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闭眼那刻,心中诸多遗憾未了。待我魂魄飘离,才后知后觉地想通一事。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闭眼那刻,心中诸多遗憾未了。
待我魂魄飘离,才后知后觉地想通一事。
原来那薛家有个老头,整日涂脂抹粉,举止疯癫得很。
每逢我忌日,他便在我坟前哭嚎不止,哀哀戚戚。
谁承想,这老头竟是我的亲生儿子!
我正自惊愕,眼前忽地飘过一行行字迹。
它们自称“弹幕”,句句都在为他扼腕叹息。
“终究是庶出,从偏门爬上来的,一辈子见不得光。”
“最后还不是成了替死鬼,可怜呐!”
“少年时再如何风光无限,也终究敌不过‘血脉’二字。”
“真是白瞎了,可惜可惜!”
“遥想当年,薛章也是‘骑马倚斜楼,满楼红袖招’的探花郎。”
“谁能料到,如今啼血哀求,也换不来一个公道!”
我心中五味杂陈,正自愣神。
忽地,眼前光芒一闪,我竟再度睁开眼。
魂魄竟回到了肉身,我回到了过去。
这一年是何年?
正是我儿子人生中最是风光,也埋下最大祸根的那一年。
我一时慌了神,手足无措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我该如何帮他?”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这时,那些弹幕又一次密密麻麻地出现了。
“薛章的亲娘宋余虽然笨了点,但那张脸是真绝色。”
我闻言,心中一动,暗道:“我这张脸,确实有几分姿色。”
“不如去攀附薛家的家主薛岩青。”
“那位爷可是为故人守了一辈子,情深义重。”
“你要是能把他拿下,他肯定会为薛章撑腰!”
我闻言,心中暗自思量:“这倒是个法子,只是不知那薛岩青性情如何?”
“罢了罢了,为了我儿,我且去试一试!”
1
坟前的老者瘦骨嶙峋,形如枯槁,偏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格外扎眼。
他眉画得歪斜,唇涂得鲜红,脸上两团胭脂,像是血泪干涸后凝成的印子。
口中咿咿呀呀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时而傻笑,时而抽泣。
“娘……娘……儿来接您了……”
他跌在坟前,身子一颤一颤,再也没能起身。
我本该嗤之以鼻,笑他疯癫丑态。
可弹幕纷纷刷过:【这是她亲儿子,薛章。】
【当年京城最耀眼的少年郎,如今成了这般模样……】
【母死无人葬,子疯无人管,真是造化弄人。】
我凝望着他那张扭曲却依稀熟悉的面容,心口猛地一揪。
这……是我的孩儿?
我这一生,实在算不得体面。
天生愚钝,连话都说不利索,却因家世侥幸许给了名门望族。
十六岁那年,嫡姐将我骗至园中,灌下烈性媚药。
“妹妹,你既不聪明,便替我走这一遭罢。”
她冷笑着,命人将我绑送至那位权贵府上。
我浑浑噩噩,醒来已在别院,腹中已种下孽胎。
诞下男婴后,家族嫌我脏污,将我逐出京城,流放金陵。
未婚夫薛临鹤,曾许我白首之约。
他寻了我整整半年,踏遍江南。
待寻到我时,见我怀抱婴孩,身无清白。
他怒极反笑:“薛氏门楣,岂容污秽玷辱!”
当众休书一封,扬言我“失节不贞”,满城皆知。
不过三日,他便迎娶嫡姐入门,八抬大轿,锣鼓喧天。
世人皆骂我淫贱,笑我痴傻,避我如瘟疫。
我在金陵城外破屋中苟活十年,风寒交迫,终是病死。
死后无人收尸,更无人为我烧纸送行。
就连我的儿子……我甚至不知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如今见他疯癫至此,穿红戴孝,哭跪坟前,我心如刀割。
“儿啊……”我喃喃,声音飘忽,“你怎会如此……”
弹幕又起:
【他自幼聪慧,七岁能诗,十二岁中秀才,本是国之栋梁。】
【可庶出身份,终究压他一生。】
【后来他立战功无数,却被嫡兄夺去,反被诬陷通敌,贬为罪奴。】
【他一生都在找母亲,可找到的,只是一座荒坟……】
我听着,指尖掐入掌心,痛彻心扉。
“原来……我儿这般有出息?”
“娘!娘!您睁开眼看看我!”老疯子突然抬头,双目含泪,竟有一瞬清明。
“我是章儿啊!您生的儿子!您说过要抱我长大……可您走了……您走了啊!”
他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嚎啕大哭:“他们说您死了没人埋,我便日日来守!我给您唱歌,您爱听的……您听到了吗?”
我泪如雨下,魂魄颤抖。
“章儿……我的儿……”
“您为何不等我?为何不等我长大护您?”他哭喊着,扑倒在坟上,“我读了书,我立了功,我挣了银子……可您不在了……”
我多想抚他的头,擦他的泪。
可我只是一缕孤魂,连触碰都做不到。
“我笨……我蠢……可我也想护住您的孩子啊……”我哽咽着,对着虚空低语。
2
再度睁眼,我竟真的活了过来。
魂归这具残破之躯,竟回到了二十六岁那年。
眼前是低矮的茅屋,土墙斑驳,屋顶漏着天光。
一张破床吱呀作响,床上躺着的我,面色蜡黄,两颊浮肿,衣衫褴褛,形如枯槁。
我怔怔望着自己枯瘦的双手,心头翻涌如潮。
嫡姐宋悦昭,已有月余未曾来此羞辱于我。
倒是前未婚夫薛临鹤,三天两头便来一趟。
今日他又来了,一身锦袍,玉带金冠,趾高气扬地立于门前。
“宋余,你还有脸活着?”他冷笑一声,目光如刀,“当日你与那贱奴私通,败坏我薛家门风,如今竟还苟延残喘,真是不知廉耻!”
我缓缓抬头,目光平静:“薛公子,你府中姬妾成群,纳婢为妾者亦有数人,若论不贞,你又比我干净几分?”
他脸色一僵,随即暴怒:“放肆!男子纳妾天经地义,女子失贞,便是十恶不赦!你竟敢狡辩?”
我冷笑:“同是血肉之躯,为何男可三妻四妾,女却要守身如玉?这世道,当真公平?”
他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一个贱婢,也敢妄议礼法?还不速速跪下认罪!”
我依旧坐着,纹丝未动:“我未犯错,何罪之有?”
他拂袖而去,临走前撂下狠话:“你若再敢口出狂言,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待他走后,我独自坐在床边,心如刀绞。
不是为他羞辱,而是为我的章儿。
我儿章儿,前世被嫡姐毒杀,年仅七岁。
我至死都未能见他最后一面。
正悲恸间,空中忽有光点浮动,似有字迹浮现。
我抬眼望去,竟是无数弹幕飘过——
【笑死,古代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女子失贞可是要沉塘的!】
【姐姐你这想法太超前了,搁这年代就是找死!】
【楼上的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她若生在高门大户,做个正妻,凭这性子也能活得风光。】
【+1,这种较真的主,适合当贵妇,不当妾。打赏+5。】
我心头一震,竟有人为我说话?
