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点开购票软件,想看看他具体的车次信息。指尖划过,一个默认开启的功能板块跳了出来。
车站大厅的白炽灯,像手术室的无影灯,照得人无所遁形。
外面下着雨,不大,但密集,敲在玻璃穹顶上,是沙沙的噪音。
我看着手机屏幕,时间是晚上八点零三分。
徐宴的列车,晚点七分钟。
我点开购票软件,想看看他具体的车次信息。指尖划过,一个默认开启的功能板块跳了出来。
“常用同行人”。
我的名字在第一个。这很正常,我们结婚十年,一起出差、旅行,早已是系统里的深度绑定。
第二个名字,却像一根针,扎进我的瞳孔。
安安。
备注也是“安安”。
系统显示,近半年,徐宴与“安安”,共同乘车六次。
目的地,都是我们公司在外地的分部城市。
我关掉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我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雨声,广播声,人群的嘈杂声,一瞬间都像被抽走了。世界变成一个巨大的真空玻璃罩,而我站在正中央。
结婚十年,从一无所有到有车有房,我们是外人眼里的模范夫妻。
他温和,我理性。
我们甚至很少吵架。
唯一的遗憾,是我们没有孩子。
尝试了三年,从中药调理到试管婴儿,我身上留下的针孔比这十年里流过的眼泪还多。
最后一次失败后,医生拍着我的B超单,惋惜地说,我的身体可能很难再承受下一次了。
那天晚上,徐宴抱着我,在我耳边说:“没关系,我们两个也很好。我只要你。”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像承诺,也像叹息。
我信了。
所以当他后来因为项目频繁出差时,我煲好汤等他,熨好衬衫送他,把一个妻子的角色,扮演得无懈可击。
我以为,我们是在为同一个“家”字添砖加瓦。
原来,他早已在为别人的人生遮风挡雨。
列车进站的轰鸣声将我拉回现实。
人群像潮水一样从出站口涌出。
我一眼就看到了徐宴。
他穿着我给他买的灰色风衣,身形挺拔,在人群中很显眼。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眉宇间带着倦色,但看到我时,眼睛还是亮了一下。
他快步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伞,自然地揽住我的肩膀。
“等很久了吧?雨这么大,怎么还亲自来接。”
他的声音,和记忆里一样温润。
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着列车车厢里那种沉闷的空气。
“不久。”我开口,声音平静得让自己都觉得陌生。
他把伞朝我这边倾斜了更多,自己的半边肩膀露在雨里。
“饿不饿?回家给你下碗面?”
“嗯。”
一路上,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
雨刷器规律地左右摆动,刮开一片清晰,又迅速被雨水模糊。
就像我的婚姻。
徐宴在说他这次出差的成果,项目如何艰难,客户如何难缠。
我偶尔应一声,目光落在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里。
那些灯火,没有一盏能照进我心里。
回到家,我换了鞋,走进厨房。
“我来吧,你歇着。”徐宴跟进来,想从我手里拿过围裙。
我侧身避开了。
“不用。”
我打开冰箱,拿出鸡蛋和青菜。
烧水,下面,卧上荷包蛋。
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像演练了千百遍。
徐宴靠在厨房门口,看着我。
“怎么了?今天好像不太高兴。”他终于察觉到了什么。
我没有回头。
“没什么,可能有点累。”
面好了,我盛了两碗,一碗放在他面前。
他拿起筷子,又放下。
“林晚,我们谈谈。”
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谈什么?”
“你不对劲。”他皱着眉,“从车站接到我开始,你就很不对劲。”
我笑了笑,拿起手机,解锁,点开那个界面,推到他面前。
“你说的,是这个吗?”
“常用同行人,安安。”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像法官在宣读判词。
徐宴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煞白。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碗热气腾腾的面,在我们之间,慢慢冷掉。
空气里,只剩下冰箱制冷时低沉的嗡鸣。
我看着他,像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她是谁?”
“林晚,你听我解释……”
“我问你,她是谁。”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
他的目光躲闪,不敢与我对视。
“一个……同事。”
“同事?”我重复了一遍,觉得可笑,“需要你陪着出差六次的同事?”
