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蜷缩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赤裸皮肤紧贴着透出寒气的金属地表，心跳重重敲打肋骨，像要迫不及待挣脱这具残破的牢笼。汗水早已流干，皮肤上留下几道蜿蜒的白色盐渍，如同干涸的河床。眼角和嘴角渗出血线，在惨白灯光下，凝结成暗红的斑块。

测试舱内，空气像凝固的铅块，沉沉压在吉牛马胸口，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喉咙深处撕裂的痛楚，仿佛吸进去的是滚烫的砂砾。

他蜷缩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赤裸皮肤紧贴着透出寒气的金属地表，心跳重重敲打肋骨，像要迫不及待挣脱这具残破的牢笼。汗水早已流干，皮肤上留下几道蜿蜒的白色盐渍，如同干涸的河床。眼角和嘴角渗出血线，在惨白灯光下，凝结成暗红的斑块。

“心率：187。血压：收缩压突破临界值，舒张压持续下降。神经电信号峰值紊乱，出现大面积抑制区”，冰冷的合成音在控制室回荡，没有一丝丝同情或者感情，只是精确报出这具名为“耗材003”的躯壳内部，正在发生实质性的崩塌。

舱壁是单向透明的强化玻璃，外面看不清楚里面地狱般的景象，里面却能清晰看到外面那个巨大的环形演播厅。刺目的聚光灯打在玻璃上，反射出炫目光晕，光晕后面，是模糊晃动的人影，还有悬浮在空中的巨大全息投影屏，屏幕上跳动着血红的数字：

“当前实时压力值：3.8GPa”

数字下方，一行小字标注着参考值：“标准工业液压机额定压力：1.5GPa”。

屏幕一角，另外一个数字在疯狂跳动：“在线观看人数：1.87亿”。评论如同瀑布般在侧边栏滚动刷新：

【3.8GPa！我的天！这哥们儿是铁打的吗？！】

【值回票价，这可比看斗兽刺激多了！】

【公司牛逼，榨干每一滴潜力！】

【‘耗材003’？啧啧，名字都透着股效率味儿，爱了爱了！】

【快看！他好像抽搐了一下？是不是要到极限了？加把劲啊兄弟！】

……

吉牛马的视野里，那些滚动的文字和跳跃的数字扭曲着变形，像一群群色彩斑斓的毒虫，在视网膜上疯狂爬行。每一次压力峰值带来的剧痛，都伴随着演播厅里骤然爆发的、经过扩音器放大的狂热欢呼。那欢呼声刺穿耳膜，直插大脑深处，与身体内部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和肌肉纤维撕裂的噼啪声混在一起，构成了一曲荒诞绝伦的交响。

他张开嘴，试图吸入更多空气，喉咙里却只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嘶嘶声。胃部剧烈痉挛，一股灼热的酸液混合着胆汁猛地涌上喉咙，他控制不住侧头，“哇”地吐了出来。带着血丝的呕吐物溅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冒出微弱热气。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像一条离水的鱼在做最后挣扎。

“目标出现严重生理排斥反应：呕吐物含血。脑电波显示意识即将丧失”，合成音依旧波澜不惊。

就在这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演播厅深处，一扇厚重的隔音门无声滑开。庄斯文庄总，步履从容地走了出来。他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高定西装，没有一丝褶皱，皮鞋锃亮得能映出天花板上流动的灯光。庄斯文径直走向靠近测试舱的最佳观赏位置，那里早已为他准备了一张符合人体工学的真皮座椅。他优雅地坐下，翘起腿，姿态放松得如同在欣赏一出歌剧。

一名侍者无声无息地出现，将一个盛着红酒的水晶杯递到他手中。庄斯文轻轻摇晃酒杯，深宝石红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优美的弧线。他微微侧头，对着旁边悬浮的直播镜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带着掌控感的微笑。

“诸位观众”，庄斯文的声音通过隐藏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整个演播厅，也透过测试舱的广播系统，清晰地钻进吉牛马嗡嗡作响、濒临碎裂的脑海，“我们正在见证的，是人类潜能边界的又一次伟大拓展。耗材003号展现出的惊人韧性，正是深蓝潜力计划追求的核心价值！”