更奇的是,那条打赏的弹幕刚落,我脸上原本浮肿蜡黄的肌肤,竟渐渐变得莹润有光。
我急忙跑到屋外溪边,掬水一照——
镜中人虽不惊艳,却眉目清秀,肤若凝脂,倒有几分小家碧玉之姿。
我怔住,旋即跪地,朝着空中磕头。
“诸位神妃仙子,若真有灵,求求你们……”
“让我见一见我的章儿吧!”
“我儿尚在人世,才三岁,被乳母带去乡下避祸……”
“求你们,让我见他一面,哪怕只一眼!”
3
弹幕忽如惊雷炸裂,喧声四起。
【宋余竟能窥见我等?】
【天爷,宋余不过是个男配中的男配,炮灰中的炮灰,怎生出这等通灵之能?】
【莫急!薛章如今已是孤苦伶仃,正需人救。】
【他被薛云景推下马车,双腿尽折,现正于府中“养病”。】
【你若有意,可扮作医女入府探他。】
【打赏+10两银子,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未落,掌心忽坠十两纹银,明晃晃,沉甸甸。
我心头一颤,见“摔断双腿”四字,如万针扎心,泪涌欲出。
顾不得细想,攥紧银子,寻得薛府一管事,低声下气,好言相求。
管事收了银,眯眼一笑:“医女?倒有个缺,你且换上衣裳,莫露破绽。”
当夜,我披月色,提药箱,蒙面而入,悄然潜进薛府内院。
终是见到了我的儿,薛章。
只见他瘦骨伶仃,倚墙而坐,双足裹满白布,层层叠叠,触目惊心。
才九岁年纪,眼神却如枯井,空洞无光,毫无稚子天真。
见我进门,他只淡淡抬眼,声音冷淡:“你走错地方了。此处非父亲院,亦非云景少爷居所。”
我心一紧,强忍悲痛,轻声道:“公子,你怎知我走错?”
他冷笑一声:“府中婢女,哪个不是趋炎附势?见我落难,避之不及,谁会来此?你若非迷路,便是想攀高枝。”
我听罢,心如刀绞,却故作镇定,压低嗓音:“薛章,你且听我说——我不是婢女,乃是天界下凡的仙女。”
他一怔,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仙女?你……莫要哄我。”
我走近一步,柔声道:“我非哄你。我知你心中委屈,知你痛楚难忍。但你且信我,你这双腿,终会痊愈。”
他摇头:“大夫说,恐难行走如初。”
我坚定道:“不,你不仅能走,还能跑,还能跳!他日你必金榜题名,高中状元,成为本朝最年轻、最俊朗的状元郎!”
他眼中微光闪动,却仍不信:“你怎知未来?”
我轻抚他发:“仙女通晓天机。你信我,莫要灰心。”
他沉默良久,终于低语:“若真有那一日……父亲可会看我一眼?”
我哽咽:“会的,章儿,会的。你只要活着,只要争气,他们终会正眼看你。”
他抬头望我,眼中泪光隐现:“那你……还会来吗?”
我点头:“只要你心不灭,我便常来。”
他嘴角微动,似笑非笑:“那……我信你一回。”
我含泪而笑,又低声叮嘱:“你且忍耐,莫要与云景硬碰。待你羽翼丰满,自有翻身之日。”
他轻轻点头,闭目养神。
我悄然退下,心中却已燃起烈火。
【薛章日后确中状元,却因腿疾微跛,被云景告御状,称其“御前失仪”。】
【自此,薛章心灰意冷,性情大变,终入歧途。】
4
薛章乃吾儿,吾岂能坐视他步前尘?
我强抑心痛,温言抚其手:“章儿,莫怕,你定会好起来的。”
薛章年方九岁,稚气未脱。
竟真被我几句哄话安抚,眼中那死寂的灰暗,竟透出一丝微光。
月华如练,洒落庭院。
他仰头望我,声若蚊蚋:“仙……仙女姐姐,我娘也不要我了。”
我心头一紧,知他口中“娘”,乃府中一姨娘,名义上抚养他罢了。
他至今懵懂,以为自己乃其亲生。
【那姨娘亦是宋悦昭之人,日日暗中打骂,薛章至死都以为是自己不够好,才不讨人喜。】
我望着这些字句,心如刀割。
我的章儿,何其聪慧,何其坚韧。
他不该落得那般下场。
我轻抚其发,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莫怕,从今往后,我必护你周全。”
章儿扭过头去,似是害羞,不愿让我瞧见他神色。
可我分明瞥见,他眸中泪光闪动,几欲夺眶。
当务之急,乃医治其腿。
是夜,我悄然离府,再度跪于虚空之前,叩首哀求:“求仙女姐姐们,救救我儿。”
往日弹幕必即刻回应。
今日却静默无声。
良久,方有字浮现:
【宋余,你可曾照过镜子?你生得倒是极美。】
【贵人虽蠢,这张脸却生得倾城,哈哈。】
【打赏与你,你与其钻研医书,不如寻个权贵,攀上高枝,母子二人便可脱困。】
我心头一震。
治腿乃权宜之计。
章儿的前程,更需长远之计。
我懂了。
于是,我轻启朱唇,声音平静:“好,我听你们的。”
弹幕一时凝滞。
似未料我应得如此干脆。
我不理它们惊愕,伏地再拜,额头触地,沉声道:“求姐姐们指点,我该寻谁?”
“谁家权势最盛?谁人性情最稳?谁最可信?”
我叩首,再问:“谁,能护我儿一生安稳?”
我知她们不会害我。
我愚钝,愚者当听智者言。
5
弹幕纷纷攘攘,替我思谋良久。
【不如寻那镇国公府的世子?】
【呸!他早有正妻,还纳了七八房美妾,去了也是受气!】
【户部尚书如何?年过五旬,丧偶未续,家财万贯。】
【你当人家是瞎的?咱们这主儿都三十好几了,还能入得了权贵的眼?】
我指尖微颤,终是摇头。
想当年,薛临鹤虽嫌我失贞在先,可那时我眉目如画,京中多少公子动了纳妾之心。
我自知出身寒微,岂敢夺人姻缘?一概推拒。
未曾料到,如今为人母,竟仍存此念。
骨子里,还是怕搅了别人的圆满。
忽而一条弹幕跳了出来,惊得众人倒吸凉气。
【薛岩青!才是薛家真正的掌权之人!薛临鹤那一脉,不过是旁支罢了!】
【天啊!我怎的从未想过?】
【去勾引他!唯有此人能压住薛家满门!】
【此人才是正主!听说他守身如玉几十年,若能让他动心,何愁大事不成?】
薛岩青之名,连我这蜷居荒坟之人也有所耳闻。
常有路人祭拜时,低声咒骂。
“那薛岩青,冷面阎罗,杀人不见血!”
