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些开发碳捕获系统、氢燃料、低碳水泥的初创公司,突然不再强调环保了,改口说这些技术对"美国国家安全至关重要"。领英上的个人简介在改,营销材料在改,商业计划书也在改。

硅谷最近发生了件挺有意思的事，

2024年大选后,企业家普雷斯科特·沃森注意到,身边做气候科技的同行们开始集体"换话术"。

那些开发碳捕获系统、氢燃料、低碳水泥的初创公司,突然不再强调环保了,改口说这些技术对"美国国家安全至关重要"。领英上的个人简介在改,营销材料在改,商业计划书也在改。

沃森形容这个现象:"看着这些人曾经高呼'为气候喝彩',转眼又变成'为战士喝彩',实在滑稽。"他补充说:"荒谬至极...可我要是他们,估计也会这么干。"

他给这种现象起了个名字:"从绿色到枪支的管道"。

根据PitchBook的统计,全球对"国防科技"的风险投资从2019年的192亿美元,飙升到2025年的928亿美元,几乎全来自美国。

同一时期,气候科技领域的股权融资比2021年峰值下滑了超过55%。

这些钱都去哪了?研发武器装备:超远程滑翔炸弹、无人机群、激光枪、后端计算机系统、新型燃料。

Palantir、Anduril、马斯克的SpaceX,这些公司正在挑战洛克希德·马丁这样的传统军工巨头。Anduril和SpaceX的老板都是公开支持特朗普的亿万富翁。

绿色科技公司也在跟着转型。

奥克兰的Magrathea Metals开发出一种更环保的镁生产工艺,镁广泛用于汽车引擎、飞机机身、航天器。

一年前,Magrathea的官网还在讲"通过从海水提取镁元素,减少全球钢铁铝矿开采,降低环境影响"。

现在呢?官网上只剩"国家安全紧急状态"。

创始人亚历克斯·格兰特说得很直白:"作为CEO,我的终极职责是确保公司成功,所以我会讲最可能达成目标的故事。我们实际工作内容完全没变,只是叙事方式不同。"

特朗普政府是这股潮流的关键推手，

政府一方面加强对境内移民的监控,另一方面把Meta和Palantir等公司的高管任命为陆军预备役军官。

特朗普对气候变化不屑一顾,称其为"史上对世界最大的骗局"。这种态度,加上他喜欢干预企业决策的习惯,让很多高管对带环保色彩的项目心存戒备。

更重要的是,这是笔大生意。

共和党今年推动通过了8920亿美元国防预算。国防部长皮特·赫格塞斯要求明年预算达到1万亿美元。特朗普还计划建造耗资数百亿美元的"金穹顶"导弹防御系统。

今年7月,谷歌、OpenAI、马斯克的xAI都拿到了五角大楼2亿美元的合同,用来开发国家安全领域的人工智能。

Palantir拿到10亿美元陆军合同,Anduril签了2.59亿美元协议。就连一向进步立场的Salesforce,CEO马克·贝尼奥夫据说也在向移民与海关执法局推销合作项目。

这些转变跟科技巨头的政治姿态转变是一致的。它们从公认的自由派偏见堡垒,变成了在特朗普面前的虔诚求告者。

扎克伯格、贝索斯在特朗普第二届就职典礼上占据显要席位。Palantir的CEO亚历克斯·卡普据说向就职基金捐了100万美元。上周特朗普为新建白宫宴会厅办豪华募资晚宴,参加的科技巨头里也有Palantir高管。

Anduril和Palantir这类专注国防与情报的公司,在硅谷曾经很罕见。互联网本身源于军事研究,可进入21世纪后,民权自由主义思潮盛行,企业对与政府合作很谨慎。

2010年代初的监控丑闻改变了一切。"棱镜计划"曝光后,人们发现情报机构利用科技公司的系统,在无搜查令情况下收集数百万民众的电子邮件、通话记录、网络摄像头图像。

这些公司说自己被法律强制参与,也试图抗拒,甚至声称毫不知情,可还是被骂惨了。

这段经历让整整一代科技领袖对华盛顿心生怨恨。2018年,谷歌因员工抗议被迫放弃五角大楼一项合同。

理想主义的年轻技术人才转而投身使命崇高的企业,特别是应对气候危机的公司。

那也是零利率政策盛行的时代——借贷成本跌到谷底,投入数十亿美元开发新技术变得可行,即使短期不盈利。

"十年前,绿色科技曾闪耀光芒,那是充满乐观的时刻,"曾任特斯拉高管、现在做核聚变创业的A.J.坎托尔说。

"人们仍认为投身该领域有崇高价值,只是眼中的价值所在,未必是当下能带来机遇或利润的领域。"

