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寒望春花(续七)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10-20 02:41 2

摘要:德保夫妇与大家一道,在肖家畈挖耙耘禾,过了个吧钟头,只见在东头路上匆匆走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走近后他看到大家都在这里耘禾,就大声叫道“冠保哥,快点,你爹爹在高龙红鞍石涧旁摔倒了,可能已经不行了,我哥哥在那看着,叫你们赶快下去抬回来。”德保转头一看原来是马

(二十九)

德保夫妇与大家一道,在肖家畈挖耙耘禾,过了个吧钟头,只见在东头路上匆匆走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走近后他看到大家都在这里耘禾,就大声叫道“冠保哥,快点,你爹爹在高龙红鞍石涧旁摔倒了,可能已经不行了,我哥哥在那看着,叫你们赶快下去抬回来。”德保转头一看原来是马家畈的姨表弟。“哎呀,我说早上那么多噩兆。”他心里咯噔一下,立即与两个哥哥商量几句,随后告假并请了好友黄树林和近房族兄官林、黑皮兄弟俩,侄辈长沁、尚玉等人帮忙,回家拿了竹床棉被和绑绳竹杠等。几个人和那送信的姨表弟一道匆匆往去镇上的路赶去。

不到四十分钟的时间,一行人很快到了红鞍石涧边,只见那位大表兄坐在路边草埂上,一手托着老人的后脑勺,一手在老人的胸部抚摸。见一行人来到,轻声说道“老表你们来了,姨父老人家似乎还有一丝气。”冠保立即答道,“多谢你兄弟俩啊!”随后跪下身子,托着老人的头,叫了声“爹,你怎么啦,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兄弟仨都来了。”福保、德保都跪在老人身旁抚摸呼叫。其他来的人也跟着呼唤,可是老人依旧双目紧闭毫无反应。冠保断然决定把老人家抬到镇医院。到医院后,医生立即打了一针强心剂实施抢救,可是毫无好转迹象。医生又拿来一只手电筒对着老人己扒开的眼睛照了又照,毫无反应,接着仔细观察后摇摇头说,“没有一点血压了和心跳了,瞳孔放大了,是脑溢血亡故了,抬回去办理后事吧。”

冠保兄弟仨含泪商量几句后,先让尚玉一人快速赶回送信并安排家里做好准备,又安排堂侄长沁赶往青山孙家,送信予姐姐;再安排族兄弟去合作社赊买必须的后事用品先走。随后就抬着老人家的遗体往回走。

尚玉快速回来后,先来到坎下德保家,向婆婆和晶花她们讲述了公公的情况,婆婆刚听完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叙道“苦命的老哥呀,一生吃了多少苦哦,可怜两个多月都没吃过肉,想肉吃啊,万没想到这次去买肉就有去无回啊!”晶花边抹泪边劝导婆婆,随后就把两个小孩,安顿到住在后处的年秀婶家,并向她告诉家里情况。接着就与外甥女火珍一道,带着侄女金梅,搀扶着婆婆,赶往茶岸公公家。她们刚到,提着一大包香纸暴烛和白布的满头大汗的族兄黑皮就赶到了。大家忙着做好迎接的准备。不一会,公公的遗体就抬到了,安放在厅里一扇弃用的门板上,接着几个人抬出了预备的棺材,冠保五保就去了肖畈处请家族遗体收殓师去了。

这时,二嫂苳娇来了。前面说过,他与公公之间因分家的事产生了隔阂,而且在争吵时公公“也赌气说过,讨饭也要隔过他家,就是死了也不进她家门。”后来冠保、德保陆续搬到坎下住后,就只有二儿子福保一家跟他老两口住在近处的。

