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带着一抹轻笑,柔若无骨地缠上他的脖颈,气息温婉得如同春日里潺潺流动的溪水,轻声细语:
1
我带着一抹轻笑,柔若无骨地缠上他的脖颈,气息温婉得如同春日里潺潺流动的溪水,轻声细语:
“愿做你的妾室!”
他眸中闪烁的轻蔑,犹如锋利的刀刃,直刺我心,一把将我按入那潮湿阴冷的草堆之中。我身上的囚衣,单薄如纸,在他那粗糙有力的指节下,寸寸撕裂,昏暗的牢房内,光影交织,营造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氛围。
在情潮汹涌澎湃之际,他贴近我的耳垂,低声细语,嗓音中带着一抹讥讽的笑意:
“即便是青楼中的女子,也未必有你这锦衣卫统领这般不知羞耻!”
我紧闭双眼,狠狠地在他那布满鞭痕的肩头咬下一口,血腥味在唇齿间肆意弥漫。
风雨渐渐停歇,他慢条斯理地系紧腰带,俯视着蜷缩在角落的我,眼神冷若寒冰。
我抿紧嘴唇,声音微微颤抖:
“囚衣破了,给我一件衣裳。”
他冷笑出声:
“怎么?周大人不是一向手段高强吗?区区一件衣服,也算得上什么大事?”
话落,一件厚重的斗篷便甩到了我身上,他语气阴沉,如同浓雾般压抑:
“走吧,周瑶,从今往后,这座皇城再无你的容身之地,你只能是陆府的妾!”
我与陆渊,乃是势不两立的死敌,那种仇恨,深入骨髓。陆家获罪之时,正是我亲自率领人手,踏平了将军府,逼得陆老夫人——也就是陆渊的生母——含恨自尽,还将陆渊打入地牢,日夜施以酷刑,毫不留情。
将军府在一夜之间倾覆,陆渊被判流放边疆。直至两年前,圣旨下达,平反了旧案,陆渊重返京城,我的噩梦也随之悄然降临。
我虽位居权臣之列,他不敢在明面上对我动手,却处处设下陷阱,企图陷害我,而我也绝不退缩,针锋相对,彼此纠缠不休,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直到今日,我女子身份败露,犯下了欺君之罪,已无可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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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府占地广阔,庭院深深,陆渊漫不经心地将我安置在一处偏僻的院落之中,抬手指向门口候着的老嬷嬷,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地说道:
“周大人从未当过女子,往后便由陆嬷嬷教你如何立身处世、如何为妾!”
我默默地解下官袍,换上轻软的罗裙,涂上胭脂,轻轻描画着眉形。
镜中映出的容颜,陌生而柔弱,与昔日那个执掌锦衣卫的我,截然不同。
我垂首静坐,任由侍女为我绾发插簪,心中暗想:做妾又如何?只要能活下去!
翌日清晨,老嬷嬷将我唤起,命我去正房向主母敬茶。
陆夫人姿容温婉,性情柔弱,并未刻意刁难于我,反倒是她身后的那位嬷嬷,嫌我姿态不够恭顺,挥鞭抽打,罚我在庭院中长跪请罪。
陆渊来时,我正顶着烈日跪在石板上,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向陆夫人。
二人依偎在一起共膳,情意绵绵,偶有片刻,陆夫人略带忧虑地望向我:
“夫君,她毕竟曾是锦衣卫统领,若将来翻身,恐怕……”
“绝无可能!”陆渊放下筷子,语气冷硬地打断她,“容娘不必担忧,只管以将军府主母的身份压她便是!”
入夜后,陆渊踏入我的房间,目光落在背上血痕斑驳的伤处,冷笑出声:
“周瑶,这世间果然因果循环,你说是不是?”
我不作回应,他却猛然逼近,毫不留情地欺辱我。
剧痛袭来,我指甲深陷进他臂膀的皮肉之中,声音颤抖却夹杂着愤恨:
“陆渊,抄你家门、流放边疆并非我所愿,你不敢怨恨上头那位,只会冲我泄愤,你还算什么男人!”