“是项目组的,一个刚毕业的实习生,业务不熟,我带带她。”
他的解释,苍白无力。
我拿起自己的那碗面,走到水槽边,哗地一下,全都倒了进去。
面条、青菜、荷包蛋,瞬间被冲进下水道的黑暗里。
就像我这十年的付出。
“徐宴,”我转过身,靠着冰冷的琉璃台,“我们结婚十年了。”
“我知道。”
“这十年,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你没有,是我……”
“你不用说,”我打断他,“我不想听你的愧疚,也不想听你的理由。”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你要怎样?”
他愣住了,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
“什么……要怎样?”
“是离婚,还是继续?”我问得直接了当。
离婚两个字,像一颗炸弹,在安静的客厅里轰然炸响。
徐宴猛地站起来,椅子因为动作太大,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你……你说什么?”他眼眶泛红,满是不可置信,“就因为这个?林晚,我跟她没什么!”
“没什么?”我冷笑,“没什么,会成为你的‘常用同行人’?没什么,会让你连备注都取得这么亲密?”
“那只是一个称呼!”
“称呼背后是什么,你知我知。”
我走到他面前,一步一步,像在逼近一个即将崩溃的猎物。
“徐宴,我不是二十岁的小姑娘,会因为一句‘我跟她没什么’就哭着原谅你。”
“我三十五岁了。”
“我的时间,我的感情,都很贵。”
“我没有精力去查岗,去猜忌,去和一个比我小十岁的女孩争风吃醋。”
“所以,我只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现在就谈离婚。财产分割,我会请律师,保证我们都体面。”
“要么……”我顿了顿,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
“你把她约出来,我们三个人,当面谈一次。”
徐宴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你……你这是在羞辱我。”
“不,”我摇头,“我是在给你一个解决问题的机会。”
“我需要知道,我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对手’。”
“我也需要让她知道,她介入的,是一段怎样的婚姻。”
“我不是来捉奸的,徐宴。我是来清算合同的。”
婚姻于我而言,是一份契合度最高的合同。
忠诚,是里面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条款。
一旦违约,就要承担后果。
“你选。”我把决定权交给他。
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良久,他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
“能不能……不要这样?”
“不能。”
我的回答,干脆利落。
“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天晚上,给我答复。”
说完,我转身回了卧室,关上门,落锁。
咔哒一声,隔绝了两个世界。
我没有开灯,任由自己陷在黑暗里。
我没有哭。
从发现那三个字开始,我的眼泪就好像被冻住了一样。
心里像破了一个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我想起两天前。
也是这样一个晚上,徐宴出差回来。
他带回来一个硕大的石榴,红得像玛瑙。
他说,是当地特产,听人说多吃这个对身体好。
他坐在沙发上,耐心地,一颗一颗地把石榴籽剥出来,装在白瓷碗里,推到我面前。
晶莹剔透的果粒,像无数颗红色的眼泪。
“很甜,你尝尝。”他笑着说。
我尝了一颗,确实很甜。
甜到发腻。
现在想来,那份甜,或许是他对我愧疚的补偿。
我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起床。
徐宴已经不在家了。
餐桌上放着他留下的早餐,三明治和温牛奶。
旁边压着一张纸条。
“我去公司了。晚上谈。”
他的字迹,一如既往地有力。
我把纸条和早餐,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我化了一个精致的妆,选了一套干练的职业装。
镜子里的女人,眼神冷静,面容一丝不苟。
看不出任何失眠的痕迹,也看不出任何内心的崩塌。
我是公司的法务总监,习惯了用规则和逻辑思考问题。
感情,也不能例外。
到了公司,我埋头工作,处理堆积如山的合同和文件。
越是这种时候,我越需要保持清醒。
下午,我给徐宴发了条信息。
“想好了吗?”
