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赐婚圣旨送到府上时,表妹急着去接,我反手一巴掌:你算什么东西。
赐婚圣旨送到府上时,表妹急着去接,我反手一巴掌:你算什么东西。
一
传旨的内监尖着嗓子,那明黄的卷轴在他手里,像攥着一道滚烫的符。
整个侯府前厅,鸦雀无声。
我跪在最前面,身后是乌压压的家人奴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忠勇侯世子裴烬,与妻沈氏晚萤,成婚三载,琴瑟和鸣,特赐……”
内监的声音还在飘。
我身侧,一道纤弱的身影忽然动了。
是柳如月,我那位寄居府中的远房表妹。
她膝行两步,竟越过了我,双手高举,一副要去接旨的姿态。
那张素净的小脸上,是压不住的狂喜与期盼。
阳光从厅外洒进来,照得她鬓边的珠花莹莹发亮,也照得我眼底一片冰凉。
“啪——”
清脆的响声,在大厅里炸开。
内监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惊呆了。
柳如月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姐姐……”
我缓缓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她脸颊皮肤的温度,细腻,却让我恶心。
我甚至没有看她,目光直视着前方惊愕的内监,声音平稳得像一潭死水。
“侯府的规矩,是谁教你的?”
“嫡妻在此,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接裴家的圣旨?”
二
时间,要倒回两天前。
那是个雨天。
雨水敲打着窗棂,淅淅沥沥,像永远不会停歇的叹息。
我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自己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
成婚三年,我和裴烬,相敬如冰。
我们的婚姻,是两大家族的联盟,是一纸写满了利益与责任的契约。
他需要沈家的支持,助他在朝堂上步步高升。
我需要裴家的庇护,安稳我侯府嫡女的身份。
爱情?那是戏文里才有的东西。
我们都懂,所以从不奢求。
只是这屋子,越来越像一座华美的冰窖。
侍女春禾走进来,为我披上一件外氅。
“夫人,世子爷今晚怕是又不回来了,厨房问晚膳……”
“撤了吧。”我淡淡地说。
他有他的去处。
我知道。
那个地方,比这间正房要温暖得多。
春禾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躬身退下。
我起身,走到窗边。
雨雾中,庭院里的那棵石榴树,叶子被冲刷得油绿。
去年秋天,它结了很多果子,红得像一团团火。
裴烬亲手摘下来,剥给我吃。
他说:“晚萤,你看,多子多福。”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成婚三载,我始终无孕。
大夫换了一个又一个,苦药喝了一碗又一碗,我的身子没见好,心却被那药汁浸得越来越凉,越来越硬。
我知道,这是我的“违约”。
在这份名为婚姻的契约里,子嗣,是最重要的一条。
而我,没能履行。
所以,当柳如月出现时,我并不意外。
她是母亲娘家那边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家道中落,前来投奔。
生得一副好相貌,楚楚可怜,说话做事又温柔小意。
母亲留下了她,养在府里,名为表小姐,实则……不过是个备选。
一个可以替代我,履行“生育”这条款的备选。
三
我第一次确认他们的关系,不是通过什么捉奸在床的激烈场面。
那太难看。
我沈晚萤,最不喜欢的就是难看。
那天,也是一个雨天。
柳如月病了,风寒。
裴烬下朝后,脚步匆匆,没来我院里,径直去了她的“落月轩”。
我院里的婆子看得真切,回来与我嚼舌根。
“夫人,您瞧瞧,世子爷心都偏到哪儿去了!一个外人,也值得他这般上心!”
我正在修剪一盆兰花,闻言,剪刀顿了顿,一片叶子应声而落。
“由他去。”我说。
可心里,却像被那剪刀豁开了一道口子,不疼,只是空落落的。
那天晚上,裴烬很晚才回来。
他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药草味,混杂着另一种陌生的、属于女子的脂粉香。
他以为我睡了,动作很轻。
我背对着他,能感觉到他躺下时,床榻微微一沉。
黑暗中,我听见他极轻地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像一根针,扎进了我的耳朵里。
他有什么可叹气的?