他抿了一口红酒，喉结滚动，动作优雅，“优化，不是目的，而是手段。通过最前沿的生物压力工程技术，我们精准激发每一个员工蕴藏的、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宝贵价值。这痛苦，是蜕变的阵痛；这压力，是通往卓越的阶梯！为公司创造价值，为股东创造回报，为社会创造更高效的个体 - 这，就是我们‘深蓝’的使命。”

他的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种近乎宗教崇拜的狂热。演播厅里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全息屏幕上，代表收视率的数字猛地向上又窜了一大截。

【庄总格局！】

【说得太好了！优化、效率、价值！】

【这才叫先进生产力】

【打赏，必须打赏，给庄总买杯好酒！】

……

“目标意识丧失临界点预计：30秒”，合成音提示。

庄斯文满意地看着屏幕上飙升的数字，又啜饮了一口红酒，目光投向那单向玻璃后的模糊人影，带着一种审视顶级实验样本的专注和不易察觉的贪婪，“技术组，准备记录最终数据。‘涅槃’项目需要更……耐压的材料基础。003号的‘遗产’，将是无价的！”

“压力值突破临界点：4.0GPa”，合成音报出新的数字。

就在这声音落下的瞬间，测试舱内，那蜷缩在地板上抽搐的人影突然停止了所有动作。

死寂。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突然降临，取代了之前痛苦的喘息和呻吟，连演播厅里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也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死寂吸走了一部分音量，变得有些迟疑和空洞。

控制台前，一个技术员盯着突然变成一片混乱雪花纹的生理监控屏幕，失声惊呼：“信号……信号全断了！生命体征……归零？！”

庄斯文脸上的从容微笑第一次僵住，举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死了？极限来得如此突然？这不符合模型预测，“涅槃”项目的关键数据……

“砰！”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如同巨锤狠狠砸在厚重的鼓面上，整座测试舱为之一震！坚固无比的合金舱体，那足以承受深海高压的厚实外壳，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凸起一个巨大而狰狞的鼓包，鼓包中心，清晰地印着一个巨大扭曲的五指掌印！

“警报！舱体结构完整性丧失，应力峰值异常！来源：内部！”电子合成音第一次带上了急促的颤音。

“砰！哐——！”

第二声巨响，比第一声来得更加狂暴，那个巨大的鼓包，被一只无法形容的手从内部狠狠撕开！

那手，已不能称之为人类的手掌，它膨胀得巨大无比，表皮覆盖着一层闪着金属冷光的暗青色角质层，关节处粗大得如同锻造的钢锭，尖锐、弯曲的骨刺从指关节和手背刺破皮肤狰狞突起，指尖延伸出乌黑的、闪烁着寒光的钩爪。这只巨爪抓住撕裂的合金边缘，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像撕开一张薄纸般，硬生生将足以抵御炮弹轰击的舱体，撕开一个足以容纳卡车通过的巨大裂口。

带着血腥和金属焦糊味的蒸汽如同决堤的洪水，咆哮着从裂口喷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演播厅。

聚光灯疯狂闪烁，在翻滚的蒸汽中，切割出混乱的光柱。透过弥漫的雾气，一个庞大、扭曲、非人的轮廓，在裂口处缓缓站直。它有将近三米之高，暗青色角质覆盖了大部分体表，肌肉虬结贲张，如同盘绕着一条巨蟒，脊椎向后弓起，形成一道狰狞的弧度，肩胛骨位置高高隆起两个尖锐的肉瘤，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体而出。它的头部依稀残留着吉牛马的轮廓，但眼睛……那双眼睛，不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两团燃烧着幽蓝火焰的复眼结构，冰冷、混乱、充满了纯粹的毁灭欲望，目光穿透浓雾，精准锁定了观众席最前方那个僵硬的身影 – 庄斯文。

“怪……怪物啊！”不知谁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

这声尖叫如同点燃了炸药桶，前一秒还在狂热欢呼的观众席瞬间炸开了锅，尖叫、哭喊、歇斯底里的咒骂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混乱的声浪。人们像没头苍蝇一样推搡着、践踏着，疯狂涌向各个出口。座椅被撞翻，昂贵的设备被踢倒踩烂，优雅的红酒泼洒一地，如同粘稠的血液。巨大的全息屏幕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只剩下猩红的“4.0GPa”字样在彻底黑屏前最后跳动了一下，像一个不合时宜的嘲讽。