他闻言猛然抬头,双目赤红,眸底翻涌着暴戾与兽性的欲望,几乎要将我撕裂吞噬。
或许是我刺中了他的隐痛,只见他冷冷一笑:
“我是不是男人无关紧要,只要你认我是你的男人就够了!”
话音未落,粗糙的手指便抚过我的唇角,随即狠狠吻了下来。
3
我被拘在这陆府的内院之中,已悄然度过了十五个日夜。
外头流言四起,说前任锦衣卫指挥使原是女子,女扮男装混迹朝堂,扰乱纲纪,幸得皇帝宽厚,未予处死,反倒留我性命;也有人说,堂堂朝廷重臣沦落下嫁为妾,实属羞辱,倒不如一死了之来得痛快。
这些话都是我在廊下偶然听来的,那些仆妇或当面议论,或背地嘀咕,言语间满是讥讽,掩唇偷笑,仿佛我的遭遇成了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周姨娘,夫人请您随她去一趟广德寺。”陆夫人的贴身婢女秋儿绷着脸前来传话。
我对这丫头素无好感,仗着主子宠信,行事架子比主子还端得足。可如今寄人篱下,只能忍气吞声。
我默默登上陆夫人的马车,她轻柔地握住我的手,语气温和:
“周姨娘,我知道你从高位跌落,心中难免委屈,广德寺的法师德行深厚,听听他的开导,对你心境有益。”
我低声应允,她轻轻一叹,语气诚恳:
“身为女子,安守后宅方是本分,日后莫再动刀弄剑,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我相信她此时所言确是出于善意,却未曾料到,报应竟来得如此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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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凶狠的匪徒挥刀逼近时,我正小心翼翼地为她倒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寂静,轿子剧烈晃动,茶水泼洒了一地。
秋儿跌跌撞撞地钻进轿中,满脸惊恐:
“夫人,歹人已杀到眼前,咱们的人挡不住了,快逃命吧!”
陆夫人猛地攥紧我的手,眼中满是惧意:
“周大人!”
我苦笑摇头:
“夫人,我的武功早已废了!”
情势危急,我也只能拉着她仓促奔逃,虽身无武艺,但这些年生死边缘摸爬滚打的经验尚在,逃命的本事还未丢。
刚避开混乱的人群,便迎面撞见陆渊策马疾驰而来,他一见到我们,立刻翻身下马,一把扶住几乎瘫软的陆夫人,神色焦急万分。
我默默退到一侧,轻拍衣袍上的尘土,给他们留出相拥的空间。
陆夫人抽泣良久,忽然抬头,声音颤抖:
“秋儿!夫君,求你救救秋儿,她被贼人掳走了!”
眼看陆渊翻身上马,朝我们来路疾驰而去,我伸手轻轻拽住他的袖角,压低嗓音道:
“陆渊,这伙人绝非寻常劫匪,他们很可能是冲你而来,你若贸然前往,不仅救不了人,反而会落入他们的圈套。”
一声厉喝,马匹前蹄高扬,险险停住。陆夫人仰面望着丈夫,泪流满面:
“夫君,秋儿曾为我挡过刀剑,我怎能弃她于不顾……”
陆渊眉头紧锁:
“夫人,周瑶素来洞察敏锐,她既如此说,那帮人定有蹊跷。我们——”
陆夫人猛然睁大双眼,指尖死死攥住手帕,尖声打断:
“夫君你不是最恨这个害得你家破人亡的罪人吗?如今怎反倒听信她的话?!”
