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玄关的感应灯亮了，照出客厅里整齐摆放的家具，每一件都擦得一尘不染，每一件都冷冰冰的。
王建国推开家门的那一刻，迎接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玄关的感应灯亮了，照出客厅里整齐摆放的家具，每一件都擦得一尘不染，每一件都冷冰冰的。
他换好拖鞋，习惯性地喊了一声"我回来了"，然后在回音里苦笑——这个习惯保持了三年，却从来没有人回应过。
冰箱里还有昨天的剩菜。
他热了热，一个人坐在八人餐桌的角落里，听着墙上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手机静静地躺在桌上,屏幕黑着,没有任何消息。
吃完饭,他打开电视,换了十几个台,每个台都在播家庭团聚、朋友聚会的画面。
他关掉电视,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窗外万家灯火,有人在笑,有人在闹,只有他的世界安静得可怕。
今天是他50岁生日。
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条短信,就连那些曾经称兄道弟的朋友,也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突然意识到,这三年来,他过得根本不是人的日子。
然而,让他彻底崩溃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
01
三年前,王建国还是另一个模样。
那时候他是建国贸易公司的老板,手下管着两百多号人,年营业额过亿。每天应酬不断,饭局排到半个月后,各种老板、老总争着和他称兄道弟。他开着奔驰S级,戴着劳力士,走到哪里都有人恭维。
"王总,今晚有个局,几个老朋友都想见见您。"
"王总,周末打高尔夫吗?刘总他们都去。"
"王总,我敬您一杯,以后还请多关照。"
那时候的王建国,觉得自己就是人生赢家。虽然妻子张慧总抱怨他不着家,女儿王雨欣见他比见陌生人还少,但他觉得这都是暂时的。等事业再上一个台阶,等公司再稳定一些,他就有时间陪家人了。
"你眼里只有生意,只有钱。"张慧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红的。
"我这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吗?"王建国不耐烦地回应,"等我再忙完这阵子就好了。"
可这个"等"字,一等就是二十年。
02
王建国记得很清楚,崩塌是从2021年的冬天开始的。
先是一笔大订单出了问题,货物滞留在港口,几百万的货款打了水漂。紧接着合作多年的供应商突然断货,说是他得罪了某个有背景的人。然后是银行贷款到期,资金链断裂。
短短三个月,公司就垮了。
那些曾经叫他"王哥"、"王总"的朋友,一夜之间全都联系不上了。他打电话过去,对方不是关机就是挂断。有一次他在路上遇到以前的酒肉朋友老张,对方看到他转身就走,好像见了瘟神。
"老张!老张!"他追了几步,老张却加快了脚步。
那一刻,王建国突然明白了什么叫人情冷暖。
更让他崩溃的是家庭。公司倒闭的第二个月,张慧提出了离婚。
"我跟了你二十年,二十年里你有几天是在家里过的?"张慧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我生病住院,你在谈生意。雨欣高考,你在应酬。我妈去世,你还在外地出差。王建国,我累了。"
"慧慧,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现在有时间了,我可以好好陪你..."
"晚了。"张慧打断他,"我不需要一个失败者的陪伴,我需要的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可这些年,你从来都不是。"
离婚协议签得很快。房子归张慧,女儿跟着她。王建国净身出户,只拿了一些现金和自己的衣物。
03
离婚后,王建国租了一个小两居,重新找了份工作。他去了一家小贸易公司做业务经理,工资只有以前的十分之一,但至少能养活自己。
他以为,只要熬过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甚至想,等自己东山再起,张慧和女儿会回来的,那些朋友也会重新聚到他身边。
但现实很残酷。
他试图联系女儿,想约她吃饭。发了十几条微信,女儿只回了一个字:"忙。"他打电话过去,女儿的声音很冷淡:"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雨欣,爸爸想你了。"
"哦。"
"这周末我们一起吃个饭好吗?"
"不了,我有约。"
"那下周?"