过了很久,他才回复。
一个字。
“好。”
后面附了一个时间和地址。
是一家离我们公司不远的咖啡馆。
我回:“六点半,准时到。”
六点二十,我到了那家咖啡馆。
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
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门口的动静。
六点二十八分,徐宴来了。
他一个人。
他看起来比昨天更憔悴,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色。
他看到我,径直走过来,在我对面坐下。
“她呢?”我问。
“在路上了。”他声音沙哑。
服务生过来问要喝点什么。
“一杯美式,不加糖不加奶。”我说。
徐宴要了一杯温水。
我们之间,又陷入了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没有看他,只是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看着黑色的液体漾起一圈圈涟漪。
六点三十五分,一个女孩推门走了进来。
她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
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素面朝天。
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她有些怯生生地环顾四周,看到徐宴时,眼睛一亮,随即又看到了我。
那点光,瞬间熄灭了。
徐宴朝她招了招手。
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她在我旁边的位置坐下,局促不安地捏着衣角。
这就是“安安”。
和我想象中差不多。
年轻,漂亮,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懵懂和天真。
是很多中年男人会喜欢的类型。
“你好。”我先开了口,打破了僵局。
“……你好。”女孩的声音很小,像蚊子哼。
“我叫林晚,是徐宴的妻子。”
我把“妻子”两个字,咬得很重。
女孩的头垂得更低了。
徐宴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我今天约你来,不是想跟你吵架,也不是想让你难堪。”我的语气很平静。
“我只是想跟你确认几件事。”
女孩抬起头,眼里带着困惑和一丝惊恐。
“第一,你和徐宴,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
徐-宴-猛-地-抬-头-看-我,-眼-里-是-祈-求-和-愤-怒。
女孩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我们……我们没什么……”她结结巴巴地说。
“没什么?”我看着她,“没什么,他会带你出差六次?没什么,他会给你取一个这么亲密的昵称?”
“安安,”我直视着她的眼睛,“我比你大十几岁,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
“在我面前,撒谎没有意义。”
“我只想听实话。”
女孩的嘴唇抖了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看了一眼徐宴。
徐宴避开了她的目光。
那一刻,我看到女孩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和委屈。
“我……”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们……在一起三个月了。”
“他对我很好。”
“他说……他说你和他是亲人,是合作伙伴,但不是爱人。”
“他说他很累,在你这里感觉不到温暖,只有压力。”
“他说看到我,就像看到了阳光。”
女孩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原来,我这十年的付出,在他眼里,只是压力。
原来,我以为的相濡以沫,在他看来,只是搭伙过日子。
原来,他早已把我,从“爱人”的行列里,划了出去。
我没有去看徐宴的表情。
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只是看着眼前的女孩。
“他跟你承诺过什么吗?比如,离婚娶你?”
女孩摇了摇头。
“没有。他说……他不能对不起你。”
“呵。”我忍不住笑出声。
“不能对不起我,所以就可以对不起你了?”
“安安,你今年多大?”
“二十三。”
“二十三岁,刚大学毕业。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你觉得,一个已婚男人对你的好,是爱吗?”
“那不是爱,那是诱捕。”
“他用他的成熟、稳重、阅历,来吸引你。他给你画一张大饼,让你觉得他是你的救世主,能带你走捷捷径。”
“但你有没有想过,这张饼,是有毒的。”
“他今天可以为了所谓的‘阳光’背叛我,明天就可以为了更耀眼的‘太阳’抛弃你。”
“你所迷恋的‘安全感’,不过是建立在我这个原配的痛苦之上。”
我的话,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剖开了这层虚伪的温情。
女孩的脸色,越来越白。
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
我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
“这是我和徐宴的婚前财产协议,以及我们婚后共同财产的清单。”
“车子,房子,公司股份,基金理财。”
“我们是深度利益共同体。”
“我们的婚姻,不止是感情,更是契约。”
“你如果想继续,可以。我成全你们。”
“我会立刻启动离婚程序。根据协议和婚姻法,徐宴作为过错方,将会净身出户。”
“到时候,他一无所有。”
“一个四十岁,失业,没钱,可能还要背负巨额债务的中年男人。”
“你确定,你还要他吗?”
女孩呆呆地看着那份文件,像是被吓傻了。
徐宴终于忍不住了。
“林晚!你够了!”他低吼道,声音里充满了屈辱。
“够?”我转头看他,“我还没说完。”
“安安,我今天找你来,不是为了威胁你,也不是为了拆散你们。”
“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你选择的是一条怎样的路。”
“路上的风景可能很美,但终点,是悬崖。”
“你是成年人,有权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现在,你可以走了。”
女孩像是得到了赦免,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抓起包,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咖啡馆里,只剩下我和徐宴。
还有那杯已经彻底冷掉的美式咖啡。
“满意了?”徐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和绝望。
“你用最残忍的方式,把所有东西都摊开来,像凌迟一样。”
“残忍?”我看着他,“徐宴,你背着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对我很残忍?”
“你享受着她带给你的‘阳光’时,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在家里,承受着不孕的压力和痛苦?”
“你跟我说‘我只要你’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自己特别深情,特别伟大?”