是觉得疲惫吗?周旋于两个女人之间。
还是觉得……愧疚?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们之间那根名为“信任”的弦,已经绷到了极限。
第二天,我让春禾去库房里取东西。
那是我嫁妆里的一对羊脂玉佩,龙凤呈祥,是我母亲当年请高僧开过光的。
我将其中那块龙佩,给了裴烬,作为我们成婚的信物。
春禾找了半天,回来说:“夫人,库房里只有凤佩,那块龙佩……不在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那玉佩,裴烬从不离身。
我没有声张,只说:“许是记错了,你再找找别处。”
当天下午,我去给母亲请安。
在花园里,我遇到了柳如月。
她病好了,脸色还有些苍白,更添了几分我见犹怜。
她向我行礼,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
“姐姐安好。”
我的目光,落在她腰间。
那里,挂着一块玉佩。
羊脂白玉,温润通透,上面雕刻的龙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正是裴烬的那一块。
那一瞬间,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像冬天里,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原来,证据这种东西,根本不需要费力去寻找。
它自己会走出来,站在你面前,明晃晃地,嘲笑着你的迟钝和自欺欺人。
柳如月见我盯着她的玉佩,脸颊微微一红,有些羞涩地将它往袖子里藏了藏。
“这是……裴大哥送我的,说是能压惊驱邪。”
裴大哥。
叫得真亲热。
我看着她,忽然笑了笑。
“是吗?那表妹可要好生收着,别弄丢了。”
她大概以为我是在示好,脸上笑容更甜了几分。
“姐姐放心,如月定会珍视的。”
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身后,她的目光像两道芒刺,扎在我的背上。
我走在长长的回廊里,廊外的光线被廊柱切割成一条条,明明暗暗。
我的心,也跟着一明一暗。
我不是善良,我是不喜欢脏。
婚姻这间屋子,可以没有爱,但必须干净。
现在,它脏了。
四
我开始像一个冷静的猎人,不动声色地观察,收集。
裴烬的晚归,从偶尔,变成了常态。
他书房里的香炉,换了柳如月最喜欢的“凝露香”。
厨房里的小灶,时常为落月轩炖着燕窝阿胶。
下人们的眼神,也变得微妙起来。
他们看我时,带着同情和怜悯。
看柳如月时,却多了几分敬畏和讨好。
人心,是最现实的东西。
谁得势,他们就捧着谁。
我像一个局外人,冷眼看着这一切。
看着我的丈夫,如何一步步将另一个女人,纳入他的羽翼之下。
看着我的表妹,如何一点点蚕食着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因为我知道,眼泪和争吵,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它们只会让你显得更廉价,更可悲。
我要的,不是他的回心转意。
我要的,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要让他知道,违约,是要付出代价的。
五
圣旨来的那天,是个晴天。
前两天的阴雨一扫而空,天蓝得像一块上好的绸缎。
我跪在那道明黄的圣旨前,听着柳如月那一声娇滴滴的“姐姐”,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捂着脸,泪眼婆娑,那样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裴烬就站在不远处,他刚从外面回来,还穿着官服。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扶起柳如月,将她护在身后。
他的动作,是那么自然,那么熟练。
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陌生的冰冷和责备。
“沈晚萤,你疯了?”
我缓缓站起身,与他对视。
“我没疯。”
“疯了的是她,是不懂规矩的她。”
我转向那名被吓得不知所措的内监,微微颔首。
“公公,请继续宣旨吧。”
内监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了看我们三人,继续念了下去。
“……特赐黄金百两,锦缎十匹,以彰其贤德。钦此。”
原来,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些东西。
不是申斥,不是废黜。
只是一份不痛不痒的赏赐。
为了表彰我身为世子妃的“贤德”。
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恭恭敬敬地叩首谢恩,双手接过了那道圣旨。
冰凉的卷轴,在我掌心,沉甸甸的。
送走了内监,前厅里只剩下我们三人,还有一众噤若寒蝉的下人。
气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
裴烬扶着柳如月,她的半边脸已经高高肿起,五个指印清晰可见。
她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裴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太为姐姐高兴了……”
裴烬的脸色,愈发难看。
他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怪物。
“晚萤,你到底想做什么?”
“就算如月有错,你也不该当着外人的面,如此折辱她!”
我笑了。
“折辱?”
“裴烬,你告诉我,什么是折辱?”
“是我打她这一巴掌,还是你任由她戴着我送你的信物,招摇过市?”
