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我把一张详细到连一头蒜、一根葱都清清楚楚的账单递到婆婆张兰面前时,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脸上的错愕,那是一种计划落空后的茫然与不可置信。
当我把一张详细到连一头蒜、一根葱都清清楚楚的账单递到婆婆张兰面前时,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脸上的错愕,那是一种计划落空后的茫然与不可置信。
为了这个家,我付出了整整八年。八年的时间里,我从一个对厨房一窍不通的新手,变成了能操持一大家子口味的“大厨”。我的工资,也从补贴家用,变成了家里的主要开销来源之一。我以为这是理所应当,是作为儿媳的本分,直到那场关于“AA制”的家庭会议。
那张薄薄的A4纸,上面用黑色签字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条目,它像一面镜子,不仅照出了婆婆真实的意图,也照出了我这八年来被模糊掉的自我。
故事,要从半个月前那个闷热的午后说起。
第1章 一场突如其来的“家庭会议”
那天下午,空气黏腻得像化不开的麦芽糖。我刚从超市回来,两手都拎满了东西,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客厅里,婆婆张兰正靠在沙发上,一边摇着蒲扇,一边看着电视里的家庭伦理剧。公公陈建民在阳台侍弄他的花草,丈夫陈雷还没下班。
“舒雅回来啦,”张兰的目光从电视上挪开,在我拎着的两个大购物袋上扫了一眼,“又买这么多东西?这天热,东西放不住。”
她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了我一下。我笑着应道:“妈,这不是看冰箱里没什么菜了嘛。买了些排骨,晚上给您和爸炖汤喝。还买了点山竹,您不是前两天念叨着想吃吗?”
我一边说,一边把东西拎进厨房。那盒紫红色的山竹,是我特意在进口水果区挑的,价格不便宜,但想到婆婆喜欢,也就没犹豫。
晚饭时,我做了四菜一汤,糖醋排骨、清蒸鲈鱼、蒜蓉西兰花、凉拌黄瓜,还有一锅玉米排骨汤。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气氛还算融洽。陈雷一边啃着排骨,一边夸我手艺好。公公陈建民话不多,只是默默地喝着汤,时不时点点头。
饭吃到一半,张兰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
“有个事,我想跟大家商量一下。”
我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我,重点来了。每次婆婆用这种郑重其事的口气说话,总没什么好事。
陈雷大大咧咧地问:“妈,啥事啊,您说。”
张兰的目光转向我,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舒雅啊,你看,你和陈雷结婚也八年了。你们现在工资也都不低,家里的开销呢,之前一直都是混在一起的。我觉得这样不太好,账目不清不楚的。”
我没做声,等着她的下文。
“我和你爸呢,都有退休金,虽然不多,但我们俩自己生活是够了的。你们年轻人花钱的地方多,以后还要考虑孩子上学什么的。所以我想啊,”她顿了顿,终于抛出了重磅炸弹,“为了公平起见,也为了你们能养成理财的好习惯,从下个月开始,咱们家里的花销,就实行AA制吧。”
“AA制?”陈雷第一个叫了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妈,您说什么呢?一家人,搞什么AA制?”
我心里也翻江倒海,但脸上却保持着平静。八年来,这个家的开销大头,尤其是那些“看不见”的日常消耗,米面粮油,水电燃气,物业费,哪一样不是我在操心?我的工资卡,几乎就成了这个家的公共账户。现在,她居然提出AA制?
张兰瞪了儿子一眼:“你懂什么!我这是为你们好。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一家人把账算清楚了,才不会有矛盾。你看你媳妇,每次买东西都大手大脚的,那个什么……山竹,几十块钱一斤,就那么几个,有必要吗?过日子得精打细算。”
矛头最终还是指向了我。我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原来症结在这里。我买的山竹,成了她口中“大手大脚”的证据。可她却忘了,她自己身上那件新买的羊绒衫,花了我小半个月的工资,我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陈雷还想说什么,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我抬起头,迎上婆婆的目光,脸上露出了一个让她始料未及的微笑。
“妈,我觉得您这个提议特别好。”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连电视里的声音都仿佛消失了。陈雷惊讶地看着我,张兰脸上的得意也凝固了,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她原本大概是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来反驳我的哭诉或者抱怨。
我继续微笑着说:“您说得对,账目清楚一点,大家心里都敞亮。这样我也能更好地规划我和陈雷的未来。我完全同意。”
我的干脆,让张兰一时有些接不上话。她愣了几秒,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同意就好。我还以为你会不理解我的苦心。”
“怎么会呢?妈,您是为了我们好,我明白的。”我语气诚恳,眼神清澈。
“那……那就这么定了?”她试探性地问。
“定了。”我点点头,然后转向陈雷,“老公,你也没意见吧?”