这二嫂进来后,就站在厅前对冠保说“你们在这里收殓,接下来的叫茶、吊香、守夜、出柩、做饭用餐就不要到我家闹了,老爷子生前跟我打了赌,说过就是死了也不进我家的门,到时别弄得大家尴尬。”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见状婆婆哭得更厉害了,无奈,姐姐夫妇只好带着两个弟弟再去她家商量,但始终无效。万般无奈,大家又手忙脚乱将公公的遗体及丧事相关用物抬到坎下屋前道场上。边商量边等福保家送来钥匙打开堂屋大门。冠保思索一会后,以商量的口气对德宝夫妇说“这么大的事,没地方做饭怎么行呢,我家只是单锅小灶,无法操弄这么大酒席的饭菜,晶花啊,就在你家做好吗?”晶花点点头“好啊,我没有意见。”官保接着说:“哪就这样定吧。”

岸下的房子是公公兆怡民国六年盖建的,结构是南挨家兄兆湘房屋的木架砖砌三间一撒的土瓦房。老四铭保四二年当兵殉国后,这三间一撒的房子就由冠保三兄弟分家各自所得。中间厅堂归福保所有。南头正房和北洒渣屋归老大冠保,因为地域所限,冠保只能在这正房后面加盖一间不足十五平米的廂房作卧室,而分得的正房对东面道场开了一个二尺四寸宽的门,在房里打了一单锅灶而作为厨房加堂屋使用。面北面正房和灶屋归老四德保所有,德保也是与大哥一样对东面道场开了一个二尺四寸宽的门,但北头地域大一些,德保就在挨着正房和灶屋加盖了两间廂房,一间作为卧房,另一间与灶屋打通成为灶屋兼饭厅,而在原正房西头用木板隔出一小间作为客房,平时公公婆婆下来了就住在这里,而原正房东头隔出来的一大间内设了祖宗牌位神龛而作为堂屋使用。

公公遗体抬到后,晶花就邀外甥女火珍来到灶屋收拾东西洗锅煮饭做大家吃的晚餐。

话说公公遗体棺木抬到以后,富保就掏出钥匙准备打开堂屋大门,就在这时,二嫂匆匆赶到了,她一来就一把接过钥匙放入自己的口袋,说什么也不让收殓棺材摆在她家堂屋里,理由还是那句“公公说过,就是死了也不进我家门!”此时大家毫无办法,官保的那间主房里面打了土灶,对外开的是二尺四的小门,是无法停放灵柩的。德保的那间住房也同样是对外开的二尺四的小门,怎么办呢,大家又在头疼地商量着解决的办法。在旁边伤心的婆婆哭得更厉害了,在那儿捶胸捣背,哭诉着说“公公一生为只孩子,盖建那么多房子全分给儿子,自己又耿直固执,得罪后人,最后油枯灯熄落得个连个停柩的地方都没有!”姑姐自己边哭边劝说苦命的老母亲.

这时,晶花把简单的晚餐饭做得差不多了,就到前面去看看。见着这个场面,就对德保说“这么个大热天,公公的遗体怎么还不收敛呀?”德宝说了原因,晶花说“哪还不容易,就放我家堂屋。”德宝说“还不是大门小了,出柩时无法抬出去啊。”“什么,就是这个问题,好解决的很,把门框拆了就不是行了吗,另说拆个门,就是要拆墙也要拆呀,等待这场事办完了再请木匠重新打造一个就行了,老人家这么多儿子,总不能能让老人家在露天下收殓出柩吧!”晶花难过地答到。

接下来拆的拆、搬的搬、搞到晚上十一点钟才办妥公公遗体收殓进材之事。随后大家吃晚饭,晶花和大嫂及外甥女火珍刚洗碗完又接着开始做好当晚守夜人的夜宵;待他们吃完才全部收拾完,直到下半夜才自己洗漱上床休息,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晶花由制造起床了,作好更忙的一天的准备工作。早饭后,说好的白喜事宴席厨师就来了,接着洗菜、洗碗筷、端菜、摆酒、退席等打下手以及安顿照顾悲痛中的婆婆的事让晶花妯娣们忙得不可开交,直到三周朗坟后,才基本忙完。