我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声音,也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沉默了。
良久,他抬起头,眼眶通红。
“对不起。”
“林晚,对不起。”
“我混蛋。”
“我不是人。”
他开始语无伦次地道歉,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看着他,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道歉,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
“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我说。
“我需要你的解决方案。”
“你想离婚,我随时奉陪。”
“如果你不想离……”
他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希冀。
“我不想!林晚,我不想离婚!”
“我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这个家。”
“好。”我点了点头,“那我们就来谈谈,怎么继续。”
我从包里,拿出了另一份文件。
“这是我草拟的一份‘婚姻忠诚协议’。”
“什么?”他愣住了。
“从今天起,我们的婚姻,进入‘修复和观察期’。”
“第一条,信息透明。我们双方的手机,没有密码。微信,通话记录,随时可以互相查看。”
“第二条,财务透明。五千元以上的任何开支,必须经过对方同意。所有银行卡,信用卡账单,每月汇总。”
“第三条,行程透明。每天的行程,需要提前报备。任何临时的应酬和会面,必须告知对方时间、地点、人物。”
“第四条,断绝关系。立刻,马上,删除并拉黑‘安安’的所有联系方式。工作上,我会跟HR打招呼,把她调离你的项目组,或者,直接辞退。”
“第五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观察期为一年。在这一年里,如果再有任何违反忠诚义务的行为,哪怕只是暧-昧-的-信-息。”
“本协议自动生效,你自愿放弃所有婚内共同财产,净身出户。”
“并且,我将保留追究你和第三方责任的所有权利。”
徐宴呆呆地看着那份协议,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林晚,你……你这是在给我上镣铐。”
“不,”我纠正他,“这不是镣铐,是规则。”
“是你打破了我们之间原有的信任,所以我们需要建立新的规则。”
“婚姻就像一个房间,信任是墙壁。现在墙壁上有了裂缝,我需要用钢筋水泥把它重新加固起来。”
“我不是在惩罚你,我是在保护我自己,保护这段婚姻。”
“我不会再给背叛第二次机会。”
“签,还是不签,你选。”
我把一支笔,放在协议旁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咖啡馆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却丝毫无法缓解我们之间的紧张气氛。
徐宴的手,伸向那份协议,又缩了回来。
他看着我,眼里是挣扎,是痛苦,还有一丝不甘。
我知道,这对他来说,是尊严的践踏。
但我的尊严,早已在他一次次奔赴另一个女人的时候,被他亲手踩在了脚下。
“林晚,”他艰难地开口,“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一定要。”
我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我不是在跟他商量。
我是在通知他。
终于,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拿起了那支笔。
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在乙方的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徐宴。
那两个字,他写了很久。
每一笔,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签完,他把协议推给我。
“这样,你满意了吗?”
我拿起协议,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收进包里。
“这不是满不满意的问题。”
“这是我们接下来要共同遵守的准则。”
“徐宴,我再跟你说一遍。”
“克制不是恩赐,是义务。”
“忠诚不是选择,是底线。”
“我不是善良,我只是不喜欢脏。”
说完,我站起身,买了单,径直走出了咖啡馆。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彻底改变了。
不再是平等的爱人。
更像是一个监管者,和一个被监管者。
回到家,我把那份协议锁进了保险柜。
然后,我走进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热水冲刷着我的身体,也好像冲走了我心里的那些晦暗和冰冷。
我没有赢。
这场战役里,没有赢家。
我只是,没有输得那么彻底。
从那天起,我们的生活,进入了一种全新的,甚至有些诡异的模式。
徐宴真的做到了协议上的所有条款。
他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我随时可以拿来看。
他每天下班准时回家,周末也陪着我,逛超市,看电影,像一对最普通不过的夫妻。
他开始学着做饭,研究各种菜谱。
他说,以前都是我照顾他,现在换他来照顾我。
他会记得我无意中提过想吃哪家餐厅,然后默默订好位置。
他会给我买我喜欢的花,即使我从来没告诉过他我喜欢什么花。
他变得小心翼翼,体贴入微。
我们之间,好像又回到了热恋时的状态。
但我们都心知肚明,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我们之间,多了一层看不见的隔膜。
