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黑色的劳斯莱斯库里南,像一头沉默的巨兽,悄无声息地滑进了这条破旧的老巷。
黑色的劳斯莱斯库里南,像一头沉默的巨兽,悄无声息地滑进了这条破旧的老巷。
巷子太窄,车身两侧几乎要擦到斑驳的墙壁。
墙皮脱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头,像是干涸的血迹。
我叫林辰,离开这里整整十年了。
车最终停在了巷子尽头那栋熟悉的单元楼前。
车窗降下,我看着那扇掉漆的绿色铁门,十年,它好像一点都没变。
车里的空调开得很足,但我还是感到一阵莫名的燥热。
我推开车门,锃亮的定制皮鞋踩在满是裂纹的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声音,像一枚石子投进了死水里。
周围的窗户一扇扇被推开,探出几个好奇的脑袋。
他们的目光先是落在车上,然后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到我身上。
惊讶,疑惑,探究,最后是毫不掩饰的议论。
“这谁啊?这么有钱?”
“看着眼熟……是不是老林家那小子?”
“不可能吧,他不是被他后妈赶出去了吗?听说在外面要饭呢。”
这些声音不大,却一字不落地钻进我的耳朵。
我面无表情,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
烟雾缭绕,模糊了我眼中的情绪。
就在这时,那扇绿色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碎花围裙,头发烫成廉价小卷的女人走了出来。
是张兰,我的继母。
十年岁月在她脸上刻满了皱纹,眼神也变得浑浊。
她手里拎着一袋垃圾,正准备下楼。
她第一眼看到了那辆车,眼睛瞬间就直了。
然后,她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了我的脸上。
那一刻,她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先是茫然,然后是震惊,最后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她手里的垃圾袋“啪”地一声掉在地上,馊水流了一地。
“林……林辰?”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都在发抖。
我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她快步冲下楼梯,几步跑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她的手很粗糙,力气也很大。
“真是你!我的儿啊!你可算回来了!”
她嚎啕大哭,眼泪鼻涕瞬间糊了一脸。
“妈十年了,天天想你,夜夜盼你,都快把眼睛哭瞎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狠心,一走就是十年,一个电话都没有!”
她一边哭喊,一边用力捶打着我的胸口,力道却很轻,更像是某种亲昵的表演。
我闻到她身上浓重的油烟味,夹杂着一股酸腐的气息。
很熟悉,也很恶心。
我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十年前的那个雨夜。
同样是这扇门,同样是这个女人。
父亲的葬礼刚结束,她就把一份遗嘱摔在我面前。
“看清楚,房子、存款,都留给我和你弟弟林涛了,一分钱都没有你的。”
“你爸说了,你已经成年了,该自己出去闯了。”
她的话像淬了毒的刀子,一刀刀扎进我心里。
当时我只有十八岁,刚刚成年。
我红着眼问她:“我爸不可能这么对我。”
她冷笑一声,指着门口:“白纸黑字写着呢。这个家已经没你的位置了,滚!”
然后,她把我母亲留下的那个破旧行李箱,连同我一起,扔出了门外。
大雨滂沱,我抱着箱子,站在门外,像一条被遗弃的狗。
门内,是她和她儿子林涛的欢声笑语。
“我的儿……”
这个称呼,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我看着眼前这张涕泪交加的脸,觉得无比讽刺。
我轻轻挣开她的手,后退了一步。
“我不是你儿子。”我淡淡地说。
张兰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愣愣地看着我,似乎没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胡话呢!我是你妈啊!”
“我妈早死了。”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她的热情。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但很快又被笑容掩盖。
“你这孩子,还在怪我呢?”
“当年让你出去,也是为了你好,想让你锻炼锻炼。”
“你看,现在不是出人头地了嘛!妈真为你高兴!”
她一边说,一边贪婪地打量着我的车,眼睛里闪着精光。
“这是……劳斯莱斯吧?得好几百万?”
我没回答她。
这时,楼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妈,吵什么呢?谁来了?”
一个油腻的男人走了出来,挺着啤酒肚,头发稀疏。
是林涛,我那位“好弟弟”。
他看到我,也愣住了,然后揉了揉眼睛。
“哥?你是……林辰哥?”
他快步跑过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哥你发大财了啊!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
他想过来拍我的肩膀,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张兰见状,连忙打圆场:“快,快让你哥上楼坐,外面多热啊。”
“对对对,哥,回家,回家坐!”林涛附和道。
“家?”我冷笑一声,“我哪有家?”