“哼,仗着家世,视人命如草芥!”
可骂完之后,个个低头疾走,生怕被他知晓。
我心头打鼓,踌躇难定。
正欲作罢,脑中却猛地浮现出章儿临终之景。
那老疯子跪在我坟前,眼神涣散,却又似含着泪光。
最后一瞬,他嘴角竟扬起一丝笑,仿佛漂泊半生,终于落地。
像一片枯叶,随风而逝,却也算归了根。
我心口一窒,痛得几乎喘不过气。
“娘……”
仿佛听见章儿在唤我。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有了决断。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我便提着小炉、锅碗,来到薛岩青府邸门前。
支起一方旧布,摆上几张矮凳,挂起一块歪歪斜斜的木牌:
“陈氏馄饨,一碗十文。”
6
薛岩青果然如坊间传闻,是个冷心冷肠的主儿。
我费尽心思,日日盛装,在他门前“偶遇”。
我花银子雇了混混,演了一出遭人欺凌、盼他相救的戏码。
我故意在他府前青石阶上跌倒,一次、两次、三次……
他却始终目不斜视,连眼角都不曾扫我一下。
最后一次,他竟蹙眉对侍卫道:“这小贩挡道,扰人清静,速速赶走。”
侍卫得令,粗手粗脚将我连人带馄饨车推翻在地。
汤汁四溅,瓷碗碎裂,我趴在地上,狼狈不堪。
弹幕刷着:“心疼姐姐!”“痴心错付啊!”
我挣扎着爬起,推着破车,低着头,不知该往何处去。
天色渐暗,细雨无声落下,沾湿了我的发丝与衣襟。
我立在街心,任雨丝打脸,轻叹道:“罢了……”
忽地,我抬眸。
隔着雨幕,对面酒楼二楼,一扇雕花窗后,一双冷寂的眼正静静望着我。
是薛岩青。
他认出我了。
这几日在他门前晃荡的女子,如今满身汤水,形容凄惨。
我心中一紧:完了。
往日我精心打扮,他尚且不屑一顾。
如今这般模样,岂不更惹他厌?
谁知他竟忽地轻笑一声,唇角微扬,似觉有趣。
风过窗棂,帘动影移。
他抬手,对身旁小厮道:“去,请那姑娘上来。”
小厮一愣:“家主,那是个卖馄饨的……”
“我说,请她上来。”他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我战战兢兢随小厮登楼,步入雅间,垂首而立,不敢直视。
只偷偷瞥见他眸色深沉,眼下有一粒极淡的痣,平添几分冷峻风流。
他盯我良久,才缓缓道:“倒有几分像。”
我一怔:“像……什么?”
“像一个人。”他淡淡道。
我心头一跳,试探道:“像谁?”
他不答,只又道:“这股傻劲,也像。”
我懵懂:“家主说笑了,我哪里傻?”
他忽而勾唇:“你日日跌在他府前,也不怕摔坏膝盖,这不傻么?”
我脸一红:“我……我以为家主会心疼。”
“心疼?”他冷笑,“我心疼谁?”
我鼓起勇气,抬眼看他:“家主若不信,我再摔一次?”
他眸光微闪:“不必了。你上来,是想求什么?”
我咬唇:“我想……留在您身边。”
“留在身边?”他挑眉,“以什么身份?”
“外室,可好?”我低声道。
7
薛岩青望着我,只吐一字:“好。”
外头玉兰树影婆娑,风过处,花枝轻颤,似在低语。
他将我安置于一处幽静别院,不近不疏。
临行前道:“你且住几日,至多半月,我再定你去留。”
弹幕戏称此为“试用期”,我心知肚明,便恭顺应下。
不曾想,他出手竟如此阔绰。
命人送来诸多奇珍异宝,金玉珠翠,琳琅满目,皆是我生平未见。
连身上所着衣裙,亦是上等云锦,触手生凉,光华流转。
我自茅屋寒舍而来,如今竟也穿金戴银,恍如隔世。
对镜自照,我不禁轻叹:“宋余啊宋余,你原是宋家弃女,多余之人。”
“如今倒也披霞戴锦,像个贵人了。”
本以为他会嫌我俗气,得意忘形。
可他来时,只淡淡瞧了一眼,唇角微扬:“好看。”
我得了夸奖,毫不谦虚,认真点头:“你也俊。”
薛岩青眸光一滞,似被我言语呛住,喉结微动,终是低笑一声:“嗯。”
这一声“嗯”,低沉悦耳,如松风拂耳。
弹幕哗然:【哇!这声太酥了!】
【她这是要宠上天了!】
【有恃无恐,越来越像正主了!】
我却不理这些闲言碎语。
心心念念,唯有章儿。
这几日,我常趁夜潜入薛府,偷偷探望幼子。
幸得“仙女姐姐”们怜惜,打赏一本《中医入门》。
书中有法,名曰针灸,可通经络,治顽疾。
【快!快给薛章针灸!疏通气血,他的腿才能好!】
【对!若不治好,日后跛行一生,岂不痛哉!】
我如获至宝,日夜研习,不敢懈怠。
穴位难辨,我便撩起裙裾,以针刺己腿,亲身体会酸麻之感。
疼了,咬牙忍着;出血了,拿帕子裹住。
横竖我已死过一回,这点痛,算什么?
【天啊!她真扎自己!】
【母爱炸裂!泪目了!】
【这才是真·为母则刚!】
仙女姐姐们纷纷落泪打赏。
我顾不得这些,只一心扑在章儿身上。
三度为他施针。
初时他畏痛哭闹,第二次稍能忍耐,第三次,虽疼得满头冷汗,却紧攥我的手,强撑笑意。
“娘……仙女姐姐,现在我相信了,你真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我轻轻抚他发,柔声道:“乖,不疼了。”
他咧嘴一笑,眼里含泪,却亮如星辰。
我亦回他一笑。
可笑着笑着,热泪竟夺眶而出,滑落颊边。
我的章儿信我为仙。
却不知,他口中的仙女娘亲,正是前世亲手害他早夭的罪魁祸首。
8
章儿的腿疾终得痊愈,竟能下地行走,我心头一块巨石终于落地。
是夜,我沉沉入梦,多年未曾如此安眠。
翌日晨光微透,却被弹幕如雷贯耳般惊醒!
【宋余快醒!你儿子要遭毒手了!】
【不是说成也十八,败也十八?怎的剧情提前至此?薛章刚能走路便要受辱!】
【天啊!剧情变了!薛云景那小出生狠毒至极,竟勾结一伙断袖恶霸,要在人前羞辱薛章!】
【薛云景妒火中烧,见薛章腿好,便迫不及待要下手了!】
我猛然坐起,浑身寒意如冰水浇头。
不及梳洗,披衣夺门而出,厉声喝道:“随我去救人!”
