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麦地多了个坟头,问遍全村没人认,我悄悄在坟旁栽了棵柳树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0-19 04:15 3

摘要:2023年的芒种,比往年早了三天。河南豫东平原的风,刚过立夏就带着热意,到了五月底,更是把地里的麦子吹得金黄透亮,麦穗沉得压弯了麦秆,风一吹,整片麦地像翻着金浪,沙沙响的声音里,全是庄稼人盼了大半年的丰收味。

第一章 芒种前的意外,麦地冒了新坟头

2023年的芒种,比往年早了三天。河南豫东平原的风,刚过立夏就带着热意,到了五月底,更是把地里的麦子吹得金黄透亮,麦穗沉得压弯了麦秆,风一吹,整片麦地像翻着金浪,沙沙响的声音里,全是庄稼人盼了大半年的丰收味。

我叫李根生,今年四十四岁,土生土长的李家庄人,打小跟着我爹在地里刨食,后来爹走了,我就接着种家里的十亩麦地,一亩地一年两季,冬种麦,夏种玉米,风吹日晒的,脸早就晒成了古铜色,手上的老茧一层叠一层,指甲缝里永远嵌着洗不掉的泥。家里有个老婆,叫秀莲,比我小两岁,手脚勤快,在家喂猪、做饭、收拾院子,还种了半亩菜园子;有个女儿,叫李娟,在镇上读高二,学习不赖,每次考试都在班里前几名,是我和秀莲的指望。

五月二十八那天,离约定好的联合收割机来收麦,还有三天。我想着去地里看看麦子的成熟度,再把地埂上的杂草拔拔,省得收割机来了卡机器。天刚蒙蒙亮,我就扛着锄头出了门,秀莲在门口喊我:“根生,早饭给你留锅里了,是你爱吃的玉米糁粥,回来记得喝!”

“知道了!”我应了一声,脚步没停。李家庄不大,一百来户人家,都围着村东头的老槐树住,我家的十亩麦地在村西头,离村有二里地,紧挨着一条灌溉渠,地肥,浇水也方便,每年的收成比村里别家的都强点。

走在田埂上,能看见村里不少人都去地里了,二柱子扛着喷雾器,往他家庄稼地里打农药,看见我就喊:“根生,你家麦子熟得咋样了?我家这麦子,穗子怪饱满,就是有点生虫,赶紧打药治治!”

“我去看看,应该差不多了。”我笑着回他,脚下加快了速度。田埂上的草长得疯,没过了脚踝,沾了不少露水,把我的布鞋都打湿了,凉丝丝的。

到了我家麦地边,我先蹲下来,掐了一穗麦子,揉了揉,把麦粒放嘴里嚼了嚼,有点硬,还带着点甜味,再等三天,正好能收,不生不老,打出来的麦子磨面香。我满意地站起来,扛着锄头,沿着地埂拔杂草,拔到麦地中间的时候,突然脚下一绊,差点摔着。

我骂了一句“咋回事”,低头一看,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我家麦地中间,好好的一片麦子,被踩倒了一圈,圈里面堆着个新坟头,土是湿的,还带着新鲜的黄土味,坟头不高,也就两尺来高,没有墓碑,没有纸钱灰,甚至连个插香的地方都没有,就孤零零一个小土堆,戳在金黄的麦地里,格外扎眼。

我赶紧走过去,用手摸了摸坟头的新土,土还软着,能看出是刚埋没多久,最多不超过三天。我又看了看周围的脚印,田埂上有几个模糊的脚印,是胶鞋踩的,往灌溉渠的方向去了,除此之外,啥痕迹都没有。

我心里犯嘀咕:这是谁啊?咋把坟埋我家麦地里了?也不跟我说一声,这麦子踩倒了一片不说,等收割机来了,这坟头挡着,咋收麦?

我没心思拔草了,扛着锄头就往村里跑,想赶紧问问,是谁家这么不懂规矩,埋人不跟地主人说。先找了二柱子,二柱子还在打农药,听我说了这事,喷雾器都扔地上了,跟着我往我家麦地跑:“啥?坟头?还埋你家麦地里了?谁这么大胆子?我去看看!”

到了麦地,二柱子蹲在坟头旁边,摸了摸新土,又看了看周围的脚印,皱着眉说:“这土是刚埋的,看脚印,像是两个人抬着东西埋的,不然踩不倒这么大一片麦子。可咱村最近也没人死人啊,前阵子村西头的刘奶奶走了,埋在村后的荒坡上了,再往前,就是去年冬天赵大爷的老伴走了,也埋荒坡了,没听说谁家再死人啊。”

“会不会是外乡人?”我问。李家庄在国道旁边,偶尔会有逃荒的、讨饭的外乡人路过,以前也有过外乡人病死在村里的,最后没人认,村支书召集村里人凑了点钱,埋在村后的荒坡上,没人会往别人家的麦地里埋。

“外乡人也不能埋你家麦地里啊,这不是添乱吗?”二柱子说,“走,咱去问问村支书,让他召集村里人问问,说不定有人知道。”

我和二柱子扛着锄头,往村支书家去。村支书叫李长贵,六十来岁,当了二十年村支书,村里的大小事都管,为人正直,村里人都服他。到了村支书家,他正在院子里晒麦子,看见我们来了,就问:“根生,二柱子,这么早找我,啥事啊?”

我把麦地有坟头的事跟村支书说了,村支书一听,手里的木锨都停了:“还有这事儿?走,我跟你们去看看!”

三个人又往我家麦地跑,到了地方,村支书围着坟头转了两圈,蹲下来摸了摸土,又看了看脚印,说:“这埋的人,肯定不是咱村的,咱村埋人,都有规矩,得请阴阳先生看地,得立碑,还得摆供桌,哪有这么悄没声息的?八成是外乡人,或者是咱村谁家的亲戚,怕麻烦,偷偷埋这儿了。”

“那咋办啊支书?没人认,这收割机来了咋收麦?”我急了,这十亩麦子,是我家一年的主要收入,女儿的学费、家里的开销,都指望这麦子呢。

“别急。”村支书说,“我现在去敲村头的钟,召集村里人都来问问,谁要是知道,让他站出来,咱好好说,该迁坟迁坟,该赔根生麦子就赔麦子;要是没人认,咱再想别的办法,总不能让根生的麦子受影响。”

村支书说着,就往村头走,二柱子跟我说:“根生,你别担心,要是没人认,我帮你跟收割机手说说,绕着坟头收,大不了咱俩手动把坟头周围的麦子割了。”

“谢了二柱子。”我点点头,心里还是没底,蹲在坟头旁边,看着金黄的麦子,又看了看这个陌生的坟头,心里琢磨:不管你是谁,咋就埋在我家麦地里了呢?