"再说吧。"电话挂断了。
王建国握着手机,坐在出租屋的床上,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他的女儿,那个曾经会扑到他怀里叫"爸爸"的小姑娘,现在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
他想起女儿小时候,有一次他答应带她去游乐园,结果临时有个饭局,他爽约了。女儿在门口等了一下午,最后哭着睡着了。张慧打电话质问他,他只是敷衍地说:"下次吧,下次一定带她去。"
可那个"下次",再也没有来过。
04
新工作并不顺利。
王建国发现,自己已经跟不上时代了。年轻的同事们都在用抖音、快手、直播带货,而他还停留在传统的电话推销、上门拜访。他的客户越来越少,业绩垫底,每次开会都被领导点名批评。
更难受的是同事之间的冷漠。
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圈子,下班后约着打游戏、看电影、唱K,从来没人叫过他。他试着融入,主动凑过去聊天,换来的却是礼貌的敷衍。
"王哥,您忙您的,我们这些年轻人的话题您可能不感兴趣。"
"王哥,我们去的地方您可能不习惯。"
"王哥,您别介意,我们就是随便玩玩。"
一次次的拒绝,让王建国明白,自己是个局外人。
每天下班,他都是一个人走。看着其他同事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有说有笑,他只能低着头快步走向地铁站。回到家,打开门,还是那片死寂。
他开始点外卖。一个人吃饭,连热剩菜都觉得麻烦。外卖软件上全是双人套餐、家庭餐,他每次都点最便宜的单人份。吃完,把餐盒扔进垃圾桶,然后坐在沙发上发呆。
周末更难熬。
别人的周末是休息、是娱乐,他的周末是无尽的空虚。他试过去公园散步,看到的都是成群结队的人,有老夫妻牵着手,有年轻情侣拥抱,有一家三口在放风筝。他像个幽灵一样游荡,格格不入。
他试过去电影院,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周围都是情侣。电影散场,别人手牵手离开,他一个人走向停车场。
他试过去健身房,但很快就放弃了。健身房里都是年轻人,精力充沛,朝气蓬勃,而他已经五十岁了,跑步机上气喘吁吁,举铁时腰酸背痛。
05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王建国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每天早上醒来,就觉得浑身疲惫,不是身体累,是心累。他不知道今天要干什么,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上班,只是为了挣钱活命。下班,只是为了回去睡觉。周而复始,毫无波澜。
他的手机通讯录里有两百多个联系人,但他已经一年多没打开过了。那些名字,曾经都是他的朋友、合作伙伴、客户,现在都成了陌生人。他知道,就算他打过去,对方也不会接。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当初能够多陪陪家人,多花点时间在感情上,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如果当初不那么看重事业,不那么追求金钱,是不是张慧就不会离开,女儿就不会疏远?
可人生没有如果。
他曾经以为,只要有钱,就能拥有一切。他曾经觉得,应酬、社交、人脉,都比家人重要。他曾经认为,事业成功了,家人自然会理解他、支持他。
现在他才明白,那些都是假的。
真正的朋友,不会因为你落魄就离开。真正的家人,不会因为你忙碌就放弃。而那些因为利益聚在一起的人,一旦利益不在了,人也就散了。
06
三年了,王建国已经习惯了孤独。
每天下班,他会在便利店买一瓶啤酒,回家一个人喝。电视开着,但他根本不看,只是需要一点声音,让房间不那么安静。
他不再试图联系任何人,因为他知道不会有回应。他不再抱怨生活,因为抱怨也没用。他就像一台机器,每天重复着相同的动作:起床、洗漱、上班、下班、吃饭、睡觉。
有时候他会想,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他不缺钱,虽然不富裕,但温饱没问题。他不缺房,虽然是租的,但也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按理说,他应该比那些真正贫困的人好得多。
可他觉得,自己比任何人都可怜。
因为他没有期待。
每天醒来,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下班回家,不知道是否会有人等他。周末来临,不知道该做什么。节假日到了,不知道去哪里。
他就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没有快乐,没有悲伤,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他终于明白,真正可怕的不是贫困,而是孤独。贫困可以通过努力改变,但孤独,却是一个无底深渊,一旦掉进去,就很难爬出来。
07
50岁生日这天,王建国难得地请了半天假。
不是为了庆祝,只是觉得,这个日子应该做点什么。他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一盒蛋糕,很小的那种,刚好够一个人吃。
收银员是个年轻姑娘,看到蛋糕,笑着说:"今天过生日吗?要不要帮您点上蜡烛?"
"不用了。"王建国摇摇头。
"您家人呢?不一起庆祝吗?"
