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是察觉到弹道参数公式存在问题,便收集了证据,提交给了京市计量所的教授。
接上文:
那天,战士们把他往外拖时,他目光冷静又疏离,没有一丝慌乱和期待。
她却以为,这又是他在争宠吃醋。
原来,他的心早就被她伤透了。
他根本没指望从她这里得到清白。
“他是自己去京市举报我的吗?他……很怨恨我吗?”
调查员轻轻嗤笑一声,脸上带着几分不屑。
“林东笙同志可没举报您。
他是察觉到弹道参数公式存在问题,便收集了证据,提交给了京市计量所的教授。
至于我们展开的调查……”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锐利地盯着郑纷芳,一字一顿地说道:“针对的是上一版公式未经过严谨验证,就贸然启动试验,还引发了事故,导致人员受伤这一严重情况。”
郑纷芳瞬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他……他居然发现了公式的问题?他……他怎么可能……”
调查员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说道:“郑营长,你好像一直都小瞧了林东笙同志的能力。”
他接着补充道:“根据我们的调查,林东笙同志在高中时期就展现出了超绝的数学天赋。
若不是家亭遭遇变故,他现在说不定已经是一位优秀的研究员了。”
郑纷芳愣住了,她的眼神中满是震惊。
她从未关注过他的成绩,更从未想过他竟有如此耀眼的天赋。
在她心里,林东笙一直是个需要她照顾的可怜虫,是个可以随意被她支配的附属品。
“他……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郑纷芳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脸上满是懊悔。
调查员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郑营长,说句不该说的话。
你要是能平等看待林东笙同志,给予他应有的尊重,你们夫妻相互支持,一个钻研技术,一个投身实践,说不定能立下不世之功。
可你却轻易放弃了这个机会……”
郑纷芳颓废地瘫坐在椅子上,眼神黯淡无光。
她这才意识到,她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未婚夫,更是一个她从未珍惜过的宝藏。
当她为了自己的前程搭上郭庆洲这条船时,就已经注定了失败的结局。
东北军区的初步调查结果以电报的形式迅速传到了京市计量所。
电报纸页轻薄,却像千钧重担一般压在庄咻亭的心头。
尤其是郭庆洲畏罪潜逃的消息,让她的心底涌起一股不安。
她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她连忙收拾好东西,匆匆朝着办公室走去,而后一路小跑起来。
“林同学,我来接送你去复查吧?”庄咻亭喘着粗气,脸上带着关切的笑容。
林东笙的腿经过了京市军区医院的联合会诊。
虽然感染得到了控制,但对于感染过的肌肉软组织等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他走路仍然需要拄拐,甚至这辈子都离不开拐杖了。
不过,林东笙自己倒是十分乐观。
他笑着说:“反正腿脚又不影响我运算。”
陈卫国却寻遍了全国的医生,终于找到了复健的法子。
他强迫林东笙必须每日按时按点去复健,还专门派了专车接送。
只是最近铁道兵改制,陈卫国作为高级别铁道工程兵只能回到总指挥部,配合组织调配。
走之前,他还千叮咛万嘱咐刘教授:“一定要敦促他复健啊!”
刘教授自然而然地将这个重任交到了作为林东笙助教的庄咻亭手中。
所以,庄咻亭提出最近接送他去复健,倒也没有太大问题。
他前几日都是独自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路上花费的时间,比别人多了好几倍。
他满脑子都在进行着复杂的计算,每一分每一秒都珍贵无比,自然是巴不得能多省下些路程时间。
这会儿,听到庄咻亭的提议,他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睛瞬间发亮,唇角轻轻一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好啊,麻烦你了,庄同学!”
庄咻亭脸颊微红,像天边染上了一抹霞色。
她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住他,声音轻柔:“应该的,林同学,你叫我向东就好。”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眼里带着一丝回忆的温柔:“你叫我二妹也行,高中那会儿,大家都这么叫我。”
林东笙难得起了戏谑的心思,嘴角上扬,打趣道:“二妹是因为你总考第二名,大家戏称的嘛。
现在你这么厉害,叫二妹不合适啦!”
庄咻亭听了,也陷入了高中时光的回忆。
那时候,他就是这样,虽然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却总会用自己的方式,尽力去真诚地维护别人。
她目光柔和地落在他身上,暗暗发誓,自己虽然比不上营长那么高的职衔,但也会拼尽全力去守护他,绝不让他再受到一丝伤害。
庄咻亭推着那辆坤车,后座已经细心地铺上了棉花垫子。
她认真地说:“你坐后座肯定不稳,你把拐杖给我,然后你用手抓着我。”
林东笙轻轻嗯了一声。
车子缓缓启动,林东笙这才发现,光是拽着车后座,根本无法稳住自己的身体。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犹豫了一下,只得伸手拽住了庄咻亭的衣角。
庄咻亭感觉到他的动作,扭头看了一眼,然后干脆将他的手环住了自己的腰,语气带着一丝嗔怪:“你拽衣角可不稳当!”
庄咻亭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那紧绷的力量,仿佛带着一丝羞涩和克制。
而他的手,就那样直直地环绕着她,让她心头泛起一阵酸甜。
林东笙微微侧头,看到庄咻亭努力蹬车而微微潮湿的侧脸。
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打湿了鬓角的发丝。
除了家人,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为他的事这般努力。
他看着前方,沉默不语。
其实,他能感觉到庄咻亭对他格外的耐心和细致,但他不敢多想。
毕竟,他心里还未跨过名为“郑纷芳”的那道坎。
想到郑纷芳,林东笙心下又是一片黯然。
而偏偏,这片黯然就这么直挺挺地伫立在了计量所门口。
郑纷芳嘴里叼着烟,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
调查结束后,她被停职审查,等待她的将是严厉的处分。
她在营地里漫无目的地行走,每一处都有林东笙的影子。
可所有地方都那样空荡,仿佛失去了灵魂,黯然失色。
她的心也是如此,空荡荡的,无法忍受这种折磨。
所以,她特意打了报告,在监守人员的陪同下来了京市。
她心里明白,是自己亲手毁掉了自己的幸福,也毁掉了林东笙的人生。
她想来弥补,找回曾经的一切美好。
但郑纷芳没想到的是,她等了许久的人圈住别的女人,甚至脸上还有未褪去的羞涩。
那画面像一把尖锐的刀子,刺得她眼睛生疼。
妒火在她胸腔里熊熊燃烧,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几步冲上前,眼神凶狠,一把拽住庄咻亭的衣领,用力将她从自行车上扯了下来,大声吼道:“你他妈是谁?敢碰我的未婚夫!”