陈雷看看他妈,又看看我,虽然满心困惑,但见我态度坚决,也只好含糊地点了点头:“你……你们决定就好。”
公公陈建民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顿饭的后半段,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婆婆似乎想从我的脸上找出一些不情愿或者赌气的痕迹,但她失败了。我吃得从容,甚至还给她夹了一块排骨,笑着说:“妈,多吃点,以后想吃我做的菜,可就要算钱了哦。”
这句半开玩笑的话,让她的脸色又僵了一下。
我知道,婆婆提出AA制的真实目的,绝不是为了所谓的“公平”。她大概是觉得我管着家里的财政,花钱“没了数”,想用这种方式敲打我,让我收敛一些,同时拿回一部分经济上的话语权。或许在她看来,我一定会哭闹、会反对,到时候她就可以站在道德高地上,以“当家主母”的身份来教我如何“持家”。
她算准了我对这个家的感情,算准了我的隐忍和退让。
只可惜,她算错了一件事。被压抑了八年的弹簧,一旦找到了反弹的契机,其力道会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那晚,躺在床上,陈雷还在为这件事耿耿于怀。
“舒雅,你是不是生气了?妈就那样,你别往心里去。明天我再跟她谈谈,一家人搞AA,传出去不让人笑话吗?”
我摇摇头,平静地看着他:“我没生气,我是真的觉得这个主意好。陈雷,我们结婚八年了,你算过我为这个家花了多少钱,付出了多少精力吗?”
他被我问得一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具体的数字。
我笑了笑,没再追问。有些账,不必说给别人听,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我翻了个身,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新建了一个文档,标题是——《家庭AA制执行细则》。
一个全新的游戏,既然由婆婆开启,那么,我就必须做一个最认真的玩家。
第2章 一份精确到分的账单
AA制生活的第一天,是从一个异常安静的早晨开始的。
以往,我总是六点半准时起床,在厨房里叮叮当न्ग地忙活,准备好四个人的早餐。小米粥要熬得软糯,配上几个清淡小菜;或者煮好豆浆,配上我周末自己做的油条和包子。等我把一切都端上桌,他们差不多也该起床了。
但今天,我睡到了七点半,闹钟响后,我从容地起床洗漱,然后只从冰箱里拿出了两个鸡蛋,一盒牛奶,和两片全麦面包。
我给自己和陈雷做了简单的三明治,倒了两杯牛奶。等我们俩坐在餐桌旁开始吃早餐时,婆婆张兰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习惯性地往餐桌上看了一眼,然后愣住了。桌上,只有两份早餐。
“舒雅,今天怎么就做了这么点?我跟你爸的呢?”她带着一丝质问的口气。
我咽下嘴里的面包,抬起头,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妈,早上好。从今天开始,咱们不是AA制了嘛。我只准备了我和陈雷的份。您和爸的食材,我昨天去超市的时候顺便帮你们买回来了,放在冰箱保鲜层第二个格子里,有鸡蛋、挂面和一些青菜。”
张兰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嘴角撇成一个僵硬的弧度:“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一顿早饭你也要算得这么清楚?”
“当然要算清楚了。”我拿出手机,点开我昨晚做的那个备忘录,“妈,咱们既然定了规矩,就要严格执行,这样才叫公平,对吧?昨天买的食材,鸡蛋一盒12块8,挂面一把4块5,青菜3块2,一共是20块5毛。这是您和爸的私人财产,放在冰箱里我会贴上标签,免得混淆。”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客厅里每个人的耳朵里。刚走出房门的公公陈建民停住了脚步,陈雷手里的三明治也忘了往嘴里送。
张兰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像是开了个染坊。她大概做梦也没想到,我居然会把“AA制”执行得如此彻底,如此“六亲不认”。
“林舒雅!”她终于忍不住,声音拔高了八度,“你这是在赌气!你就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妈,您误会了。”我放下牛奶杯,认真地看着她,“我没有赌气,我是在非常认真地响应您的号召。您说得对,亲兄弟明算账,这样能避免很多家庭矛盾。我觉得这个制度非常好,所以必须从一开始就严格遵守,不能有丝毫的含糊,否则就失去了AA的意义了。”
我的态度越是认真,就越像一面镜子,照得她自己提出的那个建议显得无比荒谬和可笑。
她被我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公公陈建民走过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一大早的,吵什么。不就是一顿早饭吗?我去煮两碗面。”
说着,他走进了厨房。然而,几分钟后,厨房里传来了他略带尴尬的声音:“老婆子,燃气灶打不着火了。”
张兰没好气地走过去:“怎么可能,昨天还好好的。”
我也跟着走了过去,靠在厨房门口,好心提醒道:“爸,妈,咱们家的燃气是预付费的,昨天晚上余额用完了,自动断了。我早上看了一下,需要充值了。”
“那你就去充啊!”张兰吼道。
“好的,妈。”我点点头,然后再次拿出手机,打开计算器,“按照AA制的原则,咱们家四口人,燃气费、水费、电费、网费、物业费这些公共开销,都应该由四个人平摊。这次燃气我们先充200块,每人承担50元。您和爸是给我现金,还是微信转账?”