没过多久,村头的大钟就响了,“铛铛铛”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村子。村里人都不知道咋回事,都往村头的老槐树下聚,村支书站在老槐树下,拿着大喇叭喊:“大家伙都过来,跟你们说个事儿!根生家西头的麦地里,多了个新坟头,没人认,谁要是知道这坟是谁家的,赶紧站出来,咱商量着迁走,别耽误根生收麦!要是没人认,咱也得想办法,不能让根生吃亏!”

村里人一听,都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议论:

“啥?坟头埋麦地里了?谁这么不懂规矩?”

“咱村最近没死人啊,刘奶奶刚埋了俩月,没别人了。”

“会不会是外乡来的乞丐,病死在这儿了?没人管,就有人偷偷埋了?”

“我前几天晚上,听见村西头有拖拉机响,是不是拉着人去埋的?”

“根生,你干脆把坟平了算了,不然耽误收麦,多不划算!”

我站在旁边,听着村里人议论,有人说让我平坟,我心里不舒服——不管是谁,也是条人命,平了人家的坟,跟作孽没啥区别。我跟村支书说:“支书,别让大家瞎猜了,再问问,谁家最近有亲戚来,或者看见外乡人在村西头转悠了?”

村支书点点头,又拿着大喇叭喊:“大家伙再想想,最近有没有外乡人来村里,或者谁家的亲戚没打招呼就来的?看见的赶紧说!”

村里人都摇摇头,没人说话。村东头的赵大爷,今年七十多了,眼睛尖,天天在村头遛弯,他说:“前三天晚上,我起夜,看见村西头有辆小拖拉机,黑灯瞎火的,往根生家麦地的方向开,没看清是谁开的,也没看清拉的啥,当时以为是偷麦子的,我喊了一声,拖拉机就开快了,往灌溉渠那边跑了,现在想想,说不定就是拉着人去埋的。”

“小拖拉机?咱村谁家有小拖拉机?”村支书问。村里有小拖拉机的,就三家:二柱子家、赵老大(赵大爷的儿子)家,还有村西头的王大叔家。

二柱子赶紧说:“不是我家的,我家拖拉机前几天坏了,还在修理铺呢!”

王大叔也说:“我家拖拉机没动,钥匙一直在我抽屉里锁着!”

赵老大皱着眉说:“我家拖拉机前三天晚上确实开出去了,是我儿子赵亮开的,去镇上拉化肥了,半夜才回来,不信你们问赵亮!”

赵亮刚好也在,二十多岁,在镇上开了个小卖部,听他爸这么说,赶紧点头:“是啊支书,我前三天晚上去镇上拉化肥,有发票,你们看!”说着就掏出手机,翻出发票给村支书看。

村支书看了发票,确实是前三天晚上在镇上化肥店买的化肥,时间对得上,就说:“那不是咱村的拖拉机,是外乡来的。”

问了一上午,啥线索都没有,村里人都散了,有的说“根生你真倒霉”,有的说“赶紧平了坟,别耽误收麦”,还有的说“这坟头不吉利,会影响收成”。我心里堵得慌,没回村,又去了麦地,蹲在坟头旁边,看着那片被踩倒的麦子,心里琢磨:不管你是谁,我不能平了你的坟,可这麦子咋收啊?

中午的时候,秀莲来找我,手里拎着个布包,里面装着玉米糁粥和馒头,还有一碟咸菜。她看见坟头,脸一下子白了,把布包往田埂上一放,拉着我说:“根生,这咋真有坟头啊?没人认咋弄?咱赶紧平了,不然多不吉利,以后这地咋种?女儿回来知道了,也会害怕的!”

“你别瞎说。”我把秀莲的手甩开,“这是人的坟,能随便平吗?平了人家的坟,是作孽,会遭报应的。”

“作孽?不平坟才作孽呢!”秀莲急了,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麦子踩倒了一片,收割机来了过不去,耽误收麦,女儿的学费咋办?家里的开销咋办?你就知道逞能,就知道善良,善良能当饭吃吗?”

我知道秀莲是着急,不是真的想平坟,就软了语气,说:“秀莲,你别着急,我跟二柱子商量了,收割机来了,让他绕着坟头收,咱俩手动割坟头周围的麦子,就是多花点功夫,没啥。没人认,我就先看着,总不能让人家死了都没地方待着。”

秀莲瞪了我一眼,没说话,把粥和馒头递过来:“先吃饭,别饿坏了。我跟你说,这坟头你可别管太多,别到时候惹一身麻烦。”

我接过粥,喝了一口,热乎的粥顺着嗓子下去,心里舒服了点。秀莲坐在旁边,也没吃,看着坟头,小声说:“你说,这坟里埋的,会不会是个可怜人啊?”

“肯定是。”我咬了口馒头,“不然也不会没人认,偷偷埋在这儿。”

吃完饭,秀莲回家喂猪,我接着在地里拔草,拔到坟头旁边的时候,我蹲下来,跟坟里的人说:“不管你是谁,我是这地的主人,叫李根生。你埋在这儿,我不怪你,就是你得保佑我这麦子能顺利收了,别让我白忙活一场。等收完麦,我给你栽棵树,遮遮阴,省得你孤单。”

说完,我又摸了摸坟头的新土,转身接着拔草。风一吹,麦浪翻滚,坟头旁边的麦子,也跟着轻轻晃,像是在回应我。

第二章 收麦遇难题,多花八十块绕坟走

五月三十一号,联合收割机来了。是邻村老陈的机器,老陈跟我认识五年了,每年都来给我家收麦,手艺好,收得干净,不浪费麦子。

早上七点,老陈就开着收割机到了我家门口,我赶紧迎上去:“老陈,来了?吃饭没?秀莲刚做好早饭,吃了再去地里!”