庄斯文手中的水晶杯“啪”地一声掉落。

蒸汽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在刺耳的警报与人群的惨叫中翻滚着。那庞大的、非人的身影（曾经是吉牛马的存在）- 动了。

它没有奔跑，只是迈开覆盖着暗青色角质、如同古树根茎般粗壮的下肢。每一步落下，发出沉闷巨响，昂贵的大理石地面便如同蛛网般碎裂下陷。它无视了那些尖叫着互相践踏和逃窜的观众，那双燃烧着幽蓝火焰的复眼，如同两盏来自地狱的探照灯，穿透混乱的蒸汽与闪烁的灯光，死死锁定在庄斯文身上。

庄总脸上的从容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面对顶级掠食者时最原始的惊恐。他试图站起身来，但双腿像灌了铅，又像被无形的恐惧钉在了真皮座椅上。他徒劳地向后挪动身体，昂贵西装蹭在椅背上，挤出狼狈的褶皱。水晶杯碎片在脚边闪烁着刺目的光，深红的酒液如同泼洒的鲜血，浸染了他锃亮的皮鞋。

“保……保安！拦住它！”庄总的声音嘶哑变形，失去了所有磁性，只剩下破音的尖叫。他挥舞着手臂，指向那个步步逼近的怪物。

几个穿着黑色制服、手持高压电击棍和束缚网的保安，强忍恐惧，硬着头皮冲了上去。他们是公司豢养的“秩序维护者”，平日里对付闹事的员工或记者绰绰有余，但此刻，他们的勇气在绝对的非人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一层薄冰。

最先冲到的保安，将闪着蓝光的电击棍狠狠捅向怪物腰腹。足以瞬间放倒一头公牛的高压电流噼啪作响，却只在怪物暗青色的角质皮肤上，留下几缕转瞬即逝的青烟。怪物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只是随意地、像拂去一只苍蝇般挥动了一下那只巨大的的爪子。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是血肉和骨骼被碾碎的声音，保安的上半身如同被重型卡车撞击的布娃娃，瞬间扭曲变形，带着一蓬血雾和破碎的脏器组织，倒飞出去十几米，重重砸在环形观众席的护栏上，接着软软地滑落下来，留下刺目的猩红轨迹。

另一个试图抛掷束缚网的保安，动作僵在了半空。他看到同伴的结局，看到了怪物那双毫无感情、只有毁灭火焰的复眼扫向自己，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他怪叫一声，转身就想逃。

但……太迟了。

怪物的另一只巨爪凌空抓下，速度快得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残影。尖锐钩爪轻易刺穿了保安的防弹背心，如同热刀切入黄油，深深嵌入他的后背。保安的身体被整个提起，悬在半空，发出惨绝人寰的嚎叫。怪物似乎对这种“小玩具”失去了兴趣，随意地像丢垃圾一样，将他狠狠掼向控制台的方向。

“轰隆！”

保安的身体如同炮弹般砸穿了厚厚的钢化玻璃控制室隔断，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爆炸火花，控制台瞬间变成一片狼藉，屏幕碎裂，线路短路，浓烟滚滚升起。警报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电流短路的滋滋声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这血腥而高效的一幕，彻底摧毁了剩余保安的意志，他们丢下武器，发出崩溃的哭喊，加入疯狂逃窜的人群。

庄斯文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的屏障如同纸糊般破碎，绝望瞬间淹没了他。他看到了怪物复眼中自己的倒影 - 渺小、惊恐、狼狈不堪。他看到了怪物布满骨刺、如同攻城锤般的巨臂缓缓抬起，对准了他。

“不……不！等等！”庄斯文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试图挤出最后的谈判筹码，就像他无数次在谈判桌上所做的那样，“吉牛马……不，伟大的存在！听我说，我们可以合作！你的力量……无与伦比！我们可以重新定义‘优化’，我们可以统治这个市场，不，统治这个世界！我……我可以给你股份，给你一切！”

