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此岸的尘埃,彼岸的星光》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0-20 05:58 4

摘要:我老爱傍晚去运河边溜达。这时候,河水跟人似的,累了一天,流得慢悠悠的,感觉一天的时光都沉到河底去了。岸边有棵老柳树,枝条垂下来,都快碰到水面了。风一吹,柳絮就飘起来,像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想抓抓不住,想散也散不了。

我老爱傍晚去运河边溜达。这时候,河水跟人似的,累了一天,流得慢悠悠的,感觉一天的时光都沉到河底去了。岸边有棵老柳树,枝条垂下来,都快碰到水面了。风一吹,柳絮就飘起来,像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想抓抓不住,想散也散不了。

对岸有个废弃的码头,木桩都烂了半截。不过,每当夕阳斜着照过来,那些破木板突然就亮闪闪的,像镀了一层金,远远看去,就跟通往什么辉煌地方的阶梯似的。我知道这就是个假象,等太阳再往下落点儿,这光就得没。可我还是天天去看,就跟小时候追着肥皂泡跑似的,明知道它会破,可那一瞬间的五彩斑斓,还是能让我忍不住屏住呼吸。

去年秋天,我在旧书市淘到一本泛黄的日记本。翻开扉页,能看到钢笔写的日期:1973年春。字写得挺秀气,估计是个女的写的。里面零零散散记了些琐事:今天粮票不够了,拿半斤粮票换了两块肥皂;邻居家的猫生了四只小猫,有一只纯白的,好看极了;下雨了,屋顶漏雨,拿搪瓷盆接着,嘀嗒嘀嗒响了一整夜。

翻到中间,有一页写着:“他又站在对岸码头,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来。我在这边洗衣服,皂荚的香味一阵一阵的。我们隔着一百米宽的水面,谁都没招手。但我知道,他看见我了,我也看见他了。这样就挺好。”

我合上日记,在书市的长椅上坐了老半天。斜阳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下来,光斑在纸页上跳动。突然就想起祖母说过的话:她嫁给我祖父之前,心里也有这么一个人。两家隔着河住,经常能碰面,可从来没说过话。后来她嫁到这边,过桥的时候,偷偷把一方绣了兰草的手帕扔进了河里。

“后悔不?”我问过她。

那时候她正剥着毛豆,手指绿得发亮。“有啥后悔的。你祖父脾气是急了点儿,可冬天他总会先上床把被窝焐热乎了再让我进去。那个人呢,后来去了南洋,听说混得不错。可要是真跟了他,说不定现在在哪个海边晒太阳呢,哪能在这儿给你剥毛豆。”

她说话的时候,毛豆壳噼里啪啦掉进搪瓷盆里。那声音,让人觉得踏实、安稳,就跟生活一个样。

我们苏北人家,堂屋正中间一般都会挂一幅中堂画。我家挂的是“江天暮雪”,天灰蒙蒙的,江白茫茫的,岸边停着一叶小舟。小时候我觉得这画太素了,现在才品出它的好来——这种素,是经历过热闹后的平淡,是知道所有的热闹最后都会安静下来的坦然。

就像我家后窗对着的那条巷子。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溜溜的,下雨天还会反光。卖豆花的担子每天早上准点出现,梆子声不紧不慢的,把晨雾都敲破了。傍晚收废品的摇铃声叮叮当当的,就像给这一天做总结似的。这些声音听习惯了,就成了生活的背景音,平常不怎么注意,可要是哪天突然没了,心里就跟少了块东西似的。

我老婆在厨房煎鱼,那香味飘过来,带着一股烟火气。她是我大学同学,以前也是文艺青年,能把整本《飞鸟集》背下来。现在呢,天天操心孩子的功课、房贷利率,还有超市里的鲫鱼新不新鲜。有时候半夜醒来,看着她熟睡的侧脸,就会想起二十年前在图书馆第一次见她的样子,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头发上跳动。那时候我们聊博尔赫斯、聊帕慕克,觉得未来啥都有可能。

现在才明白,啥无限可能最后都会变成一条路。就像运河里的水,看着浩浩荡荡的,最后都得往一个方向流。

不过,有时候我还是会想起对岸的星光。

就说那年春天的下午,我在扬州出差,偶然走进一座荒废的园林。池塘干了,假山上的亭子塌了一半。可就在那片废墟里,有一树海棠开得正艳,粉白的花瓣落在残砖断瓦上,美得让人心里一震。我在那儿坐了一下午,看着光影在破败的廊柱间移动,听着鸟雀在荒草里叫。

那一刻我突然懂了,对岸的星光为啥那么迷人,就是因为永远到不了。就像小时候盼着的对岸,就像祖母扔进河里的手帕,就像日记本里穿白衬衫的青年。它们就像藏在心里的花园,在现实生活之外,给我们留了一块有诗意的地方。

那此岸的尘埃呢?它们是早上卖豆花的担子,是煎鱼的香味,是老婆眼角的皱纹,是孩子作业本上的字。它们不发光,可实实在在的有温度。就像运河里的水,看着浑浊,却能滋养两岸的稻田。

昨晚我梦到祖父了。他还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在院子里修锄头。我醒来推开窗,看见东边天有点亮了,启明星还挂在天边,淡淡的,像快干了的眼泪。

我老婆在身后说:“今天要下雨,记得带伞。”

我回头,看见她正往孩子书包的侧袋里塞雨衣。这个动作她都做了六年了,从幼儿园到小学。窗台上的茉莉花开了,香味淡淡的,却一直不散。

突然就觉得,此岸的尘埃,换个角度看,也会闪着微光。这光不像星光那么远、那么冷,倒有点像珍珠的光泽——是岁月用痛苦和温柔一起打磨出来的,不张扬,却有分量。

运河上起雾了,对岸模模糊糊的。我知道,等太阳升起来,雾就散了,对岸还是那片废墟,这边的炊烟照样冒。我呢,会走过青石板路,去买刚出笼的包子。生活就是这样,在理想和现实的缝缝里,开一朵不显眼的小花。

也许真正的圆满,不是到对岸去,而是学会在这此岸的尘埃里看到星光;同时,在抬头看对岸星光的时候,也别忘了此岸尘埃的温暖。就像运河里的水,日日夜夜地流,既能映出天上的星星,也能装下人间的喜怒哀乐。

来源:一品姑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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