“不吃了不吃了,赶时间,后面还有好几家等着呢!”老陈从收割机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去地里,看看今年的麦子咋样!”

我扛着镰刀,领着老陈往村西头的麦地走,秀莲也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个水壶,说给我们送水。路上,我跟老陈说:“老陈,跟你说个事儿,我家麦地里,多了个新坟头,没人认,你到时候绕着收,别把坟头碰着。”

老陈一听,愣了:“啥?坟头?还在麦地中间?根生,你咋不早说?这收割机宽两米多,绕着收麻烦,还得手动割,耽误时间啊!”

“我也是前几天才发现的,问遍全村没人认,我总不能平了人家的坟吧?”我赶紧说,“老陈,你就多费心,绕着收,我多给你加钱,加五十块,行不行?”

老陈皱着眉,没说话,到了麦地,看见那个坟头,又围着麦地转了一圈,说:“根生,这坟头在中间,绕着收得来回转,还得把坟头周围的麦子割了,不然机器容易卡。五十块不够,最少得加八十,不然我不划算。”

“八十就八十!”我赶紧答应,“只要你别碰着坟头,别浪费麦子,加八十没问题!”

秀莲在旁边拉了拉我的衣服,小声说:“你疯了?收一亩麦才八十块,你这一个坟头就加八十?”

我没理秀莲,跟老陈说:“老陈,咱现在就开始?我先去把坟头周围的麦子割了,省得你机器过来卡着。”

“行,你先割,我调试一下机器。”老陈点点头,去调试收割机了。

我扛着镰刀,走到坟头旁边,先把被踩倒的麦子割了,又把坟头周围一米宽的麦子都割了,留出来足够的空间,让收割机绕着走。镰刀很锋利,割麦子的时候“唰唰”响,金黄的麦秆倒在地上,我蹲下来,把麦穗捋下来,放在旁边的袋子里,不浪费一粒麦子。

秀莲看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也过来帮忙,蹲在我旁边捋麦穗,小声说:“你啊,就是死心眼,八十块钱,够咱买半袋面粉了。”

“钱没了能再挣,人家的坟平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我一边捋麦穗,一边说,“秀莲,咱做人得对得起良心,不能为了点钱,做亏心事。”

秀莲没说话,只是加快了捋麦穗的速度。二柱子也来了,扛着锄头,说:“根生,我来帮你,赶紧弄完,让老陈开始收,不然下午该热了。”

“谢了二柱子!”我高兴地说。三个人一起忙活,没一会儿,就把坟头周围的麦子割完了,捋好的麦穗装了满满一袋子。

老陈调试好机器,开着收割机进了麦地,“轰隆隆”的机器声,一下子打破了麦地的安静。收割机绕着坟头,一点点收麦子,金黄的麦子进去,麦秆出来,麦粒被装在机器后面的粮斗里,看着粮斗里的麦粒越来越多,我心里的石头也慢慢落了下来。

村里不少人都来地里看,有的站在田埂上,看着收割机绕着坟头走,议论纷纷:

“根生这是傻了吧?加八十块钱绕着收,直接平了坟多省事。”

“就是,这坟头没人认,平了也没人说啥,还能省八十块钱。”

“根生心善,舍不得平人家的坟,这是好事,好人有好报。”

“好报?我看是傻报!耽误时间还花钱。”

我听见了,没搭理他们,只是盯着收割机,怕老陈不小心碰着坟头。秀莲也听见了,有点生气,跟我说:“你看村里人都咋说你?你就不能争点气,别让人笑话?”

“笑话就笑话,咱过咱的日子,跟他们没关系。”我笑着说,“你看粮斗里的麦粒,多饱满,今年肯定能丰收,八十块钱算啥?”

秀莲瞪了我一眼,没再说话,却悄悄走到坟头旁边,用土把坟头边缘的麦秆盖了盖,怕收割机带起来的土把坟头冲垮了。我看在眼里,心里暖了暖——秀莲就是嘴硬,心还是软的。

中午十二点,太阳越来越热,晒得人头皮发麻,汗顺着脖子往下流,滴在地里,晕开一小片湿痕。收割机终于收完了,老陈把粮斗里的麦粒卸在我家的粮囤里(我提前把粮囤拉到了地头),用秤称了称,十亩麦,收了八千三百斤,比去年还多了两百斤,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我给老陈结了钱,收麦钱是八百块,加上额外的八十块,一共八百八十块,我数了数,递给老陈:“老陈,谢谢你,收得真干净,没浪费。”

“谢啥,都是老熟人了。”老陈接过钱,笑着说,“根生,你这人实在,心善,以后收麦还找我!”

“一定一定!”我点点头。

老陈开着收割机走了,二柱子帮我把粮囤盖好,说:“根生,今年收成不错啊,比我家多收了不少!”

“是啊,多亏你帮忙。”我笑着说,“走,去我家吃饭,秀莲炖了鸡!”

“不了不了,我家还没收完呢,我得回去看看。”二柱子摆摆手,扛着锄头走了。

我和秀莲把割下来的麦子捆好,扛到地头,准备回家。临走的时候,我又蹲在坟头旁边,说:“你看,麦子顺利收完了,谢谢你保佑。等过两天,我给你栽棵柳树,遮遮阴。”

秀莲在旁边说:“你还真要栽树啊?让人看见,又该笑话你了。”

“笑话就笑话,我栽棵树,给坟头挡挡太阳,也让路过的人知道,这儿有个坟,别再踩着了。”我站起来,扛着麦捆,跟秀莲往家走。

回到家,秀莲把鸡端上桌,又炒了两个青菜,我倒了杯白酒,喝了一口,心里踏实得很。秀莲给我夹了块鸡肉,说:“根生,我想了想,你栽树就栽吧,别让人看见,偷偷栽,省得村里人说闲话。”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听你的,偷偷栽。”

秀莲瞪了我一眼:“我这是怕你让人笑话,不是支持你!”