公公殡葬事宜解决后,德保就请来木匠打造了与正门一样尺寸的大门。后来的曰子婆婆一个人住在茶岸,因为与二儿媳的关系不融洽,所以说什么都不肯再生活在那里。德保夫妇商量决定,把婆婆接下来安置在自家正屋后面的小隔房居住,在灶屋靠近北面的窗前打了个小柴灶。然后晶花对婆婆说“婆婆您就搬到我这来住吧,小灶也打好了,以后随您自己,愿与我们一起过就吃一锅饭,不愿的话就自己烧饭”。随后,婆婆就搬下来和德宝一家一起生活了。

(三十)

冬去春来,时光已是一九五七年春了。这两年婆婆在家孩子,晶花夫妇在集体干活,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她们所在的初级社已升级成为高级社了。晶花由于品行高尚,思想先进,为人和善与,劳动积极,工作努力而当选为莲蓬高级社妇女联合会主任。

在高级社里,基层的工作事务是繁忙的。白天积极参加集体劳动,在劳动中必须不怕苦和累,事事带头,尽力帮助体弱年老的社员,在群众中,特别是女群众中发挥骨干带头作用。还要日常生活中广交姐妹朋友,做好深入细致的思想政治工作,团结带动组里女社员在党和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完成各项任务。所以晚上经常开会,贯彻落实党和国家各项工作任务。

这一年,晶花又怀孕了,她是思想上政治上不甘落后的人,虽然挺着孕妇的肚子,但事事都不拉下,领导和许多邻居同事劝她要注意身体,干活工作悠着点,别累坏了。她总是笑着说,“没关系我年轻,身体好。”

农历七月,时值三伏,江南地区就像进入了高温烤灼的火炉,人整天就像进入闷热潮湿的桑拿澡堂,动一动就大汗淋漓。

这天晚上,社员们刚吃过晚饭,就集中到莲蓬山祠堂开会。听取乡领导传达党中央关于反右派斗争工作精神的传达和做好农业双抢工作的动员。晶花这天一直感觉到肚子幽幽作痛,就跟德保和婆婆说“我觉得肚子有点痛这两天可能就要生了”。婆婆听后就对德保说“晶花今天有特殊情况,就不要去开会吧,你早点到会,向领导请个假”。晶花立即摆摆手说,“不行哪,这次社员大会很重要,还安排了我代表妇女界发言呢” 。

于是晶花和本社全体社员一样,手里拿着大蒲扇,早早就赶到会场。很快会就开始了,晶花一边扇动蒲扇纳凉并驱赶叮人的蚊虫,一边仔细聆听领导的讲话。不久就轮到她发言了,她忍着肚子的阵痛,以细腻而朴实的语言进行着她的发言,说着说着,突然感觉腹部在下坠,头上突然冒汗。哎哟,不好了,马上就要生了,她立即草草结束自己的发言,随即向领导说明情况并告假,随后挽着德保的胳膊退出会场返回坎下家中。

从会场到家中大约六百米的路程,晶花忍着巨大的疼痛,依搀着德保艰难地前行,经过半个多钟头的艰难行走,终于到了家门口的竹峦路口牛栏圈旁的路上,晶花实在是忍不住了,感觉自己的下身都湿了,叫声“德保我忍不住了马上就要生了,哎哟,可能出来了!”说着便就地躺了下来,任凭德保怎样拽她,她就是动不了身子。德保无计可施,只好,一边俯下身子,双手把她搂起来,一边大声高喊“嗯妈,快来帮一把,晶花在路上就要生啦!”