门口十余名侍卫皆是薛岩青所遣,原为“看守”于我。
门房急问:“夫人欲往何处?”
我冷声道:“去薛家救我儿!”言罢便疾步而去。
幸而薛岩青待我不薄。
赐我衣食住行,更派此等精锐护卫于侧。
循着弹幕指引,我疾行至“引鹤楼”。
三楼雅间内喧笑不断,我怒从心起,抬脚踹开房门——
眼前景象,令我肝胆俱裂!
我的儿!我的章儿!竟被强换上一身艳俗罗裙!
眉间胡乱描着青黛,唇染朱红,两颊胭脂混着泪痕,斑驳如血!
他被几个面目猥琐的老男人死死按在桌上,纵使拼命挣扎,却如困兽难脱掌心。
“滚!滚开!”
他嘶声哭喊,一如当年在我坟前那般绝望。
那时我只道疯语,何曾知竟有此等深仇重辱!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渗出,却不及心中痛楚万分之一。
房中众人见我闯入,纷纷惊愕转头。
薛云景踏着木履,傲然上前,咯吱作响。
“哪来的贱妇?敢擅闯我薛家人之地?”
我盯着他那张酷似宋悦昭的脸,声音冷得如霜:“我不求你做人。”
“我要你,做鬼。”
他脸色骤变,后退半步。
我冷笑一声,转身对侍卫厉喝:“打!给我往死里打!”
“尤其是此人——给我狠狠地揍!”
拳风呼啸,侍卫如狼似虎扑上。
那群恶霸猝不及防,顷刻间被打得抱头鼠窜。
薛云景满脸是血,瘫倒在地,犹自嘶吼:“你们……可知我是谁?!”
我冷冷俯视:“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狗东西罢了。”
章儿得救,然衣衫破碎,罗裙撕裂,歪倒在榻边。
他大口喘息,眼神空洞,仿佛魂魄已离躯壳,宛如断线木偶。
我心如刀绞,默默解下外袍,轻轻覆在他颤抖的身上。
【原剧情是薛章被废成绩后,薛云景才唆人施暴……怎的提前至此?】
【更可恨那假娘,前世得知后竟骂他是不知廉耻的贱骨头,勾引男人……】
我静默片刻,轻抚章儿发丝,低声问道:“疼吗?”
他不答,只微微颤抖。
我又问:“可是害怕?”
依旧无言。
我将他轻轻揽入怀中,嗓音微颤:“娘在这里,再没人能伤你。”
“那些欺你辱你之人,一个都逃不掉。”
他身子一僵,终于抬起泪眼,喃喃道:“娘……真的是你?”
我含泪点头:“是我,章儿,娘回来了。”
他喉头滚动,似想说话,却终未出口,只是紧紧攥住了我的衣角。
那一刻,我心中悲恸翻涌。
即便未曾参与你幼年岁月,
即便只隔着冰冷墓碑见过你的终局,
可你我的心跳,曾同频十个月。
血脉相连,岂是虚言?
章儿。
娘的心,也在滴血。
你所受之苦,娘全都懂。
9
我的声音微微发抖:“你……可还好?”
薛章静默良久,才低低应道:“多谢仙女姐姐相救。”
他侧过脸,目光落在那被侍卫围殴的薛云景身上。
薛云景正惨叫连连,衣衫尽裂,满面是血。
薛章的眼神,沉得如深潭无波,竟不似九岁孩童所有。
我心头一颤,忽忆起幼时所养的一只小犬。
那犬儿临死前,也是这般湿漉漉的眼,满是无助。
是宋悦昭亲手钳去它的牙,拔去它的爪,而后命人以滚油淋烫。
她站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拍手称快。
“瞧她那副疯样,求情求得连话都说不清,真是滑稽!”
她最爱看我痛哭失声,也最爱听那小犬垂死的哀鸣。
宋悦昭恶毒至极。
而她的儿子薛云景,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薛云景自出生起,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此刻被打得鼻血直流,他气得双目赤红,嘶声怒吼:
“尔等贱奴,可知我是谁?竟敢打我?!”
“待我回去告诉我爹,定要将你们一个个浸猪笼,碎尸万段!滚开!都给我滚!”
我冷笑一声,拂袖道:“打,往死里打,不必留情。”
侍卫皆是薛岩青亲信,只听我令。
闻言下手更重,拳脚如雨,薛云景当场呕出一大口血,瘫软在地。
我冷眼看着,心中畅快。
弹幕纷纷叫好:
【打得好!这狗东西早该教训了!】
【姐姐下手别轻,这出生不配做人!】
我轻轻抚了抚薛章的发,柔声问:“章儿,可解恨?”
薛章却浑身一颤,眼中满是惊惧。
他死死攥住我的衣袖,声音发抖:
“姐姐……别……别再打了……求你……”
我心头一酸,蹲下身与他平视:“为何?他欺你多年,你不想他受罚?”
薛章咬着唇,眼泪在眼眶打转:
“我怕……我怕他报复……我怕你出事……”
“他爹是薛家家主,权势滔天……我们斗不过的……”
我心头如被刀割,将他紧紧搂入怀中:
“傻孩子,有我在,谁敢动你分毫?”
“他断你双腿,我便折他双足。”
“他欲令断袖辱你,我便令他裸身示众,叫全城百姓都看看他的丑态!”
薛章抽泣着摇头:“可……可这样,你会惹祸上身……”
我抬手拭去他泪痕,语气坚定:
“章儿,你是我亲儿,我护你,天经地义。”
“这世道不公,嫡庶之别便能决定生死?”
“我偏不信这个理!”
我站起身,冷声下令:
“来人,将薛云景拖去引鹤楼,剥去衣衫,悬于楼前!”
“让全城人都瞧瞧,薛家这位‘贵公子’是何等德行!”
侍卫应声而动。
我又冷冷扫视那群断袖:
“你们为活命,竟敢编排与他有染?”
“来人,每人杖责三十,发配边疆为奴!”
其中一人磕头如捣蒜:
“娘娘饶命!是薛云景逼我们这么说的!他说若不编排,便要杀了我们!”
我冷笑:“他逼你们,你们便甘愿助纣为虐?”
“今日之辱,皆是报应!”