庄咻亭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懵了,她瞪大了眼睛,一脸错愕。
林东笙怎么也没想到,郑纷芳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他正骑着自行车,远远就瞧见了那熟悉又让他胆寒的身影。
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手忙脚乱地从自行车上下来。
腿上的伤本就还没好全,这一急,他的身子猛地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庄咻亭一直在旁边留意着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了他,关切地问道:“林同学,你没事吧?”
林东笙摇了摇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郑纷芳。
刹那间,防空洞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如潮水般袭来,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是出于害怕的本能反应。
可他这一退,却像是点燃了郑纷芳的怒火。
郑纷芳本就脾气暴躁,此刻见林东笙躲开,额角的青筋瞬间暴起,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将林东笙从庄咻亭身后扯了出来,恶狠狠地骂道:“你躲什么?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和她什么关系?这是和情夫约好了一起跑来的吗!”
庄咻亭这才听出这人是谁。
她本就是个直性子,最看不惯这种蛮横无理的人。
郑纷芳的粗暴态度一下子就激起了她的火气,她扬起手,“啪”的一声拍开郑纷芳的手,然后迅速护在林东笙身前,大声说道:“光天化日之下动手动脚,你又有什么资格?”
林东笙见情况不妙,连忙拉住庄咻亭的胳膊,着急地说:“庄同学,别和她吵,我们走吧。”他腿上的伤隐隐作痛,每一秒都让他觉得煎熬,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可郑纷芳哪肯轻易放过他,她又一把抓住林东笙的另一只胳膊,那力道大得仿佛要把他的骨头捏碎。
“走?你往哪儿走?你和她是什么关系,说清楚!”郑纷芳瞪大了眼睛,大声吼道。
林东笙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平静地掰开郑纷芳的手,直直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郑纷芳,第一,我们在法律上没有任何关系,你没资格质问我!第二,这是计量所门口,涉及机密,你在门口闹事,我可以直接送你去接受调查!第三,你现在还在审查状态当中,闹事罪加一等,郑营长怕是嫌自己的军衔太重,不想要了是吗?”
如此伶牙俐齿的林东笙,郑纷芳是第一次见。
她一下子愣住了,就那样定在原地。
从前的林东笙在她面前总是低眉顺眼的,说话细声细气,像只温顺的小猫。
可如今,这只小猫却露出了利爪,锋利得让她心惊。
她上下打量着林东笙,眼神里有惊讶,也有欣喜。
庄咻亭见郑纷芳愣神,赶紧扶着林东笙,说道:“林同学,我们先进去吧。”
“结束?你说结束就结束?我告诉你林东笙,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见他们要走,郑纷芳怒吼起来,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
“郑纷芳,你清醒一点!”林东笙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他的眼神里满是愤怒和失望,“你从来没有尊重过我,你欺骗我,伤害我,甚至还把我关起来囚禁!我之前明确和你说过,我们可以不结婚,反正定亲的手表你也送了别人,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我……”郑纷芳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只是一时糊涂,想说自己有多后悔。
可那些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放不下自己的面子,无法在林东笙面前承认那些不堪的过往。
庄咻亭猛地将林东笙护在身后,双眼紧紧盯着郑纷芳,目光冰冷如霜,一字一顿地说道:“郑纷芳同志,你最好现在就离开。
不然,我可就报警了!”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
郑纷芳望着眼前这一幕,曾经那个温润如玉、对她柔情似水的林东笙,此刻却像陌生人一样冷漠。
而旁边的庄咻亭,小心翼翼地护着林东笙,仿佛林东笙是世间最珍贵的珍宝。
郑纷芳只觉得一阵无力感袭来,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抽空了全身的力气。
她的手无力地从庄咻亭的衣领上滑落,身体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她嘴唇颤抖,嘴里喃喃道:“东笙,我……”声音里满是委屈与不解。
林东笙别过了头,眼神中满是决绝,不再看郑纷芳一眼。
他任由庄咻亭扶着自己,脚步坚定地转身离开。
而在不远处的暗处,郭庆洲正紧紧盯着这一切,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将每一个细节都收入眼底。
郑纷芳站在原地,望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
心中的怒火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不甘的情绪也如潮水般汹涌。
这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失去了理智。
她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扯着嗓子怒吼道:“林东笙,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我告诉你,这辈子,你都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你只能是我郑纷芳一个人的丈夫!”她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无尽的疯狂。
郑纷芳怒气冲冲地离开计量所后,径直走进了附近的招待所。
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招待所里,郭庆洲才从暗处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嘲讽,说道:“郑营长,又被这么个男人拿捏了?”
郑纷芳正满心怒火无处发泄,听到郭庆洲的话,瞬间像被点燃的火药桶。
她怒气上头,几步冲过去,一把扯住郭庆洲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
她瞪大了眼睛,怒目圆睁,大声吼道:“郭庆洲,都怪你!你骗了老娘,害得我停职审查。
你跑就跑了,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你这是找死!”
郭庆洲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脸涨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
但他依然眼神含情,声音带着一丝哀求:“郑营长,我跑是因为我怕说错话连累你啊。
我对你可是一片痴心,我有什么错?”