“……”
厨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张兰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如果能杀人,我恐怕已经千疮百孔了。她大概是想从我脸上看到一丝玩笑或者心虚的表情,但她失望了。我的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甚至还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诚恳。
最后,还是公公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数了一百块钱递给我:“舒雅,这是我和的。你去充一下吧。”
“好的,爸。”我接过钱,放进口袋。
那一刻,我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深深的悲哀。我曾经以为,只要我付出得足够多,就能换来家人的认可和温暖。可现实却告诉我,当你的付出被当成理所当然时,你得到的不会是感激,而是变本加厉的索取。
那天早上,婆婆和公公最终还是没吃上早饭。张兰气得回了房间,公公在厨房里站了半天,最后也只是叹着气摇着头。
我去物业交了燃气费,回来后,把发票和找零的钱工工整整地放在了餐桌上张兰的位置。
中午,我没有回家。我提前跟陈雷打了招呼,说公司有事,午饭在外面解决。实际上,我只是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一个便当。我需要一点空间,来消化这场家庭战争带给我的情绪。
下午快下班时,我收到了陈雷的微信。
“老婆,晚上回家吃饭吗?妈好像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脸色很难看。”
我看着那条信息,沉默了很久。
然后,我回复道:“回。不过晚饭我们得自己解决。你可以问问妈,晚上她和爸想吃什么,需不需要我下班路上帮他们代买一些菜。对了,别忘了提醒她,代买服务也是要收费的。”
我不知道陈雷看到这条信息会是什么表情。但我知道,这场由婆婆亲手点燃的火,才刚刚开始燃烧。要想让它熄灭,要么烧掉彼此最后一丝情分,要么,就得有人先承认,自己玩不起。
第3章 “亲情”的价码
晚上下班回到家,客厅里的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婆婆张兰沉着脸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但她的眼神显然没有聚焦在屏幕上。公公陈建民在阳台来回踱步,手里的烟一根接一根。陈雷见我回来,像看到了救星,赶紧迎了上来,压低声音说:“你可回来了,家里跟冰窖一样。”
我换好鞋,把包放下,平静地问:“晚饭吃了吗?”
陈雷摇摇头:“没呢。妈说没胃口,爸也没做。”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径直走向厨房。打开冰箱,我昨天买的那些排骨、鲈鱼还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上面贴着我用便利贴写的标签——“公共财产,动用需记账”。而属于公婆的那格里,鸡蛋和青菜也原封未动。
很显然,他们宁愿饿着,也不愿意向这个由他们自己建立的“新秩序”低头。
我拿出属于我和陈雷的食材,是一些鸡胸肉和蔬菜,开始准备我们两个人的晚餐。我在厨房里切菜、开火,动作不紧不慢,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没过多久,张兰走了进来,站在我身后。
“林舒雅,你非要这样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和不易察觉的疲惫。
我转过身,关掉抽油烟机,看着她:“妈,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我只是在遵守我们共同制定的规则。”
“规则?一家人过日子,是能用规则来衡量的吗?你做的这一切,哪里还有一点人情味!”她激动地指责我。
“人情味?”我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妈,提出AA制的时候,您跟我谈的是‘公平’和‘原则’。现在规则执行起来了,您又开始跟我谈‘人情味’了。那您告诉我,到底什么时候该谈原则,什么时候该谈人情?”
我的反问像一把锥子,精准地刺破了她虚伪的逻辑。
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妈,”我放缓了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在我看来,人情味是相互的。这八年,我每天六点半起床做一家人的饭,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আপনাদের衣服洗好熨烫好,我以为这就是人情味。我用我的工资,给您买几千块的衣服,给爸买上好的茶叶,我以为这就是人情味。可是,当我买了一盒几十块钱的山竹,就成了您口中‘大手大脚’的罪证,成了您要跟我AA制的导火索时,我就在想,我们之间的人情味,到底值多少钱?”