到2023年,利率上升重创了科技行业。化名"Jam"的谷歌内部异议人士说,公司大规模裁员不仅压制了内部批评声音,也加速了军方合同推进。

"我目睹公司高层逐渐卸下面具,特朗普当选后,这层面具掉得更快了,"Jam说。

现在,绿色科技创始人正竭力适应新局势,要么调整话术,要么采取"绿色沉默"策略。

圣地亚哥电池制造商South 8最初计划主要向电动车制造商销售产品,最终跟美国陆军签了合同。一家生产低碳喷气燃料的公司曾说"存在于解决一个问题:气候变化",现在这些话从官网消失了。

沃森对某些风投机构的意识形态转变很不满。可他对同为创始人的同行们深表同情——他们在竭力维系创业梦想。

"他们正在进行话术转换,"沃森说,"拜登时期,电池技术关乎全电动未来的能源供给;特朗普时期,电池技术聚焦为前线作战人员提供可持续微电网。"

"我完全不批评他们,因为他们只是在努力将技术推向市场,争取最大成功机会。"

沃森和坎托尔都指出,绿色科技和国防科技存在大量技术交叉。两者都需要对物理基础设施大量投资,建设周期长。

许多绿色技术也有双重用途。战时汽油可能成为爆炸隐患,所以五角大楼对电池和太阳能板需求旺盛。早在选举前,国防部就已签约合作:跟实验室培育肉类公司(防范食品供应链中断)、航海风帆无人机制造商(监视伊朗)、地热能源供应商(为偏远基地供电)。

"我们拥有'紫色使命'实属万幸,"跟国防部合作两年半的Magrathea负责人格兰特说,"其他企业可没这么幸运。"

"纯气候领域的企业普遍存在鸵鸟心态,充斥着否认情绪。我预见将有大量公司倒闭、基金破产,有时人们只是在拖延不可避免的结局。"

他悲伤地补充:"这很正常。毕竟,他们只是在履行职责。"

表象之下,正酝酿着超越党派政治的长期变革,根源至少可追溯到2014年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

十一年前美国入侵伊拉克时,军事火力和技术优势无可匹敌,"反恐战争"针对的是全球轻装武装叛乱分子。

现在不一样了。俄罗斯对乌克兰发动战争后,美国不可避免被卷入"大国竞争"。乌克兰战场上,无人机将战场变成冷酷的机器人杀戮区,美国军事战略家们在争分夺秒地追赶。

"我们目睹了未来战争形态,我们已然落后,"前国防部顾问、资深国防科技投资者克尔斯滕·巴托克·托乌说。

"五七年前,我们都自诩拥有全球顶尖技术。现在不得不承认,某些领域投资不足,我们亟需迎头赶上。"

为避免丧失军事优势,美国政府正深化跟科技产业的联系。通过中情局的投资基金In-Q-Tel和五角大楼的国防创新局,这种联系正在加强。这些机构资助的项目涵盖:水下无人机、光子导航系统(无需GPS)、飞行员可穿戴健康监测器、卫星侦测卫星系统。

对新工业公司CEO格雷戈里·伯恩斯坦而言,这属于全国性工业复兴的宏大计划——整合军民科技力量守护美国生活方式。

他认为,这项使命跟遏制气候变化一样具有理想主义色彩。"我认为这完全超越党派之争,凌驾于政治之上。"

越来越多的科技与政治领袖将脱碳视为国家安全核心议题。且不论气候变化将引发的混乱,想想石油曾将世界拖入多少场战争。

格兰特说:"没有任何规定说你不能同时关心气候和国防。"自2014年以来,他一直是"强硬的俄罗斯鹰派"。

特朗普能否真正推动这些计划还存疑。他打压风电、削减气候资金,关税政策能否触发工业复兴也让人质疑。

谷歌活动家Jam说:"我确信特朗普无意放弃权力,他已与众多科技亿万富翁结盟。这种权力在于比公民更了解他们自身。由此催生的威权主义将极其难以根除。"

对格兰特而言,无论后续如何,气候科技领域的退缩都令人痛心。

"零利率时代终结时,我曾满怀希望,以为气候问题终于能解决,"他说,"因为我坚信气候变化由人类造成。我渴望阻止这场灾难!我不想就此放弃。"

"这并非否定防御工作的重要性——它至关重要...只是我仍为人类放弃应对气候危机的决心感到痛心。"

格兰特的痛心,在硅谷不是个例。那些曾经致力于用代码和能源重塑地球未来的工程师们,现在被要求将才智转向更坚硬的领域。

资本的流向,最终在回答一个问题:什么才是当下最紧迫的议题?是未来的气候,还是眼前的威胁?

在华盛顿与硅谷的新一轮握手中,天平的倾斜已然清晰可见。

来源：聆听史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