“是我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还是你默许她觊觎不属于她的位置?”
“是我让她跪在我身后,还是你让她住进这侯府,睡在你身边?”
最后一句,我说得很轻。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裴烬的瞳孔,猛地一缩。
柳如月在他怀里,身体一僵,哭声都停了。
下人们更是把头垂得更低,恨不得自己当场变成聋子瞎子。
我看着他们,嘴角的笑意更冷。
“怎么,我说错了吗?”
“你们的事,当这满府的人,都是瞎子吗?”
裴烬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脸色由青转白。
他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
是他们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却早已人尽皆知的事实。
六
“都下去。”
裴烬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下人们如蒙大赦,躬着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前厅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一场无声的审判,正式开始。
我走到主位上,坐下。
这里,是侯府世子妃的位置。
是我的位置。
我端起手边的茶,轻轻吹了吹。
茶叶在水中沉浮,像极了此刻的人心。
“说吧。”
我看着他们。
“你们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裴烬皱着眉,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
我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婚姻,于你我而言,是一份契约。”
“缔约方,是沈家和裴家。”
“契约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家族联盟,利益共享,以及……忠诚义务。”
我每说一个词,裴烬的脸色就白一分。
柳如月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裴烬,你违约了。”
我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
“你单方面撕毁了契约中关于‘忠诚’的条款。”
“按照契约精神,违约方,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裴烬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震惊,有愤怒,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疲惫。
“晚萤,我们之间,一定要谈这些吗?”
“谈契约,谈责任?”
“难道就不能谈点别的?”
我反问他:“比如呢?谈感情?”
“你和我之间,有过那种东西吗?”
他沉默了。
是啊,没有。
从一开始就没有。
我们都是清醒的,理智的。
我们都知道,这场婚姻,是一场交易。
“所以,我们只谈我们之间有的东西。”
我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躲在他身后的女人。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和离。”
“我带着我的嫁妆,离开侯府。沈家与裴家的联盟,就此作废。你在朝堂上,会失去沈家这个最大的助力。从此以后,你的荣辱,与我无关。”
裴烬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失去沈家,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第二。”
我的声音,更冷了。
“让她走。”
“立刻,马上,从这个家里消失。”
“从此以后,断得干干净净。你的身边,你的书房,你的视线里,都不准再出现这个人。”
“你,继续做你的忠勇侯世子。”
“我,继续做我的世子妃。”
“我们,继续履行我们的契约。直到……我们中的某一个,再也无法履行为止。”
我看着裴烬,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你选。”
七
空气,仿佛凝固了。
柳如月的哭声,低低地传来。
“裴大哥……不要……不要赶我走……”
她拉着裴烬的衣袖,苦苦哀求。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能待在你身边……远远地看着你就好……”
真是感人肺腑。
如果我不是那个被背叛的妻子,或许我也会为这份“深情”动容。
裴烬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血红。
他看着我,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疲惫。
“晚萤,非要如此吗?”
“你明知道,我不能没有沈家的支持。”
“你也明知道,如月她……她无处可去。”
“把她送走,和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我冷笑。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
“是你把她牵扯进来的,烂摊子,就该由你自己收拾。”
“裴烬,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我是在通知你,违约的后果。”
“克制不是恩赐,是义务。你没有履行你的义务,现在,就必须承担违D约的责任。”
我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剥开了所有温情脉脉的伪装,露出了血淋淋的现实。
他看着我,仿佛第一天认识我。
是啊,他从未真正认识过我。
在他眼里,我大概只是一个循规蹈矩,温顺贤良的世家贵女。
是一个可以被轻易拿捏,为了家族利益可以忍气吞声的木偶。
他错了。
我可以忍受没有爱的婚姻,但我绝不容忍背叛和欺骗。
我的底线,比他想象的,要高得多,也硬得多。
“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
我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明天这个时候,我要听到你的答案。”
“如果你选不了,我替你选。”
八
那一晚,我睡得很好。
三年来,从未有过的安稳。
第二天一早,春禾伺候我梳洗时,告诉我,落月轩那边,一晚上灯火通明。
隐约还能听见哭声和争执声。
我没什么反应,只是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挑选着今天要戴的簪子。
选了一支最素净的白玉簪。
用过早膳,我照例去给母亲请安。
母亲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
昨天前厅发生的事,她一定已经知道了。
“晚萤,你……”她欲言又止。
“母亲,您想说什么?”我替她倒了杯茶。
她叹了口气,握住我的手。
“委屈你了。”
“只是,男人嘛,总有行差踏错的时候。你身为正妻,该有的气度,还是要有的。”
“如月那孩子,也是个可怜人。你……”
我打断了她。
“母亲,如果父亲身边,也有一个这样的‘可怜人’,您也会劝他,要有气度吗?”
