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病床上,我妈王秀兰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可那双浑浊的眼睛却异常明亮,死死地盯着我,像要把我钉在原地。
消毒水的味道像是无形的藤蔓,缠绕着我的每一次呼吸。
病床上,我妈王秀兰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可那双浑浊的眼睛却异常明亮,死死地盯着我,像要把我钉在原地。
“晚晚,”她虚弱地开口,声音嘶哑,“妈这病……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我跟你哥商量了,你那套给妈买的养老房,先过户给你哥吧。”
空气瞬间凝固。
我手里削了一半的苹果,“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我哥林强那双沾着泥点的皮鞋边。
林强就站在病床尾,低着头,手指紧张地抠着裤缝,一副锯了嘴的葫芦模样。
(来了,终于来了。)
我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弯腰捡起苹果,扔进垃圾桶,然后抽出一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
“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我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她的视线。
“我说,把你给我买的那套房子,过户给你哥!”王秀兰的声音陡然拔高,因为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旁边的仪器发出了“滴滴”的警报声。
林强立刻手忙脚乱地去按铃,嘴里念叨着:“妈,您别激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
我看着眼前这出母慈子孝的戏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五年前,我用自己工作多年攒下的二十万,在我们老家的小县城全款给我妈买了那套养老房。房本上,清清楚楚写着我的名字,林晚。
当时我妈拉着我的手,眼泪汪汪,说我是她的贴心小棉袄,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可现在,她躺在病床上,开口第一件事,不是关心自己的病情,不是心疼我为她支付的高昂医药费,而是惦记着我那套房子,要我把它给我哥。
我哥林强,三十二岁的人,至今一事无成。结婚的婚房,是爸妈掏空了半辈子积蓄买的。他那份在亲戚工厂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工作,连养活他自己都费劲,更别提他老婆和五岁的儿子了。
“为什么?”我轻声问,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越是平静,王秀兰就越是急躁。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指着林强,对我喊道:“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你看看你哥!他都难成什么样了!你嫂子因为他没本事,天天闹着要离婚!要是离了,我的亲孙子怎么办?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拿着那么好的工作,嫁了那么好的老公,你就忍心看着你亲哥家破人亡吗?”
这一连串的质问,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刀刀都扎在我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嫁出去的女儿?亲哥?
(说到底,在您心里,我永远是个外人,他才是你的命根子。)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楚和愤怒,视线转向一直沉默的林强。
“哥,是你的意思吗?”
林强眼神躲闪,不敢看我,含糊不清地嘟囔:“晚晚,你别怪妈,她也是……也是为了我好。我……我最近手头确实有点紧。”
“有点紧?”我冷笑,“是‘有点紧’,还是又在外面欠了赌债?”
林强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王秀蘭的反应比他还大,她猛地一拍床沿,嘶吼道:“林晚!你怎么跟你哥说话的!他再不争气也是你哥!你帮他不是天经地义的吗?那套房子,本来就是你买给我的,我让你给谁就给谁!你还敢在这里审问你哥?”
“天经地义?”我重复着这四个字,只觉得无比讽刺。
从小到大,家里但凡有点好吃的、好穿的,永远都是林强的。我穿着他剩下的旧衣服,吃着他挑剩下的饭菜。考上大学那年,我妈说家里没钱,让我出去打工。是我爸偷偷塞给我两千块钱,才让我交上了第一年的学费。
后来我爸因病去世,我妈更是把所有的爱和愧疚都倾注在了林强身上,对他予取予求。
而我,就像一棵被遗忘在角落里的野草,拼了命地汲取阳光雨露,才长成了今天的模样。我努力工作,在大城市站稳脚跟,嫁给了爱我的丈夫陈阳,我以为我终于可以摆脱那个令人窒息的原生家庭。
可血缘的锁链,远比我想象的要坚韧。
“妈,那套房子,房本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法律上,它是我的个人财产。你没有权利决定它的归属。”
“你……你这个不孝女!”王秀兰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手都在哆嗦,“我白养你这么大了!为了套房子,你连亲妈亲哥都不要了!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冷血无情的!”
恶毒的咒骂像冰雹一样砸下来,砸得我浑身发冷。
我看着她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忽然觉得很陌生。
我手腕上戴着一只褪色的银手镯,是我十岁生日时,她从手腕上褪下来给我的。她说,这是外婆传给她的,现在传给我这个“贴心小棉袄”。
多年来,无论生活多苦多难,我一直戴着它。它是我心中关于母爱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念想。
可现在,这最后的念想,也快要被击碎了。
“妈,你好好休息吧。”我站起身,不想再和她争辩,“医药费我会按时交,但房子的事,你想都别想。”
说完,我转身就走,不再看他们一眼。
走出病房,关上门,隔绝了里面我妈气急败坏的哭喊和叫骂。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林强追了出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晚晚,你别生气,妈她也是急糊涂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我甩开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急糊涂了?我看她清醒得很。林强,你到底欠了多少钱?”