婆婆听见德保的喊声,急忙让孙女金梅看着两个孙子,邀了后门的年秀婶,急忙赶到路口。这时月光下,只见德保双手托抱晶花艰难地往家走。两个婆婆急忙上前搭把手帮德保.将晶花身体托着,很快就到家了,德保先将晶花安放在摇椅上,接着协同婆婆急急忙忙将床上应急物件铺放好,再把晶花抱到床上。两位婆婆赶紧来到厨房烧开水,这时只听到“哇”地一声!“嗯妈,你们快进来,生了,是个妮得!”房里传来婴儿啼哭和德保的紧张而激动叫喊声。两位婆婆立即跑进房内,手忙脚乱地把经开水煮烫过的剪刀剪断脐带,处置好胎盘,随后将刚出生的女婴简单包裹好安放到晶花的怀里。德保急忙拿着手电筒去弯里叫接生婆去了。

这时,散会回来的大嫂、后院的桂枝嫂和外甥女火珍都来了,一看都生了,就坐下来陪着晶花和婆婆等待接生员的到来。一个多小时后,德保陪着接生员俭秀进门了,接着她就有条不紊地按程序处理好所以后续。年秀婶和桂枝嫂她们陆续回去了,德保就陪送着接生员返回她家,回来已是下半夜了,大嫂和外甥女火珍才回家。接下来洗三接客办酒等事一一完成,德保将那在路上降生的宝贝女儿取名柳茵。

这年的夏天特别热,夏天的晚上,大人小孩都在灶屋门前的道场上纳凉,德宝在南口的路旁点燃了由蒿草结成的长形草把,带有辛辣味的燃烟随着南风漫飘过来,驱赶着部分讨厌的蚊虫,二十多个大人小孩,有躺在竹床上、有的坐在小板凳上、有的坐在竹椅上,有的蹲在地上,大人多数手持蒲扇不停地扇着,一面扇风一面驱赶蚊子,有时候蓦地传来“啪”的一声,那是他拍打叮在身上的蚊子,稍远出还有几个调皮男孩在躲迷藏。家长里短说古道今是夏夜纳凉的主要场面,今夜是七月初七,许多人仰望着浩瀚星空,迷人的上空星晶点点,通亮的星河特别引人注目,精明的年秀婶又在绘声绘色讲述她那重复千百次的牛郎织女星的故事。

室内晶花因为是坐月子之身,就只能在房间床上蚊帐里躺着,她身上沤出了许多奇痒难耐的痱子,但是坐月子要紧,只有艰难地熬着。这时,她拿着小蒲扇,轻轻地为熟睡中的女婴扇风降热。时间已是深夜了,窗外乘凉的邻居们陆续散去,德保搬回竹床板凳闩好门,婆婆回自己房间了,德宝回房后与金花说了几句话,便吹熄煤油灯上了两个儿子已熟睡的另一张床上入睡。已到下半夜鸡叫头遍了,屋外的月亮已落西了,明亮的月光从西南面的窗外照进来,晶花被尿急醒了,一看那么大的月光照在床前,就掀开蚊帐,坐起子身两脚伸出蚊帐探寻着踏板上的布鞋,准备去床头边木质卫桶处解手。

可是套好布鞋的右脚刚着地就猛感到脚后跟针刺似的疼痛一下,接着又发现有一条黑乎乎的东西在床前月光下扭动,她突然尖叫起来, “德宝快我被蛇咬了!”德保刚睡着,一下惊醒,立马摸着手电筒钻出蚊帐,下床一照,只见晶花坐在踏板上,右手捂着右后脚根,一条黑乎乎的小蛇还在床前扭动,德保立即抄起手边的小木凳三下两下就把那可恶的蛇解决掉了。

紧接着他把晶花扶到竹椅上坐好,点亮玻璃罩子灯,翻出丝线在晶花的脚颈部扎紧系好,随后打来一盆清水,叫晶花忍住痛,仔细地为她挤压、清洗伤口,紧接着他打着手电,在屋外墙根下采来原先栽种好的重楼和八角莲,洗干净捣碎敷在晶花伤口上,然后用干净的长纱布裹紧包扎好。