"没有家人。"
姑娘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哦...那,生日快乐。"
"谢谢。"
王建国提着蛋糕回家,放在餐桌上,呆呆地看着。他想起以前过生日的场景,张慧会亲手做一桌菜,女儿会画一张贺卡,朋友们会打电话祝贺。
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打开手机,翻看通讯录,想找个人说说话。翻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打给谁。最后,他点开了女儿的微信,想发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雨欣,今天是爸爸的生日。"打了又删。
"宝贝,爸爸想你了。"打了又删。
"女儿,我们能见一面吗?"打了又删。
最后,他什么都没发,把手机扔在一边,拿起那盒蛋糕,用手撕开包装,直接塞进嘴里。蛋糕很甜,甜得发腻,但他食之无味,只是机械地咀嚼,吞咽。
吃完蛋糕,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已经花白,眼袋深重,皱纹满面。他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回到客厅,他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随便换着台。突然,一个画面让他停了下来。
电视上在播一个访谈节目,嘉宾是一个老人,八十多岁了,满头银发,但精神矍铄,笑容满面。主持人问他:"您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开心,有什么秘诀吗?"
老人笑着说:"秘诀就是,珍惜身边的人。我这辈子不富裕,但我有老伴,有儿女,有孙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每天睁开眼,看到他们,就觉得很幸福。"
主持人又问:"那如果让您重新选择,您会选择金钱还是家人?"
老人想都没想:"当然是家人。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王建国看着电视,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他猛地站起来,走进卧室,打开衣柜,从角落里翻出一个纸箱。
纸箱里放着一些老照片,都是以前的全家福。他拿起一张,照片上的他意气风发,西装革履,张慧挽着他的手臂,笑容温柔,女儿坐在他肩膀上,咯咯地笑着。
那是十五年前,女儿五岁的时候。
他又拿起另一张,是女儿的生日照。女儿穿着公主裙,脸上贴着彩绘,对着镜头做鬼脸。
他继续翻,每一张照片都让他心痛。那些曾经以为可以永远拥有的东西,都消失了。
他把照片一张张摆在床上,足足有几十张。每一张都记录着一个幸福的瞬间,而他当时却不懂得珍惜。
他记得拍这些照片的时候,他总是心不在焉,一会儿接电话,一会儿回微信,从来没有真正用心地陪伴过家人。
他突然很想给女儿打个电话,哪怕只是听听她的声音。他拿起手机,找到女儿的号码,手指放在通话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他怕。怕女儿不接,怕女儿敷衍,怕女儿挂断。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他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他接起来,对方是个女人的声音:"请问是王建国先生吗?"
"是我。"
"我是仁爱医院的护士。您女儿王雨欣现在在我们医院急诊,情况不太好,您能马上过来吗?"
王建国的脑袋嗡的一声,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什么?!我女儿怎么了?!"
"她出了车祸,现在在抢救。王女士的手机摔坏了,我们在她包里找到了您的联系方式。您快来吧。"
王建国来不及多想,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出租车上,王建国的手抖得厉害,不停地催促司机:"师傅,能不能再快点?求你了,再快点!"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全是女儿小时候的画面。他想起女儿第一次叫爸爸,想起女儿第一天上学,想起女儿第一次考试得了满分...他还想起女儿最后一次和他说话,那冰冷的语气,那疏离的态度。
如果女儿有什么意外,他永远都没机会弥补了。
冲进医院,他找到急诊室,看到张慧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脸色苍白,眼睛红肿。
"慧慧!"王建国冲过去,"雨欣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张慧抬起头,看到他,眼泪又流了下来:"还在抢救...医生说...说可能..."她说不下去了。
王建国的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他扶着墙,艰难地问:"怎么会出车祸的?"
"是酒驾...对方酒驾,直接撞上来的..."张慧哽咽着,"雨欣她...她本来今天要来找你的。"
"找我?"王建国愣住了。
张慧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这是雨欣让我转交给你的。她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她想给你个惊喜。"
王建国颤抖着手接过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张贺卡和一封信。
贺卡上写着:"爸爸,生日快乐。"
信是女儿亲手写的,字迹有些潦草,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爸爸,对不起,这三年我一直在躲着你。不是因为我恨你,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你从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变成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我看到你落魄的样子,心里很难受。我怕我见了你,会忍不住哭,会让你更难过。
但今天是你50岁生日,我不能再逃避了。我想告诉你,不管你是成功还是失败,你永远是我的爸爸。这三年我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小时候我总是抱怨你不陪我,但现在我明白,你是为了给我们更好的生活。虽然方法不对,但你的出发点是好的。
爸爸,我想见你,我想和你好好聊聊。我们以后每周都见一面好吗?我想听你讲讲你的故事,我想告诉你我的生活。我想,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还有,妈妈其实也很想你。她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她这三年也不好过。她一个人带着我,很辛苦。有时候我听到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哭,叫着你的名字。
爸爸,我们都想你。
等你看到这封信,我应该已经在你家门口了。希望能给你一个惊喜。
爱你的女儿,雨欣。"
王建国看完信,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他抬起头,看着急诊室的门,门上的灯还亮着,代表手术还在进行。
他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地念叨:"求求你们,救救我女儿...求求你们...我什么都可以失去,但不能失去她...求求你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长。
终于,急诊室的门打开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王建国冲上去,抓住医生的手:"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医生看着他,缓缓开口...