陆渊长叹一声,终究未勒马回转,毅然朝着喧天的厮杀声策马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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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抵达时,血腥的杀戮已近终局,将军府的守卫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之中,秋儿满身鲜血、衣不蔽体地瘫在地上,身旁站着一个正提着裤腰的恶徒,其他人并未忙着瓜分赃物,而是警惕地环顾四周。
陆夫人泪水涟涟,哽咽着喃喃低语:
“秋儿,夫君,你快救救秋儿啊……”
陆渊沉默不语,显然他也察觉到了事有蹊跷。
片刻后,他轻声安抚身边的妻子:
“容娘,秋儿的后事,我会妥善安排。”
哭声戛然而止,容娘眼神空茫地朝我瞥了一眼,随即再度抽泣:
“夫君,我不单是为秋儿心痛,我……一见到那些歹人,就想起当年老太太被逼致死的情景。”
一股不安的寒意自心底升起,我转头望向陆渊。
果不其然,迎上他那双阴鸷的眼睛:
“传闻周指挥使曾在千军万马中取下昭和太子首级,想必救个人也不在话下吧?”
我猛地后退一步,惊惧失声:
“别胡来,陆渊!你明明知道我已失去武功,若落入他们手中,必死无疑!”
他冷笑着回应:
“可我说了,非得你去不可呢?”
我双目赤红,几乎撕裂:
“别这样,陆渊!你可以伤害我、羞辱我,但不能把我推向死路!”
他依旧无动于衷,我只能哀求:
“陆将军,我求你了……”
陆渊眉头微蹙,似有一瞬的动摇,而陆夫人低声啜泣:
“罢了,夫君,这都是命啊……”
他脸上的迟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决绝,漆黑的眼眸里翻涌着毒焰,一手猛然扼住我的咽喉,声音低沉如深渊:
“周瑶,你早该为你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我整个人便如断线风筝般被狠狠抛出。
风声呼啸而过,原本偃旗息鼓的暴徒闻声而动,眼中重新燃起猎食般的凶光。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痛楚,心中翻涌的唯有无边的绝望,我好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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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枪破空而至,我猛然仰身闪避,却未能躲开自左侧飞来的利箭,箭镞深深扎入肩头,鲜血顺着衣襟缓缓滑落,在地面洇出暗红痕迹。
劫匪步步逼近,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指尖微颤地摘下鬓边发簪,毫不犹豫地对准心口正中刺入。
刹那间,熟悉的暖流如潮水般涌入四肢百骸,血脉仿佛被点燃,滚烫灼热,力量在体内奔涌冲撞,几乎要撕裂躯壳喷薄而出。
狂暴的内力席卷四周,数十名敌人应声倒地,其中几人瞪大双眼,面露惊骇,如同见了索命恶鬼般连连后退。
“周瑶!她是周瑶!”有人失声尖叫,声音里满是恐惧。
我一袭白衣随风翻卷,黑发如墨在空中猎猎舞动,唇角扬起一抹染血的冷笑,嗓音沙哑低沉,宛如从幽冥深处爬出的修罗:
“既然认得我,那你们——也该归阴了!”
足尖轻点地面,身形缓缓离地腾空,身后气劲翻涌不息,隐约凝聚成苍龙之形,在半空中咆哮盘旋,震得林叶簌簌作响。
我一把夺过身旁敌人的弯刀,刀锋所向,断肢横飞,血雾弥漫,整片树林都被浓烈的血腥气息笼罩。
当最后一个敌人颓然倒下,我垂下染血的刀尖,一步步走向蜷缩在地的秋儿。
她衣衫凌乱,脸色惨白,一边摇头一边用脚艰难地往后蹭,眼中满是惊惧。
我神色冷峻,朝她伸出手:
“起来!”
她依旧摇头,声音细弱颤抖,泪珠在眼眶打转:
“脚……脚扭伤了!”
我不语,随手将弯刀掷于一旁,背对她蹲下身子,语气漠然:
“上来!”
她迟疑片刻,似乎仍不敢相信,直到我耐性即将耗尽,终于战战兢兢地攀上我的背。
颈侧传来一片温热湿意,我微微侧头,听见背上的人低声啜泣,蚊呐似的呢喃: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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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瑶!”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伴随着骏马一声嘶鸣,夹杂着一道焦灼的呼喊。
我微微偏头,只见陆渊利落地跃下马背,眉心紧蹙,目光迅速扫过我的全身,又冷冷掠过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人影,原本眼底的慌乱渐渐被一抹讥诮取代:
“不愧是周指挥使,这般险境竟能毫发无损地脱身!”