母亲的脸色,瞬间变了。
我抽回手,站起身。
“母亲,我不是来听您教我如何‘大度’的。”
“我只是来告诉您,裴烬违约了,现在,是我向他追讨赔偿的时候。”
“至于柳如月,她可怜与否,与我无关。”
“这个家里,有我,就不能有她。”
说完,我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留下母亲一个人,坐在那里,脸色铁青。
我知道,我的话,或许让她不快了。
但,我必须让她明白我的立场。
在这件事上,我不会有半分退让。
九
我回到自己的院子,坐在窗边,看书,喝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太阳,从东边,慢慢移到西边。
光线,在书页上,留下了缓慢移动的痕迹。
我的心,平静如水。
我知道,裴烬会来。
他也一定会做出那个,他不得不做的选择。
果然,在日落之前,他来了。
他一个人来的,身上还带着酒气。
他站在我面前,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
他看起来,很憔悴,也很疲惫。
“我让她走了。”
他说。
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抬起头,看着他。
“去哪了?”
“城外的一处庄子,我派人送她去的。”
“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我点点头,合上了书。
“很好。”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读不懂的情绪。
“晚萤,你满意了?”
“这不是满不满意的问题。”
我说。
“这是规则。”
“你破坏了规则,现在,我们只是把一切,拉回到正轨上。”
他忽然苦笑了一下。
“规则……契约……条款……”
“在你心里,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他走近一步,身上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这三年来,你有没有一刻,是把我当成你的丈夫?”
“而不是一个……合作的伙伴?”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他的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好像,真的很难过。
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裴烬,你现在是在质问我吗?”
“在你和别的女人浓情蜜意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是我沈晚萤的丈夫?”
“在你把我的信物,送给别人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之间,还有一份名为‘婚姻’的契约?”
“你没有。”
“所以,你没有资格来问我这些。”
我的话,像一盆冷水,将他浇得透心凉。
他后退一步,脸上的悲伤,瞬间变成了狼狈。
是啊,狼狈。
一个出轨的男人,有什么资格来谈论感情,谈论真心?
“坐吧。”
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既然你做出了选择,那我们就来谈谈,新的规则。”
十
裴烬坐下了。
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我让春禾上了茶,然后屏退了所有人。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夕阳的余晖,从窗外照进来,将房间染成一片暖黄。
但空气,却是冷的。
“第一。”
我开口,打破了沉默。
“关于柳如月。我不希望再从任何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也不希望,再看到任何与她有关的东西。”
“你送她走的庄子,我会派人去‘看望’。确保她,真的不会再回来。”
裴烬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可以。”
“第二。”
我继续说。
“从今天起,你的行踪,我需要知道。”
“你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我不需要你事无巨细地报备,但至少,不能再有‘夜不归宿’的情况发生。”
“如果公务繁忙,回不来,可以。派人回来说一声。”
“这是尊重,也是义务。”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晚萤,你这是在监视我。”
“你可以这么理解。”我毫不避讳。
“信任已经被你亲手打破了。在它重新建立起来之前,我需要用一些……看得见的方式,来确保契约的履行。”
“我不想再从别人口中,听到我丈夫的行踪。”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同意。
最后,他还是点了头。
“好。”
“第三。”
我的声音,放缓了一些。
“关于子嗣。”
我知道,这是我们之间,最根本的问题。
也是他“违约”的,最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会继续喝药,调理身子。”
“但我不能保证,一定会有结果。”
“如果……我是说如果,三年后,我依然无所出。”
“到那时,你可以纳妾。”
“但人选,必须由我来定。身家清白,品性端正。绝不能是柳如月那样,来路不明,心术不正的人。”
“纳妾之后,孩子,必须养在我的名下,记为嫡出。”
“这是我的底线。”
我说完,看着他。
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也是我为这段婚姻,划下的最后一道防线。
裴烬抬起头,深深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复杂。
像是惊讶,又像是不解。
或许,他从未想过,我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更没想过,我会如此……“通情达理”。
“为什么?”他问。
“为什么是三年?”