“知道知道!”我赶紧点头,心里却乐开了花——秀莲终于理解我了。

第二天一早,我去镇上赶集,买了棵柳树苗。柳树苗不贵,五块钱一棵,一米多高,枝条嫩绿,根须还带着泥,看着很精神。我还买了把铁锹,专门用来挖坑栽树。

怕村里人看见笑话,我等到天黑,才扛着柳树苗、拿着铁锹,悄悄去了麦地。晚上的风很凉,带着灌溉渠的水汽,田埂上没有灯,我打着手电筒,走到坟头旁边,先挖了个坑,坑挖得不算深,两尺来深,刚好能把柳树苗的根须埋进去。

我把柳树苗放进坑里,扶着,用铁锹把土填进去,踩实,又从灌溉渠里拎了两桶水,浇在树根上。浇完水,我蹲在柳树苗旁边,跟坟里的人说:“我给你栽了棵柳树,柳树好活,长得快,以后夏天能给你遮阴,冬天能给你挡挡风。你放心,只要我还种这地,就会常来看看你,没人会欺负你。”

手电筒的光,照在柳树苗上,嫩绿的枝条轻轻晃,像是在点头。我收拾好铁锹,扛着,悄悄回了家,秀莲还没睡,在门口等我,看见我回来,赶紧问:“栽好了?没让人看见吧?”

“栽好了,没人看见,放心吧。”我笑着说。

秀莲拉着我进了屋,给我倒了杯热水:“以后你少去坟头那边,白天别去,晚上去也得小心点,别让人误会你干啥坏事。”

“知道了,听你的。”我喝着热水,心里暖乎乎的。我知道,这棵柳树,不仅是栽在坟旁,更是栽在我心里——我答应了坟里的人,要好好看着他,就不能食言。

第三章 秋播时的流言,坟旁柳树发了芽

收完麦,歇了两天,就该种玉米了。河南豫东平原,收完麦就种秋,不耽误农时,不然玉米长不好,秋天收成就差。

我和秀莲一起,把麦茬犁了,又施了化肥,然后用播种机播种。二柱子也来帮忙,他家庄稼地跟我家挨着,一起种,能省点功夫。播种机“轰隆隆”地在地里跑,种子撒在土里,盖上一层薄土,浇上水,过不了几天就能发芽。

种玉米的时候,村里人都来地里忙活,路过我家麦地,看见坟头旁的柳树苗,都好奇地问:“根生,你咋在坟头旁栽棵柳树啊?”

我赶紧说:“没啥,这坟头没人认,栽棵树,做个记号,省得以后种地的时候碰着。”

“做记号?你咋这么好心?”有人说,“我看你是想讹人吧?等以后有人来认坟,你就说你栽了树,花了钱,让人家给你赔钱!”

“就是就是,根生,你可别干这缺德事!”还有人跟着说。

我听了,心里很生气,刚要反驳,二柱子赶紧说:“你们别瞎说!根生啥人,你们不知道啊?他就是心善,怕坟头被碰着,栽棵树挡挡,咋就成讹人了?”

“二柱子,你别帮他说话,谁知道他安的啥心?”村东头的赵老大说,“这坟头没人认,说不定是个外乡的坏人,根生你留着它,还栽棵树,不怕给村里带来晦气?”

赵老大跟我没啥矛盾,就是为人小气,爱面子,总觉得别人做啥都有目的。我没跟他吵,只是说:“赵大哥,我没安啥坏心,就是觉得不管是谁,死了都得有个地方待着,栽棵树,没碍着谁。”

“没碍着谁?这地是你的,你想咋弄咋弄,可别连累村里!”赵老大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村里人也没再说话,各自忙活去了,可背后的流言蜚语,却没断过。秀莲去村里的小卖部买盐,听见几个老太太在议论:“你知道不?根生在坟头旁栽了棵柳树,说不定是想把那坟占了,以后有人来认,就讹人家钱!”

“就是,我看根生以前老实,现在咋这么有心眼了?”

“那坟头说不定是个不吉利的,根生留着它,早晚得倒霉!”

秀莲听了,心里很委屈,回家跟我说:“根生,你看村里人都咋说你?早知道不让你栽树了,现在好了,一身的闲话!”

我叹了口气,说:“秀莲,别听他们的,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说啥说啥,咱过咱的日子。只要咱没做亏心事,就不怕别人说。”

“可我心里不舒服啊!”秀莲哭了,“咱老实巴交的,种了一辈子地,没招惹过谁,凭啥让人这么说?”

我走过去,拍了拍秀莲的背:“别哭了,等过阵子,他们就忘了。再说,柳树苗都栽了,总不能拔了吧?拔了,跟平坟没啥区别,咱不能做那事。”

秀莲点点头,擦了擦眼泪:“我知道了,就是心里委屈。”

“委屈就跟我说,别憋在心里。”我笑着说,“晚上我给你做你爱吃的西红柿鸡蛋面。”

秀莲这才笑了。

过了几天,玉米发芽了,绿油油的,地里一片生机。我家麦地的柳树苗,也发了芽,嫩绿的叶子长了出来,枝条也变长了点,风一吹,轻轻晃,看着很精神。我每天晚上,都会偷偷去地里看看,给柳树苗浇点水,有时候会带个馒头,放在坟头旁边,说:“你看,柳树发芽了,玉米也发芽了,今年秋天肯定也是好收成。你要是饿了,就吃点馒头,别客气。”

有一次,我去浇水,看见坟头旁边有几只麻雀,在啄我放的馒头,我没赶它们,蹲在旁边看,说:“麻雀也饿了,你别介意,让它们吃点。”

柳树苗长得很快,到了七月,就长到两米多高了,枝条垂下来,能遮住半个坟头。村里人路过,看见柳树长这么好,也没人再提讹人的事了,有的还说:“这柳树长得真快,以后夏天路过,还能在这儿遮遮阴。”

我听了,心里很高兴,觉得自己没白栽这棵树。

七月中旬,下了一场大雨,雨下得很大,下了整整一天一夜,村里的灌溉渠都满了,不少人家的庄稼地都淹了。我心里着急,怕我家的玉米被淹,也怕坟头被雨水冲垮,雨一停,就扛着锄头去地里。

到了麦地,我先看玉米,玉米长得很高,没被淹,就是叶子上沾了不少泥,我松了口气。然后去看坟头,坟头被雨水冲了点土,有点塌,我赶紧用锄头把土培上,又把柳树苗旁边的土也培了培,怕柳树苗被雨水冲倒。

培土的时候,我看见坟头旁边的泥里,有个东西露了出来,像是个铁盒子,很小,只有巴掌大。我心里好奇,用手把泥扒开,把铁盒子拿出来,铁盒子锈迹斑斑,上面有个小锁,也锈住了,打不开。

我把铁盒子擦了擦,放在口袋里,心想:这会不会是埋坟的人留下的?里面装的啥?会不会是坟里人的身份证明?