其实,郭庆洲几天前就来到了京市。
他一心想要报复林东笙,可林东笙每天两点一线的生活,让他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而且他在京市不能暴露在大众面前,生活过得十分艰难,常常食不果腹。
郭庆洲既不想坐牢,也不想一直这么狼狈地逃窜。
他思来想去,最后决定抱住郑纷芳这条“大腿”。
他觉得郑纷芳家境还不错,就算没了营长头衔,也能吃喝不愁。
与其回到乡里只能娶村里的婆娘,不如放手一搏,赖在她身边。
郑纷芳是个做事一根筋的大老粗,郭庆洲相信,只要自己略施手段,就能让她原谅自己,然后再一次将林东笙踩在脚下。
一想到林东笙,郭庆洲就咬牙切齿。
他心里满是不甘:那个女人凭什么,灰头土脸回到京市竟然还能进计量所,而且这么短时间就找了下家?看起来比郑纷芳过得还好。
“痴心?你那点破心思我还不知道?”郑纷芳冷笑一声,眼神像刀子一样在郭庆洲身上刮来刮去,“不就是想攀高枝,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郑纷芳眼神中满是不屑,继续说道:“老娘现在自身都难保,你以为我还能让你得逞?”
郭庆洲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里立马换了个策略。
他满脸堆笑,脚步轻轻挪动,慢慢凑近郑纷芳,那身体都快贴到她身上去了,声音也变得格外温柔:“纷芳啊,我听说你现在被停职审查了。
说到底,这不就是林东笙自己跑到京市来闹的嘛。
他呀,就是那种得不到你,就要毁掉你的人……”
郑纷芳听着,原本就有些恼怒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指关节都泛白了。
郭庆洲瞧见郑纷芳这副模样,以为她平静了些,便又往前凑了凑,肩膀都碰到了她的肩膀,继续说道:“他和我可不一样。
我听说他在京市还有个舅舅呢,谁知道他是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来对付你呀,你说是不是?”
郑纷芳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郭庆洲的话就像一根根带着毒的针,一下下扎在她那颗本就愤怒的心。
郭庆洲见缝插针,又接着蛊惑道:“纷芳,你难道就不想报复他吗?他让你失去了这么多,你就不想让他也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而且等他失去了所有,不就得乖乖回到你身边了嘛。”
郭庆洲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郑纷芳的表情,接着又说道:“你好好想想,在东北军区的时候,他不就是被你拿捏得服服帖帖的嘛!”郭庆洲的声音又勾又蛊,就像毒蛇吐出的信子,一点点缠绕着郑纷芳的神经。
郑纷芳缓缓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林东笙在东北时的样子。
他穿着洗得发白却整洁的衣服,安静地坐在角落里,身姿就像一株挺拔的小白杨。
他会早早做好饭菜,等着她回家;在她疲惫的时候,会轻轻地给她捶背;在深夜里,会借着微弱的灯光为她缝补衣扣……
那时的他,完完全全只属于她一个人。
可是现在呢,他却站在别的女人身后,用那冰冷的眼神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郑纷芳咬了咬牙,冷冷地说:“我不会相信你。
不过,作为交换,我可以不去举报你。
你说说,怎么让他失去一切!”
几天后,计量所里就像炸开了锅。
关于林东笙的流言蜚语开始四处传播。
一个女同事神秘兮兮地对另一个同事说:“你知道吗?林东笙啊,他就是个始乱终弃的人。
明明跟郑纷芳订了婚,却转头就勾搭上了京市的高干子弟。”
另一个同事也跟着添油加醋:“是啊是啊,我听说他为了留在京市,不择手段呢,连糟糠之妻都能抛弃。”
还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我亲眼看到他和那个高干子弟在一起,指不定就是靠不正当关系上位的。”
林东笙对此一点儿都没察觉,依旧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全身心地沉浸在工作里。
庄咻亭对他关怀备至,每天都会嘘寒问暖。
在旁人眼里,这更是成了“证据确凿”的事情。
一时间,林东笙成了计量所里人人谈论的“话题之王”,各种难听的绰号也纷纷冒了出来。
一个男同事远远地喊着:“渣滓,又去工作啦?”
另一个女同事也尖着嗓子说:“哟,男狐狸,今天又有什么好事啊?”
甚至有人直接当面讽刺他:“哟,林工,又跟你的‘高枝’约会呢?”
林东笙起初根本没把这些放在心上,他觉得清者自清,谣言总会有被戳破的一天。
可渐渐地,这些流言蜚语开始影响到他的工作和生活。
同事们看到他就像看到瘟神一样,远远地就躲开了。
领导看他的眼神也充满了嫌弃,总是对他冷眼相待。
就连食堂打饭的阿姨,每次给他打饭的时候,都会阴阳怪气地说上几句。
庄咻亭察觉到了林东笙的异样,安慰他说:“别理他们,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
林东笙点点头,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可心里却越来越压抑。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样的恶意。
这天中午,林东笙像往常一样去食堂打饭。
排在他前面的女人,故意把饭盒重重地摔在窗口上,大声说道:“给我多打点肉,少打点菜!我们这些费劲考进来的人,不吃肉哪有力气干活?不像某些人,大学都没上,靠着不正当关系就能轻轻松松进计量所,吃香的喝辣的!”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目光都集中在林东笙身上。
林东笙脸色变得苍白,紧紧握着饭盒,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大声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靠不正当关系上位了?你有什么证据?”
那女人双手叉腰,不屑地说:“证据?大家都知道,你自己心里清楚!别以为你攀上了高枝就能飞上天,野鸡就是野鸡,总有一天会摔下来的!”
林东笙气得浑身发抖,他想冲上去和那女人继续争辩,却被庄咻亭一把拉住了。
众人见此,语气更加讽刺:“哟,姘头来了,咱们计量所可厉害了,什么香的臭的都聚齐了!”
林东笙愤怒地攥紧了拳头,骨节都泛出了青白。
此刻,参数验证正处于最关键的时期,他心里清楚,自己本不该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干扰。
他只是暂时留在项目组而已,一旦验证结果出来,他就得离开计量所。
可庄咻亭不一样,她是打算在计量所继续深造的。
就因为他,庄咻亭无端遭受了那些人的攻击。
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就像毒草一样,已经影响到了项目组的工作安排。
刘教授看着林东笙,无奈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小林啊,最近这争议实在是太大了。
主任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为了暂时平息舆论。
等过段时间,风平浪静了,你再回来。”
林东笙着急地开口:“可是,我的工作怎么办?”
