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沈大妮几次想要回头,却咬咬牙,狠下心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就变成了跌跌撞撞的奔跑。
沈大妮几次想要回头,却咬咬牙,狠下心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就变成了跌跌撞撞的奔跑。
微弱的哭声被秋风吹散,直到再也听不见,她才两腿一软瘫软在枯黄的草丛里。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泪却不争气地砸在衣襟上。
……二十多年前那个大雪天的记忆猛地涌上心头。
那时她男人咳得肺都快出来了,她攥着卖了耕牛换来的几十块钱,带他去县医院看病。
在住院部后墙的雪窝子里,捡到了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
男人喘着气劝她:“咱已有了大山,我这病又耗钱,别添这累赘”。
可她看着女婴冻得发紫的小脸,还是红着眼眶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多个人,也就多双筷子的事,将来也能和大山做个伴!” 。
在那么艰苦的岁月里,她能把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婴抱回家,可如今,却要亲手把亲孙女扔掉。
不是她冷血,而是没有别的选择。
周兰花已经生了两个闺女,老二刚出生就被送人了,这第三个还是个丫头。
若是留下,周兰花就会被抓走结扎,这辈子都别想再要男娃。
没儿子,李大山在村里就抬不起头,还会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亲戚吃绝户,她死后更是没脸见自己那短命鬼男人。
沈大妮双手死死攥着地上的枯草,眼泪砸在地上,混着泥土溅起细小的坑。
“娃啊,不是奶奶心狠……当年你爷爷病重,俺都敢把你小姑捡回来。
可这次,俺实在没办法!你娘若结扎,咱李家就彻底没指望了……”
呜咽声被秋风卷得支离破碎,她佝偻的身影缩在田埂边,像一截被霜打的茄子 。
春桃躲在不远处路边的沟里,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直到沈大妮的脚步彻底消失在田埂尽头。
她赶紧从沟里探出身子,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抱孩子。可跑近一看,刚才还在啼哭的孩子已经不见了。
孩子呢?刚才还在,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
她看看四周,并没有看见人,是被人捡走了?还是被野狗叼走了?
春桃的心揪得紧紧的,目光慌乱地扫过四周,只有秋风吹动枯草的“簌簌”声。
她发疯似的寻找,周围有可能藏住人或动物的草垛,深浅不一的田垄,坡洞都找了……却一无所获。
如果是被野狗叼走了,总会留下一些痕迹,没有痕迹就是安全的,或许孩子是被过路的人捡走了。
春桃这样安慰自己,又顺着土路往前跑,见人就打听,有没有看见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很多人都说只顾在地里干活,没有注意,一个擓着筐子割草的小男孩说,“俺看见了,刚才有个骑自行车的人,车子后面的筐子里有个娃,那哭声哼哼唧唧的!”
“真的?你真的看到了?”春桃猛地瞪大眼睛,盯着那个小男孩。
“嗯,俺真看到了,那人骑车跑的飞快,早没影了!”
春桃想去追,可她知道追不上了。
孩子被人捡走,就能保住一条命,这也许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春桃心里是五味杂陈,无力地坐在地埂上。
太阳只有一杆子高了,她不敢耽误,强撑着疲惫的身子,从旁边的地里岔过去,朝着回家的路走去。
李家村离张家寨十几里,都是小路,天黑下来,路就更不好走了。
她想跑,可两腿软得拉拉不动,肚子也咕咕叫着,这时才想起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
早上给周志勇烧了一碗鸡蛋茶,她只喝了半瓢凉水,就拉着牛回了李家村。
到家又遇到嫂子生产……
春桃才走了一半路程,天已经黑透了,伸手不见五指。
她从小就怕黑,虽说这些年胆子炼大了一些,可在这样漆黑的野外,她的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她下意识攥紧了拳头,脚步也不由得放缓。风卷着枯草擦过脚踝,发出“沙沙”的声响。
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正悄悄跟在身后,她猛地回头,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紧紧包裹着她。
突然,一阵凄凉的猫头鹰叫声划破漆黑的夜空,让人毛骨悚然,春桃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怕,凭着记忆中的小路抹黑朝前走去 。
脚下的路高低不平,几次踩空差点摔倒。
走到一处河湾时,忽然瞥见前方亮着几点晃动的光,她心头一紧,脚步就更慢了 。
等走近些才看清,河边围了一群男人,有人举着手电筒站在岸上,光束照进河里,嘴里还吆喝着:“这边!刚看见有鱼游过去了!”
还有几个汉子光着膀子,穿着裤衩,弯着腰在水草里摸索。
岸边的空地上还摆着几盏马灯,马灯旁边放着鱼篓子。
这群男人是在河里摸鱼,春桃紧绷的心才微微放松一点。
这条河有两丈那么宽,桥上架着一座漫水桥。由于常年被河水冲刷,上面长满了青苔。
春桃把鞋子脱了,淌着水小心翼翼的过桥。
“这是谁家的小媳妇?这么晚了咋还在外面走?”
一束手电筒的光突然就照在了她身上。随即就有几道光一起照了过来。
“哎,你是哪个村的?”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举着手电筒朝她晃了晃,粗声粗气的问道。
“俺是前面王湾的!走亲戚回来晚了!”春桃脚步顿了一下,不敢看那些晃动的手电筒光束。
她想起两年前邻村有个年轻媳妇夜里独自回娘家,在山坳里遇了歹人……太可怕了!
“你姓啥?你爹叫啥?”那人打破砂锅问到底。
春桃之所以说是王湾的,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听他这么问,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俺就快到家了!”春桃答非所问。
“俺们就是王湾的,咋没见过你?”一个人光着膀子的年轻男人直起腰喊道。
“这小娘们长得真不赖!”手电筒的光照在春桃脸上,刺得她睁不开眼。
“哎,别走了,今黑就住在俺家,俺给你熬鱼汤喝!”
“就是,妹子,走夜路很危险的,不如留下,明个哥送你!”
……
男人们的话越说越离谱,春桃的小脸臊得通红,额头上,鼻尖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子。
她强压着内心的恐惧,提高声音道,“俺马上就到家了!”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颤抖。
那个大胡子男人高声喊道,“别怕,俺们不是坏人,给你开个玩笑!
前面那段路不好走,你慢着点啊!俺用手电给你照着!”
春桃心里一暖,连忙道谢,借着那片晃动的光亮,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
好不容走到了村子,春桃终于松了口气。
刚走过村头的大槐树,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咳嗽声,紧接着一道昏黄的光束扫了过来 。
“春桃?” 是周志军的声音 。
春桃眼睛一亮,连忙应声:“大哥,是俺 。”
周志军拿着手电快步走过去,皱着眉说:“咋才回来?志勇在家都急坏了,让俺过来迎迎 。”
其实他比周志勇着急,一天看不见她心里就不踏实。
下午在坡上犁地,捉到一只野鸡,周大娘配着冬瓜炖了一锅。
周志军盛了一小盆,他没有让周晓红送,而是借口说和春桃商量播种的事,自己端着去了。
周志勇正扶着凳子站在院子里,见周志军来,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大哥,春桃去李家村送牛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天恁黑,她胆子小……您能不能去村口迎迎她……”
春桃回娘家从来没有过过夜,都是当天去当天回。周志军听周志勇这么说,也是非常担心。
他跑回家拿起手电筒就大步往村南头走去,还没走出村子就遇到了春桃,提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春桃跟着他往村里走,走到一处废弃的破屋时,周志军突然熄灭手电。
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就往里面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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