母子俩的脸色又是一僵。
我掐灭了烟,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我今天回来,不是来叙旧的。”
我绕过他们,走到那扇绿色铁门前,抬头看着这栋破旧的楼房。
“我只是回来看看,我曾经住过的地方。”
我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三楼的那个窗户上。
那曾是我的房间。
被赶出家门的那天晚上,我没地方去,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一夜。
雨水、泪水,混在一起,又冷又涩。
我发誓,总有一天,我要回来。
不是为了乞求他们的接纳,而是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那之后的日子,是地狱。
我搬过砖,送过外卖,睡过天桥底下。
最饿的时候,跟流浪狗抢过别人扔掉的半个馒头。
冬天最冷的时候,我躲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假装看杂志,只是为了蹭一点暖气。
我被人骗过,被人打过,被人踩在脚底下羞辱过。
每一次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张兰那张刻薄的脸,和林涛得意的笑。
是恨意,支撑着我活了下来。
后来,我用攒下的所有钱,报了一个编程培训班。
我没日没夜地学,困了就用冷水泼脸,饿了就啃最便宜的面包。
别人学一年,我学三个月。
终于,我抓住了一个机会,进入了一家刚起步的互联网公司。
那几年,我拿命在拼。
当别人在谈恋爱、在享受青春的时候,我在写代码,在研究项目,在跟客户喝酒。
我成了公司的技术核心,后来又成了合伙人。
再后来,公司上市,我财务自由。
这十年,我从地狱爬回了人间。
“林辰啊,你看你现在这么有出息,也该成个家了。”张兰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算计。
“你弟弟也老大不小了,工作一直不顺,你这个当哥哥的,可得帮帮他。”
“还有这房子,也太旧了,你看是不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就打断了她。
“这片地方,要拆迁了。”我说。
张兰和林涛对视一眼,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狂喜。
“真的?那太好了!能赔多少钱?”林涛激动地问。
“哥,是不是你开发的?那你可得多给我们赔点!”
我看着他们贪婪的嘴脸,笑了。
“开发商,确实是我。”
“至于赔偿款,”我顿了顿,“一分都不会多给。”
“所有拆迁户,都按照市场标准,公开透明,童叟无欺。”
他们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林辰!你什么意思?”张兰的调门瞬间高了八度。
“我们是一家人!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们?”
“一家人?”我反问,“十年前,你把我赶出去的时候,怎么没说我们是一家人?”
“我没钱交学费,给你打电话,你直接挂断的时候,怎么没说我们是一家人?”
“我生病住院,需要手术费,求你帮忙,你说我活该的时候,怎么没说我们是一家人?”
我每说一句,张兰的脸色就白一分。
周围的邻居越聚越多,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原来当年还有这事啊,这张兰也太狠心了。”
“就是,好歹也是老林唯一的儿子。”
张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恼羞成怒。
“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这么对你了?”
“我那是为了激励你!不吃苦中苦,哪来的人上人?”
她开始撒泼耍赖,这是她的拿手好戏。
“我真是白养你了!你这个白眼狼!不孝子!”
“你爸要是知道你现在这么对我,他死都不会瞑目的!”
提到我爸,我眼里的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你还有脸提我爸?”
我从车里拿出一个公文包,从里面抽出一份文件,摔在她脸上。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什么!”
文件散落一地,最上面的一张,是DNA鉴定报告。
“林涛,不是我爸的亲生儿子。”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人群中炸开。
所有人都惊呆了。
张兰和林涛更是面如死灰。
“你……你胡说!”张兰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我爸临终前,一直被你灌输药物,神志不清。”
“那份遗嘱,是你找人伪造,骗我爸按的手印。”
“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但你忘了,我爸不是傻子。”
我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录音文件。
里面传出我父亲虚弱但清晰的声音。
“辰辰,爸对不起你……这个家,被这个毒妇给毁了……”
“她给我吃了什么药,我头昏昏沉沉的……逼我按了手印……”
“我把真正的遗嘱,还有她……她和那个男人的证据,都藏在了你妈照片的相框后面……”
“等你……有能力了,一定要回来,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这是父亲在我去医院看他时,趁张兰不在,偷偷塞给我的微型录音笔里录下的。
当时我太小,太弱,根本无力反抗。
我只能把这份恨和证据,埋在心底,等待时机。
录音放完,全场死寂。
张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面无人色。
林涛也傻了,喃喃自语:“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不是爸的儿子……”
“伪造遗嘱,侵占他人财产,蓄意谋杀未遂,这些罪名,够你在牢里待下半辈子了。”我冷冷地看着张兰。
“至于你,”我转向林涛,“你和你妈,可以准备从这栋房子里滚出去了。”
“因为根据我父亲真正的遗嘱,这栋房子,属于我。”
“不……不要!”张兰终于崩溃了,爬过来抱住我的腿。
“林辰,我错了!阿姨错了!你饶了我吧!”
“看在你爸的面子上,给我一条活路吧!”
我嫌恶地踢开她的手。
“我爸的面子,早在你把他害死的时候,就没了。”
我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准备上车。
我的律师团队,会处理好剩下的一切。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喊住了我。
“小辰。”
我回头,看到隔壁的王奶奶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她是看着我长大的。
当年我被赶出去,是她偷偷塞给了我两百块钱和一个热乎的馒头。
那是我最绝望的时候,唯一的温暖。
“王奶奶。”我的声音柔和了下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泪光。
“你爸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该多高兴啊。”
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她。
“奶奶,这里面有点钱,您拿着改善一下生活。拆迁的事您别担心,我会给您安排最好的房子。”
王奶奶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你能回来,奶奶就高兴了。”
我把卡硬塞到她手里。
“奶奶,当年的恩情,我记一辈子。”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承载了我所有童年和屈辱的地方。
是时候,和过去告别了。
我坐回车里,发动了引擎。
车子缓缓驶出小巷,身后是张兰和林涛绝望的哭喊,以及邻居们的唏嘘。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我脸上,很暖。
手机响了,是我助理打来的。
“林总,下午和美国那边的视频会议,资料已经发您邮箱了。”
“知道了。”我回答。
车子汇入川流不息的城市主干道,驶向远方的高楼大厦。
我的未来,在那里。
至于过去,就让它和那栋即将被推平的老楼一起,埋葬在尘埃里吧。
来源:风中摇曳的攀登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