回到家,我把铁盒子拿出来,跟秀莲说:“秀莲,你看,我在坟头旁边捡的,铁盒子,锈住了,打不开。”

秀莲凑过来看了看,说:“这会不会是埋坟的人留下的?里面装的啥?会不会是钱?”

“不知道,说不定是身份证明。”我说,“我找个錾子,把锁撬开,看看里面有啥。”

我找了个錾子,又找了个锤子,小心翼翼地把铁盒子的锁撬开,里面没有钱,只有一张纸条,纸条被雨水泡得有点烂,上面的字模糊不清,我用手小心翼翼地展开,放在太阳底下晒了晒,勉强能看清几个字:“张建国,1958年生,江苏徐州人,2023年5月卒。”

“张建国?江苏徐州人?”我愣了,“不是咱河南的,是江苏的,怪不得没人认。”

秀莲也愣了:“江苏徐州的?咋埋到咱这儿来了?是不是跟咱村谁认识啊?”

“不知道。”我把纸条收好,放在铁盒子里,“我明天去问问村支书,看看村支书知不知道这个张建国,或者有没有村里跟江苏徐州有亲戚的。”

第二天,我拿着铁盒子,去找村支书。村支书看了纸条,皱着眉说:“张建国?江苏徐州人?咱村没人跟江苏徐州有亲戚啊,我当了二十年村支书,也没听过这个名字。”

“那咋办啊支书?”我问,“有名字,有籍贯,能不能帮着找找他的家人?”

村支书叹了口气:“难啊,江苏徐州那么大,光叫张建国的,不知道有多少,咱村就这点本事,咋找?除非报警,让警察帮着找,可这也不是啥刑事案件,警察不一定管。”

“那也得试试啊。”我说,“万一能找到他的家人,让他家人把他迁回去,落叶归根,总比埋在咱这儿没人管好。”

村支书点点头:“行,我跟镇上的派出所说说,看看他们能不能帮着查查。你把纸条复印一份,给我,我拿去给派出所。”

“好!”我赶紧说。

我去镇上的复印店,把纸条复印了一份,给村支书送去,村支书拿着复印件,去了镇上的派出所。过了两天,村支书回来跟我说:“根生,派出所的人说了,会帮着查,但是跨省查,麻烦,得等一阵子,让你别急。”

“不急,慢慢查。”我点点头,心里有了点希望——总算知道坟里人的名字了,叫张建国,江苏徐州人,说不定真能找到他的家人。

从那以后,我每次去地里,都会把铁盒子带去,放在坟头旁边,说:“张建国,你的名字我知道了,是江苏徐州人。我让村支书帮你找家人了,你别急,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让你落叶归根。”

柳树苗还在长,八月的时候,就长到三米多高了,枝条垂下来,把整个坟头都遮住了,远远看去,只看见一棵柳树,看不见坟头,村里人路过,都说:“根生,你这柳树栽得好,遮阴,还不显眼。”

我听了,心里很高兴。秀莲也不再介意村里人说闲话了,有时候还会跟我一起,晚上去地里给柳树浇水,说:“这柳树长得真好,等冬天来了,叶子落了,也能挡挡风。”

我点点头,看着柳树,又看了看坟头,心里琢磨:张建国,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家人,让你回到自己的家。

第四章 陌生老太太寻坟,张建国的半生漂泊

九月初,玉米快成熟了,叶子开始变黄,风一吹,玉米叶“沙沙”响,像是在提醒庄稼人,快到秋收的时候了。

那天下午,我正在地里给玉米浇水,突然看见一个老太太,背着个布包,拄着拐杖,沿着田埂,慢慢往我家麦地走。老太太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一条黑色裤子,鞋子上沾了不少泥,看起来很累。

老太太走到我家麦地边,看见那棵柳树,眼睛一下子亮了,加快了脚步,走到柳树旁,蹲下来,摸了摸坟头的土,又摸了摸柳树的枝条,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嘴里念叨着:“建国,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赶紧关掉水泵,跑过去,问:“老太太,您认识这坟里的人?他是您啥人啊?”

老太太抬起头,看着我,眼泪还在流,说:“他是我老伴,叫张建国,江苏徐州人,今年六十五岁,五月份走的……你是这地的主人吧?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家建国栽了棵柳树,不然我真找不到……”

“您就是张建国的老伴啊!”我又惊又喜,赶紧扶老太太站起来,“您快坐,田埂上有石头,您歇会儿,慢慢说。”

我扶老太太坐在田埂上的石头上,又给她倒了杯我带来的热水。老太太喝了口热水,缓了缓,跟我说了她和张建国的故事。

老太太叫王桂兰,今年六十二岁,跟张建国是江苏徐州丰县人,两个人年轻的时候,在同一个村,一起长大,一起种地,后来结了婚,生了个儿子,叫张磊,现在在苏州打工。

张建国年轻的时候,不是种地的,是个木匠,手艺好,在村里很有名。三十多年前,也就是1990年,张建国的妹妹嫁给了河南李家庄的一个男人,就是村东头赵大爷的小儿子赵强(赵老大的弟弟)。赵强那时候在镇上开了个木匠铺,缺个帮手,就喊张建国来河南帮忙,说给的工资高。