我们做-爱,他比以前更卖力,更想取悦我。
但我总觉得,那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
我们聊天,他会主动分享他工作中的一切,巨细靡遗。
但我总觉得,那像是在做一份述职报告。
我没有再提起过“安安”。
那个女孩,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问过HR,她说那个女孩在三天后就主动离职了。
徐宴似乎也想把那段记忆抹去。
他比以前更努力地工作,拿下了好几个大项目。
老板在年会上公开表扬他,说他是公司的顶梁柱。
他站在台上,意气风发。
我坐在台下,为他鼓掌,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
那一刻,我有些恍惚。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们依然是那对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心里的那道裂缝,从来没有真正愈合过。
它只是被一层虚假的和平,暂时掩盖了。
我时常会在半夜醒来。
看着身边熟睡的徐宴,我会想,他是不是在梦里,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我会在他洗澡的时候,拿起他的手机,一遍一遍地翻看。
即使我知道,里面什么都不会有。
我变得多疑,敏感,像一个神经质的侦探。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但又控制不住。
信任一旦崩塌,重建的过程,远比想象中要漫长和艰难。
转眼,春天来了。
小区里的玉兰花开了,大朵大朵,白得耀眼。
周末,我妈打电话来,让我们回家吃饭。
我妈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的事。
在她眼里,徐宴依然是那个无可挑剔的“中国好女婿”。
一进门,我妈就拉着徐宴的手,嘘寒问暖。
“小宴瘦了,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妈,我没事,挺好的。”徐宴笑着说。
“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你跟晚晚都老大不小了,孩子的事,也别太有压力,顺其自然。”
提到孩子,客厅里的气氛,瞬间有些凝固。
我爸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
“吃饭吧,菜都凉了。”
饭桌上,我妈不停地给徐宴夹菜。
“多吃点这个,补身体。”
“这个也好,都是你爱吃的。”
徐宴的碗里,很快堆成了小山。
他一直微笑着,来者不拒。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吃完饭,我妈把我拉到房间里。
她从一个首饰盒里,拿出一个玉坠。
成色很好,温润通透。
“这是我当年结婚时,你外婆给我的。现在,我把它给你。”
“妈,你这是干什么?”
“你拿着。”她把玉坠塞到我手里,“这个啊,是传家宝,能保佑夫妻和睦,早生贵子。”
“你跟小宴,也该有个孩子了。一个家,没个孩子,总觉得不完整。”
我握着那块冰凉的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妈知道,前几年你们为了这个事,吃了不少苦。尤其是你,遭了不少罪。”
“但别灰心。你看,现在小宴对你多好。男人嘛,事业为重,但心里有这个家,比什么都强。”
我妈的话,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我的心上。
她不知道,她引以为傲的女婿,心里早就装下了另一个家。
她也不知道,她视若珍宝的婚姻,早已千疮百孔。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妈,我知道了。”
从我妈家出来,天已经黑了。
徐宴开着车。
车里很安静。
“我妈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先开了口。
“我知道。”他目视前方,“妈也是为我们好。”
“孩子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又是“对不起”。
我有些烦躁。
“别再跟我说对不起了。”
“徐宴,我不需要你的愧疚。我需要的是一个正常的,健康的婚姻关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两个带着假面跳舞的演员。”
他沉默了。
车子驶过一条长长的隧道。
忽明忽暗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
“林晚,”他忽然开口,“那件事之后,我每天都在后悔。”
“我后悔我的自私,我的懦弱。”
“我把工作上的压力,把我们之间因为孩子产生的隔阂,当成了自己放纵的借口。”
“我伤害了你,也伤害了她。”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这个家。我想要你。”
“不是因为那份协议,不是因为害怕一无所有。”
“而是因为,这十年的感情,是真的。”
“我们一起吃过的苦,一起走过的路,都是真的。”
“我不能想象,没有你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他的声音,很诚恳。
车子驶出隧道,前方一片光明。
我的心,却依然在黑暗里。
“然后呢?”我问。
“什么然后?”
“你说完了你的忏悔,然后呢?你希望我怎么样?感动地抱着你说‘没关系,我们重新开始’?”
“我做不到。”
“徐宴,破镜难圆。”
“就算粘起来了,裂痕也永远都在。”
“我每天看着你,都会想起你和她在一起的样子。我每天翻你的手机,都觉得自己像个可悲的怨妇。”
“这样的我,你还想要吗?”