刘教授安慰他:“项目组其他人会接着把工作做下去的。
虽然可能没有你在的时候进展那么快,但绝对不会停下。”
林东笙满心都是失落和无奈,感觉希望都破灭了。
就在这时,庄咻亭风风火火地跑过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林同学,我申请到东北试验场参数测试了。
只要测试成功,那些流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庄咻亭原本的想法,是自己一个人去东北试验场。
毕竟林东笙的腿还需要复健,行动很不方便。
而且,那里是他的伤心地。
她担心林东笙去了会触景伤情。
可林东笙态度坚决,强烈要求亲自去。
他目光坚定地说:“我在东北军区营地待了三年,这次测试又是在我熟悉的训练场。
我相信我能得出更准确的判断,能为咱们的研究出一份力。”
庄咻亭拗不过他,看着林东笙坚定的眼神,只好尊重他的决定。
上了去东北的火车,林东笙靠窗而坐,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思绪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飘到了远方。
他想起三年前,也是坐着这趟火车,他满怀憧憬地来到东北。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会和郑纷芳开始一段幸福美满的生活。
可如今,他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目的却变成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逃离那些像苍蝇一样赶不走的流言蜚语。
而在同一趟列车的另一个车厢里,郑纷芳和郭庆洲也在。
郭庆洲亲昵地把郑纷芳搂在怀里,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轻声说:“没想到他竟然联系军区首长回东北验证参数公式。
不过,既然回了东北军区,还不是得听营长你的安排。”
郑纷芳心里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她眼睛微微眯起,说:“这次参数测试至关重要。
林东笙要是搞砸了,谁也保不了他,那样我就可以把他彻底留在东北了。”
停顿了一下,她又有些担忧地说:“不过,这次测试也关系到我的前途,停职审查期内我可不想有任何闪失。”
郭庆洲听了,内心轻轻嗤笑一声。
他心里清楚,郑纷芳这是明摆着想让他扛下所有罪责。
哼,她想得倒是美。
无论如何,林东笙铁了心要和郑纷芳紧紧捆绑在一起。
因为他心里清楚,一旦被她放弃,自己的处境只会更加凄惨。
林东笙下了火车,只见炮兵团的赵团长亲自前来接待。
赵团长热情地招呼着林东笙,满脸笑意地说:“林同志,欢迎欢迎啊!”随后,赵团长安排了车辆,送他们前往军区计量所。
到了地方,安排好住宿后,赵团长又让警卫员带着他们去食堂吃饭。
那些熟悉林东笙的人,看到他回来,无不感到讶异。
大家交头接耳,满脸疑惑。
有人小声嘀咕:“本以为林东笙是灰溜溜地逃离了军区,这怎么又高调回来了呢?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嘿,你不知道啊!”另一个人神秘兮兮地说,“听说他傍上了个京市的大干部,这次回来就是耀武扬威的!”
“大干部?”有人满脸不信,撇撇嘴说,“就他那副土里土气的样子,能傍上大干部?不会是瞎编的吧!”
“你还别不信!”这人急了,提高了音量,“我听炊事班老王说,他亲眼看见一辆小轿车把林东笙送来的,那车牌号,可牛逼得很!”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了林东笙的耳朵里。
他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依然平静。
他转过头,对庄咻亭说:“咱们先去测试场地看看吧。”
庄咻亭点了点头,说:“行,咱们这就去。”两人端着餐盘,走到食堂的角落里坐下。
周围人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紧紧地跟随着他们。
林东笙感觉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
但他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忽略这些刺探的目光。
他心里清楚,自己来这里不是为了和这些人嚼舌根的,而是为了证明自己。
郑纷芳将郭庆洲安置好之后,也来到了食堂。
她停职审查的消息还没有公开,在别人眼中,她依然是那位英姿飒爽的“郑营长”。
她一进食堂,就看到了林东笙。
不知为何,一种眷恋感莫名地涌上她的心头。
她心想:“这个‘背后的男人’,又一次出现在了我的地盘,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他走了。”
林东笙虽然没有和郑纷芳对视,但他却感觉到了她目光里的侵略性,心不由得突突直跳。
他忽然意识到,郑纷芳如果想给自己使绊子,在这里并不困难。
一种莫名的第六感,让他心里涌起了不安。
进入训练场后,林东笙一边调试设备,一边对庄咻亭坦诚地说:“我总觉得郑纷芳不会善罢甘休。
她肯定在盘算着什么。”
庄咻亭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别太担心。
这次测试,我会全程记录,确保数据真实可靠。
就算郑纷芳想耍什么花招,也无济于事。”
林东笙点了点头,但心里依然感觉不踏实。
他无奈地说:“郑纷芳在这里经营多年,根基颇深。
而我,一直都是受排挤的那个,就像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啊。”
入了夜,郑纷芳带着郭庆洲走进了训练场。
林东笙神经瞬间紧绷起来,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他们。
他心里暗暗警惕,生怕他们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可是,他们只是在训练场里转了一圈就走了。
但两人的状态很反常,林东笙不得不心生警惕。
第二天,参数测试正式拉开了帷幕。
由于这只是一场小型测试,所以前来围观的人并不多。
仔细一瞧,几乎全是郑纷芳的亲信。
他们围在测试场地周边,交头接耳,眼神里透着些许期待。
测试场地选在了一片开阔的平原上。
几门火炮整齐地一字排开,那乌黑的炮口,就像一只只深邃的眼睛,直直地指向远处的靶标。
林东笙和庄咻亭站在火炮的一旁,林东笙紧握着手中的记录板,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了;庄咻亭则时不时地抬头看看火炮,又低头看看手中的仪器,眼神中满是紧张。
郑纷芳和郭庆洲也来到了现场。
他们站在不远处,郑纷芳双手抱胸,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蔑;郭庆洲则双手插兜,脸上挂着看好戏的笑容,时不时地还和身边的亲信小声说着什么。
第一轮测试开始了。
随着一声令下,炮弹呼啸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无误地命中了目标。
计量兵迅速上前,开始测量各项数据。
没过多久,计量兵传来了测量数据。
林东笙和庄咻亭赶紧将数据进行对比,发现参数公式的预估偏差仅有 0.1%!