张建国那时候想多挣点钱,给儿子盖房子,就跟王桂兰商量,去河南帮赵强。王桂兰舍不得,可也想多挣点钱,就同意了,让张建国去河南,自己在家带儿子,种地。

张建国去了河南李家庄,在赵强的木匠铺里干活,一开始挺好的,赵强给的工资也不少,张建国每个月都把工资寄回家。可过了两年,赵强的木匠铺生意不好,欠了不少钱,就跟张建国说,工资先欠着,等生意好了再给。张建国跟赵强是亲戚,不好意思要,就同意了。

又过了一年,赵强的木匠铺倒闭了,欠张建国的工资也没给,还跟张建国闹了矛盾——赵强说张建国手艺不好,把生意做黄了,张建国说赵强不会经营,两个人吵了一架,赵强把张建国赶了出去,说以后不再认这个亲戚。

张建国没脸回江苏,就留在了河南,在郑州、洛阳等地打工,做过木匠,搬过砖,扛过水泥,挣的钱不多,勉强够自己花,偶尔也寄点钱回家,跟王桂兰说自己在河南过得很好,让她别担心。王桂兰那时候在家带儿子,也没多想,就信了。

后来,张磊长大了,去苏州打工,娶了媳妇,生了孩子,王桂兰就去苏州帮儿子带孙子,跟张建国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每年也就过年的时候,张建国回苏州跟他们团聚几天。

今年三月份,张建国在洛阳的工地上干活,突然觉得肚子疼,去医院检查,查出是胃癌晚期,医生说没多少时间了。张建国没告诉王桂兰和张磊,怕他们担心,自己偷偷在医院住了几天,然后出院,回了河南。

张建国心里一直惦记着李家庄,惦记着赵强,不是恨他,是想跟他和解,毕竟是亲戚,可他又没脸找赵强,就一直在李家庄附近转悠。五月二十五那天,张建国的病情加重了,躺在李家庄村西头的灌溉渠边,被一个路过的外乡货车司机发现了。

货车司机问张建国要不要去医院,张建国说不用,他说他叫张建国,江苏徐州人,想埋在李家庄村西头的麦地里,离赵强近点,也想跟他和解。货车司机看张建国可怜,就找了两个人,把张建国送到医院,可张建国到医院就不行了,没留住。

货车司机按照张建国的遗愿,凑了点钱,买了棺材,把张建国埋在了我家的麦地里,还怕被村里人发现,偷偷埋的,没立碑,只留下了那个铁盒子,里面装着张建国的名字和籍贯,想让以后有人发现了,能帮着找他的家人。货车司机埋完,就开着车走了,没跟任何人说。

王桂兰在苏州,一直联系不上张建国,心里着急,就跟儿子张磊说,让张磊去河南找。张磊在河南找了一个多月,问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后来听人说,李家庄村西头的麦地里,有个新坟头,旁边栽了棵柳树,王桂兰就赶紧从苏州赶来,没想到真的找到了。

“建国这一辈子,苦啊!”王桂兰哭着说,“在河南漂泊了三十多年,没享过一天福,到死了,还想着跟赵强和解,我这心里,疼啊!”

我听了,心里也酸酸的,没想到张建国的半生这么苦,漂泊在外,没跟家人团聚,到死了,还惦记着亲戚。我跟王桂兰说:“老太太,您别难过,张大爷在这儿,我一直看着,没让人欺负他,我还给他栽了棵柳树,遮阴挡雨。现在找到您了,您想把他迁回江苏,还是留在这儿?”

“迁回江苏,迁回徐州,跟我埋在一起,让他落叶归根。”王桂兰说,“不过,我想先找赵强,跟他说说建国的事,了了建国的心愿。”

“赵强?您说的是赵大爷的小儿子,赵老大的弟弟?”我愣了,“赵强前几年因病走了,您不知道吗?”

王桂兰愣住了,眼泪一下子又掉了下来:“啥?赵强走了?建国还想着跟他和解,他咋就走了呢?”

“赵强走了三年了,也是胃癌,跟张大爷一样的病。”我叹了口气,“赵强走的时候,还跟他哥赵老大说,对不起张建国,欠他的工资没给,还跟他闹了矛盾,心里一直愧疚。”

王桂兰蹲在坟头旁边,哭着说:“建国,赵强走了,你俩的矛盾,也该解了……你放心,我把你迁回徐州,让你跟我在一起,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我看着王桂兰伤心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说:“老太太,您别太伤心了,身体要紧。您想啥时候迁坟?我帮您找几个人,搭把手。”

王桂兰擦干眼泪,说:“我想明天就迁,儿子张磊明天就从苏州赶来,带了几个人,还有车,能把建国的骨灰运回去。不过,迁坟需要跟村里说一声,还需要你同意,毕竟这地是你的。”

“我同意,我当然同意!”我赶紧说,“我这就去跟村支书说,让他帮你办手续,村里那边,我去说,没人会拦着。”

“谢谢你,小伙子,谢谢你这么好心,帮建国看着坟,还给他栽柳树。”王桂兰拉着我的手,眼里满是感激,“要是没有你,我这辈子都找不到建国。”

“老太太,您别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笑着说,“您在这儿歇会儿,我去跟村支书说,再去跟赵老大说一声,毕竟赵强是张大爷的亲戚,让他也来送送张大爷。”

“好,谢谢你。”王桂兰点点头。

我先去了村支书家,把王桂兰来找坟的事跟村支书说了,村支书听了,也很感慨:“没想到张建国还有这么一段故事,漂泊了三十多年,不容易啊。你帮着王老太太,把迁坟的事办妥当,村里这边,我来打招呼,没人会拦着。”

“谢谢支书。”我点点头,又去了赵老大家。

赵老大正在院子里晒玉米,看见我来了,就问:“根生,找我啥事?”

