棠,钥匙在我的怀表里,保险箱在书房的暗柜中。
我握着纸条,眼泪掉下来。
他在临终前,还在为我安排后路。
回到别院,我翻出顾慕寒的遗物。
那块怀表躺在匣子里,表面还留着他的温度。
我打开怀表背面的盖子,里面果然藏着一把小钥匙。
拿着钥匙,我又去了书房。
书房已经被封了,我用继承人的身份让管家开门。
房间里还保留着顾慕寒生前的样子,书桌上摆着几本书,砚台里的墨都干了。
我按照纸条上的指示,在书架后面找到了暗柜。
暗柜很隐蔽,如果不是顾慕寒告诉我,我永远也找不到。
用钥匙打开保险箱,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沓文件。
最上面是一张诊断书,发黄的纸张上印着医院的公章。
我屏住呼吸往下看,日期是五年前,正是顾慕寒据说患病的时候。
我的目光落在诊断结果上,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诊断结果:患者顾慕寒,男,二十岁,经详细检查,身体各项指标正常,肺部无任何病变,无结核菌感染。
结论:身体健康。
我的手开始剧烈颤抖,纸张在我手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怎么可能?他不是患肺痨五年吗?怎么可能身体健康?
我继续往下翻,看到一张药方,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种药材的名字。
旁边有一行小字:此方可使人脸色苍白、身体虚弱、轻微咳嗽,但不伤身体根本。
我瘫坐在地上,保险箱里的文件散落一地。
原来,顾慕寒根本没有肺痨。
他这五年,都在装病!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装病?我捡起地上的文件,手还在抖。
下面是一本日记,封面已经有些破旧了。
我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日期:民国十六年三月。
"今天,祖母又提起婚事。她想让我娶军阀张作霖的女儿,说这样可以巩固顾家的地位。可我不想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我不想娶一个不爱的女人。"
"我想了很久,决定装病。只要我病重,那些提亲的人自然会退却,祖母也会放弃联姻的念头。"
"找了个信得过的大夫,他给了我一个药方,说可以让我看起来像肺痨患者,但不会真正伤害身体。我决定试试。"
我一页页往下翻,看到了五年来的点点滴滴。
他如何装病,如何应付家里人的怀疑,如何在生病的掩护下暗中经营产业。
翻到后面,我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民国二十年十月,今天去参加慈善晚会,在女子学校的演讲台上,我看到了她——沈晚棠。她站在台上,声音清亮,谈论着女性教育的重要性。她的眼睛很亮,像冬日里的星星。"
08"我打听到她的身世,沈家是绸缎庄的东家,父亲为人正直。她从女子学校毕业,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这样的女子,在这个时代太难得了。"
"我想娶她。可我现在是个'病秧子',怎么配得上她?"
"听说沈家出事了,父亲投资失败,欠下巨债。我知道机会来了。"
"我让管家去提亲,用冲喜的名义。祖母一定会同意,因为她巴不得我早点死,好让慕言继承家产。而沈家为了还债,也会同意这门婚事。"
"对不起,晚棠。我用这种方式把你骗进顾家,是我自私。但我真的想娶你,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妻子。"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日记本上,模糊了字迹。
继续往下看,日记里记录了婚后的日子。
"今天是新婚夜,我看见她坐在床边,红盖头下的脸色苍白。我知道她不情愿,她是被迫的。所以我告诉她,我不会碰她。我不想让她为难,也不想让她受委屈。"
"她住在别院,我们很少见面。每次看到她,我都想说话,可又不知道说什么。我怕她讨厌我,怕她觉得这段婚姻是个负担。"
"下雨那天,她给我送伞。她站在门口,衣裙被雨水打湿,脸上带着关切。那一刻,我差点想告诉她真相。可我不能,顾家的水太深,我怕把她拖进更深的漩涡。"
"慕言那个混蛋,居然敢打晚棠的主意。我警告过他,可他不听。我知道他一直觊觎我的产业,也知道他不是好东西。我必须保护晚棠,哪怕她永远不知道我的心意。"
看到这里,我已经泣不成声。原来他一直在保护我,一直在默默地关注我。
日记的最后几页,字迹变得潦草。