“成功了!”林东笙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转头看向庄咻亭。
庄咻亭也激动得满脸通红,两人相视一笑,心中那块沉甸甸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就在这时,郭庆洲笑盈盈地跳了出来,阴阳怪气地说道:“这计量兵测定方法有点笨呢。
我记得林东笙同志有自己的测量方式,听说可精准得很呢!”
庄咻亭立刻护在了林东笙面前,她眉头紧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说道:“郭同志说得对,林工的测量方法确实更为精准。
只是……”她故意顿了顿,眼神犀利地扫过郑纷芳。
郑纷芳被她这一眼看得心里一紧,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
庄咻亭接着说:“林工的腿,就是在这试验场伤的。
目前事故结果报告都还没出,怎么好再让林工冒险。”
郑纷芳脸色一僵,她心里明白,这庄咻亭明摆着是在讽刺她之前对林东笙的所作所为。
她心疼的目光落在林东笙的腿上,刚想上前去关心,郭庆洲却不依不饶,讽刺地一笑,说道:“不是说公式优化了吗,对自己的预测那么没信心吗?”
林东笙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我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可以。”说着,她拿起工具箱,作势就要往测量区域走去。
庄咻亭一把拉住她,眼神里满是担忧,说道:“我总觉得其中有阴谋,我和你一起过去。”
林东笙轻轻摇头,温柔地说:“你留在这里看着所有数据。
如果真的发生偏离,必须有人记录下数据异常,别人我信不过,我只信你!”
庄咻亭仍不放心地叮嘱道:“小心点,我觉得她们没安好心。”
林东笙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转头看向郑纷芳,目光平静无波。
郑纷芳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别开了眼,心里却有些慌乱。
第二轮测试开始了。
炮弹呼啸而出,然而,它却没有像上一次那样直奔靶标,而是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直奔林东笙所在的区域!
这场景,和上一次几乎一模一样。
郑纷芳似乎也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脸色瞬间大变,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惊恐。
轰的一声爆炸巨响后,郑纷芳几乎是疯了一样地冲了出去,边跑边喊着林东笙的名字。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庄咻亭完全来不及反应。
她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林东笙说过的话,要记录数据。
她强忍着内心的慌乱,双手微微颤抖着,确保每一条数据都准确无误地记录了下来。
刚完成记录,她便像一支离弦的箭,快马加鞭地冲向训练场。
此刻,她的耳边嗡嗡作响,惊恐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将她淹没,愤怒则像熊熊燃烧的火焰,在她心中肆意蔓延。
她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第一次有了杀人的念头。
浓烟渐渐散去,庄咻亭看到郑纷芳正抱着浑身是血的林东笙,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像抱着一件易碎的珍宝。
“林东笙!”庄咻亭大喊一声,声音中充满了焦急和恐惧。
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一把从郑纷芳怀里接过林东笙,眼睛瞪得像铜铃,大声骂道:“你他妈的离她远点!”
郑纷芳被撞得踉跄了几步,脸上露出慌乱的神情,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很快,他们来到了军区医院。
手术前,需要家属签署同意书。
医生拿着文件,严肃地说:“得家属签字才行。”
庄咻亭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说:“我签,林工的舅舅之前给过我委托书!”
郑纷芳一下子愣住了,站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
上次林东笙手术的时候,她压根就没想过签字这回事,也没人问她要签字,手续是怎么办的,她一概都不清楚。
现在,庄咻亭轻飘飘的一句“委托书”,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她脸上。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急忙拉住了路过的护士,声音颤抖地问道:“请问,手术如果没有家属签字会怎么样?”
小护士停下脚步,耐心地解释道:“上级签字啊,但如果是军属的话,是需要军官签字的。
不过要是实在没人签字,本人也是可以签署同意书的,就是需要的文件更多!”说着,小护士还比了个一沓文件的手势。
小护士接着又说:“咱们医院这么多年,我碰见的好像只有一个军属,就几个月前,签了一堆风险同意书,直到出院都没人来看他,可太惨了!”
小护士的描述让郑纷芳心里“咯噔”一下。
这不就是林东笙上次的遭遇吗?她一直都不知道这些情况,还一直以为部队会处理好一切,以为林东笙是在闹脾气,故意不联系她。
她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追问道:“那……上次,几个月前,那个签了很多同意书的病人,叫什么名字?”
小护士努力回忆了一下,说:“好像姓林……具体叫什么我记不清了,怎么了?”
郑纷芳没有再说话,脸色惨白如纸。
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眼神空洞而绝望。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曾经那样无情地伤害了林东笙,可她竟然还有脸放任郭庆洲为了将林东笙留下,再一次篡改了数据。
想到这里,她突然抬起手,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顿时眼泪夺眶而出。
庄咻亭看到这一幕,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揪住郑纷芳的衣领,大声吼道:“现在知道扇自己了?两次事故,两次!”
“这不仅是对林东笙同志身心的伤害,还是对我们弹道计算的侮辱!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庄咻亭怒目圆睁,眼眶气得发红,脸上的愤怒好似要实质化一般。
她双手紧握成拳,恨不得立刻再给郑纷芳两巴掌。
可就在她刚要有所动作时,护士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护士眉头紧皱,严肃地说道:“要打架出去打,别打扰病人休息!”