我把张建国的事跟赵老大说了,也说了王桂兰来找坟,想迁回江苏,还说了赵强生前愧疚的事。赵老大听了,愣了半天,叹了口气:“没想到张建国走了,还想着跟赵强和解……当年赵强跟张建国闹矛盾,是赵强不对,欠他的工资也没给,赵强走的时候,还跟我说,让我要是有机会,找到张建国的家人,把工资还了,没想到现在才知道张建国的下落。”

“赵大哥,王老太太明天就迁坟,想让你去送送张大爷,了了张大爷和赵强的心愿。”我问。

“去,咋不去?”赵老大说,“我明天一定去,还得把赵强欠张建国的工资还了,虽然不多,就两千块,可也是赵强的心愿,不能欠着。”

我点点头,心里很高兴——张建国的心愿,终于能了了。

回到麦地,王桂兰还坐在田埂上,看着柳树,我跟她说:“老太太,村里那边同意了,赵老大明天也去送您,还说要还赵强欠张大爷的工资。”

王桂兰笑了,眼里还带着眼泪:“好,好,建国要是知道了,肯定很高兴。根生,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老太太,您别客气。”我笑着说,“明天我找二柱子他们,帮您搭把手,一定把张大爷平平安安地送您回江苏。”

那天晚上,我没回家,在麦地旁边的田埂上坐了一夜,陪着张建国,也陪着王桂兰。王桂兰跟我说了很多张建国的事,说张建国年轻的时候,会给她做木梳子,会给儿子做木玩具,说张建国虽然话少,但是心细,会疼人。

我听着,心里琢磨:张建国这辈子,虽然漂泊,虽然苦,但是有王桂兰这么惦记他,有儿子这么找他,也值了。

第二天一早,张磊就从苏州赶来了,带了四个亲戚,还有一辆面包车,专门用来运张建国的骨灰。二柱子也来了,还有村里的几个热心人,都来帮忙。赵老大也来了,手里拿着两千块钱,递给王桂兰:“老太太,这是赵强欠张建国的工资,二十多年了,一直没还,今天我替赵强还了,您收下。”

王桂兰接过钱,又递给张磊:“你收着,以后给你爸立碑,用得上。”

张磊点点头,把钱收好。

我们先把坟头挖开,里面是一口简单的棺材,因为埋的时间不长,棺材没坏。我们小心翼翼地把棺材抬出来,放在面包车上,又把柳树苗挖出来,王桂兰说:“这棵柳树,是根生给建国栽的,我要带回去,栽在建国的新坟旁,让它接着护着建国。”

“好,我帮您挖,小心点,别伤着根。”我赶紧说,小心翼翼地把柳树苗挖出来,根须还很完整,我用布把根须包好,放在面包车上。

一切都收拾好,王桂兰跪在坟坑前,磕了三个头,说:“建国,咱们回家了,回徐州,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然后,王桂兰站起来,跟我、跟赵老大、跟二柱子他们,一一鞠躬:“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帮我找到建国,谢谢你们送建国回家。根生,以后你要是去江苏徐州,一定要去我家,我给你做徐州的地锅鸡,给你吃建国爱吃的煎饼。”

“好,我一定去。”我笑着说,眼里有点湿润。

面包车开动了,王桂兰坐在副驾驶,回头看着我,挥着手:“根生,再见!柳树我会好好栽的!”

“老太太,再见!路上注意安全!”我挥着手,看着面包车慢慢走远,直到看不见。

赵老大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根生,你这人,心善,好人有好报。”

二柱子也说:“是啊根生,张大爷能落叶归根,都是你的功劳。”

我笑了笑,看着空荡荡的坟坑,又看了看田埂上的脚印,心里踏实得很——张建国,终于回家了,终于能跟家人在一起了。

第五章 柳树的约定,麦地里的温情

张建国被迁回江苏后,我把麦地中间的坟坑填好了,又种上了玉米。虽然错过了最佳的播种时间,但我还是想试试,说不定能长出几棵。

过了几天,王桂兰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她已经把张建国埋在了徐州老家的坟地里,柳树也栽上了,栽在张建国的坟旁,浇了水,活了,还说张磊给张建国立了碑,碑上写着“先夫张建国之墓,妻王桂兰立”,还把我给张建国栽柳树的事,也刻在了碑的背面,写着“河南李家庄李根生君,仗义栽柳护坟,恩记于心”。

我听了,心里很感动,说:“老太太,您太客气了,不用刻在碑上,我就是做了点小事。”

“不是小事,是大事。”王桂兰说,“要是没有你,我这辈子都找不到建国,建国也不能落叶归根。根生,以后每年清明,我都会带着张磊去给建国上坟,也会给你打电话,跟你说说柳树的情况,让你放心。”

“好,我等着您的电话。”我笑着说。

挂了电话,秀莲凑过来问:“王老太太打电话了?说啥了?”

我把王桂兰的话跟秀莲说了,秀莲笑着说:“没想到你还能上碑,你这是出名了!”

“啥出名啊,就是做了点该做的事。”我笑着说,心里却暖暖的。

秋收的时候,我家的玉米收成很好,虽然中间填坟坑的地方,玉米长得矮了点,但总的收成,还是比去年多了一百斤。二柱子跟我说:“根生,你看,好人有好报吧?你帮了张大爷,今年收成也比去年好!”

“是啊,借你吉言。”我笑着说。

收完玉米,种上小麦,冬天就来了。河南的冬天,不算太冷,小麦绿油油的,盖在地里,像一层绿毯子。我家的麦地,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中间没有了坟头,只有填好的土,比别的地方稍微高一点,我知道,那是张建国曾经待过的地方。

冬天的时候,王桂兰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徐州下了雪,柳树的叶子落光了,枝条上积了雪,像披了件白衣服,很好看,还说她给柳树浇了防冻水,让我放心。我跟王桂兰说:“老太太,您也注意身体,别冻着。”

“知道了,你也注意身体,冬天地里冷,别总去地里。”王桂兰说。

春节的时候,女儿李娟从镇上回来了,我把张建国的事跟李娟说了,也说了我栽柳树、帮王桂兰迁坟的事。李娟听了,眼睛红红的,说:“爸,你做得对,不管是谁,都该落叶归根,你心善,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做个善良的人。”

我笑着摸了摸李娟的头:“好,爸相信你。”

秀莲在旁边说:“你爸啊,就是死心眼,不过,这死心眼,是好事。”