这时,外面天渐渐亮了,德保就叫醒妈妈,告诉娘晶花被蛇咬之事,婆婆赶快起床来儿媳房间拾掇碎事,德宝不敢懈怠,立马动身及时登越六里多的陡崎山路,来到黎山中安庙。

中安庙伟光和尚师徒俩刚端起碗吃早饭,气喘嘘嘘的德宝就赶到了,坐下后,就把晶花被蛇咬及自己应急处置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伟光师傅与德保打过招呼立即放下还没动筷子的那碗粥,认真询问了一些更加细致的问题。随后说道“你还是蛮懂得哈,处理得也比较得当,那蛇可就是条菜花蛇,虽说是无毒蛇,但它长年吞食老鼠、蜈蚣、癞蛤蟆等,口齿带很多毒菌,接下来的驱毒消炎是必须的。”

接着他叫徒弟传楞端来一碗红薯煮的稀饭,让德宝坐下来边吃边等,他自己立马赶到后山草药菜地,扯来一篮子草药,回到庙里将其择好洗净,分别包六包交给德宝说道“这三包用来继续一天一次敷贴伤口,那三包煎水喝,一天一包,三天后肿还没消你就再来跑一趟,如果完全消肿了,你就不用跑了。德保连声道谢,不敢耽误,立及返回。回来后,按照伟光和尚的叮嘱实施。”三天后,晶花被蛇咬伤口处果然痛肿全消,基本痊愈了。

就在这一年的最后的一个月里,德保的外甥女吴火珍等德保的好友黄树林结婚了,新房也就在不远的地方,成为了晶花的好邻居。大食堂撤了,

(三十一)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到了一九五八年了,这一年,全国各地开展轰轰烈烈的人民公社化运动,山里所在的莲峰社成为海会人民公社的生产大队。大年刚过,各家停止做饭,都到附近食堂打饭吃。两个月后,小食堂撤销,山里自然村所以村民搬迁到莲蓬山自然村,居住到由大队统一安排腾出的当地原村民的房子里,莲蓬山全体人员在祠堂大食堂打饭菜吃饭。可是好景不长,没过两个月,大食堂撤了,山里人又搬回山里各自的房屋居住。接下来的日子粮食由生产队分配,数额越来越少,根本不够吃。

这期间社员们的基本任务就是农忙时在田地劳作,农闲时全全力以赴去青山湖、谷山湖挑坝。另外还抽调部分年轻精壮劳动力长年去乡政府下属的铁矿山挖运铁矿石或在炼铁炉班当炼铁工。

就是在这贫困而忙碌的日子中,山里人们迎来了更艰难的一九五九年。这年生产队可供的粮食越来越少,人们想尽办法,只为多填肚子,而繁重的生产挑坝炼铁任务照样实施。

这个冬天特别寒冷,腊月二十四,是南方人作兴的小年,前些日里,德保在南边亲戚家赊买了五斤猪肉,晶花将其腌下了。这里人很看重小年,吃过中饭,德保就在灶屋拐弯处的火坑内生起了旺盛的柴火,在从屋桁条扣挂下来铁丝末端上的铁钩,吊着一个生铁大鼎罐,鼎罐直吊在旺盛的火焰上,鼎罐里煮着两斤腊肉和萝卜,发出诱人的香味和响声。火坑旁晶花为怕冷的孩子边烤火边孩洗澡,忙完后大人再到卧房洗澡,而后所有衣服洗干净后挂在离坑火稍近的地方烘晾着。

就是再穷过小年都要有点荤腥,因为这天要尚飨斯明公公(也就是北方人讲的灶王爷),传说斯明公公当晚半夜要上天述职复命,直到人间元宵闹完才回到人间灶烟囱斯明神龛阁就位。火坑上吊着的鼎罐,里面.的肥猪肉萝卜炖熟了,越发散发出好闻的香味,大人忙着干活,小孩围着坑火,不断加深吸气,嗅闻那从瓦罐中冒出来的肉香味,脸上充满着过小年的欢乐。屋外开始沥沥淅淅下着冻雨夹雪。