这番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说出来的那一刻,我感觉积压在胸口的郁气都疏散了不少。
张兰的脸色变得惨白,眼神躲闪,不敢再与我对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喃喃地辩解,声音却毫无底气。
“您是不是那个意思,不重要了。”我转过身,继续炒菜,“重要的是,现在我们有了一个大家都同意的、白纸黑字的规则。在新的规则建立起来之前,我们就按这个来。这样最简单,也最‘公平’。”
那天晚上,我和陈雷在饭厅吃饭,公公婆母在客厅沉默。饭后,我把碗洗了,但只洗了我们两个人的。厨房的垃圾桶满了,我换了新的垃圾袋,然后把我制造的这部分垃圾打包好,放在门口,准备明天上班带下去。剩下的一大包,我没动。
睡觉前,我整理了今天一天的账目。
早餐食材成本:6元。午餐(我和陈雷外食):50元。晚餐食材成本:25元。水电燃气预估(按天平摊):8元。
然后,我做了一张表格,发到了我们四个人的家庭微信群里。表格清晰地列出了“陈雷&林舒雅”和“陈建民&张兰”两方的当日开销。
在表格的最后,我还附上了一份《家务劳动价值换算表(试行版)》。
内容包括:
1. 做饭:早餐15元/次,午餐20元/次,晚餐30元/次(按四人份标准)。
2. 洗碗:10元/次。
3. 打扫卫生(全屋):50元/次。
4. 洗衣服(一机):10元/次。
5. 熨烫衣服:5元/件。
6. 代买服务:5元/次(不含商品本身费用)。
我在群里发了一段语音:“爸,妈,这是我们AA制第一天的账目。另外,关于家务劳动,我觉得也应该量化一下。毕竟这些劳动也是有价值的,付出劳动的一方,应该得到相应的报酬。这份价值换算表是我参考了市场上家政服务的价格做的,大家可以看一下,有意见我们可以再商量。以后谁做了家务,就从另一方的账上扣除相应的费用。这样才更公平,您说对吗,妈?”
发完这条信息,我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到了一边。
我知道,这颗炸弹扔下去,群里一定会炸开锅。但我不在乎了。
果然,没过几分钟,陈雷的手机就疯狂地响了起来,是他妈打来的。他跑到阳台去接电话,我能隐约听到电话那头张兰歇斯底里的咆哮。
陈雷接完电话回来,脸色非常难看。
“舒雅,你……你是不是做得太绝了?连做家务都要算钱,这还是家吗?”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疲惫和不解。
我坐在床边,冷静地看着他:“陈雷,你告诉我,如果我不把这些东西量化出来,你们谁能看到它们的价值?在眼里,我做的一切都是零成本的,是理所应当的。我只有把价码标出来,她才会知道,她每天心安理得享受的服务,到底价值多少钱。”
“可那是我妈……”
“她是妈,但她不是我的。我嫁给你,是来和你一起经营我们的小家庭的,不是来给你家当免费保姆的。”我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以前,我愿意做,是因为我把他们当成自己的父母,我觉得那是一份情分。但现在,是亲手撕碎了这份情分,要跟我讲‘公平’。那好,我就跟她讲一次彻彻底底的公平。”
陈雷沉默了。他坐在我对面,双手插进头发里,显得痛苦而矛盾。
我知道他夹在中间很难受,但这一次,我不能再退让。因为我退让的不仅是一次争吵,而是我未来几十年的人生。
那一夜,我们谁都没再说话。隔壁房间也异常安静,没有争吵,没有动静,静得让人心慌。
我明白,这场无声的战役,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谁先松口,谁就输了。
第4章 无声的战役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冷战”状态。
我和陈雷的作息完全独立。我们自己买菜,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吃完饭,我们会自觉地把厨房里自己弄乱的一小块地方收拾干净。我们像是在这个家里租了两间房的租客,与另外两位“租客”共享着公共空间,但彼此之间几乎零交流。
婆婆张兰似乎是铁了心要跟我耗下去。她开始自己动手做饭,但常年不做家务的她,显然已经手生了。第一天,她煮的面条糊成了一锅粥。第二天,她炒的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公公陈建民只是默默地吃,什么也不说。
家里的卫生状况也开始急转直下。因为我只打扫我们的卧室和卫生间,客厅和餐厅的地面很快就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茶几上,公公的烟灰缸满了也没人倒。阳台上,张兰换下来的衣服在洗衣篮里堆成了小山。
那个公公最喜欢的、摆在客厅里的老式单人沙发,是我曾经重点打理的对象。我每周都会用专门的清洁剂擦拭扶手,拍松坐垫。但现在,我路过它时,目不斜视。我能看到,沙发扶手的皮质上,已经积起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灰,像一层被遗忘的时光。
这种变化,陈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不止一次地试图调和。
“舒雅,要不……客厅的卫生还是你打扫一下吧?你看爸那个沙发,都快没法坐了。”他试探着对我说。
我正在电脑前处理工作,头也没抬:“可以。按照我列出的家务价值表,打扫全屋50元一次,公婆承担25元。你跟他们说,如果同意,我就去做。”
陈雷被我噎得说不出话,只能唉声叹气地走开。
他又跑去找他妈。
“妈,您就不能服个软吗?舒雅她也就是一时之气,您去跟她说两句好话,这事不就过去了吗?”