红灯。
车子停下。
徐宴转过头,深深地看着我。
他的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
“要。”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要。”
“林晚,把时间当成硬币,我们一枚一枚地投进去,总有一天,能换回靠近。”
“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绿灯亮了。
车子重新启动。
我没有再说话。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那间手术室。
冰冷的器械,刺眼的灯光。
医生对我说:“恭喜你,你怀孕了。”
我欣喜若狂。
我跑出去,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徐宴。
却看到他,正抱着“安安”,温柔地对她说:“你看,我们的孩子。”
我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徐宴被我惊动,也醒了。
他打开床头灯,紧张地问我:“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看着他关切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捂着脸,无声地痛哭起来。
那是那件事发生后,我第一次哭。
所有的委屈,不甘,痛苦,愤怒,在那一刻,全部决堤。
徐宴没有说话,只是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的胸膛,很温暖。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我在他怀里,哭了很久很久。
哭到最后,筋疲力尽。
哭过之后,心里好像真的轻松了一些。
那些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找到了一个出口。
生活,似乎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徐宴变得越来越有耐心。
他会陪着我,在我半夜惊醒时,安抚我。
他会鼓励我,在我自我怀疑时,告诉我我有多好。
我们开始像普通夫妻一样,讨论周末去哪里郊游,计划下一次的旅行。
我慢慢地,减少了查他手机的次数。
我开始尝试着,去相信他。
相信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相信我们,还有未来。
秋天的时候,我们结婚十周年纪念日。
徐宴提前订了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餐厅。
他送给我一条项链,是我之前在杂志上看过,很喜欢但嫌贵没买的。
他说:“以后,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那天晚上,我们都喝了点酒。
气氛很好。
回家后,我们缠绵了很久。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最初的美好。
我甚至在想,也许,我们可以再试一次。
再要一个孩子。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慢慢发芽。
我开始偷偷地调理身体,吃中药,做艾灸。
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也想给我们这个家,一个完整的未来。
然而,生活永远比戏剧更讽刺。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将雨过天晴的时候。
一场更大的暴风雨,毫无预兆地来了。
那天,我正在开一个重要的部门会议。
手机在静音状态,屏幕却不停地亮起。
是各种社交软件的推送,还有同事发来的微信。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趁着会议中场休息,我拿起手机。
一条加粗的娱乐新闻标题,赫然映入眼帘。
“知名企业高管婚内出轨实习生?亲密合照曝光!”
我点进去。
照片里,徐宴和一个年轻女孩,在海边。
他从背后抱着她,笑得一脸灿烂。
那个女孩,我认得。
是“安安”。
照片的背景,是一家度假酒店。
拍摄的时间,是去年夏天,他去外地参加一个行业峰会的时候。
他对我说,那是公司团建。
原来,他的团建,是和另一个女人,在海边度假。
这张照片,不知道被谁,从一个犄角旮旯里翻了出来,发到了网上。
经过一夜的发酵,迅速登上了热搜。
徐宴的名字,公司的名字,甚至我的职位,都被人扒了出来。
评论区里,是铺天盖地的谩骂和嘲讽。
“渣男!”
“小三无耻!”
“原配好可怜,听说还是不孕不育。”
“结婚十年,抵不过年轻的身体。”
“这女的还是个法务总监呢,自己老公违法都不知道,笑死。”
我看着那些恶毒的言论,手指冰冷,浑身发抖。
我以为,我把那场风波,控制在了最小的范围。
我以为,我用我的理智和冷静,维护了最后的体面。
却没想到,它以一种更猛烈,更公开,更羞辱的方式,卷土重来。
把我钉在了耻辱柱上。
同事们投来同情又好奇的目光。
我能感觉到,他们在背后窃窃私语。
我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站在舞台中央,供人观赏。
我冲出会议室,跑到洗手间。
我用冷水一遍一遍地泼在脸上,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没用。
我的脑子里,一片轰鸣。
是那张照片。
是徐宴灿烂的笑容。
是网友恶毒的评论。
是我这十年的笑话。
我趴在洗手台上,干呕起来。
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只有酸涩的胆汁,涌上喉咙。
手机又响了。
是徐宴。
我挂断。
他又打来。
我直接关机。
我不想听他的任何解释。
在铁一样的证据面前,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可笑。
我不知道自己在洗手间待了多久。
直到腿都麻了,才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惨白,眼妆花掉,狼狈不堪。
我深吸一口气,拿出化妆包,重新补了妆。
遮掉黑眼圈,画上口红。
镜子里的女人,又恢复了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我走出洗手间,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跟助理交代了工作。
然后,在所有人异样的目光中,我昂着头,走出了公司大楼。
我没有回家。
我去了医院。
我挂了妇产科的号。
坐在冰冷的长椅上,等待叫号。
周围,都是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和她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显得格格不入。
“林晚。”
护士叫到我的名字。
我走进诊室。
医生是之前一直给我看诊的王主任。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月经,推迟了半个月。”
王主任的眼睛亮了一下。
“快,躺下,我给你做个检查。”
B超探头在我小腹上移动,冰冰凉凉。
我看着天花板,心里一片空白。
“林晚,”王主任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喜,“你看到了吗?”