“因为,我们的婚姻契约,最初的约定,就是基于家族利益。”
我平静地回答。
“我给你,也给我自己,三年的时间。”
“三年内,我会尽我所能,履行妻子的职责,包括……为你诞下子嗣。”
“如果三年后,我依然做不到。那说明,我这个‘合作方’,存在根本性的缺陷。”
“到那时,引入一个新的‘合作方’,来弥补这个缺陷,是合情合理的。”
“我,接受这个结果。”
我的话,听起来,冰冷,理性,甚至有些残酷。
像是在谈论一桩生意,而不是一个家庭的未来。
但,这就是我,沈晚萤。
我习惯了用这种方式,来处理问题。
将所有的情感因素,都剥离掉,只剩下最核心的利益和规则。
这样,才不会受伤。
裴烬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房间里没有点灯,我们的脸,都隐在昏暗的光影里,看不真切。
“好。”
很久之后,他终于开口。
只说了一个字。
但这个字,却像一块石头,落了地。
我们之间,新的契M约,就此达成。
十一
柳如月,真的从侯府消失了。
像一滴水,汇入了大海,再也无迹可寻。
府里的下人,很有眼色地,将落月轩里所有属于她的东西,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那个名字,成了一个禁忌,再也无人提起。
裴烬,也开始履行他的承诺。
他不再夜不归宿。
每天下朝后,都会准时回来。
有时,他会和我一起用晚膳。
我们之间,话不多。
大多时候,是沉默。
但这种沉默,和以前不一样。
以前的沉默,是冰冷的,疏离的。
现在的沉默,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和试探。
他会给我夹菜。
会问我,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会告诉我,朝堂上的一些趣事。
我也会回应他。
告诉他,我看了什么书,绣了什么花样。
我们像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在小心翼翼地,重新认识对方。
我知道,这不是爱。
这只是一种……修复。
对我们之间那份破损的契约的,一种笨拙的修复。
有一次,他回来得很晚。
我以为,他又像以前一样。
心里,刚刚筑起的那道薄薄的墙,又开始变得冰冷。
我没有等他,自己先睡了。
半夜里,我感觉有人在我身边躺下。
他身上,带着一股寒气。
他似乎怕吵醒我,动作很轻。
过了一会,他忽然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的手,一向是冰的。
他的掌心,却很温暖。
“晚萤。”
他在黑暗中,轻声叫我的名字。
“今天,陛下召见,议事晚了。”
“我派人回来说了,你……收到了吗?”
我没有睁眼,只是“嗯”了一声。
他似乎松了口气。
握着我的手,却没有松开。
“你的手,怎么还是这么凉?”
他说。
“明天,我让太医院的张院判,来给你瞧瞧。”
我没有回答。
只是任由他握着。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间冰冷的屋子,似乎……有了一点点温度。
十二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波澜不惊。
府里的人,都看出了世子和世子妃的变化。
他们不再像两块靠在一起的冰。
虽然还没有融化,但至少,不再那么寒气逼人了。
母亲也看在眼里。
她几次想和我说些什么,但看到我平静无波的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大概,也明白了吧。
我这个女儿,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再回头。
秋天的时候,院子里的石榴树,又结果了。
红彤彤的,挂满了枝头。
裴烬休沐在家,他搬了梯子,亲自上树去摘。
他摘了满满一篮子,拿到我面前。
像个献宝的孩子。
“晚萤,你看,今年的石榴,比去年的还好。”
他剥开一个,将里面晶莹剔-透的石榴籽,一粒粒,小心地剥到碗里。
然后,递给我。
“尝尝,甜不甜。”
我接过碗,用小勺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很甜。
带着一丝微酸。
我看着他,他也在看着我。
他的眼神里,有期待,有紧张。
我对他,笑了笑。
是这三年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他好像愣住了。
然后,他也笑了。
那笑容,有些傻气,却很真实。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
我们坐在廊下,一起吃完了那碗石榴。
谁也没有说话。
但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悄悄地改变。
就像那坚硬的冰层,在看不见的地方,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有阳光,照了进去。
十三
冬天来的时候,我病了一场。
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偶感风寒。
却一直缠绵不愈。
整个人,都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裴烬很着急。
他不仅请了太医,还亲自守着我喝药。
那药,苦得让人想掉眼泪。
每次喝完,他都会准备好一颗蜜饯,塞到我嘴里。
“晚萤,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他会这样,笨拙地安慰我。
他开始学着,照顾我。
给我掖被角,给我试额头的温度。
甚至,亲自下厨,给我熬了一碗粥。
那粥,熬得有些糊了。
味道,也不怎么好。
我却一勺一勺,都喝了下去。
喝完,我看着他。
“裴烬。”
“嗯?”