08
"病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医生的话让王建国和张慧瞬间瘫软在地。
"但是,"医生的表情变得严肃,"她伤得很重,多处骨折,头部有轻微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最关键的是,她的右腿伤得很严重,虽然保住了,但以后可能会留下后遗症,走路可能会有影响。"
"只要人没事就好,只要人没事..."王建国不停地重复着,眼泪控制不住。
女儿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隔着玻璃,王建国看到她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身上插满了管子。他的手贴在玻璃上,心如刀绞。
这是他的女儿,他的宝贝女儿。
护士长走过来,告诉他们家属可以轮流守在外面,但不能进去。张慧说她先守,让王建国回去休息,明天再来换她。
王建国摇头:"我不走,我就在这儿守着。"
"你...你还有工作..."张慧犹豫着说。
"什么工作都没有女儿重要。"王建国的声音很坚定,"我这辈子犯过很多错,但我不能再错过她了。"
张慧看着他,眼神复杂。这三年,她也不好过。一个人带着女儿,独自承担所有的压力。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王建国还在,是不是会好一些?
但她没说出口。有些伤害,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弥补的。
医院的长椅很硬,王建国却觉得踏实。这三年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有用的,是被需要的。
凌晨两点,护士出来换药,告诉他们女儿的生命体征平稳,让他们放心。
凌晨四点,张慧实在撑不住了,靠在椅子上睡着了。王建国轻轻地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后继续坐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重症监护室的门。
天亮了,医生查房后说,女儿恢复得不错,下午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王建国终于松了口气。
下午,女儿被转到了病房。她还没醒,但至少可以近距离看着她了。王建国坐在病床边,握着女儿的手,那只手很凉,很小,和小时候一样。
他想起女儿小时候,每次生病,他都在外地出差。张慧一个人抱着女儿去医院,打电话给他,他总是说:"你先处理,我这边走不开。"
现在想想,什么事比女儿的健康更重要?
傍晚,女儿醒了。她睁开眼,看到王建国和张慧,愣了一下,然后虚弱地笑了:"爸...妈..."
"欣欣,你终于醒了。"王建国的眼泪又下来了,"你吓死爸爸了。"
"对不起...我没能给你过生日..."女儿的声音很轻。
"傻孩子,你能醒过来就是给爸爸最好的礼物。"王建国握紧女儿的手,"爸爸才要说对不起。这些年,爸爸没照顾好你,没陪伴你,是爸爸不对。"
"爸爸..."女儿的眼泪也流了下来,"我想你了。"
"爸爸也想你,爸爸每天都想你。"王建国俯下身,轻轻抱住女儿,"以后爸爸会一直陪着你,不会再离开了。"
张慧站在一旁,也哭了。
09
女儿住院的这段时间,王建国寸步不离。他向公司请了长假,每天守在医院,照顾女儿的起居。
喂饭,擦身,陪她聊天,给她讲笑话。他把这三年没给的陪伴,全都补上了。
女儿的腿伤恢复得很慢,需要做康复训练。每次训练都很痛,女儿会忍不住叫出来。王建国就陪在旁边,握着她的手,鼓励她:"欣欣,加油,爸爸在这儿,爸爸陪着你。"
有一次,女儿练习走路,走到一半突然摔倒了。王建国赶紧上前扶起她,女儿却哭了:"爸爸,我是不是废了?我以后是不是都走不了路了?"