“我服软?凭什么!”张兰的声音立刻尖锐起来,“是她不孝!是她斤斤计较!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现在倒好,娶了媳妇忘了娘,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老婆子!”
说着说着,她就开始抹眼泪。这是她的惯用伎俩,陈雷每次都吃这一套。
但这一次,陈雷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缴械投降。
那天晚上,他坐在我身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舒雅,今天下午,我把我们家这几年的银行流水大概拉了一下。”
我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他苦笑了一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几年,你往家里的公共账户里转的钱,比我多出了将近三分之一。更别提那些你直接用自己工资卡支付的开销了。我一直以为,这个家是我在撑着,原来……是我一直在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你的付出。”
他的声音里带着愧疚和震惊。
我心里一软,这么多天的委屈,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我没有说话,只是眼圈有些发红。
“对不起,舒雅。”他握住我的手,“是我不好,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也默许了我妈对你的不公。这件事,是我妈错了。但是……她毕竟年纪大了,思想转不过弯来。我们做晚辈的,能不能……”
“不能。”我打断了他,态度坚决,“陈雷,这不是年纪大不大的问题,这是尊不尊重的问题。如果我今天退了,那么以后,我在这个家里就再也直不起腰了。她会觉得我好拿捏,以后只会有更多无理的要求。我不是要跟她争个输赢,我是要为自己,为我们的小家庭,争取一个平等和被尊重的地位。”
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这场仗,不是我一个人的。如果你觉得我是你妻子,我们是一个整体,你就应该站在我这边。如果你觉得你无法承受夹在中间的压力,那我们可以谈谈别的解决方案。”
我说的“别的解决方案”,我们都心知肚明。
陈雷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力气大得让我有些疼。
“不,我不会让你走的。”他急切地说,“舒雅,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
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决绝。
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周末。那天,家里来了客人,是婆婆的妹妹,我的小姨。小姨一家人突然到访,张兰有些措手不及。
按照惯例,家里来客,都是我这个儿媳妇在厨房里大展身手。但这一次,我只是礼貌地跟小姨打了声招呼,就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张兰的脸色很难看,但当着自己妹妹的面,又不好发作。她只能硬着头皮自己钻进厨房。陈雷想进去帮忙,被我拉住了。
“这是的客人,理应由她来招待。你现在进去,之前的一切就都白费了。”我冷静地对他说。
午饭时间,张兰在厨房里忙得焦头烂额,最后端上桌的几道菜,卖相和味道都一言难尽。小姨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尝了一口菜,就忍不住说道:“姐,你这手艺是退步了啊。以前舒雅做的菜多好吃啊,今天怎么没让她露一手?”
一句话,正好戳在了张兰的痛处。
她的脸涨得通红,尴尬地笑了笑:“舒...舒雅她今天不太舒服。”
就在这时,我房间的门开了。我换了一身衣服,拿着包,对客厅里的人说:“小姨,姨夫,不好意思,我和陈雷约了朋友,要出去一下。你们慢用。”
说完,我拉着陈雷,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走出了家门。
我能想象得到,我们走后,客厅里的气氛会有多尴尬。我也知道,我这样做,几乎是把婆婆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但有时候,矫枉必须过正。不让她痛一次,她永远不会明白,她曾经拥有的那些“理所当然”,是多么珍贵。
第5章 一碗没放盐的汤
我和陈雷并没有真的去见朋友。我们只是在小区楼下的咖啡馆里坐着,一人点了一杯咖啡,相对无言。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暖洋洋的,但我心里却是一片冰凉。我知道,家里的那场风暴,可能才刚刚开始。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陈雷的手机响了,是小姨打来的。陈雷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小姨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却很急切:“陈雷啊,你快带舒雅回来吧!跟你姨夫吵起来了,现在正在家里哭呢!”