“你不用这样的。”
我说。
“我们之间,有契约,有规则,这就够了。”
“你不需要……做这些。”
这些,超出了我们约定的范围。
让我觉得,有些……不适应。
他沉默了。
他帮我擦了擦嘴角。
然后,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
“晚萤,这不是规则。”
“这是……我想做的。”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我别过脸,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我怕,我会从里面,看到一些我承受不起的东西。
“睡吧。”我说。
“我累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帮我盖好了被子。
然后,坐在床边,静静地守着我。
那一晚,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没有冰冷的契约,没有沉重的责任。
只有一片温暖的阳光,和满树火红的石榴。
十四
我的病,好了之后,裴烬似乎变得更忙了。
他常常在书房,待到深夜。
有时候,我半夜醒来,身边还是空的。
我没有问。
新的规则里,他有告知的义务,我没有盘问的权利。
我以为,他是在忙朝堂上的事。
直到有一天,春禾拿了一封信给我。
“夫人,这是……从城外的庄子,送来的。”
她的脸色,有些犹豫。
我的心,沉了下去。
信封上,没有署名。
但我认得那字迹。
是柳如月的。
我打开信,信纸上,只有寥寥数语。
“姐姐,我有了身孕。”
“是裴大哥的。”
“求你,成全我们。”
轰——
我的脑子里,像有惊雷炸开。
我捏着那封信,指尖都在发抖。
身孕……
是裴大哥的……
成全我们……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
原来,所谓的“断得干干净净”,只是一个笑话。
原来,所谓的“我想做的”,也只是演给我看的一场戏。
他一边在我这里,扮演着浪子回头的深情丈夫。
一边,却在另一个女人的温柔乡里,播下了种子。
裴烬。
你好样的。
你真的,好样的。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寒冰。
我将那封信,放到烛火上,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
就像我心里,刚刚升起的那一点点温度,也随之,熄灭了。
我对他,笑了笑。
“没什么。”
“只是,有些事情,我想,我们该重新谈谈了。”
十五
裴烬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
他看到我坐在桌边等他,愣了一下。
“晚萤,怎么还没睡?”
他走过来,想牵我的手。
我避开了。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怎么了?”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将桌上的一样东西,推到他面前。
那是一张纸。
上面,用墨笔,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字。
“和离。”
裴烬的脸色,“唰”地一下,全白了。
“晚萤,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我看着他,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裴烬,我们的契约,到此为止了。”
“为什么?”
他抓住我的肩膀,情绪有些激动。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为什么突然要这样?”
“我们不是……不是已经好起来了吗?”
好起来了?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他很可悲。
“裴烬,你告诉我,你今天去了哪里?”
他愣住了,眼神有些闪躲。
“我……我在衙门里,处理公务。”
“是吗?”
我冷笑。
“那你处理的,是什么公务?”
“是去城外的庄子,看望你那怀了孕的表妹吗?”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看着我,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一刻,我知道,我赌对了。
柳如月信里说的,都是真的。
“怎么,没话说了?”