郑纷芳一下子瘫坐在长椅上,整个人就像一摊烂泥,没了丝毫力气。
庄咻亭那尖锐的话语,如同根根钢针,狠狠地扎在她心上。
她的头低得几乎要埋进膝盖里,脸上满是无地自容的神情。
是啊,两次事故,每一次都和她脱不了干系。
第一次,她被那自私的一己私欲冲昏了头脑。
当时,她满心只想着自己的想法,全然不顾后果,就将林东笙关在了防空洞。
那阴暗潮湿的防空洞,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差点就夺走了林东笙的生命。
第二次,她又被郭庆洲那花言巧语所迷惑。
郭庆洲在她耳边说着那些动听却虚伪的话时,她就像着了魔一样,没有丝毫的判断力,再一次把林东笙推向了危险的深渊。
此刻,悔恨如汹涌的潮水般向她涌来,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她痛苦地抱着头,手指用力地抓着头发,嘴里还不时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了,医生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出来。
医生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语气却很平静,“弹片已全部取出,没有大碍了,静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庄咻亭听了,微微舒了口气。
可她的眸色依旧冰冷得如同寒夜的月光,透着一股寒意。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随身携带的数据记录本,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上一次,她因为种种原因没来得及帮助林东笙,心中一直充满了愧疚。
这一次,她暗暗发誓,一定要让那些害林东笙受伤的人付出代价。
她走到林东笙的病床边,眼神坚定而专注。
她先是仔细地看了看林东笙苍白的脸,然后才拿起笔,在纸上认真地写着事故报告书。
她写得很详细,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有理有据地阐述着自己的怀疑。
写完后,她一刻也不耽误,直接将报告书递交给了团长。
她看着团长的眼睛,认真地说:“两次事故绝不是意外,而且,我们记录的数据出现了异常波动……”
事故报告她也同步递交到了京市计量所。
处理完改制的陈卫国听闻自己的外甥又在东北受了伤,他原本平静的脸瞬间变得铁青。
他猛地一拍桌子,椅子被他带得往后滑了好几下。
他怒不可遏地说道:“反了天了,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说完,他已经打算冲过来杀人了。
郭庆洲并未在医院出现,而是像个胆小鬼一样躲在郑纷芳的宿舍。
听到郑纷芳回来的脚步声,他赶紧迎上去,脸上装出一副焦急又自责的样子,“纷芳,林东笙怎么样了?都怪我,要不是我拉着他……”
郑纷芳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郭庆洲,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她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双手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她猛地一把抓住郭庆洲的胳膊,那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他的骨头。
她咬牙切齿地问道:“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东笙怎么会受伤!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害她!”
郭庆洲被她抓得胳膊生疼,脸上却还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纷芳,你误会我了,我真的是想帮东笙的,我……只是想让她留下,我不想她离开你……”
“留下?你用这种方法让她留下?”郑纷芳气得浑身发抖,她扬起手,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怒吼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
郭庆洲被郑纷芳突然转变的态度吓呆了。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脸上满是错愕,完全没想到郑纷芳会为了林东笙这般对待他。
可此刻他哪还顾得上这些,他慌慌张张地伸手,一把拉住郑纷芳的袖子,声音急切又带着几分哀求:“纷芳,我知道我错啦。
你得帮帮我啊,那个小白脸举报我篡改设备参数,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我回来全是为了你,你可一定要帮我……”
郑纷芳满脸鄙夷,用力一甩,挣脱了郭庆洲的手。
她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厌恶,大声说道:“帮你?你嘴里没一句实话。
我一开始就不该信你那些花言巧语,真该直接把你送到军事法亭,让你接受审判……”
郭庆洲看着郑纷芳这副鄙夷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
他原本以为,就算郑纷芳不再喜欢自己,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也会拉自己一把。
可现在看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眼珠滴溜溜一转,脸上闪过一丝阴狠,提高音量说道:“纷芳,你不能这么对我!咱们之间有太多不能说的秘密,你可别忘了!”
郑纷芳如同被雷劈中一般,身体猛地一颤。
她瞪大了眼睛,声音颤抖着问:“你什么意思,你想毁了我的仕途?”
“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举报你!你帮我澄清,就说那些参数设置都是林东笙的错,和我没关系!”郭庆洲见郑纷芳还是无动于衷,语气从苦苦恳求变成了威胁。
他逼近郑纷芳,眼神凶狠,恶狠狠地说:“我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要是不管我,我也只好拉着你一起完蛋。
要是我活不下去,也不会让你在部队里好过!”
郑纷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紧紧咬着嘴唇,双手握拳,心里想着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得想办法脱身。
她强压着怒火,说道:“现在主动权根本不在我们手里。
姓庄的技术员手里有举报证据,一旦林东笙醒了,又多了个人证,你觉得你还能怎么辩解?”
郭庆洲的眼神渐渐变得凶狠,眸中闪过一丝阴狠。
他咬牙切齿地说:“那就让他别醒过来!”
郑纷芳心头一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头顶。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郭庆洲,曾经那个温和有礼的男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令人毛骨悚然的狠毒面孔。
她瞪大了眼睛,声音颤抖着喊道:“你疯了!那可是一条人命!”
“人命?郑纷芳,你装什么清高?”郭庆洲冷笑一声,眼神中满是嘲讽,“为了往上爬,你踩着多少人的肩膀?现在装好人,不觉得恶心吗?”
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直直刺进郑纷芳的心脏。
她身体晃了晃,踉跄着后退一步,随后颓然地坐在床上。
郭庆洲走上前,语气稍微缓和了些,说道:“纷芳,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要林东笙不醒,庄咻亭就拿不出证据。
你呀,根本不用担心中途丢了乌纱帽,咱们还能像从前一样……”那人急切地劝着,眼神里满是算计。
“不行!”郑纷芳猛地打断,声音坚定,“我欠东笙太多太多了,我不能再做伤害他的事!”
“欠他太多?郑纷芳,你少在这儿装什么情深义重的情圣了!”郭庆洲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不屑,“你什么时候把他当人看过?你不过是把他当成你的私有物品,想叫他来就来,想赶他走就走!你敢说你和他打了结婚报告?你敢说你和我之间清清白白?你敢说你心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郑纷芳的脸色瞬间变得青一阵白一阵,郭庆洲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尖锐的刀子,直直地戳中她的痛点。
她颓丧地低下头,双手紧紧捂住脸,嘴里痛苦地呻吟着:“不是,事情不是你说的这样的。”
“现在知道痛苦了?晚了!”郭庆洲逼近她,眼神凶狠,“郑纷芳,你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摆在你面前就两条路,要么,咱们一起往上爬,要么,咱们一起完蛋!我不会让你丢下我的,永远都不会!”