"不会的,医生说了,只要好好康复,你会好起来的。"王建国抱着女儿,"就算真的有什么后遗症,爸爸也会一直照顾你。你不是一个人,爸爸在。"
女儿抱着他,哭得更厉害了:"爸爸,这三年我好想你。"
"爸爸也想你,爸爸每天都想你。"王建国拍着女儿的背,"是爸爸不好,爸爸以前太混蛋了,只知道挣钱,不知道陪你们。爸爸现在才明白,钱是挣不完的,但人没了就真的没了。"
张慧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这一幕,眼眶湿润了。
一个月后,女儿出院了。虽然腿还有些不方便,但已经可以拄着拐杖走路了。
出院那天,王建国开车来接她们。车是他新买的二手车,不贵,但很实用。他帮女儿坐进后座,小心翼翼地系好安全带。
"欣欣,想吃什么?爸爸带你去。"
"我想吃你做的菜。"女儿笑着说,"小时候你做过一次,我一直记得。"
王建国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好,回家爸爸给你做。"
他看向张慧:"一起吗?"
张慧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
回到王建国的出租屋,他开始忙活起来。去菜市场买菜,回家洗切,炒菜。虽然手艺生疏了,但做得很用心。
一个多小时后,四菜一汤摆上了桌。
"开饭了。"王建国把碗筷摆好,招呼她们坐下。
三个人坐在小小的餐桌前,吃着简单的家常菜,却觉得无比温馨。
"爸爸,你做菜的手艺进步了。"女儿笑着说。
"那是,爸爸这一个月天天练习呢。"王建国也笑了,"以后爸爸天天给你做。"
"那我岂不是要胖死?"
"胖点好,你太瘦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气氛很融洽。
吃完饭,王建国收拾碗筷,女儿说要帮忙,被他拒绝了:"你腿还没好,别乱动,在沙发上坐着。"
"我也来帮忙。"张慧站起来。
"你也休息,我来就行。"王建国摆摆手。
"一起吧,快一些。"张慧还是走进了厨房。
两个人并排站在水池边,一个洗碗,一个擦碗,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建国,"张慧突然开口,"这三年,你过得怎么样?"
"不好。"王建国很诚实,"很孤独,很后悔。每天下班回来,家里空荡荡的,没人说话,没人等我。我才知道,一个人活着有多难受。"
"我也不好过。"张慧轻声说,"一个人带着欣欣,压力很大。有时候半夜醒来,觉得很累,很想有个人能依靠。"
"对不起。"王建国停下手里的活,看着张慧,"都是我不好。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让你受这些苦。"
张慧摇摇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说这些也没用。"
"那...以后呢?"王建国试探着问,"我们还有机会吗?"
张慧沉默了。
过了很久,她才说:"我不知道。这三年我们都变了很多,能不能回到从前,我也不确定。但至少,我们可以为了欣欣,好好相处。"
"够了,这样就够了。"王建国笑了,"我不奢求太多,只要你们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弥补,我就满足了。"
10
从那以后,王建国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重新回到公司上班,但不再像以前那样拼命。准时下班,周末休息,把更多的时间留给家人。
每周,他都会去看女儿,陪她做康复训练。有时候张慧也在,三个人会一起吃饭,聊聊天。虽然不像以前那样住在一起,但至少,他们又有了交集。
女儿的腿恢复得不错,已经可以不用拐杖走路了,只是走快了会有点跛。但她很乐观,说:"能走就不错了,总比坐轮椅强。"
王建国看着女儿坚强的样子,既心疼又欣慰。
有一次,女儿突然问他:"爸爸,你后悔吗?后悔以前那么拼命工作?"
王建国想了想,说:"后悔。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少挣点钱,多陪陪你们。我以前以为,只要有钱,就能给你们幸福。但现在我明白,陪伴才是最好的礼物。"
"那你现在幸福吗?"
"幸福。"王建国笑了,"虽然我现在不富裕,虽然我住的是租的房子,开的是二手车,但我有你们。每天下班,知道周末可以见到你,知道有人在等我,我就觉得很幸福。"
女儿也笑了:"爸爸,我也很幸福。"
又过了半年,女儿的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偶尔会有点不舒服。她开始工作了,在一家广告公司做文案,虽然累,但她很喜欢。
王建国依然每周去看她,有时候会带些吃的,有时候只是单纯地陪她聊聊天。
张慧也开始主动约王建国出来,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两个人话不多,但相处得很自在。
有一次,王建国问张慧:"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复婚?"