陈雷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挂了电话,他急忙对我说:“小姨说,我们走后,姨夫可能说了几句公道话,大概是说我妈不该那么对你,结果我妈就炸了,觉得我姨夫胳膊肘往外拐,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
我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没有说话。
“舒雅,我们……回去看看吧?不管怎么说,闹成这样,总归是不好看。”陈雷的语气里带着恳求。
我看着他焦急的脸,心里叹了口气。我知道,他终究还是做不到完全的置身事外。
“好,我们回去。”我放下杯子,平静地说,“但是,我们只是回去看看,不代表我要妥协。”
“我明白。”陈雷重重地点了点头。
当我们再次推开家门时,客厅里一片狼藉。小姨和姨夫已经走了,公公陈建民黑着脸坐在沙发上抽烟,婆婆张兰则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肩膀一抽一抽地哭泣着。
看到我们回来,张兰的哭声更大了,带着一种凄厉的控诉:“你们还知道回来啊!你们是不是就想看着我死啊!我辛辛苦苦为了这个家,到头来,里外不是人!连我自己的亲妹妹都向着外人说话!”
她的话,句句都像是在指责我这个“外人”。
陈雷想上前去扶她,被我拉住了。
我走到客厅中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妈,您别哭了。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让小姨和姨夫看笑话了。但是,如果您觉得所有的问题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这个‘外人’,那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把话说得更清楚一点。”
我的冷静,和她的歇斯底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你还想说什么?你把这个家搅得天翻地覆,你还嫌不够吗?”
“不够。”我直视着她的眼睛,“因为最根本的问题,我们还没有解决。”
我转向一直沉默的公公:“爸,您是一家之主,您来说句公道话。这八年,我林舒雅作为陈家的儿媳妇,有没有尽到自己的本分?这个家里里外外,我是不是有半点懈怠?”
公公陈建民掐灭了手里的烟,重重地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看了看地上的妻子,又看了看我,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
“舒雅,你做得……很好。是我们老两口,对不住你。”
这是公公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表态。
张兰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哭声都顿住了:“老陈!你……你说什么?”
公公没有理她,而是站起身,从茶几底下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
“这是我和的工资卡,还有家里的存折。密码,陈雷知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个家,以前是你管,以后,还由你来管。什么AA制,都是胡闹!一家人,哪有那么算的。”
我没有去接那个信封。
我摇了摇头:“爸,我不要这个。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管家的大权,也不是钱。”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张兰身上。
“我想要的,是尊重。是我的付出,能被看见,被认可。而不是被当成理所当然,甚至被当成可以随意挑剔和指责的理由。”
“妈,您知道吗?您提出AA制的那天晚上,我其实一点都不意外。因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您对我的不满,早就藏在您日常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里了。我给陈雷买件新衣服,您会说我不会过日子,男人穿那么好干什么。我偶尔给自己买一套护肤品,您会说我乱花钱,都当妈的人了还臭美。我做的菜咸了淡了,您会当着全家人的面批评我。可是,您有没有想过,我也是别人家父母手心里的宝,我也有我的骄傲和自尊?”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积压了八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客厅里,一片死寂。
陈雷的眼圈红了。公公低着头,不停地搓着手。
而张兰,她呆呆地坐在地上,脸上的泪痕未干,眼神里却不再是怨恨,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茫然和空洞。
那天,我第一次在她面前,彻底撕开了温顺儿媳的面具,露出了里面那个有血有肉,会痛会委屈的林舒雅。
高潮,往往不是最激烈的争吵,而是撕开伪装后,那瞬间的,直击人心的真相。
就像那天晚上,张兰自己下厨,做了一桌子菜,算是对白天失礼的弥补。她特意炖了一锅鸡汤,亲手盛了一碗给我。
我接过来,喝了一口。
然后,我抬起头,看着她,平静地说:“妈,汤里没放盐。”
那一瞬间,她所有的故作坚强和伪装,都随着那碗没放盐的汤,彻底崩塌了。她看着我,嘴唇颤抖了半天,最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我知道,这场战争,结束了。
第6章 阳台上的谈话
那碗没放盐的汤,像一个休止符,强行终止了家里所有的喧嚣和对峙。
张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回到厨房,拿了盐罐出来。饭桌上的气氛,尴尬而沉重。谁都没有再提之前发生的一切,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晚饭后,我正准备收拾碗筷,公公陈建民叫住了我。
“舒雅,你出来一下,陪我到阳台上坐坐。”
我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
夏末的夜晚,风带着一丝凉意。阳台上,公公养的那些花草在夜色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他递给我一个小马扎,自己则坐在旁边那个老旧的藤椅上。