他眼神飘忽,支支吾吾地说:“没……没多少,就十来万。”
“十来万?”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十来万需要我用一套二十万的房子去抵?你当我傻吗?”
见瞒不过去,林强终于耷拉下脑袋,颓然道:“是三十万……高利贷。他们说,这个月底再不还钱,就要……就要剁了我的手。”
我心头一震。
高利贷。
这个词像一条毒蛇,瞬间缠住了我的心脏。
“你疯了?”我低吼道,“你怎么会去碰那种东西?”
“我……我就是想赚点快钱,让你嫂子看得起我……”林强的声音越来越小,“谁知道一下子就陷进去了。”
(又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打着“为了这个家”的旗号,去干最蠢的事,然后让全家人给他擦屁股。)
我闭上眼,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所以,这就是你们母子俩演的戏?用生病住院来逼我,让我拿房子给你还赌债?”
“不……不是的!”林强急忙否认,“妈是真的病了,医生说是操劳过度,急火攻心。她……她也是知道我这事之后才倒下的。”
我睁开眼,盯着他。
原来如此。不是因为生病才想要房子,而是因为儿子的赌债急出了病,所以才更迫切地想要我的房子。
逻辑完美闭环。
“林强,我不会给你的。”我的声音冷得像冰,“那套房子,是我一分一分挣出来的血汗钱。我给你还过多少次债了?你三十多岁的人了,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了。”
“可我是你哥啊!”林强急了,声音也大了起来,“我们是亲兄妹!你现在过得那么好,帮我一把怎么了?你就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吗?”
“我过得好?”我气笑了,“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为了在大城市买房,每天加班到深夜,忙得连口热水都喝不上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牌桌上挥金如土!我为了省钱,一件衣服穿好几年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给你那些狐朋狗友一掷千金!现在你走投无路了,想起我是你妹了?晚了!”
我不想再跟他废话,转身就走。
“林晚!”他在我身后大吼,“你要是不给,我就……我就去你公司闹!我去你家闹!我看你这个脸皮还要不要!”
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你试试。”我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电梯。
回到家,陈阳还没下班。
空荡荡的房间里,我把自己摔在沙发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手腕上的银手镯硌得我生疼。
我抬起手,看着这只早已失去光泽的手镯。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发高烧,我爸出差了,家里只有我妈和哥哥。我妈背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了镇上的卫生院。
那天晚上,她守在我床边,一夜没合眼。我的手一直被她温暖的大手握着。她就是在那时候,把这只手镯戴在了我手上。
她摸着我的头,轻声说:“我们晚晚,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那时候的母爱,是真的吗?
还是说,所有的温情,都只是为了日后更理直气壮地索取?
我不敢想,也不愿想。
晚上,陈阳回来,看到我红着眼睛,立刻紧张地问我怎么了。
我把医院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他听完后,沉默了许久,然后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
“晚晚,你做得对。”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靠在他温暖的怀里,我紧绷了一天的情绪终于崩溃,眼泪无声地滑落。
“陈阳,我是不是很冷血?她毕竟是我妈,她现在还生着病……”
“不,你不是。”陈阳轻轻拍着我的背,“你只是在保护自己。一个无底洞,填多少次都填不满的。我们能做的,是守住自己的底线。医药费我们照付,这是为人子女的责任。但房子,是你的血汗钱,是你的安全感,谁也别想抢走。”
丈夫的理解和支持,像一剂强心针,让我混乱的心绪慢慢平复下来。
是啊,我没有错。
我不能再心软了。每一次心软,换来的都是更得寸进尺的索取。
第二天,我接到了我嫂子李娟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是她尖锐刻薄的哭骂声。
“林晚!你还有没有良心!你哥都要被人逼死了,你还抱着你那套破房子不放!你是不是非要看我们家破人亡你才甘心?”
“嫂子,”我平静地打断她,“林强欠的钱,是赌债。我不会帮他还的。”
“什么赌债?那是他做生意亏的!”李娟的声音又高了八度,“你别听他胡说!林晚,我告诉你,今天这房子你要是不给你哥,我马上就跟他离婚!带着你大侄子走!让你妈连唯一的孙子都见不着!”
(又来了,用孩子威胁。)
我心里冷笑:“那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跟我没关系。你要离婚,就去离。孩子是林家的种,法院会判的。”
“你……你这个毒妇!”李娟气得在电话那头破口大骂。
我直接挂了电话,拉黑了她的号码。
我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果然,下午,我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声音。
“是林强的妹妹,林晚吧?”
“你是谁?”我心头一紧。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哥欠了我们三十万。我听说你手里有套房子?识相的,就把房子过户过来抵债。不然,我们可不保证会对你那个宝贝哥哥做出什么事来。”
赤裸裸的威胁。
我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是你们和他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无关?”男人笑了,笑声阴冷,“他可是把你家的地址,你公司的地址,你老公的联系方式,全都告诉我们了。你说,跟你有关系吗?”