不多时,引鹤楼前已围满百姓。
薛云景赤身悬于风中,羞愤欲绝,哭嚎不止。
10
薛章与我踏入那薛岩青为我精心安置的别居。
这别居虽不甚大,却也雅致,处处透着用心。
章儿年纪尚幼,夜里独眠总觉惶恐,便依偎在我身旁,昏昏沉沉睡去。
睡梦中,他轻轻呢喃:“娘……娘……”
那软乎乎的小手,无力地耷拉在我的颊边,温热而柔软。
我的鼻头,顿时一酸,眼眶也微微泛红。
“我竟从不知,为人母是这般滋味。”我心中暗自思量。
“但既然知晓章儿乃我骨肉,我便定要护他一世周全。”
思绪飘远,我忆起幼时光景。
那时,姨娘年华已逝,不复当年风华。
嫡母心狠,竟打断她一条腿,将她赶到这偏远别院。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宋悦昭却要我跪在冰冷的地上,剥去一件件衣裳。
“剥一件,十个铜板,给姨娘抓药。”她冷笑着,眼中满是嘲讽。
奴仆们围在一旁,低声窃笑,似在观赏一场好戏。
彼时,我懵懂无知,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
“剥一件衣裳,便能得十个铜板,可以给姨娘抓两副药呢。”我心中这般想着,便也觉得值得。
可如今,我已然明白,这是何等的屈辱。
宋悦昭从指缝里漏出一点点恩赐,便要夺去我的尊严,将我踩在脚下。
“那时我小,又太笨,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我心中暗自叹息。
“但现在的宋余,已非昔日可比。”
“活过一遭,我定不会让我的儿再受半分欺负。”
弹幕之上,众人议论纷纷,满是担忧。
“怕是被薛岩青赶出去,无依无靠。”
“又怕薛临鹤来寻仇,祸及无辜。”
可偏偏,这最糟糕的两件事,竟同时发生了。
次日清晨,薛岩青便派人前来,语气冷淡:“你且收拾收拾,离开此处吧。”
话音未落,薛临鹤与宋悦昭已站在了我的院子门口,神色傲慢。
11
自打重生归来,我这心口便似压了块巨石,只因再未见过宋悦昭。
这一日,她忽地现身,风韵竟不减当年,一双美目依旧倨傲凌厉,似两把寒剑。
她甫一瞥见我,便怒气冲天,柳眉倒竖,尖声喝道:“你个贱女人,居然敢打我的儿子!”
说罢,她便如疯了一般,冲上前来,扬起手便要打我。
幸得侍卫眼疾手快,挡在我身前,将她拦住。
我凝望着这两人,心中波澜不惊,漠然不语。
薛临鹤站在一旁,盯着我片刻,眼里却闪过一丝惊艳。
他心中暗忖:这篱笆内的宋余,如今怎生得如此动人?
毕竟,从前的宋余徒劳抑郁一生,哪怕从前生得再好看,但那时的她已生了死志,再好看也会变得不好看。
而现在,她宛如重生,焕发着别样的光彩。
我有自己想要呵护一生的人,为母则刚,我早已重振生志。
薛临鹤欣赏地盯着我片刻,温声道:“宋余,你放肆了。”
下一瞬,他话锋一转,冷笑道:“你这般无理取闹,可是为了入我薛家?若真如此,那我便择日纳你为妾。”
弹幕之上,众人皆啐道:
【好一个神经!怎么不洗把脸照照镜子,丑的跟癞蛤蟆似的,还想吃天鹅肉,我呸!】
【风姿……】
【楼上,二字箴言,莫要多言。】
【管好自己的裤裆,再管管自己的好大儿吧。】
我望着弹幕,心中淌过一股暖流。
这世上,好歹有人喜欢我,也好歹它们尊重我。
见我不语,薛临鹤的眉头微蹙,嗓音也略含警告。
“宋余,你别不知好歹。”
“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都忘不掉我,否则为什么会对我的庶子这般好?”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给过你机会。”
当真是不要脸面呀!我心中暗骂。
即便我再笨,我也知道薛临鹤是什么意思了。
——他疯了。
只有疯子才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
我冷笑一声,道:“傻子对疯子,自然是我略胜一筹。”
“薛临鹤,你还挺不要脸。”
“我不会和你回去,也不会把章儿还给你。”
“毕竟,章儿是我的亲生儿子,与你何干呐?”我瞪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12
弹幕之中,霎时炸开了锅:
【宋余!你怎可如此直白,快住口,快住口!】
【薛临鹤此人,睚眦必报,最是厌恶他人当众辱骂于他,更恨宋余给他戴上婚前那顶绿帽,此番,怕是完了,完了啊……】
【吾心甚疼宋余,然此时,便是送何等珍宝,亦是无用,除非那薛岩青归来,助她一助……】
【本以为此事十拿九稳,万万不曾想,竟出了如此差错……】
果不其然,如弹幕所言,薛临鹤闻言,青筋瞬间暴起。
他自幼便是天之骄子,年少之时,受尽薛家众人宠爱,如今人至中年,又有娇妻美儿相伴,事事皆合他心意。
偏生我这儿,出了如此大的差错。
我不仅婚前失贞,如今更是当众痛骂他不要脸面。
薛临鹤怒目圆睁,厉声喝道:“jian人!你何来胆量,竟敢言薛章那孽子,乃是你亲生之子!”
“似你这等水性杨花之妇,当初,便应将你浸了猪笼,你这贱女人!”
闻言,一旁宋悦昭脸色,微微泛白。
毕竟,薛章乃我亲生骨肉一事,天上地下,唯有她与那姨娘知晓。
再无第三人得知,除非,我真有那上天入地之能。
我冷冷扫视他们一眼,冷声道:“薛云景一味欺辱章儿,章儿为何不能反击?”
“再者,既已选择欺辱章儿,那便要承受欺辱他人之代价。”
“换言之,便是那薛云景,咎由自取,活该如此!”
何况,我亦非毫无底牌之人。
怎会任由他们欺辱于我?
薛临鹤听闻此言,顿时暴跳如雷。
他大步上前,脸色阴沉如墨,欲要掐住我脖颈。
弹幕之中,众人皆是焦急万分:
【宋余实乃愚笨,他人前来寻衅,她竟还故意激怒……】
【宋余虽愚,然瞧着,却并非那等蠢笨至极之人,莫非,她留有后手……】
【管她有无后手,我只知,薛临鹤心胸狭隘,只怕会将宋余整死……】
我瞧着那弹幕,不由轻勾起唇。
我所求者,正是如此。
然薛临鹤还未曾碰到我,却有一孩童,挡于我身前。
乃章儿也。
他脸色苍白如纸,模样可怜至极,然那小小单薄之身,却死死挡于我面前。
一字一句,说得凛然正气:“若父亲执意欺辱余姨,那儿子便写一封断亲书,并自断双腿,以偿父亲双腿被折之痛楚!”
13
我眼眶一热,那泪珠儿便簌簌地落了下来。
我轻抚着章儿,喃喃道:“我的章儿,竟与我一般苦命。”
虽说我与章儿此前从未谋面,可那血脉相连的情谊,让我们真真切切地关怀着彼此。
我不过是将章儿带回这薛家,他竟愿意为了我自断双腿。
薛临鹤听闻此言,气得冷笑一声,道:“哼,断亲书?自断双腿?哪有这般容易的事儿。”
“韵锦受的那些委屈,我定要一一讨回。就连你这条命,都是我给的,你凭什么敢这般对父亲说话!若要断亲,便自裁了吧。”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轻飘飘的,好似毫无感情。
我心中一紧,暗道:这薛临鹤,根本没有把章儿的命当命啊!