"两个月前,我去医院复查。大夫告诉我,我有先天性心脏病,这些年一直在恶化。他说我可能活不过今年冬天。"
"我不怕死,可我放心不下晚棠。她嫁进顾家,什么都没得到,我不能让她就这样成了寡妇。"
"我重新立了遗嘱,把所有产业都留给她。祖母肯定会反对,慕言也会不甘心,但我有律师见证,他们无法推翻。"
"晚棠,如果你看到这本日记,一定已经知道真相了。对不起,用这种方式欺骗你。可我不后悔娶你,这是我一生中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我把账本和证据都留给你了,如果慕言敢为难你,就用那些证据对付他。顾家的产业是我这些年一点点打拼出来的,我不想让它落到那个混蛋手里。"
"照顾好自己,找个真正爱你的人。不要因为我浪费你的人生。"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最后一页上只有一行字:"晚棠,对不起,也谢谢你。"
我坐在地上,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原来他爱我,原来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原来他临终前说的话,是想让我找到这些。
"少奶奶?"门外传来巧儿的声音,"您在里面吗?老太太让您去正厅一趟。"
我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把所有文件都收好。我知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走进正厅,顾老太太坐在太师椅上,顾慕言站在旁边,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沈晚棠,跪下。"顾老太太厉声道。
09"我为什么要跪?"我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
"放肆!"顾慕言指着我,"你一个外人,凭什么继承顾家的产业?"
"遗嘱是合法的,律师已经证实了。"我平静地说,"我是顾慕寒的合法妻子,继承他的产业理所当然。"
"合法妻子?"顾老太太冷笑,"你不过是来冲喜的,慕寒死了,你就该滚出顾家!"
"如果我不走呢?"我看着她,心跳得很快,但声音很稳,"顾慕寒把产业留给我,我就是这些产业的主人。你们想夺回去,可以去法院告我。"
"你!"顾慕言气得脸色发青,"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是你们在逼我。"我从怀里掏出一沓纸,"这是顺泰商行这两年的账目,顾二少爷,要不要我念念上面的内容?"
顾慕言的脸色变了。
"民国十九年三月,从商行调走五千大洋,理由是进货,实际用于赌博。"我慢慢念道,"同年七月,又调走八千大洋,说是拓展业务,实际存入了你自己的账户。"
"你胡说!"顾慕言声嘶力竭。
"还有这个。"我又拿出一张单据,"这是你欠赌坊的债,一万两千大洋。你用顾家的地契做抵押,如果还不上,赌坊就要顾家的西城宅子。"
顾老太太猛地站起来:"慕言,这是真的?!"
顾慕言的脸色惨白,额头上冒出冷汗。
"顾慕寒这些年虽然装病,但他把账目管理得清清楚楚。"我看着顾老太太,"他早就知道顾慕言在贪污,也知道他欠了赌债。这些证据,他都留给我了。"
"你想怎么样?"顾老太太的声音沙哑。
"我不想怎么样。"我说道,"我只想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遗嘱是合法的,产业是我的。如果你们不再找麻烦,这些账目我就当没看见。但如果你们还想夺回产业……"
我顿了顿:"那我就把这些证据交给警察局。贪污、赌博、私自抵押家产,这些罪名够顾慕言坐几年牢了。"
正厅里一片死寂。
"你好狠的心。"顾老太太咬牙切齿。
"是你们逼我的。"我转身离开,"从今天起,我会搬进主院。别院太偏僻了,不适合管理产业的人住。"
走出正厅,我的腿都在发软。
可我不能表现出来,我必须强硬,否则他们会把我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回到书房,我重新坐在顾慕寒生前坐过的椅子上。
书桌上的书还摊开着,砚台里的墨已经干了。
我把日记放在桌上,轻轻抚摸着封面。
"慕寒,你看到了吗?我没有让你失望。"我低声说,"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会好好守护这些的。"
窗外的夕阳洒进来,照在日记本上。
我仿佛看见顾慕寒坐在对面,温柔地看着我,眼睛里带着笑意。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