随后,他走到郑纷芳面前,语气突然柔和下来,脸上挤出一丝温柔的笑意,“纷芳,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
郑纷芳猛地伸手抓住他的手,用力将他推开。
她快步走到窗边,动作有些慌乱。
她颤抖着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浓烈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模糊了她的脸。
“你说得对,我欠他的实在太多了,不能一错再错下去了。”她缓缓转过身,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我去自首。”
郭庆洲一下子愣住了,他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他没想到郑纷芳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疯了一般冲过去,一把拉住她,声嘶力竭地喊道:“你疯了!自首?你要为了林东笙毁了自己的前途?”
“我的前途?”郑纷芳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苦涩,“没有他,我的前途还有什么意义?”
她一步一步走到门口,缓缓打开门,然后回头看了郭庆洲一眼,平静地说:“我会把一切都交代清楚,你……好自为之。”
郭庆洲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绝望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他知道,自己完了,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付出,都在这一刻付诸东流。
但他不甘心!他怎么能就这样认输!
郭庆洲缓缓站起身,眼里闪过一丝狠毒的光芒。
他的目光落在刚刚郑纷芳用来点烟的火柴上,脑海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病房里,林东笙悠悠地醒了过来。
庄咻亭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跺了跺脚,说道:“你明知道他没安好心,你还顺着他的安排,你不要命了吗?”
林东笙却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自顾自地坐了起来,伸出手,眼巴巴地说:“你记下所有数据了吧,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庄咻亭看着他,心疼又无奈,小声嘀咕着:“都这样了,心里还惦记着那些公式数据。”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些许无奈,缓缓将本子递到他的面前。
林东笙立刻专注起来,他微微俯身,脑袋凑近本子,那纤细的手指如同灵动的精灵,轻轻划过本子上的每一行数字。
他的嘴里还低声念叨着,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缓,像是在进行一场神秘而又庄重的仪式。
“所以,这个模型要是设备参数x出现20%的变化,射程和角度的估算结果就会有15%的偏移。”林东笙眼睛发亮,兴奋地说道,“整体上看,新的公式稳定性比我们预估的要好得多!”
庄咻亭静静地看着他这副投入的模样,心里既感到欣慰,又隐隐有些担忧。
她轻轻皱起眉头,开口说道:“你啊,就算是为了测定稳定性,也不该这么冒险……因为你,我都……”
话到嘴边,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想起自己最初动心,就是因为他的聪慧和执拗。
在她心里,她希望他能在自己面前不管不顾地去做想做的事情。
这一次,她知道是自己没有做好安全管理工作,她更多的是在气自己没有保护好他。
“我父母都是技术兵,他们说过,技术兵也是战士,抛头颅洒热血都是应该的。”林东笙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说完,他还握住她的手,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挠了挠她的手心,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庄同学,你别生气啦,这次我也做了自我保护的,我可不是莽夫……”
庄咻亭听着他的话,心里的气一下子就消了,心也软成了一摊水。
她反握住他的手,轻声应道:“嗯。”
两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满是默契。
他们的双手也一直紧紧握在一起,传递着温暖。
第二天一大早,舅舅过来看了林东笙一眼。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严肃,看完后便匆匆去见团长。
舅舅非要看着郑纷芳事件如何收尾,他觉得这件事必须有个结果。
庄咻亭也被舅舅拉了过去。
舅舅对她说道:“你跟我一起去,把证据补充说明一下。”庄咻亭点了点头,跟着舅舅去了。
林东笙则被一个新来的小护士指引着,来到了医院外的小隔间。
小护士笑着对他说:“这里是新药试验的地方,请您进去吧。”林东笙没有多想,就跟着进去了。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林东笙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这才惊觉自己被骗了。
小隔间里光线十分昏暗,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光透进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灰尘味道,让人忍不住咳嗽。
杂乱堆放的木箱和破布挡住了大部分视线,让整个空间显得更加狭小和压抑。
“你来了。”郭庆洲的声音突然响起,那声音沙哑而又诡异,带着一丝平静。
林东笙循声望去,只见郭庆洲手里拿着一个打火机,在昏暗的光线下,那跳动的火苗显得格外刺眼。
“你想干什么?”林东笙警惕地问道,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警惕。
“干什么?当然是毁灭证据呀。”郭庆洲疯狂地大笑起来,那笑声让人毛骨悚然,“你活着就是证据,我就只能让你消失,彻彻底底地消失!”
说完,他将打火机扔向地上的汽油。
“轰”的一声巨响,火光瞬间冲天而起,整个隔间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
林东笙被巨大的冲击波震倒在地,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模糊。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被掉落的木梁死死压住,根本动弹不得。
浓烟如同黑色的恶魔,滚滚翻腾着,肆意地弥漫在整个空间。
火舌张狂地舔舐着墙壁,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好似恶魔在得意地狞笑。
灼热的空气好似滚烫的浪潮,让林东笙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般难受。
眼前的一切,在高温的扭曲下,变得模糊而又怪异,仿佛置身于一个虚幻的噩梦之中。
“咳咳咳……”林东笙剧烈地咳嗽着,浓烟如同尖锐的针,呛得他眼泪止不住地直流。
他的意识渐渐被黑暗吞噬,死亡的阴影如同一层厚重的帷幕,将他紧紧笼罩。
难道,自己的生命就要这样在这熊熊烈火中结束了吗?不,他不甘心!他还有未完成的心愿,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
就在林东笙感到绝望的时候,一个身影如同一道闪电,冲进了火海。
那人不顾一切地朝着他奔来,脚步坚定而又急切。
“林东笙!坚持住!”那声音穿透了火海的喧嚣,传入林东笙的耳中。
竟然是郑纷芳!此刻的她,头发被火烤得有些卷曲,脸上满是灰尘和汗水,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她冲到林东笙身边,用力搬开压在他腿上的木梁。
那木梁异常沉重,她的双手被磨得通红,甚至渗出了鲜血,但她丝毫没有在意。
她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将木梁搬开,然后将林东笙从火海中拖了出来。
“咳咳咳……”林东笙躺在郑纷芳的怀里,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浑身颤抖,仿佛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去自首,郭庆洲就是个疯子!”郑纷芳的声音沙哑而又颤抖,带着浓浓的自责和悔恨。
她紧紧地抱着林东笙,仿佛只要一松手,他就会再次消失。
林东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靠着她。
此刻,他的思绪如同乱麻一般,混乱不堪,让他无力起身,也无法思考。
过了许久,他才艰难地开口:“刚刚,郭庆洲说,我是证据,要我消失,郑纷芳,你……不怕我去做证吗?”