章儿抿紧双唇,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迷茫之色。
我昨儿个还教过他一句话,道:“父母爱子,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可如今,他却不明白,为何他的娘亲不爱他,父亲也要逼他自裁。
我见章儿如此模样,心好似被利刃刺痛,赶忙将章儿拉到我身旁,急道:“不可能。薛临鹤,你简直是在做梦。”
薛临鹤睨了我一眼,又道:“若他不自裁,那受罪的便是柳姨娘。薛章,你肯还是不肯?”
他这话音刚落,章儿便立即跪在地上。
“咚咚咚”,他朝薛临鹤重重磕了三个头,坚决道:“儿子肯。”
顿了顿,他又抬起头,恳切道:“儿子只求父亲放过余姨,放过柳姨娘。一切罪责儿子来担,如此可好?”
我闻言,心好似被滚烫的热水烫了一下。
我心中暗想:并非是因为章儿待柳氏能付出性命,故而我心生嫉妒。而是,我的儿实在太好太好了。
即便柳氏对他那么差,他也仍旧视柳氏为母亲。即便我只与他结识一个月,他也愿意为了我与父亲决裂。
弹幕之上,众人皆是心疼至极。
可还未等薛临鹤回话,一道嗓音便蓦然响起:“谁允许你们在薛宅放肆?”
14
薛岩青生得一副冷情冷心之相,此刻,他不过轻轻撇我一眼。
我心中暗自嘀咕:“我怎生就这般没出息,分明未觉有何异样,脸却似被火烤了一般,有些发烫。”
薛临鹤来之前,也曾多方打听过,知晓此处乃是薛岩青的宅子。
他心中暗忖:“这女子这些日子一直纠缠薛岩青,可薛岩青却始终不为所动,倒是奇怪。”
但他不知道,薛岩青的侍卫嘴严得很,任他如何旁敲侧击,也撬不出更多话来。
所以,他自然不知薛岩青已然同意我当他的外室。
他更不知,今日薛岩青赶我出去,并非是要与我断绝关系,而是因为他要将我接入薛府,而非这个外宅。
我心中暗自得意:“至于我为何会知道,嘿嘿,那弹幕们可是一直都在说呢。”
“说那薛岩青为一个人守身如玉一生,好不容易找到我这个相似之人,又怎会轻易放跑呢?”
我自然不好意思告诉他:“我有一个儿子。”
但当他看见薛家旁系对我出言不逊,甚至要动手打我时,我便知道,事情要变了。
我心中冷笑:“薛临鹤要欺负他的女人,即便我有儿子又何妨呢?”
“我虽然傻,却也明白糖好吃,要把糖牢牢攥到手里,不能被人抢走的道理。”
薛临鹤见状,脸都吓白了,连忙说道:“这……这怎生是好?”
宋悦昭更是吓得浑身发抖,颤声道:“这……这如何是好?”
我心中暗笑,却故作镇定。
薛岩青微微抬眼,冷声问道:“我怎不知,这里能如此轻松进来?还是说,鹤君在我宅中安插了何人?”
薛临鹤闻言,立即下跪,慌声道:“属下无意……属下只是……”
薛岩青稍一抬眼,轻声呵道:“那宋余和薛章呢?你作何打算?”
薛临鹤咬紧了牙,硬着头皮说道:“若……若大人垂怜章儿,便送到主宅抚养,如此可好?”
薛岩青轻勾起唇,淡声道:“好。”
我闻言,也轻轻扬起唇,心中暗道:“如此甚好。”
15
弹幕之上,皆是一片震惊之色。
【宋余竟如此轻易便将难题化解?还将薛临鹤一家吓得魂飞魄散。】
【听闻那薛临鹤几人,各自怨怼,薛云景怒骂那二人未给他争气,薛临鹤则怨宋悦昭将他生得如此娇气矫情。】
【宋悦昭又恨薛临鹤未给她的儿子讨回公道,只知利欲熏心。】
【瞧这架势,薛临鹤一家怕是闹得不可开交。】
【那可不,哪像余妹这儿,细水长流,岁月静好,啧,薛岩青对她可是好得很呐。】
见得这最后一句话,我顿觉脸颊滚烫,如火烧一般。
“……”我心中暗忖,的确如此。
自打回了这主宅,薛岩青便将我安置于他的主卧之中。
不仅如此,他竟日夜都来探望于我。
有一日,他竟亲手喂我用饭!
“天老爷!”我心中暗呼,“要知道我死后,人人皆在唾骂薛岩青。”
“骂他冷血无情,骂他权势滔天,骂他不择手段。”
“这样的薛岩青,谁又曾见过呐?”
我虽愚钝,却也听过那温水煮青蛙的说法。
“他……他该不会是想用这温和手段,让我放下防备,然后再给我致命一击吧?”我心中忐忑不安。
我立时便战战兢兢起来,成日里抱着章儿哭哭啼啼。
章儿无奈至极,只问了我一个问题:“仙女姐姐,你……你当真是我娘亲吗?”
“那可不。”我温声应道。
“那年,我被嫡姐下了药迷晕过去,次日便被送出那宅子。”
“我本不知发生何事,直到月信推迟整整两个月,我才终于发现。”
嫡姐面带笑意,道:“若你识相,便生下这孩子,否则你娘的牌位,便别想要了。”
“我……我沉默许久。”我忆起往事,心中五味杂陈。
“最终,我还是同意了。”我轻声道。
“不仅仅是因为我娘的牌位。”
“更是因为这个孩子在我的腹部,我们心连着心。”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我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这让我想起了我娘。”我低声呢喃。
“很温暖,也很安心。”我微微一笑。
“是。”我温声回答章儿的问题。
章儿不再说话,只是窝在我身旁,静静依偎。
“父母爱子,天经地义。”我心中暗想,“这句话,才真真正正显正。”
薛岩青似乎也发现了我的紧张与不安。
有一日夜里,他特意来到我房间。
“你要带我去何处?”我抬头望向他,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你不是害怕吗?”他轻声说道,“我来告诉你真相。”
16
身受掣肘,吾心虽万般不愿,然事已至此,不去亦不可得。
吾被引至一处,此地于吾而言,似曾相识却又透着几分陌生。
见吾呆立原地,薛岩青嘴角轻扬,面带笑意,缓步上前,温柔地牵起吾手。
“卿无需如此惊惶,经吾数日之调查,已然查明,章儿实乃吾之亲生骨肉也。”
言罢,他轻叹一声,缓缓道及当年之事。
“当年,吾祖父见吾迟迟不肯娶妻成家,心急如焚,竟出此下策,暗中对吾下药。”
“他以为,只要吾尝过男女之事之滋味,定会食髓知味,从而心甘情愿地娶妻生子。”
“然他岂知,此举却令吾应激多年,每每忆及,皆心如刀绞。”
“谁愿被人暗中下药?谁愿被人如此算计?谁愿在那种情境之下,被人脱去衣衫,如原始野兽般,仅余最初之欲望?”