他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烟雾在昏黄的灯光下缭绕,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我们就这样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说话了。
“舒雅啊,今天……委屈你了。”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我摇摇头:“爸,都过去了。”
“过不去。”他摆了摆手,打断了我,“有些话说开了,是伤人,但憋在心里,会烂掉。今天这样,也好。”
他又吸了一口烟,眼神望向远处城市的灯火,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你婆婆这个人……其实心不坏。她就是……就是爱瞎琢磨,没安全感。”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在我看来,婆婆强势了一辈子,怎么会和“没安全感”这几个字沾上边。
公公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苦笑了一下:“你别不信。她年轻的时候,在厂里也是个能手,什么都争第一。后来有了陈雷,她就辞了工作,一门心思扑在家里,扑在儿子身上。这个家,就是她的全部阵地。她习惯了当这个家的主心骨,什么事都由她说了算。”
“可是,自从你嫁过来,一切都变了。”公公转过头,看着我,“你比她能干,比她有文化,工作比她当年好,把家里打理得比她还井井有条。最重要的是,陈雷……越来越听你的话。她觉得,她的阵地,被你一点一点地‘侵占’了。她觉得,她在这个家,越来越没用了。”
听到这里,我心里猛地一震。
我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去思考过婆婆的行为。我一直以为,她对我的种种不满,是源于代沟,是源于她对我这个儿媳妇的挑剔。却没想到,这背后,还藏着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对于自己价值和地位丧失的深深恐惧。
“她提出AA制,其实不是真的为了钱。”公公的声音愈发低沉,“她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宣示一下她的主权,来证明一下,她还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她以为你会闹,会反对,那样她就能名正言顺地教训你,重新把家里的规矩立起来。她没想到……你会做得比她还绝。”
我沉默了。原来,那份精确到分的账单,那份家务劳动的价值表,在我这里是争取平等的武器,但在她那里,却成了证明她彻底“无用”的判决书。
“她这个人,好面子,嘴硬心软。”公公掐灭了烟头,“今天你小姨他们来了,你那么一走,她是真的慌了。那不是面子的问题,是她发现,这个家离了你,真的不行。她引以为傲的‘主妇’能力,在你面前,不值一提。她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阳台上的风,吹得我有些冷。我突然觉得,那个一直以来被我视为“对手”的婆婆,形象变得模糊而立体起来。她不再是一个脸谱化的“恶婆婆”,而是一个在时代变迁和家庭角色转换中,迷失了方向,用错误的方式拼命想抓住些什么的,可怜又可悲的老人。
“爸,我……”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用说什么。”公公摆了摆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们老的有时候确实跟不上。但根子上,都是想把日子过好。你是个好孩子,陈雷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以后……多担待一点。她要是再犯糊涂,你……也别跟她硬碰硬了,跟我说,我来说她。”
说完,他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回了客厅。
我一个人在阳台上坐了很久。夜色越来越深,城市的喧嚣也渐渐沉寂下来。我看着家里客厅透出的温暖灯光,第一次感觉,这个被我称之为“家”的地方,除了矛盾和委屈,似乎还有一些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值得我去理解和守护。
这场由AA制掀起的家庭风暴,最终没有赢家和输家。它只是像一面棱镜,折射出了我们每个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样子——我的委屈,陈雷的懦弱,婆婆的恐惧,以及公公深藏的智慧。
而成长,往往就发生在看清这一切之后。
第7章 被撕掉的账本
第二天早上,我依旧是七点半起床。
走进客厅,却意外地发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是小米粥,还有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旁边配着一碟小咸菜。
婆婆张兰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着。听到动静,她回过头,看到我,眼神有些不自然地闪躲了一下。
“起……起来了?赶紧洗漱一下,过来吃早饭吧。”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像是没睡好。
我愣在原地,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陈雷和公公也陆续起了床,看到这一幕,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一家人重新坐回了餐桌旁。气氛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剑拔弩张,但依然有些微妙的尴尬。
张兰把一碗粥推到我面前,低声说:“尝尝,看咸淡合不合口。”
我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熬得很稠,温度也刚刚好。
“挺好的,妈。”我轻声说。
她像是松了口气,拿起一个包子,默默地吃了起来。
一顿早饭,在沉默中吃完了。
饭后,张兰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房间看电视,而是主动开始收拾碗筷。陈雷见状,赶紧上前帮忙。
我看着他们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这时,公公走到我身边,把那个装有工资卡和存折的信封,再次递到了我面前。