张慧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我在考虑,但我需要时间。这些年我们都伤得太深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修复的。"
"我等你。"王建国说,"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你傻啊。"张慧笑了,"你都五十岁了,万一我一直不答应,你怎么办?"
"那我就一直等。"王建国也笑了,"反正我现在也不着急了。以前我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恨不得一天当两天过。现在我觉得,慢慢来挺好的,起码每一天都过得很踏实。"
张慧看着他,眼神很温柔:"你变了。"
"是啊,我变了。"王建国点点头,"以前的我,只会挣钱,不会生活。现在的我,终于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了。"
时间又过了一年。
这一年里,王建国和张慧的关系越来越好。他们没有复婚,但已经像一对老夫妻一样,相互照顾,相互陪伴。
女儿的工作也很顺利,甚至谈了个男朋友,一个很踏实的小伙子。
有一次,女儿带男朋友来见王建国。小伙子很紧张,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王建国看着他,笑着说:"别紧张,我不会吃了你。"
"叔叔好。"小伙子连忙打招呼。
"好好好。"王建国拍拍他的肩膀,"我只有一个要求,好好对我女儿,别让她受委屈。"
"您放心,我一定会的。"
吃饭的时候,王建国看着女儿和男朋友的互动,突然觉得很感慨。女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自己的幸福。
而他,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幸福。
晚上,送走女儿和男朋友,张慧留下来帮他收拾。两个人并排站在厨房里,就像很多次一样。
"建国,"张慧突然说,"我想好了。"
"想好什么?"
"我们复婚吧。"
王建国愣住了,转过身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复婚吧。"张慧笑了,"这三年,我看到了你的改变。你不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工作的王建国了,你学会了生活,学会了爱。我想,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了。"
王建国的眼眶红了:"慧慧..."
"别哭啊,五十多岁的人了。"张慧笑着擦掉他的眼泪,"我们都老了,别浪费时间了。"
"好,好。"王建国紧紧抱住张慧,"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给我机会。"
"傻瓜。"张慧也抱住他,"我们都是傻瓜。"
11
半年后,王建国和张慧举办了一个小小的复婚仪式。没有豪华的酒店,没有盛大的排场,只有几个亲戚朋友,还有女儿和她的男朋友。
仪式很简单,但很温馨。
主持人问王建国:"你愿意娶张慧女士为妻,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都爱她、尊重她、照顾她,直到永远吗?"
"我愿意。"王建国的声音很坚定。
主持人又问张慧同样的问题,张慧也说:"我愿意。"
交换戒指的时候,王建国的手在抖。张慧握住他的手,笑着说:"别紧张。"
"我不是紧张,我是激动。"王建国也笑了,"我终于又把你娶回来了。"
"那你以后可要好好珍惜。"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仪式结束后,女儿上台讲话。她看着台下的父母,眼睛红红的:"爸爸妈妈,谢谢你们没有放弃彼此。小时候我总觉得,你们不会分开。后来你们离婚了,我以为我永远不会再看到你们在一起了。但今天,你们又站在了一起。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台下响起了掌声。
王建国和张慧相视一笑,眼里都是幸福。
复婚后,王建国和张慧重新住在了一起。不是以前的大房子,而是王建国的小出租屋。房子虽小,但很温馨。
每天早上,王建国会早起做早餐。张慧醒来,看到餐桌上的热粥、油条、小菜,心里暖暖的。
"以前你从来不进厨房,现在倒成了家庭煮夫了。"张慧笑着说。
"以前是我不懂,现在我懂了。"王建国坐下来,给她盛了一碗粥,"为家人做饭,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是啊,幸福。"张慧喝了一口粥,"我们现在的日子,虽然不富裕,但真的很幸福。"
"只要你在,就够了。"王建国握住她的手,"我这辈子最大的财富,就是你和欣欣。"
下班后,王建国不再一个人回家了。他会和张慧一起买菜,一起做饭,一起看电视。有时候女儿会过来吃饭,一家人其乐融融。
周末,他们会一起去公园散步,去电影院看电影,去郊外爬山。王建国不再觉得孤独,不再觉得日子没有期待。
每一天,他都过得很充实,很快乐。
有一次,他在公园里遇到了以前的朋友老张。老张看到他,愣了一下,然后走过来打招呼:"建国?是你吗?"