我轻轻放下秋儿,唇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
“怎么?将军莫非后悔了,特地折返来救我?”
“你——”他怒视着我,漆黑的眼眸中翻涌着愤怒、懊悔,还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最终冷哼一声,甩袖转身,“就这么死了未免太过轻松!”
我轻笑一声,并未回应,终因体力耗尽,眼前一暗,昏厥过去。
再度睁眼时已是深夜,屋内烛火微弱,不见陆嬷嬷踪影,只一名小丫鬟端着药碗进进出出。
不久后,陆渊推门而入,眼神如刀般在我脸上来回审视,仿佛要将我看穿。
“我替你把过脉,你体内毫无内力根基,武功全无,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我不欲理会,闭上双眼作势欲眠。
他猛地扣住我的手腕,语气森然:
“周瑶!
“我不知你用了何种诡异手段,但凡违背常理的力量,必有代价,奉劝你少用为妙!”
我几乎被气笑:
“所以,陆将军的意思是,让我乖乖等死,还是赌你会不会大发慈悲出手相救?”
他瞳孔骤缩,正欲开口,却被我打断。
“罢了,陆大将军,”我冷冷抽回手,语调淡漠,“谁还没点保命的底牌?您还是管好自己吧!”
往后的几日里,陆渊始终未曾露面,倒是秋儿偷偷来了两回,神色犹豫,欲言又止。
我心头烦闷,冷声道:
“有话直说!”
她吞吞吐吐道:
“夫人近日因您的事,已与将军争执数次。”
见我无动于衷,她咬了咬唇,继续道:
“那日将军将夫人安顿在百姓家中,特意策马赶回救您,如今您苏醒,他得知消息立刻前来探视,夫人心里……不安。”
“不安什么?”
“不安将军,对您动了心思。”
“呵呵!”我翻了个白眼,对生死之敌动情,这究竟是自取其辱,还是自寻死路?
“周大人!”秋儿忽然抬头,脸颊染上红晕,像是鼓足了勇气,“若您有何需要秋儿效劳之处,尽管吩咐!”
我睫毛微颤,缓缓抬手抚过她滚烫的脸颊,声音轻得几近呢喃:
“我确实有件事,想请秋儿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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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边缘泛着岁月的暗黄,我对着镜面缓缓梳理长发。
依照记忆深处那幅画像中的容貌,我一笔一划细细勾勒眉眼。
当面容与记忆中之人有了六七分相像时,我停下手中动作,开始调整姿态与神情的韵味。
秋儿蹑手蹑脚地掩门而入,神色犹疑:
“大人,皇上正往海棠苑走来,将军和夫人并未随行。”
我微微颔首,语气轻快:
“办得不错!”
秋儿眼中闪过一丝惊惶:
“大人,您这是打算——”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住她的唇,以眼神示意噤声,打断她未出口的话。
天已转寒,是时候该换个人了!
我身披素白长袍,衣袂随风轻扬,怀抱琵琶半遮容颜,在花丛间安然落座。
这首《闺中怨》我弹奏得并不精渊,但此刻已然足够动人。
当皇帝怔怔凝望而来时,我指下琴音骤然急促,缓缓侧过脸庞,露出半边轮廓。
如预期般听见他呼吸一紧,我仿佛受惊般猛然回神,弦音错乱,慌忙起身:
“皇上!”
他从恍惚中惊醒,眸中柔情尚未散尽:
“你是何人,怎会认得朕?”
我双手环抱琵琶,缓缓屈膝行礼:
“罪臣周瑶,参见陛下!”
寂静中唯有海棠花瓣随风飘落的沙沙声,许久之后,他低声一笑:
“原来是周爱卿,没想到你身为女子,竟是这般风姿。”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直刺而来:
“周瑶,你身为锦衣卫,竟敢擅自探查帝王私密!