“舒雅,拿着吧。”
我看着那个信封,又看了看公公诚恳的眼神,我知道,这一次,我不能再拒绝了。这不仅仅是钱,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是这个家对我迟来的认可。
我伸出手,接过了信封。
“爸,谢谢您。”
晚上,陈雷主动召集了又一次家庭会议。
这一次,没有争吵,没有指责,气氛平和了许多。
陈雷清了清嗓子,首先开了口:“爸,妈,舒雅。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我作为儿子,作为丈夫,没有起到一个好的沟通桥梁的作用,是我的失职。我先跟大家道歉。”
说着,他站起来,分别向我们鞠了一躬。
然后,他看向张兰:“妈,我知道您是为了这个家好,但您的方式,确实伤害到了舒雅。舒雅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我们都看在眼里。家不是讲理的地方,但家必须是讲爱和尊重的地方。以后,我希望您能多理解,多支持舒雅。”
张兰的眼圈红了,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最后,陈雷转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温柔和歉意:“老婆,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我们是一个整体,你的委屈,就是我的委屈。你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
听完他的话,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这句“我们是一个整体”,比任何动听的情话,都更能温暖我的心。
“好了好了,”公公出来打圆场,“一家人,把话说开了就好。以后日子还长着呢,都好好过。”
说着,他看向我:“舒雅,家里的钱,还是你来管。怎么花,你说了算。我们都相信你。”
我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然后,我从房间里拿出了一个本子,那是我这几天记录的“AA制”账本。
我当着全家人的面,把那几页写得密密麻麻的纸,一页一页地,撕了下来。
纸张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那声音,仿佛在为这场荒唐的“AA制”闹剧,画上一个句号。
“爸,妈,陈雷,”我看着他们,微笑着说,“这个账本,已经没用了。一家人过日子,算得清的是钱,算不清的是情。以前是我做得不够好,只知道埋头做事,不懂得沟通。以后,我们有什么想法,都摊开来说,好不好?”
“好!”陈雷第一个响应。
张兰也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个晚上,我们聊了很多。聊我工作的趣事,聊陈雷小时候的糗事,聊公公年轻时的事迹,也聊婆婆对未来孙子的期盼。
客厅里的灯光,前所未有地明亮和温暖。那个曾经积满灰尘的沙发,也被婆婆擦得一尘不染。
我知道,这个家,终于雨过天晴了。
第8章 生活的本味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我依然负责家里的大部分家务,但不再是孤军奋战。周末大扫除,陈雷会主动承担起拖地、擦窗户的重任。公公则会包揽所有花草的养护和阳台的清洁。
婆婆张兰的变化是最大的。她开始学着“放手”。她不再对我买的每一件东西都评头论足,甚至有几次,她还主动让我帮她网购一些时髦的衣服。她开始走出家门,参加了社区的老年舞蹈队,每天都过得充实而快乐。
最让我感到欣慰的,是她开始学着表达她的关心。
有一次我加班到很晚才回家,一进门,就看到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银耳羹从厨房里走出来。
“快去洗手,我给你炖了点甜品,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她把碗递给我,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自然的温柔。
那一刻,我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我笑着接过碗:“谢谢妈。”
她摆摆手,转身回了房间,但我看到了她嘴角那一抹藏不住的笑意。
我和陈雷的感情,也在这场风波后,变得更加稳固。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和稀泥的“中间人”,而是真正成为了可以和我并肩作战的“战友”。我们开始有了属于我们自己的小金库,为我们未来的小家庭做规划。
关于钱,我们家形成了一个新的、不成文的默契。公婆主动把他们的退休金卡交给我,让我每月固定存起一部分,剩下的作为他们的零花钱。家里的日常开销,则由我和陈雷的工资共同承担,不再分彼此。
那个被我撕掉的账本,虽然已经不在了,但它却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于我们每个人的心里。它让我们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家庭的账,从来不是一本经济账,而是一本情感账。付出与索取,都需要建立在爱与尊重的基础上,才能达到真正的平衡。
一个周末的下午,阳光正好。我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婆婆走了进来。
“舒雅,我来帮你。”她说着,就自然地拿起一旁的青菜,开始择菜。
我们俩并肩站着,厨房里只有水流声和切菜声,气氛却异常和谐。
“妈,”我突然开口,“您还记得您当初为什么要提AA制吗?”
她择菜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笑了,有些不好意思:“记得,怎么不记得。那时候啊,是妈糊涂了,钻了牛角尖。”
她抬起头,看着窗外的阳光,眼神里有了一丝释然:“我就是怕……怕自己老了,没用了,被你们嫌弃。现在想通了,什么女主人,什么话语权,都是虚的。一家人开开心心,和和睦睦地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我笑了笑,把切好的蒜末放进油锅里,随着“刺啦”一声,满屋都飘起了香味。
“妈,您说得对。”
生活就像做菜,油盐酱醋,每一样都不能少。偶尔放多了盐,会咸;偶尔忘了放,会淡。但只要用心去调和,总能找到最适合一家人的,那个独一无二的,生活的本味。
而我很庆幸,我们家,终于找到了。
来源:热情小羊一点号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