一家人笑着,吃着年夜饭,心里踏实又温暖。

第二年春天,小麦返青的时候,王桂兰给我寄了个包裹,里面是徐州的煎饼,还有一包柳树籽。王桂兰附了张纸条,说:“根生,这是徐州的煎饼,你尝尝,是建国爱吃的。这包柳树籽,是我从你栽的那棵柳树上采的,你要是想,就种在你家麦地里,让柳树接着陪着你,也陪着建国曾经待过的地方。”

我拿着包裹,心里很感动,跟秀莲说:“秀莲,你看,王老太太还想着我,给我寄煎饼和柳树籽。”

“老太太是个好人,记着你的恩。”秀莲说,“你要是想种柳树籽,就种吧,种在张大爷曾经待过的地方,也算是个念想。”

“好!”我点点头。

那天下午,我拿着柳树籽,去了麦地,在张建国曾经待过的地方,挖了几个小坑,把柳树籽撒进去,盖上一层薄土,浇了点水。我蹲在旁边,说:“张大爷,王老太太给我寄柳树籽了,我种在你曾经待过的地方,让柳树陪着你,也陪着我。以后每年春天,柳树发芽,我就知道,你在那边过得很好。”

过了几天,柳树籽发芽了,嫩绿的小芽从土里钻出来,像一个个小脑袋,看着很可爱。我每天都会去地里看看,给小芽浇点水,看着它们一点点长大。

夏天的时候,小芽长成了小树苗,有一尺多高,绿油油的,风一吹,轻轻晃。村里人路过,看见我家麦地里的小柳树苗,就问:“根生,你咋又种柳树啊?”

我笑着说:“这是张大爷的老伴寄来的柳树籽,种在这儿,做个念想。”

村里人听了,都不再说闲话了,有的还说:“根生,你这人,重情重义,是个好人。”

我听了,心里很高兴。

这一年,李娟考上了河南农业大学,学的是农学专业,她说:“爸,我以后毕业了,就回咱们村,帮你种庄稼,也帮村里的人种庄稼,让咱们村的收成越来越好。”

我和秀莲都很高兴,为女儿骄傲。

秋天收麦的时候,王桂兰带着张磊来了,专门从江苏徐州来李家庄看我,还带来了徐州的地锅鸡、煎饼,还有那棵我栽的柳树的照片——照片上的柳树,已经长到四米多高了,枝条垂下来,遮住了张建国的坟头,坟前的墓碑很干净,上面刻着我的名字,很显眼。

王桂兰拉着我的手,说:“根生,我来看看你,也来看看张建国曾经待过的地方,看看你种的小柳树苗。你看,你栽的那棵柳树,长得多好,我每个月都给它浇水,跟它说你的事。”

张磊也说:“叔,谢谢你帮我爸,以后你要是有啥需要帮忙的,跟我说,我在苏州,能帮上的一定帮。”

“谢谢你们,不用这么客气。”我笑着说,“走,去我家吃饭,秀莲炖了鸡,还做了你爱吃的玉米糁粥。”

“好!”王桂兰和张磊跟着我回家。

吃饭的时候,王桂兰跟我说:“根生,我跟张磊商量好了,以后每年清明,我们都来李家庄看你,也来看看张建国曾经待过的地方,看看小柳树苗。等小柳树苗长大了,我们就把它移栽到徐州,跟你栽的那棵柳树种在一起,让它们一起护着建国。”

“好,这个约定好!”我笑着说,“等小柳树苗长大了,我跟你们一起移栽到徐州。”

秀莲在旁边说:“你们这个约定,真好,以后每年都能见面,跟亲戚一样。”

“是啊,跟亲戚一样。”王桂兰笑着说,眼里满是温暖。

吃完饭,我带着王桂兰和张磊去了麦地,看小柳树苗。王桂兰蹲在小柳树苗旁边,摸了摸枝条,说:“小柳树,你要好好长,长大了,去徐州跟你哥哥(指我栽的那棵柳树)一起,护着建国。”

张磊也蹲下来,给小柳树苗浇了点水,说:“爸,你看,根生叔给你种的小柳树苗,长得多好,以后我们每年都来看它。”

我站在旁边,看着王桂兰和张磊,看着小柳树苗,看着金黄的麦浪,心里满是温暖。我知道,我栽的不只是一棵柳树,更是一份温情,一份约定,一份跨越千里的牵挂。

后来,每年清明,王桂兰都会带着张磊来李家庄看我,也看小柳树苗;每年秋天,我都会给王桂兰打电话,跟她说麦地里的收成,说小柳树苗的长势。小柳树苗长得很快,三年后,就长到了三米多高,我和王桂兰、张磊一起,把它移栽到了徐州,跟我当年栽的那棵柳树种在一起,两棵柳树并排站着,枝条相互缠绕,像两个老朋友,一起护着张建国的坟头。

我家的麦地里,虽然没有了坟头,却留下了柳树籽种出来的痕迹,每年春天,都会有新的小柳树芽钻出来,我都会留下一棵,种在张建国曾经待过的地方,让它陪着我,也陪着这片麦地。

村里人都说:“根生家的麦地,是块宝地,不仅收成好,还藏着温情,藏着约定。”

我听了,总是笑着说:“不是宝地,是因为心里有念想,有善良,所以日子才过得踏实,过得温暖。”

是啊,做人,只要心善,只要有念想,不管日子多苦,不管遇到啥困难,都能过得踏实,过得温暖。就像我家麦地里的柳树,不管是栽在河南,还是栽在江苏,不管是大柳树,还是小柳树,都带着温情,带着约定,陪着我,陪着张建国,陪着我们走过一年又一年的春夏秋冬。

每年芒种,当金黄的麦浪在风里翻滚的时候,我都会蹲在张建国曾经待过的地方,看着那棵小柳树,跟它说:“张大爷,麦子又熟了,收成很好。王老太太和张磊都好,柳树也长得很好。你放心,我会一直看着这片麦地,一直记得我们的约定,一直做个善良的人。”

风一吹,小柳树的枝条轻轻晃,像是在回应我,也像是在跟我一起,守护着这片麦地,守护着这份跨越千里的温情。

来源:村庄全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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