说!你假扮惠云的模样面圣,究竟居心何在?”
我向后退了一步,跪地俯首,神情恭顺低垂:
“皇上,妾只求活命,将军府,已无妾立足之地!”
他冷哼一声,抬手捏起我的下巴:
“狼即便披上羊皮,本性依旧难移,你以为皇宫就能容你?”
我顺势仰起脸,唇角微扬,眼中浮起一层哀婉之色,声音轻颤似泣:
“是啊,这世间,又哪里真能容得下我呢?”
他眸光微动,流露片刻怜惜与混乱,随即如触烫火般猛然松手,怒视着我,喘息粗重:
“周瑶,不准你再模仿她!”
我仿若未闻,步步逼近,双臂轻轻绕上他的脖颈,红唇掠过他的脸颊,气息温热地低语:
“皇上,当年惠云皇后,可曾如此亲近过您?”
就在他眼神由怔愣转为震怒的刹那,我迅速抽身退开,恭敬伏地,一字一句清晰道来:
“罪臣周瑶,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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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摇曳,火光映照下,我指尖轻抚着一块通体翠绿的玉佩,目光却落在窗外一截横斜的枝干上。
魏枭这人,生性多疑且极易动怒,多年来与他共处朝堂,我清楚得很——那些权谋算计,在他面前终究藏不住,倒不如坦率些,彼此各取所需。
宫墙内外的秘辛,大多逃不过锦衣卫的耳目,而身为近臣,帝王私密之事,我也知晓颇多。
惠云皇后乃前朝末代皇后,在国未倾覆之际,曾多次暗中襄助魏枭,正因如此,即便她年长魏枭近七岁,他仍视其为心中不可触及的白月光,念念不忘。
前朝灭亡之后,惠云皇后以死殉国,自此魏枭将这段过往深埋心底,再不提起。
但我知道,御书房深处藏着一幅她的画像,画纸边缘已然磨损泛黄,足见主人时常翻看摩挲。
无人察觉,那看似繁华锦绣的后宫之中,每一位妃嫔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惠云皇后的影子。
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能也成为那个替身?至少从相貌而言,我与画中之人便有三分神似,若再结合所查得的隐秘旧事,模仿个七八分并非难事。
如此,魏枭定会为之动心。
或许是因为尝到了某种滋味,近来他频频于夜半翻墙而来。
有时只是将我拥在怀中,沉默不语;有时则沉溺欢愉,缠绵良久。
我紧咬唇瓣,始终压抑着不发出一丝声响。
他轻轻捏起我的手指,低声问道:
“怎么?爱卿在害怕什么?”
“怕陆渊?”
我笑得朦胧迷醉:
“皇上说笑了,妾是怕声音不像,惊扰了您的梦!”
他脸上神色变幻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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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渊最终还是来了。
他的面容显得格外消瘦,双目布满血丝,目光落在我身上时,透出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容娘病重,你竟不知?”