夜幕降临时小年夜饭就要开始了。晶花洗了洗手,拿了个干净的小碗,揭开锅盖盛了一碗饭,又拿了一个小碗用干净的筷子夹了一大块肥肉,夹了一条小鱼,放在另一个小碗,随后全部放进干净的木质托盘里,再把托盘到桌子上。这时,德保牵着两个男孩子走过来,将放有贡品托盘稳妥地摆放在斯明公公的神龛前的灶台上,而后虔诚地点燃两支上红香举过眼眉向斯明公公的神位深深作揖,插尽装有沙子的小香炉内,然后合掌拜三拜。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又撤下托盘,端到前厅里的祖宗神龛前,与敬斯明公公一样,敬过祖宗牌位,燃放了二五响的小鞭炮。这时晶花已把过小年的饭菜全部端到桌子上摆好。德保把坐在火坎烤火的婆婆扶过了,坐在晶花刚将搬过来放在饭桌上席方的暖烘烘的火坐桶座上。一家人才开始其乐融融地吃着过小年的年饭。

第二天,晶花早早起床,感觉寒气袭人。她穿好衣服来到前厅,打开大门,啊好深设定雪啊,当即把门掩上,回身路过婆婆的卧间时,轻轻推开婆婆的房门,瞅瞅婆婆还没睡醒,她就退了出来,轻轻拉上门,就走的灶屋洗漱后开始烧火淘米煮粥。德宝也起床了,穿好衣服就拿着竹笤帚出门扫雪去了。晶花在边添柴煮粥边把火坑的烤火生燃着,然后把躺在床怕冷的三个小孩拉起来穿好衣服、刷牙洗脸,安顿妥后,就去叫婆婆,婆婆在床上慢慢坐起,靠着头边的床架对晶花说,“一晚上都没睡好,身上睡不暖,感觉身上疼痛。早上睡着了,真不想起床。”晶说“那好,我去打半盆温水您先洗个脸,我端一碗粥你吃,而后您实在不想起床,就继续睡哈。”婆婆点了点头。

腊月小年后的几天依然是断断续续雨雪不停,德保每天赶早摸黑去大湖挑坝,在工地每人每天发半斤米的白米饭,德保和许多人一样,自己忍着饿吃几口后就把剩下的用布帕包回来,晚上放进锅里,加点白菜和杂粮再加点盐,煮成汤饭全家人吃一顿。

几天后就是春节了,这几天德保家是在较难的情况下度过了。自从从莲蓬山搬回来后,公社集体分到的粮食越来越少最后只有每人每天七两谷子,婆婆自从腊月小年后,身体每况日下,挨到除夕后,下肢肿胀更加严重,一按一个窝,后来瘙痒难耐,不小心挠破就出黄水,后来坚持不了了,就卧床不起,晶花天天给她端吃接尿拉,擦洗身子,老人家这时脑子也不好使,整日昏昏欲睡,有时有说胡话。身上肿胀和下肢出黄水的情况日益严重,三个儿子和大儿媳天天上工地挑坝,只有晶花挺着即将临盆的身孕耐心地伺候她。挨到正月初五,婆婆终于扛不住而去世了。

办丧事时,大队拨了几斤米,生产队给了十来斤萝卜,东借西凑搞到了几升黄豆,打个豆腐,算是荤菜吧。丧事吃的是萝卜丁米饭。因为挑坝任务重,挑坝工地只准了婆婆三个亲房孙侄和外孙女婿黄树林的假。没有八仙,就请他们四个晚辈凑合抬出去,因路远没上祖坟山,就就近安葬在村边弯丘埂上德保的菜地里。第二天,德保兄弟三个天还没亮,就到奶奶的坟上草草扒了两锄,象征性做了一下抚三朗坟后,就匆匆赶到挑坝工地上去了。

在三月初的一个晚上,挺着大肚子的晶花终分娩了,而且生的是双胞胎两个女儿,德保夫妇虽然家里生活非常困难,但喜得双胞胎千斤,也是很高兴的,随后给大的取名双甜,小.的取名双梅。