怪物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它那巨大、非人的头颅微微歪了歪，仿佛在努力理解这些从那张曾经高高在上、此刻却涕泪横流的嘴里吐出的词汇。

庄斯文心中燃起一丝希望，语速更快了：“对！合作！你的痛苦，你的蜕变，证明了我们的方向是对的！只是……只是需要一个更合适的载体！我们可以一起，我们可以……”，他话未说完。

怪物那只悬停在半空的巨爪，猛地向前一探，不是砸，也不是撕，而是精准地、如同最灵巧的捕食者，用那乌黑锋利的钩爪，轻轻拈住了庄斯文胸前的西装领带 - 那条象征着身份、地位和成功的价值不菲的丝绸领带。

庄总的声音戛然而止，被勒紧的领带扼住了喉咙，只剩下嗬嗬的窒息声。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怪物那张残留着吉牛马些许轮廓、却已完全扭曲狰狞的脸庞凑近。

怪物没有咆哮，没有嘶吼，它只是张开了嘴。那张嘴裂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露出里面层层叠叠、如同粉碎机刀片般密集交错、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利齿。一股混合着血腥、金属和某种高温灼烧后的焦糊味扑面而来，几乎让庄总晕厥。

然后，一个声音从那张恐怖的嘴里发出。那不再是吉牛马的声音，但也不是野兽的咆哮，而是一种奇异的、带着无数痛苦回响的音调，仿佛金属摩擦又混合着电流杂音的合成音调，每一个音节都像沉重的铁锤砸在庄斯文的心脏上：

“优……化……”

怪物那双燃烧的复眼，死死盯着庄总因窒息和恐惧而扭曲的脸。

“庄……总……您……要的……极限……效率……”

怪物钩爪猛地收紧，领带瞬间勒入庄斯文皮肉！

“我……送来……了……”

下一秒，那张布满利齿的巨口，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将庄斯文那颗充满了“优化”梦想和股东回报的脑袋，整个吞没！

“咔嚓！噗嗤——！”

令人头皮炸裂的骨骼碎裂声和血肉被碾磨的粘稠声响，在混乱的演播厅中显得异常清晰。庄总那价值连城的头颅，连同他未尽的“宏图伟业”和“股东价值”，在怪物那如同工业粉碎机般的口腔里，化为最原始的肉糜和骨渣。

无头的尸体抽搐了几下，温热的鲜血如同小型喷泉，从颈部的断口处喷涌而出，溅满了那张象征权力的真皮座椅，也溅到了怪物暗青色的角质皮肤上，如同为它披上了一层猩红的新装。

怪物随意地甩掉那具无头的尸体，任由它软软滑落在地，与满地狼藉融为一体。它缓缓转过身，燃烧着幽蓝火焰的复眼扫视着这个曾经将它视为“耗材”进行展示、压榨、狂欢的炼狱。

演播厅里，除了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建筑结构不堪重负的呻吟，死一般寂静。所有还活着、没来得及逃出去的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瘫软在地，瞪大惊恐到极致的眼睛，看着这尊由他们亲手催生、由资本贪婪浇灌而成的毁灭之神。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硝烟、排泄物的恶臭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怪物缓缓抬起一只沾满鲜血和粘稠脑浆的巨爪，指向一个方向 - 那里，一个被撞歪但仍在顽强工作的直播镜头，正忠实地将这一切恐怖的景象，同步传输到那尚未掉线、数以亿计的屏幕上。

它对着镜头，咧开了那张布满利齿的巨口。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个最纯粹、最原始的、关于毁灭的宣告。

直播信号，在怪物巨爪挥下彻底粉碎镜头的瞬间，变成了刺眼的雪花。但它的身影，那由“优化”和“压力”铸造的恐怖身影，以及它无声的宣告，早已烙印在每一个幸存者和屏幕前观众的脑海里，成为这个时代最冰冷、最讽刺的墓志铭。

“深蓝潜力”计划，第一阶段。

“耗材003号”最终承压值：4.0GPa。

最终产出：毁灭。

优化目标：超额达成。

来源：三半撩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