郑纷芳眼神复杂,既有愧疚,又有决然。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打算自首了,我欠你太多,我愿意用一生弥补……我愿意……”
“不必了,郑纷芳,你去自首后,你我便两不相欠了。”林东笙的声音平淡而又冷漠,仿佛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两不相欠,这四个字如同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刺痛了郑纷芳的心。
她从未觉得一个词如此残忍,像是一把无情的剪刀,将他们的曾经尽数切割分明。
她缓缓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颊,想要感受他的温度,但看到他别过脸的时候,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她宁愿他说,这辈子都还不清。
她后悔了,后悔当初的愚蠢和自私,后悔对他的伤害和辜负。
她想要弥补,但她知道,一切都太晚了。
大火还在燃烧,熊熊的火焰映红了半边天空。
远处传来了消防车的警笛声,越来越近。
这时,庄咻亭冲了过来。
她的脸上满是焦急,眼神里满是担忧。
她冲到林东笙身边,焦急地查看他的情况。
林东笙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向了她的怀里。
郑纷芳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妒火和悔恨交织在一起,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内心。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双手紧握成拳。
她颓然地任由两个小战士将她拉走,一步一步走向她罪有应得的结局。
接下来的几天,林东笙在医院里慢慢恢复。
他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精神也越来越好。
舅舅如愿地安排看守所的人给郑纷芳加了点料,然后神清气爽地每天都会来看他。
舅舅每次来,都会给他带来各种营养品,一边看着他吃,一边说道:“多吃点,把身体养好了,再回京市。”
庄咻亭再次提交了公式测试申请。
这一回,经过仔细校准后,测试结果完全符合预期。
她将相应的测试报告认真整理好,发往了京市计量所。
而之前那场发生偏差的试验结果,却意外地给计量所研究组提供了新思路。
研究组的专家们看着那份特别的结果,眼睛都亮了,纷纷围在一起讨论起来。
郑纷芳被带走后,心里害怕极了。
她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所有事情,声音颤抖着,把郭庆洲如何怂恿她、如何利用她、如何窃取林东笙成果的事都说了出来。
她越说越激动,甚至还供出了郭庆洲在老家的一些劣迹。
桩桩件件,都把郭庆洲贪婪和狠毒的嘴脸暴露无遗。
郭庆洲被捕时,整个人像疯了一样。
他歇斯底里地咒骂着郑纷芳,脸涨得通红,唾沫星子乱飞,“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过河拆桥!”
最终,郭庆洲因盗窃机密、蓄意纵火、教唆他人犯罪等多项罪名,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
法亭宣判时,他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郑纷芳也因包庇罪、渎职罪等被开除军籍,还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她低着头,泪水不停地流。
尘埃落定,正义终于得到了伸张。
团长提拔了新营长。
新营长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公开了郑纷芳和郭庆洲的处理结果,以及林东笙做出的重大贡献。
消息传开,连东北检定所的所长也因此获得了提拔。
一时间,林东笙的病房热闹起来。
挤满了前来道歉的人。
林东笙看着眼前络绎不绝的人,大多是些没说过几句话的同事,甚至还有几个只在食堂打过照面的陌生面孔。
他们脸上堆着歉意的笑容,一个接一个地说着千篇一律的“对不起”。
“林东笙,之前是我们不对,你别往心里去。”一个同事假笑着说。
“是啊,我们有眼无珠。”另一个人也跟着附和。
林东笙觉得这些话很讽刺,心里又感到十分疲惫。
舅舅站在一旁,像尊门神一样,板着脸,挡住那些过于热情的“道歉者”。
“走走走,没看到东笙需要休息吗?”舅舅大声说道。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林东笙却并没有感到轻松。
他坐在病床上,眉头微微皱着,陷入了沉思。
“项目组又要招新人了,你可以重新申请。
刘教授那么喜欢你,肯定愿意收你的!”庄咻亭满脸期待地建议道。
“庄同学,我想考大学!”林东笙认真地说,“你给我的那些书,我到现在还没看完。
虽然当时是流言,但他们说得也有一定道理,大家都是那么辛苦考了大学又考进的计量所。”
林东笙叹了口气,接着说,“我应该踏踏实实地去学习几年,再堂堂正正地考进去!”
庄咻亭垂下了眼睛,眼神里满是失落,“可是那样,我们以后就很难见到了……”
计量所新的项目会开在西北军区,如果林东笙选了高考,就意味着他们即将分开。
林东笙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庄咻亭话里的意思,脸颊微微泛红。
他迟疑了一会儿,低低地换了亲昵的称谓,声音柔柔地问,“咻亭……你愿意等一等我吗?”
他需要一些时间,重新找回三年前那个第一名林东笙,继承父母的理想,用技术报效国家。
庄咻亭愣了愣,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随即激动得语无伦次,“我当然愿意!我……我等多久都愿意!”
像是要把积攒了多年的情感一股脑地倾诉出来,她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从高中开始,我就……”
林东笙笑了笑,眼神温柔,低声回应,“嗯,我知道!”
庄咻亭恨自己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情感。
她索性窝在他的怀里,声音闷闷地说,“你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名!”
东北的春来得迟,却暖得格外快。
那些曾深埋过的理想种子,虽然迟发,但总会被春风吹满华夏。
【全文完】
来源:喜喜推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