由于没有充足的食物,晶花奶水严重不足,两个女婴只能跟大人一样喝米汤度日,养的瘦得皮包骨。刚满月后的一天下午,两个小家伙都伤风得了急性肺炎,高烧不退,德保夫妇急忙把两人抱到集镇医院,打针开药,晚上回来后按医生嘱咐喂了药,深夜后那小得烧退了,可是大的烧退不下来,而且烧的越来越厉害,晶花夫妇二人,不断用热毛巾给她擦抹降温,打算天一亮就再抱去集镇医院,可是那可伶的小双甜,愣是没有熬到天亮,还不到四更就离开了,晶花悲声痛哭一场后,擦干眼泪,振作精神,認着悲痛迎接新的生活,因为还有四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要带好度过那段困难期。双胞胎千斤因饥荒夭折了一个,留下一个原来的名字肯定是不行了,紧接着德保就把活下来的双梅改名为“水茵”,以对应前面到柳茵。

(三十二)

就在德宝家及山里自然村人们极度困难的当年二月初的一个晚上,海会(公社)垦殖场来了三个人,在周队长家召开山里生产队社员大会,传达黎山人民政府关于设立国营海会垦殖场捉岭茶叶生产大队的决定,落实山里自然村生产队连人口带土地、山林全部划归垦殖场,生产队社员全部吸收为垦殖场职工的具体事务。山里人口全部转为国家定销粮农垦户口,生产队的生产劳动依据场部和大队的部署进行安排,以后职工每月十五日发工资;粮食供应从九月一日起按定量在国营高垅粮站购买。

时间进入到一九六一年四月一日,山里人全新的生活开始了。各家各户早早吃过早饭,七点半时准,“铛•••铛•••。”挂在坎头樟树粗枝上的一小钢钟敲响了,山里生产队全体职工,按照昨天晚上会议的安排,扛着锄头铁锹,有部分裤带上还插着柴刀,从各家走向寺垅畈,开始翻地播种茶叶籽。一个月后,山里所有两百多亩的农田旱地全部播种完了。接着有在行株空隙间套种了红薯,接着就是应时进行除草杀虫和施肥,田间的农事告段落后,又马不停蹄到远处的山林进行着杂柴抚育;下半年只要天晴就到附近的低山上开荒垦整出一坡坡茶叶梯田并播好种子。

可是,这段时间的粮食可断档了,原来的农业生产队再也分不到口粮,国家供应的定销粮时间又没到。德保家和其他山里家庭一样,大人劳动强度大,小孩正值长身体时期,晶花只好不断去娘家亲戚好友家去借,日常尽量节约细用,日子紧紧巴巴地往前过,总算熬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九月一日终于到来了,这是个特殊的日子,山里的人们,脸挂笑容,怀揣崭新的黄色定销粮供应本,来到高垅集镇买国家供应的定销粮。告别了以前那种吃了上顿难有下顿的苦日子。接下来的日子里,晶花一面节俭安排日常支出,一面积极偿还所借的粮食,到阴历年底时,全部还清了所借的粮食。

春节元宵后,住在莲蓬山村的原邻居经常来晶花家借米,晶花深知他们的困难,来着不拒,热情满足他们所求,到秋后他们陆续来还米,量米总是量得高出升筒面许多,而且连声不断地说金感谢感谢,都说新米没涨,理应多还点,但是晶花坚决不肯接,只要平升筒口就行了,还总是叮嘱说,山里冷水田粮食产量低,而且靠天吃饭,你们不容易,来年如果再缺粮时再来借啊。

一九六0年八月中旬,德保被调往十多里外的帅家生产队集中垦荒种茶叶,晶花在家带着四个孩子每天去生产队上工,时间很紧。四个孩子老二逸杪特别难管教,那个时候外面进村的公路只能开到离村半里路的桥头为止,而总场常有大货车送化肥建材之类到桥头,山里的孩子很少看到汽车。

这天上午,车又来了,逸杪蹦蹦跳跳跑到桥头看汽车,和桥头的伙伴玩了一会,就往回走,过桥后就到了茶叶间种红薯地边,走着走着,突然发现一棵红薯被什么东西拱动了,一根拇指头粗的红薯翻在地面上。这逸杪走过去将那小红薯拔起来,将其放在路旁小溪洗干净,塞到嘴里边吃边走,还不断吐皮。