“屏幕上这个小小的孕囊。”
“你怀孕了。”
“恭喜你。”
怀孕了。
在我最绝望,最狼狈,最想结束一切的时候。
这个我盼了十年,求了十年的孩子,来了。
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走出医院,手里捏着那张B超单。
孕六周。
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我的身体里,悄悄生长。
我该怎么办?
把他生下来,然后,做一个单亲妈妈?
还是,打掉他,彻底告别过去,重新开始?
我站在马路边,看着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的手机,已经开机。
几十个未接来电,全是徐宴的。
还有上百条微信。
“晚晚,你听我解释。”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照片是有人恶意报复我,我已经让公关去处理了。”
“你在哪里?回我电话好不好?”
“我求你了。”
我一条都没有回。
我打了一辆车,去了律师事务所。
我的朋友,也是我最信任的离婚律师,张萌。
我把那份“婚姻忠诚协议”和B超单,一起放在她面前。
“我要离婚。”
“净身出户的是他。”
“孩子,我不要。”
张萌看着我,震惊得说不出话。
“林晚,你……你想清楚了?”
“这个孩子,你等了多久啊!”
“想清楚了。”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有一个这样不堪的父亲。”
“我也不会,为了一个孩子,和一个背叛过我的人,捆绑一生。”
“我的人生,不能再有污点了。”
张萌沉默了很久。
“好,我明白了。”
“交给我处理。”
从律所出来,天已经彻底黑了。
我终于回了家。
那个我曾经以为,是避风港的地方。
徐宴在家。
他像一尊雕塑一样,坐在沙发上。
看到我回来,他猛地站起来,冲到我面前。
“晚晚,你终于回来了!你吓死我了!”
他想抱我,被我躲开了。
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照片的事……”
“不用说了。”我打断他。
“徐宴,我们离婚吧。”
我把张萌草拟的离婚协议书,扔在茶几上。
“你看看,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
徐宴的身体,晃了一下。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看那份协议。
“离婚?”他喃喃自语,“为什么……”
“就因为几张过去的照片?”
“林晚,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们不是在变好吗?”
“变好?”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徐宴,你所谓的变好,就是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来粉饰太平吗?”
“你告诉我,你去团建。结果呢?你是去跟她过二人世界!”
“你以为删了照片,抹了痕迹,就当没发生过吗?”
“你把所有人都当傻子吗!”
“我不是!”他急切地辩解,“那次……那次是最后一次!从那以后,我跟她就断了!”
“我对天发誓!”
“你的誓言,还值钱吗?”
“徐宴,我累了。”
“我不想再玩这种猜来猜去,互相试探的游戏了。”
“我们之间,完了。”
“不!”他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惊人。
“我不离!我死也不同意离婚!”
“林晚,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我把公司股份,房子,车子,全都转到你名下!我什么都不要!”
“我只要你!”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和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
心里,却只有一片荒芜。
我用力地,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
“晚了。”
“徐宴,太晚了。”
我从包里,拿出那张B超单,拍在他胸口。
“我怀孕了。”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薄薄的纸。
他的嘴唇在颤抖,脸上是狂喜,是震惊,是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
“怀孕了……我们有孩子了?”
“晚晚!我们有孩子了!”
他像个孩子一样,又哭又笑。
他想再次抱我,被我冷冷地推开。
“但是,我决定,打掉他。”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你……你说什么?”
“我说,这个孩子,我不要。”
“为什么?”他嘶吼着,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这是我们的孩子啊!我们盼了十年的孩子!”