"是我。"王建国笑着说。
"你...你现在怎么样?"老张有些尴尬。
"挺好的。"王建国看着身边的张慧,"我老婆,我们刚复婚。"
"哦哦,恭喜恭喜。"老张更尴尬了,"那个...当年的事..."
"过去了,都过去了。"王建国摆摆手,"我现在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老张走后,张慧问:"他是谁?"
"以前的朋友。"王建国淡淡地说,"不过现在已经不算了。"
"你不恨他们吗?当年你落魄的时候,他们都走了。"
"不恨了。"王建国笑了,"人家跟我交往,本来就是因为利益。利益没了,人走了,很正常。怪不得别人,只能怪我自己当年太天真。"
"那你不想重新认识一些朋友吗?"
"想啊。"王建国说,"但这次,我要交真正的朋友,不是酒肉朋友。"
后来,王建国加入了一个社区的老年活动中心,认识了一群年龄相仿的朋友。他们一起下棋,一起打太极,一起聊天。没有利益纠葛,只有单纯的友谊。
王建国终于明白,真正的朋友,不是在你风光的时候捧着你,而是在你落魄的时候依然愿意陪着你。
12
又过了几年,王建国五十五岁了。
这五年,是他过得最充实、最幸福的五年。虽然他依然不富裕,虽然他住的依然是小房子,开的依然是二手车,但他很满足。
因为他有家人,有朋友,有期待。
每天下班,他知道家里有人在等他。周末,他知道会和家人一起度过。节假日,他知道会有聚会,会有欢笑。
他不再行尸走肉地活着,而是真正地活着。
女儿结婚了,对象就是那个踏实的小伙子。婚礼上,王建国牵着女儿的手走红毯,眼泪止不住地流。
"爸爸,别哭了。"女儿笑着说。
"爸爸高兴。"王建国擦掉眼泪,"爸爸的女儿要嫁人了,爸爸当然高兴。"
"爸爸,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
"傻孩子,照顾你是爸爸应该做的。"王建国把女儿的手交给新郎,"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她,她腿不好,不能让她太累。"
"您放心,我一定会的。"新郎郑重地说。
婚礼结束后,王建国和张慧坐在台下,看着女儿和新郎跳舞,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
"我们的女儿长大了。"张慧感慨地说。
"是啊,长大了。"王建国握住张慧的手,"谢谢你,这些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不辛苦。"
五年后,王建国六十岁了。
女儿生了个儿子,他和张慧升级做了爷爷奶奶。小孙子很可爱,软软的,萌萌的,每次看到他们就会笑。
王建国抱着小孙子,心都化了:"你看他,多像欣欣小时候。"
"是啊,一模一样。"张慧也笑了,"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我们都当爷爷奶奶了。"
"是啊,快。"王建国看着怀里的小孙子,"但这些年,我过得很充实,很幸福。"
"我也是。"张慧靠在他肩膀上,"谢谢你,这些年的陪伴。"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王建国亲了亲她的额头,"是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
晚上,哄睡了小孙子,王建国和张慧坐在阳台上,看着满天星辰。
"建国,你还记得五十岁生日那天吗?"张慧突然问。
"记得。"王建国点点头,"那天我一个人在家,觉得人生没有任何意义。我以为,我会一辈子孤独下去。"
"然后呢?"
"然后欣欣出了车祸,我才意识到,我还有你们。"王建国握住张慧的手,"那一刻我才明白,真正可怕的不是贫困,而是孤独。没有人等你回家,没有人关心你,没有任何期待,那才是最可怕的。"
"现在呢?"
"现在很好。"王建国笑了,"每天下班,我知道你在家等我。周末,我知道会去看女儿和孙子。节假日,我知道会有家庭聚会。我的日子有期待了,有盼头了,我不再是行尸走肉了。"
"我也是。"张慧靠在他肩膀上,"这些年,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
"以后的日子会更幸福。"王建国搂住她,"我们会一起看着孙子长大,会一起慢慢变老,会一起走完这一生。"
"好。"张慧笑了,"我们一起。"
天上的星星很亮,照亮了他们的脸。两个老人相依相偎,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
这一刻,王建国突然想起五十岁那天,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觉得人生没有意义。而现在,他身边有爱人,有家人,有朋友,有期待。
他终于明白,人活着,不是为了金钱,不是为了名利,而是为了那些在乎你的人,和你在乎的人。
只要有他们在,日子就有奔头,生活就有意义。
而这,就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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