我轻轻摇头,指尖微微发凉。
他语气骤然转冷,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周瑶,身为妾室,理应为主母侍奉汤药,这般基本的礼数,你竟也不懂?」
我低垂眼帘,姿态恭顺,随即向前迈了一步:「妾身这就去照料夫人!」
他似有悔意,伸手想挽住我的手腕。
可惜,指尖只触到一缕冷风,终究扑空。
陆夫人的确病得厉害,面色青白如纸,唇无血色,手中帕子掩着口鼻,咳得几乎喘不过气。
见到我踏入房中,她只是冷冷偏过头,连一眼都不愿施舍。
我从秋儿手中接过药碗,小心翼翼地吹凉了些许,轻声劝她服药。
她猛然抬手将碗打翻,眼神凌厉,嗓音沙哑如裂帛:「周大人的贴心服侍,我可承受不起!」
滚烫的药汁泼洒在手背上,瞬间泛起一片刺目的红痕。
恰在此时,陆渊推门而入,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我的手背,停留片刻,随即快步走向仍在剧烈咳嗽的陆夫人。
他一边轻柔地为她抚背顺气,一边狠狠瞪向我,厉声斥责:
「这便是你侍奉主母的方式?还不速速退下!」
此后数日,我每日准时前来照看。
奇怪的是,陆夫人对我的态度竟一日日缓和起来,甚至开始唤我“妹妹”,语气温和了许多。
见我仍心存疑虑,她笑着宽慰道:「我不愿将军左右为难,也希望周姨娘莫要与我针锋相对。」
她的病情日渐好转,某日我去请安时,正撞见她与陆渊并肩而坐,谈笑风生。
见我进来,她立刻招手让我近前,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说起家常琐事。
然而言语之间,神态却略显恍惚,目光频频飘向门口,仿佛在等待某个不该出现的人。
一旁的秋儿神色紧张,不断朝我使眼色,悄悄张嘴无声吐出两个字:「鞋……」
我心头一紧,暗暗警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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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脚步轻缓却带着压迫感的陆嬷嬷悄然走近,在她耳畔低语数句后,她骤然爆发:
「周姨娘,将军对你恩深情重,你竟敢暗中与人私通?该当何等罪责!」
我心里一沉,知道这一刻终究到来,垂眸敛目,语气平静地回应:
「夫人所言,妾身实在不解其意。」
陆渊的目光震惊万分,在我与陆夫人之间来回游移,满是惊愕、愤懑与困惑。
陆夫人猛地一掌拍在桌案上,声音冷厉如刀:
「还敢抵赖!嬷嬷,把东西呈上来。」
随即,一双蓝色缎面的长靴被端了上来,陆嬷嬷阴阳怪气地开口:
「姨娘不必再掩饰了,春晖苑的丫鬟都已招供,每到夜深人静,屋内总有异样响动,还有男子低语之声,是不是,白芍?」
白芍是我身边的婢女,此刻跪伏于地,浑身颤抖,语不成句:
「姨娘……姨娘屋里确实有男人出入,还发现了这双男鞋。」
我缓缓上前,拾起那双靴子,唇角微扬,目光直视白芍:
「照你所说,这便是那奸夫所留之物?」
她未曾料到我会如此直截了当,顿时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点头称是。
我冷笑一声,眼神骤然转寒,将靴子狠狠掷向她:
「那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这鞋内侧绣着的名字,究竟是谁的落款!」
子渊!
正是陆渊的表字。
细密匀称的针线,分明是我亲手为他缝制的新履。
陆夫人脸色瞬间惨白,慌乱无措地望向陆渊。
他怒而一脚踹翻白芍,看向我的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愧疚:
「周瑶,容娘不过被人蒙骗,你莫要责怪她。」
我温顺地低下头,语气温和:
「无妨,不过是小事一桩。」
春晖苑中的动静本就难以完全遮掩,索性我亲自设下一局。
而这出戏的关键,便是这双鞋——其余皆真,唯此物为伪。
因此,所谓私通一事,自始至终,不过是一场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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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银打造的饰品接连不断地送抵春晖苑,陆渊这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向我赔罪。
窗外的夜色愈发浓重,像墨汁缓缓晕染开来,今晚,魏枭会如约而至。