“更何况,此等下作之事,竟出自吾至亲之人之手,实乃令人痛心疾首。”
“待吾回过神来,欲寻卿时,吾祖父已然逝世,吾与祖父二人,皆默契地未曾再提及此事。”
“故而,吾寻卿之路,如大海捞针,毫无头绪,终是不得见卿之面。”
“许是上天怜悯,赐予吾等之缘分未尽,终让吾得偿所愿。”
“即便那日,吾心中愤怒难平,然细思之下,卿亦是受害者,何罪之有?”
薛岩青之言,令吾沉默良久,心中五味杂陈。
吾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苦涩:“吾确是受害者,自被嫡姐下药那一刻起,吾便成了她为嫁薛临鹤之工具。”
“然即便如此,薛临鹤与京城众人,却未必如此认为。”
“他们耻笑吾,羞辱吾,‘不贞’二字,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只要吾出现于人前,便定会被人冠以‘荡妇’之名,实乃冤枉至极。”
“然这些,分明非吾之错,吾从未觉得自己有何过错。”
“然多年以来,唯有薛岩青你一人,愿为吾打抱不平,令吾心中稍感宽慰。”
薛岩青闻言,目光坚定,沉声道:“吾定替卿报仇,让那些欺辱卿之人,付出应有之代价。”
吾闻此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轻轻点头,声音虽轻却坚定:“好。”
17
薛临鹤踏入厅堂赔罪之时,薛岩青唇畔含笑,温声言道:
“鹤君,今日前来,可真是折煞我了。”
薛临鹤忙躬身道:“薛某鲁莽,前日之事,实乃不该,特来向岩青兄请罪。”
薛岩青摆摆手,笑道:“鹤君实乃人中龙凤,何须如此谦和?此等小事,不足挂齿。”
一句“人中龙凤”,立时让薛临鹤心中飘飘然,仿佛踩在柔软的棉花堆里,整个人都轻了几分。
他回去后,宋悦昭迎上前来,满脸不悦,嚷道:
“你今日怎如此窝囊?竟不替我和云景挣回面子!”
薛临鹤眉头一皱,怒道:
“你这愚妇,懂什么!”
言罢,扬手便是一巴掌,重重打在宋悦昭脸上。
宋悦昭捂着脸,惊愕道:
“你……你竟敢打我!”
薛临鹤冷哼一声,道:
“打你又如何?从前,薛家旁系与宋家尚能旗鼓相当,不是你薛家压我一筹,便是我宋家压你一分。可如今,你且看看,我闯了薛家主宅,不仅未受任何惩罚,反得了岩青兄一句‘人中龙凤’的褒奖!”
宋悦昭闻言,脸色惨白,喃喃道:
“这……这怎么可能?”
薛临鹤不屑地瞥了她一眼,道:
“你且等着看吧,这薛家,迟早是我囊中之物!”
说罢,拂袖而去。
此时,薛岩青正与我闲话,他笑着言道:
“你可瞧见了?先让他尝到高兴的滋味,再,让他一落千丈。”
我点点头,轻声道:
“我省得的。公子此计,甚妙。”
薛岩青微微一笑,又道:
“你可还记得,当初宋悦昭如何哄骗你到我身边?”
我闻言,神色一黯,道:
“自然记得。她给我三颗糖,说跟着公子,便有好日子过。”
彼时,娘亲还笑着执我手,道:
“大小姐待我们不同,我们的日子,就要好起来了。”
可后来,我失了贞洁,娘亲一头撞死在我面前。
那血,淋淋漓漓,溅入我嘴里,是苦的。
再甜再甜的糖,都盖不下的苦味。
薛岩青见状,轻抚我肩,柔声道:
“都过去了。如今,有我在,你不会再受苦。”
我抬头看他,眼中含泪,却笑道:
“我知道。弹幕们都说,公子对我很好很好。”
薛岩青微微一笑,道:
“那你呢?可会对我好?”
我点点头,坚定道:
“自然。公子对我好,我便对公子更好。以心换心,方是长久之道。”
薛岩青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暖意,道:
“如此,甚好。”
18
薛临鹤此人,愈发傲慢无礼,其态可憎。
薛岩青曾数次提点于他,然他竟置若罔闻。
这日,他竟寻至我处,对我深情告白。
“余儿,你可知,在我心中,你实乃极好之人。”他言辞恳切。
“你温柔小意,貌美如花,比那宋悦昭强上太多太多。”他目光灼灼。
我闻言,沉默不语,只冷冷地看着他。
他见我不语,竟又笑出声来,道:“余儿,你可知我当年为何不娶宋悦昭这个嫡女,反而要娶你一个小小庶女?”
“只因,宋悦昭那容貌,不及你万分之一。”他自以为深情地说道。
“余儿,你回到我身边,我们儿女共侍一夫,可好?”他竟提出如此荒唐之言。
我闻言,心中大怒,冷然道:“薛临鹤,你莫要再如此胡言乱语!”
言罢,我端起桌上茶壶,将一壶热茶尽数泼在他身上。
“你……你竟敢如此对我!”他惊怒交加。
“滚!”我厉声喝道,随即唤来章儿。
章儿闻声而来,见状,二话不说,便将薛临鹤推搡出去。
此时,帘后转出一人,正是宋悦昭。
——原来是薛岩青特意请她来的。
宋悦昭站在帘后,死死掐着掌心,面上神情并非难过,而是满腔愤怒。
她愤怒于丈夫的背叛,更愤怒于丈夫竟如此贬低自己,而抬高一个庶出妹妹。
“好,好得很!”她心中暗道,“有愤怒,才能有后面的好戏!”