这时,收工的晶花扛着锄头回家。快到家门口时看到逸杪在肯吃红薯,回想到刚才路过那红薯地发现一棵被拔的红薯和路上还有啃下的红薯皮,心想肯定是这调皮鬼拔了生产队的红薯在吃。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捡起路旁一根竹条边说边打“你拔了公家的红薯吃了吧!”这逸杪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嗯”了一声,竹条就打在自己的腿上,痛得难受的他扔掉手上的一小节薯根,拔腿就跑,晶花挥着竹条就追,他正好跑到路旁的一棵竹子下面,那调皮的逸杪纵身一跳,双手抓住竹竿,“噌噌” 两下,就爬到丈把高了。再回头说“妈妈你打我呀?现在打不着吧!”“是你拔公家的红薯吃了吧,快下来,你这样捣蛋,看我不打死你,小孩从小不学好,长大还得了。”“我就不下,看你这么着。”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晶花转而面色一变,眼泪流了下来,“你爹调到外地去了,你这么捣蛋,将来怎么得了,我是白养了你了。”逸杪看到妈妈在哭,立马溜下到地面,站到金花面前 “妈妈你不要哭,我错了,你打我吧。”晶花一把搂住儿子,深情地说“我儿,妈那舍得打你,记住哈,公家的东西,别人的东西再好也千万不能要哇,特别是小孩,必须从小养成良好的品格,做人要行得正坐得稳知道吗!”逸淼点了点头“妈,我错了,我记住了,我再也不拔公家的东西吃了。”说着他也眼眶一热,陪着妈妈流泪了。

时间行进到九月初了,卓岭大队在卓岭上节自然村借私人的堂屋办起了子弟小学,上节村地处半山腰,离山里坎下有一里崎岖的山路。大伯兄的儿子长发在那上学读二年级,晶花就把特别淘气的逸杪托付给他带去上学。到了学校后年轻的女老师说逸杪年纪太小最好过年把再来,长发一再说明情况,求学校收下,李老师终于同意了,当天就发了一摞书和本子回家。晶花很高兴,从箱子底翻出一块原来准备给大女儿缝褂子的红花布,当晚就比照书本的尺寸飞针走线缝制了一个书包,早上又向侄儿长发借来了铅笔皮擦,早饭后把这逸杪带到到大伯兄家交托付侄子,又对逸杪叮咛嘱咐一大气,目送他俩手牵手走出村口。第二天她去高垅买米,顺便买来了小学生的需用品,心想把这小子关在学校,只要他安顺就好了。

这懵里懵懂的逸杪到学校后,下课由堂哥好仔带着,在课堂上有老师管着,刚到学校时要不随意说话,要不扒着桌子睡觉,字写不好,心不在焉,刚学会了的知识转眼又不会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才渐渐扭转过来。转眼学期结束,他拿回了语文数学各三分的成绩单回来。晶花挺高兴,心想这熊孩子哪怕有点点进步就是烧高香了,只希望他一天天长大就好了。可是到了六一年春开学时,那年轻的女老师因为怀孕要生孩子学校无法开学,分场派了一位姓蔡的男老师来代课,没过多久这蔡老师也没来,学校就不了了之。

转眼就到了六二年初,海会垦殖分场考虑到事业发展及工作的需要,组建基建队在山里坎上南边岭涧旁峦塝上,盖建了大队部宿舍茶叶加工厂,并在其东面盖建了多栋竹编泥墙茅草盖顶的棚房作为养殖设施,兴办小型养殖场,德保调回基建队队了。下半年大队就将那盖好的棚房腾出两栋作为学校用房,又在农村聘请来年轻的男老师,总算把子弟学校继续办起来了,晶花就将两个适龄的男孩安顿在这学校读书,上工时就将两个小的女儿放到涂年秀婆婆那里托带,一个月给年秀婆婆五块钱辛劳费。

日子就是这样延续着。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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