他指尖轻柔地抚过我的脚踝,支着下巴,唇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爱卿既能周旋于朝堂之上,又能在后宅中游刃有余,果真是朕挑中的人。」
我侧身避开他的触碰,模仿着惠云皇后的神态,眼神幽深似潭,眸底藏着哀怨,轻轻叹道:「皇上,妾还要等多久?」
他的手顿在半空,尚未收回。
话未说完,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姨娘,将军来了!」
是秋儿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
自从她知晓了我的秘密,便暗中留意我这边的动静。这个时辰她竟不顾暴露风险前来通报,显然事态紧急。
我心头一紧,与魏枭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浮现出惊疑。
我知道他在陆渊身边安插了耳目,每次前来都会巧妙避开,或以军务为由将陆渊绊住。
可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陆渊满身酒气,脚步踉跄,眼中布满血丝,颓然中透着压抑的怒意。
他死死盯着我颈间那抹暧昧的红痕,目光如刀,声音从牙缝中挤出:「说,是谁干的?」
我悄然瞥了眼紧闭的窗扉——魏枭刚刚就是从那里悄然离去的。
脸上骤然一热,火辣辣地疼,陆渊已甩开手,掌风带得衣袖碎裂,他仰头大笑,笑声却扭曲癫狂:「贱人!」
睫毛微微颤抖,我认命般阖上双眼。
13
我被囚禁在春晖苑中。
原本就少有人至的庭院,如今更显荒凉冷清。
陆夫人是在第二天傍晚才姗姗来迟,她缓步而来,身后跟着手持刑具、面色冷厉的嬷嬷。
一同被押送而来的,还有双手被缚的秋儿。
她被两名粗壮的婆子死死按住,就在我的眼前,那条带着倒钩的皮鞭狠狠抽打在她单薄的脊背上。
陆嬷嬷冷笑着开口:「背叛主子的奴才,活活打死也不算过分!」
这种杀鸡儆猴的手段,对我而言毫无震慑之力。
当第二鞭即将落下之际,我猛然抬手,一把攥住鞭梢,用力一扯,倒刺瞬间扎进掌心,执鞭的嬷嬷也被拽得踉跄后退数步。
陆夫人冷冷地凝视着我:「周姨娘不必着急,很快就会轮到你了!」
我面无波澜地为秋儿解开捆缚的绳索:「夫人真正要惩处的是我,又何苦牵连旁人?」
她的目光在我们二人之间来回扫视,忽然轻笑一声:「很好,我这里正好有一碗药,不如这样——你若肯喝下它,我就饶她一命,如何?」
我微微挑眉:「可是毒药?」
她轻轻摇头:「放心,绝不会夺你性命!」
话音未落,陆嬷嬷已端着药碗走近,那漆黑浓稠的液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光是看一眼便心生寒意。
我伸手接过药碗。
秋儿惊恐地扑过来想要阻止,拼命摇着头,声音颤抖:「大人,别喝!秋儿不过是个低贱之人,不值得您如此!」
我笑着掰开她紧抓的手指,仰头将整碗药汁一饮而尽。
既然不会致命,那就没什么可惧的。
陆夫人神色莫测地看着我:「我还以为周大人有多硬气,原来不过一个丫头就能让你低头……」
之后她说些什么,我已经听不真切了,只觉浑身力气迅速流失,整个人软倒在地。
14
睁开眼时,秋儿正守在床畔低声啜泣。
我刚想开口询问,却发现喉咙干涩刺痛,发不出半点声响。
心头一震,终于明白——那碗药,竟是令人失声的哑药。
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背以示安慰,我用手势比划着:
这里是什么地方?
环顾四周,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分明是宫中格局,只是尚不清楚具体殿名。
秋儿猛然睁大眼睛,惊愕地看着我:「大人,您的嗓子怎么了?」
话刚出口,她似想起什么,又掩面抽泣起来。
我无奈地伸手为她拭去泪水,再次缓缓打出手势。
秋儿强忍悲意,哽咽道:「大人,这里是甘回殿,皇上得知您受伤后,立即命人将您接来此处安置。」
话音未落,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由远而近,步履匆匆。
见我苏醒,他眼中闪过欣喜,立刻握住我的手,神情满是关切:
「你感觉如何?
「朕已听闻一切,是朕疏忽,不该将你独自留在那里。朕万万没想到,陆渊竟狠心至此!你也太傻,为何不提朕的身份护住自己?」
我勉强牵动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笑意,用手势回应:
妾身不愿连累圣名,玷污天家清誉。
他神色柔和,将我轻轻拥入怀中,语气疼惜至极:
「别怕,有朕在,定会寻遍天下良医,治好你的声音。」
片刻后,内务府的太监前来宣读圣旨,册封我为影妃,赐居甘回殿。
我执起笔,在宣纸上缓缓写下“影”字,低头吹干墨迹。
来源: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