我甩开他的手,站起身。
“裴烬,我给过你机会。”
“我以为,我们之间,可以重新开始。”
“我以为,你至少,会遵守我们之间的新规则。”
“但是我错了。”
“你根本,就没有把我们的约定,放在心上。”
“你的心里,只有你的‘真爱’,你的‘骨肉’。”
“既然如此,我成全你。”
“这张和离书,你签了吧。”
“从此以后,你和她,双宿双飞,再也无人打扰。”
“我,也乐得清静。”
我把笔,递到他面前。
“签。”
十六
裴烬没有接。
他只是看着我,眼底,是翻江倒海般的痛苦和挣扎。
“晚萤,你听我解释。”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我和她,真的已经断了。”
“那孩子……”
“那孩子,是在她离开侯府之前,就有的。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我去看她,只是想……想确认一下。”
“我没有想过要瞒着你,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
他说得,很急切。
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我静静地听着。
没有打断他。
等他说完,我才缓缓开口。
“说完了?”
他点点头。
“所以呢?”我问。
“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办?”
“让我接受这个孩子的存在?”
“让我和你,和柳如月,和你们的孩子,‘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
“裴烬,你是在做梦吗?”
我的话,像一把冰锥,刺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
“我没有……”
“我没有那么想……”
“那你想怎样?”
我步步紧逼。
“留下孩子,赶走柳如月?”
“你觉得,她会同意吗?”
“你觉得,一个母亲,会愿意离开自己的亲生骨肉吗?”
“还是说,你打算,让你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母亲?”
“裴烬,你告诉我,你想怎么选?”
我把所有血淋淋的现实,都摊开在他面前。
让他看,让他选。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句话。
“晚萤,我不想和你和离。”
“我不想……”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不想?”
“裴烬,你凭什么不想?”
“你一次又一次地违约,一次又一次地欺骗我。”
“你把我沈晚萤,当成什么了?”
“一个可以任你搓圆捏扁,没有喜怒哀乐的泥人吗?”
“我告诉你,我不是。”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现在,它用完了。”
我拿起那张和离书,拍在他面前。
“今天,这个字,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否则,明天,沈家和裴家决裂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到时候,你失去的,可就不仅仅是一个妻子了。”
这是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我知道,这很卑鄙。
但,对付一个不守规则的人,只能用更强硬的手段。
裴烬看着我,眼神里,是全然的陌生和……绝望。
他大概,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用他最在乎的东西,来逼迫他。
他拿起笔,手,抖得厉害。
墨汁,滴落在纸上,晕开一团小小的黑点。
像一滴,干涸的眼泪。
他抬起头,最后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我永远也忘不了。
然后,他低下头,在和离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裴烬。
笔锋,凌厉,却带着一丝颤抖。
写完,他将笔,重重地摔在桌上。
“沈晚萤。”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你赢了。”
“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门,被他用力地甩上。
发出一声巨响。
整个屋子,都跟着震了震。
我看着那张签好了名字的和离书,身体,缓缓地,靠在了椅背上。
赢了?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从这一刻起。
我自由了。
也……一无所有了。
十七
和离的消息,像一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在京城的上流社会,激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人都想不通,为什么,在皇帝刚刚下旨嘉奖之后,忠勇侯府的世子和世子妃,就走到了这一步。
各种猜测,流言,甚嚣尘上。
沈家和裴家,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父亲把我叫回府,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他说我,任性,妄为,不顾大局。
母亲只是在一旁,默默地流泪。
我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
因为,我知道,在他们眼里,家族的利益,永远高于一切。
个人的幸福,或者说,尊严,是可以被牺牲的。
但我,不愿意。
裴家那边,老侯爷气得病倒了。
侯夫人派人来请了我好几次,想让我回去,收回成命。
我都拒绝了。
我已经,搬回了沈家。
住在我未出嫁时的闺房里。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三年前。
只是,心境,再也不同了。
我以为,我会很难过。
但奇怪的是,我没有。
我的心,很平静。
像一场暴风雨过后,死寂的海面。
我每天,看书,写字,弹琴,绣花。
把日子,过得像一首没有起伏的诗。
春禾看我这样,很担心。
“小姐,您……您别这样,奴婢害怕。”
我摸了摸她的头。
“傻丫头,我没事。”
“我只是,在学着,和自己相处。”
以前,我是沈家的嫡女,是裴家的世子妃。
我的身上,贴着很多标签,背负着很多责任。
我很少,有时间,去想,我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现在,我终于可以了。
我想要的生活,很简单。
干净,安宁。
没有欺骗,没有背叛。
这就够了。
十八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裴烬的消息。
不是他派人送来的。
是我在街上,听说的。
说书的先生,在茶楼里,讲得眉飞色舞。
“话说那忠勇侯世子,自与沈家嫡女和离之后,便将那柳氏表妹,接入了府中。”
“只可惜啊,红颜薄命,那柳氏,身子骨太弱,前几日,竟一尸两命,去了……”
我端着茶杯的手,顿住了。
一尸两命?