“因为我嫌脏。”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残忍地说。
“我嫌你脏。”
“我不想我的孩子,身体里流着你的血。”
“我不想他以后被人指着鼻子说,你的爸爸,是个婚内出轨的渣男。”
我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捅进了他最柔软的心脏。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身后的墙上。
脸色,惨白如纸。
眼神,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变得一片死寂。
“你……你好狠……”
他看着我,像是看着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是啊。”我点头,“我就是这么狠。”
“所以,签字吧。”
“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他没有再说话。
只是用那种绝望的,破碎的眼神,看了我很久很久。
然后,他拿起笔,在离婚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没有犹豫。
没有挣扎。
像是在签一份死亡通知书。
第二天,我们去了民政局。
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我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心里,空落落的。
十年的婚姻,就这样,画上了一个句号。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怀孕又准备打胎的事。
包括我爸妈。
我一个人,去了医院,预约了手术。
手术前一天晚上,我收到了徐宴的短信。
很长的一段话。
他说,他知道错了,错得离谱。
他说,他不求我原谅,只求我,留下那个孩子。
他说,他愿意承担所有的抚养费,愿意永远地消失在我们的生活里,只要孩子能平安出生。
他说,那是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念想了。
我看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回了两个字。
“再说。”
第二天,我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麻药,一点一点地注入我的身体。
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在彻底失去知觉前,我好像看到了徐宴。
他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站在我面前。
他的眼睛里,全是泪水。
他对我说:“别怕,睡一觉就好了。”
……
我再次醒来,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很温暖。
我动了动身体,小腹没有传来预想中的疼痛。
我愣住了。
一个护士走进来,看到我醒了,笑着说:“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我……我的手术呢?”
“手术?”护士一脸不解,“你没做手术啊。”
“昨天你麻醉后,你先生冲进来说,无论如何都不能做。他都快给王主任跪下了。”
“他说,他是孩子的父亲,他不同意,谁也不能动这个孩子。”
“后来……后来他就把你转到VIP病房了。”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徐宴……
他怎么会……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
我妈端着一个保温桶走了进来。
“晚晚,你醒啦!快,喝点鸡汤,我熬了一上午呢。”
她看到我,一脸心疼。
“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要不是小宴打电话给我,我还蒙在鼓里呢!”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把我外孙给弄没了!”
我妈絮絮叨叨地说着。
我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我只知道,我的孩子,还在。
徐宴,保住了他。
也保住了我,最后一丝做母亲的可能。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王主任的。
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从我醒来,就没见过他。
我妈说,他每天都会来医院,但只在门口看一眼,不进来。
他说,怕我看到他,会影响心情。
我在医院住了三天。
出院那天,是张萌来接我的。
她告诉我,热搜的事,徐宴已经处理干净了。
他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和关系,把舆论压了下去。
那个爆料的博主,也被查了出来,是徐宴之前生意上的一个对手,恶意报复。
徐宴的公司,也发了声明,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仿佛那场风暴,从未发生过。
张萌把我送回了我们……不,现在是我的家。
房子,已经过户到了我的名下。
徐宴的东西,都搬走了。
空荡荡的房间,显得有些冷清。
我坐在沙发上,发了很久的呆。
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个孩子,我到底要,还是不要?
我和徐宴,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
晚上,我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明天上午十点,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
“我们,复婚吧。”
“这一次,换我来追你。”
“林晚,我不会再放手了。”
没有署名。
但我知道,是他。
我看着那条短信,久久没有回复。
窗外,月光如水。
我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努力地生长。
他是我和徐宴,唯一的连接。
也是我,唯一的软肋。
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五分。
我化了淡妆,换上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走出了家门。
我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也许是另一场空欢喜。
也许,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但我想,去试一试。
为了这个孩子。
也为了,那个曾经奋不顾身的自己。
我打车到了民-政-局。
远远地,就看到徐宴站在门口。
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
像我们第一次约会时那样。
他看到我,眼睛亮了。
他快步向我走来。
阳光,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我的心,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
然而,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女孩怯生生的声音。
“是……林晚姐吗?”
是安安。
“是我。”我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我……我看到新闻了。对不起,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
“我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徐总他……他可能生病了。”
“上个月,我无意中看到他办公桌上,有一份体检报告。”
“是……是脑瘤。”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电话,从我手里滑落。
我看着不远处,正朝我跑来的徐宴。
他的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灿烂而又脆弱的笑容。
阳光,那么刺眼。
我的世界,却在瞬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