数日后,薛临鹤竟再次提出要休妻另娶。
宋悦昭闻言,与薛云景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闪过一丝狠厉。
是夜,二人联手,将薛临鹤杀害。
宋悦昭向来便是如此性格,联同她的儿子薛云景亦是一般。
她以为,宋家定会庇护于她,故而高傲地回了家。
“父亲,母亲,我回来了。”她昂首挺胸,走进宋家大门。
然,她未曾想到,刚一回家,便被宋父亲自带人拿下。
“你们……你们竟敢如此对我!”她惊怒交加,挣扎不已。
宋悦昭和薛云景的下场,比起薛临鹤来,算是好上许多。
毕竟,薛临鹤是被二人折磨致死,死状凄惨。
而他们,只是秋后问斩,尚有一丝体面。
嫡母闻讯,悲痛欲绝。
“我的女儿啊!你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她嚎啕大哭。
当得知自己的宝贝女儿竟被亲生父亲如此对待,她更是陷入了疯魔。
“宋父!你竟敢如此对我女儿!”她怒吼道。
言罢,她竟亲自持刀,阉割了宋父。
“你……你竟敢……”宋父惊怒交加,却已无力回天。
嫡母又命人在宋家放了一把火。
“烧吧!烧个干净!”她疯狂地喊道。
宋家老宅,在火光中荡然无存。
此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彻底沦为笑柄。
弹幕之上,众人惊叹不已。
【没想到宋悦昭还是个敢爱敢恨之人啊!】一人感叹道。
【活该!让她之前欺负小余那么久!】另一人愤愤不平。
【我感觉宋悦昭和她妈都有点神经……不然谁会这样做啊!】又一人说道。
【反正无所谓啦,只要余妹和薛岩青幸福,小章儿开开心心就好啦!】最后一人笑道。
我朝弹幕感激一笑,心中暗道:“是啊,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幸福快乐,一切都好。”
19
薛临鹤此人,愈发骄纵傲慢,目中无人。
薛岩青曾数度提点于他,奈何他充耳不闻。
这日,他竟寻至我处,开始对我表白。
——他至今仍以为,我不过是薛岩青府中的一名丫鬟。
“余儿,”他含情脉脉道,“其实你真的很好。”
“温柔小意,貌美如花,比那宋悦昭强上太多太多。”
我沉默不语,只冷冷地看着他。
他见状,竟还笑出声来。
“否则,”他得意道,“当年我为何不娶宋悦昭这个嫡女,反而娶你一个小小庶女?”
“余儿,宋悦昭那长相,不及你万分之一。你回到我身边,我们儿女共侍一夫,可好?”
我闻言,冷然一笑,端起茶壶,一壶热茶尽数泼在他身上。
“滚!”我厉声道。
他原是不想走的,还欲纠缠。
这时,章儿站了出来,小手用力将他推搡出去。
“再敢来此,休怪我不客气!”章儿稚嫩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坚定。
而帘后,宋悦昭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是薛岩青特意请她来的。
宋悦昭死死掐着掌心,面上神情复杂,不是难过,而是愤怒。
她愤怒丈夫的背叛,更愤怒丈夫对自己的庶出妹妹如此贬低。
“薛临鹤,你真是好样的!”她心中暗道。
因为有愤怒,才能有后面的好戏。
果不其然,在薛临鹤再一次提出要休妻另娶后。
宋悦昭与薛云景联手,将他杀了。
宋悦昭向来如此,性格刚烈,联同她的儿子亦是不遑多让。
“母亲,我们这样做,对吗?”薛云景曾问。
“对!”宋悦昭斩钉截铁,“他如此对我们,我们为何还要留情?”
她以为宋家会庇护她,故而高傲地回了家。
却未曾想到,刚一回家,就被宋父亲自带人拿下。
“父亲,你为何如此对我?”宋悦昭难以置信。
“你竟敢弑夫,还敢问我为何?”宋父怒道。
宋悦昭和薛云景的下场,比起薛临鹤的算是很好了。
毕竟,薛临鹤是被二人折磨致死。
而他们,只是秋后问斩。
“母亲,我们……”薛云景欲言又止。
“无妨,”宋悦昭冷声道,“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当然,嫡母也不是吃素的。
当自己的宝贝女儿被亲生父亲这样对待,她陷入了疯魔。
“你这个老匹夫!”嫡母怒道,“竟敢如此对我的女儿!”
她不仅亲自阉割了宋父,还在宋家放了一把火。
“我要让整个宋家,为我的女儿陪葬!”她厉声道。
宋家老宅,荡然无存。
这件事在京城彻底沦为笑柄。
“哈哈,宋家这是自食其果啊!”有人笑道。
“可不是嘛,真是报应不爽!”另一人附和道。
弹幕上,众人纷纷惊叹:
【没想到宋悦昭还是个敢爱敢恨的人。】
【活该,让她之前欺负小余那么久。】
【我感觉宋悦昭和她妈都有点神经……不然谁会这样做。】
【反正无所谓啦,只要余妹和薛岩青幸福,小章儿开开心心就好。】
我朝它们感激一笑,心中暗道:
“是啊,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幸福快乐,一切都好。”
20番外
我一生孤苦,从未曾踏入过婚姻之门。
唯一诞下的子嗣,还未曾见得这世间光明,便已夭折成死胎。
如此孑然一身,数十年如一日。
死后,更是连一方墓碑都未曾有。
唯有一座小土堆,权作坟茔。
风一扬,那土堆上的野花便落了个精光。
我以为,死前死后,我都只得如此凄凉。
直到那日,我的坟前来了个糟老头。
说是老头儿,其实更像个老疯子。
他穿着一身花绸缎,喜庆得紧,却描眉画眼,忒是可笑。
嶙峋的脸颊上,涂满了红胭脂,活像个戏台上的丑角。
我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妈呀,这是哪来的老妖怪!”
老疯子望着天,哈哈大笑,转而又看向地,嚎啕大哭。
两行腻下的泪水,混着胭脂,流得满脸都是,别提多骇鬼了。
他扯着嗓子喊道:“爷、小爷我是京城薛家的!”
我撇了撇嘴,嗤之以鼻:“吹牛!薛家?那可是大户人家,怎会出你这等疯癫之人!”
他继续嚷道:“以前⼩爷我有百来人伺候,他们都喊我⼩少爷,我的⽂章写得顶顶好,圣上瞧了也赞不绝口。”
我咂摸着唇,一脸不屑:“圣上?哼,我看也是个疯⼦,怎会看上你这等疯癫之文!”
他猛地摇头,急声道:“我没、我没碰过公主,不是我……真不是我!”
我翻了个白眼,犀利点评:“那可不,公主被你碰⼀下,都得洗⼀万遍澡,省得沾了你这疯癫之气!”
正当我兴致勃勃,打算再骂个十万八千句时。
眼前忽然冒出几十行金光⼤字,如流星划过夜空。
【再风光霁⽉的少年郎⼜如何,终究⽐不得⾎脉二字,可惜了。】
【薛章几十年前骑⻢倚斜楼,满楼红袖招,何等潇洒。】
【如今却凄怆啼血,怎么也求不来⼀个公平公正,世事无常啊。】
我先是⼀怔,⽽后惋惜叹了⼀声。
“竟是那位薛章啊,没曾想,他混得比我还惨。”
还未等我再说话,弹幕又冒出⼀句。
【薛章真惨,这辈⼦被⼈坑害得不成⼈样,现在还要被亲娘吐槽,真是命苦啊。】
我:“?”
“竟是我的儿子吗?这……这怎么可能!”
后面的事情,我便记不⼤清楚了。
我只知道,⾃己莫名其妙地返回了⼈世间,又成了那个懵懵懂懂的宋余。
但这⼀世,和上⼀世截然不同。
这⼀世,我认回了章儿,也找到了他的亲生父亲。
何其圆满,何其幸甚!
来源:霜霜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