柳如月,死了?
我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会……这么突然?
我让春禾去打听。
很快,消息就传回来了。
是真的。
柳如月,难产,大出血,孩子和大人,都没保住。
听说,裴烬当时,就在产房外。
听到消息后,整个人,都疯了。
他将府里所有伺候的下人,都打了一顿。
将那个接生的稳婆,活活打死了。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
再出来时,人,已经脱了形。
像一瞬间,老了十岁。
我听着春禾的叙述,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该说,恶有恶报?
还是该说,世事无常?
我只知道,那个曾经,让我恨之入骨的女人,就这样,消失了。
带着她未出世的孩子,带着她和裴烬之间,所有的爱恨纠葛。
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而我,这个所谓的“胜利者”,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喜悦。
只觉得,荒唐。
又……悲凉。
十九
又过了半年。
京城里,关于我的流言,渐渐平息了。
人们,总是健忘的。
新的谈资,很快就取代了旧的。
我的生活,也彻底恢复了平静。
父亲和母亲,似乎也接受了现实。
他们不再逼我,也不再在我面前,提起裴烬。
只是,偶尔,母亲会看着我,叹气。
“晚萤,你还年轻,总不能……就这样,一辈子吧。”
我知道她的意思。
她想让我,再嫁。
以我沈家嫡女的身份,即便和离过,想找一门好亲事,也并非难事。
但我,拒绝了。
“母亲,我累了。”
我对她说。
“我不想再,把自己的下半辈子,寄托在另一个男人身上了。”
“婚姻这场交易,我输过一次,不想再输第二次了。”
母亲看着我,眼圈红了。
她知道,我的心,已经死了。
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我以为,我的日子,就会这样,平淡无奇地,过下去。
直到,那天,我在寺庙里,上香。
遇到了他。
裴烬。
他瘦了很多,也沉默了很多。
身上那股,曾经的少年意气,已经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化不开的沉郁。
我们,在佛前,相遇。
四目相对,恍如隔世。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最终,却只是,对我,微微颔首。
我也对他,回了一礼。
然后,擦肩而过。
没有一句话。
走出寺庙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雨。
春禾为我撑开伞。
我回头,看了一眼。
他一个人,站在雨中。
没有打伞。
任由那冰冷的雨水,淋湿他的衣衫。
他的背影,萧瑟,又孤寂。
像一尊,被全世界遗弃的雕像。
我收回目光,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我闭上眼,将那个身影,从脑海中,驱散出去。
裴烬。
从此以后,我们,真的,只是陌路人了。
二十
尾声
又是一年春天。
我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树,是我从侯府,移栽过来的。
它开了花。
一朵朵,小小的,红色的花。
像一簇簇,跳动的火焰。
我坐在树下,看书。
一个下人,匆匆走进来。
“小姐,宫里来人了。”
我有些意外。
宫里?
我跟着下人,来到前厅。
一名上了年纪的嬷嬷,带着两名小太监,等在那里。
看到我,她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
“沈小姐,老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娘娘听闻小姐才情出众,品性贤淑,特意让老奴来,为您和安王殿下,做个媒。”
安王?
那个,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弟弟,闲散王爷,赵显?
我愣住了。
“娘娘说,沈小姐这样的好女子,不该被辜负。”
“安王殿下,为人谦和,温润如玉,定会是小姐的良配。”
嬷嬷说着,从身后的小太监手里,拿过一个锦盒。
“这是王爷,托老奴,带给小姐的信物。”
她打开盒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玉佩。
羊脂白玉,温润通透。
上面,雕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我看着那块玉佩,呼吸,微微一滞。
这凤佩……
和我当年,那一对龙凤佩中的一只,一模一样。
正在这时,春禾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手里捏着一张字条。
她脸色煞白,附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急促地说:
“小姐,不好了!”
“刚刚收到消息,忠勇侯世子裴烬,……闯宫了!”
“他……他好像,是冲着安王殿下,去的!”
来源:进取梦想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