我的血液瞬间冷了下来。
林强!他竟然……
我挂了电话,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那是我的亲哥哥啊!为了钱,他竟然可以把我推出去当挡箭牌,把我和我家人的安全置于危险之中!
我立刻给陈阳打了电话,告诉他这件事。
陈阳在电话里安慰我,让我别怕,他会处理。
挂了电话,我坐在办公椅上,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心里一片冰凉。
我突然觉得,我对我妈,对我哥,是不是太好了?
我的退让和付出,在他们眼里,不是亲情,而是理所应当,是可以肆意挥霍的资源。
不行,我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我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有关高利贷和暴力催收的法律条款。
既然他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接下来的几天,催债的电话和短信像雪片一样飞来。我和陈阳的生活受到了严重的骚扰。
我妈在医院里,每天都打电话来,时而哭诉,时而咒骂,核心思想只有一个:让我拿房子救她儿子。
林强也像疯了一样,不断地给我发信息,内容从哀求变成了威胁,甚至发来了他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照片。
我一概不理。
我报了警,将所有的威胁电话和短信都做了记录,提交给了警方。
我知道,这还不够。
我需要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我总觉得,我妈这次这么反常,这么不顾一切地逼我,背后一定还有别的原因。仅仅是林强的三十万赌债,似乎还不足以让她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
她到底在隐瞒什么?
我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人——我小姨,王秀芬。
我妈姐妹两个,关系算不上亲密,但也不疏远。小姨为人老实本分,嘴巴也严。但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可能知道我妈的秘密,那一定非她莫属。
我请了半天假,驱车去了小姨家。
小姨见到我,很是惊讶。
我开门见山,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小姨听完,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为难。
“晚晚,你妈她……她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我追问,“什么苦衷?小姨,这件事对我太重要了。你如果知道什么,求你一定要告诉我。”
小姨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架不住我的恳求。
她把我拉进房间,关上门,压低了声音说:“这事儿,你妈不让我告诉任何人……其实,你哥……你哥他……”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你哥他,可能不是你爸亲生的。”
“轰”的一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消息,比林强欠了三百万还要让我震惊。
“这……这怎么可能?”我喃喃自语。
“是真的。”小姨的眼神里满是同情,“当年你妈嫁给你爸之前,跟村里的一个知青好过。后来那知青回城了,再也没回来。你妈当时已经有了身孕,没办法,才匆匆嫁给了追求她很久的你爸。你爸老实,一直被蒙在鼓里,把你哥当亲生儿子一样疼。”
我呆呆地坐着,感觉整个世界都颠倒了。
难怪……
难怪我妈从小就偏心林强,几乎到了病态的程度。那不是爱,是补偿,是心虚!
难怪我爸去世后,她对林强更是百依百顺,把他养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因为她觉得亏欠他,亏欠他一个完整的、名正言顺的出身!
而我呢?
我是我爸的亲生女儿,却成了这个家里最多余的人。
“你妈总觉得,这个家的一切,都该是你哥的。因为你爸……占了她一辈子的便宜。”小姨的声音悠悠传来,“她觉得,是你爸亏欠了她们母子。所以,你爸留下的东西,你这个亲生女儿,反而没资格碰。”
我爸留下的东西?
我爸去世时,家里穷得叮当响,除了那栋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什么都没留下。
“我爸……留下了什么?”我颤声问。
小姨看着我,眼神复杂:“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你爸当年是在工厂出的事故,厂里赔了一大笔钱。你妈说,那笔钱都给你爸看病花光了。但其实……还剩下五十多万。”
五十万!
在二十年前,在我们那个小县城,五十万是一笔天文数字!
我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那笔钱……去哪儿了?”
“还能去哪儿?”小姨叹了口气,“给你哥买婚房,给他做生意,给他还赌债……早就被他败光了。你妈一直瞒着你,就是怕你知道了心里不平衡。”
不平衡?
何止是不平衡!
我简直要气炸了!
我爸用命换来的钱,我这个亲生女儿一分没见到,全被我妈拿去填了那个“野种”的无底洞!
而我,像个傻子一样,拼死拼活地挣钱,以为自己是在为这个家分担。我拿着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二十万,去给她买养老房,以为自己尽了孝心。
到头来,这一切,都只是一个笑话!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
王秀兰,林强。
你们欠我的,太多了。
我从我小姨家出来,感觉天都变了颜色。
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开车去了我妈所在的医院。
我需要一个解释。
不,我不需要解释了。我需要的是一个了断。
我冲进病房的时候,林强正坐在床边,给我妈喂着鸡汤。
看到我,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了讨好的笑:“晚晚,你来了?快坐,妈刚还念叨你呢。”
我妈也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和得意,似乎认为我终于想通了,是来“缴械投降”的。
我没有理会林强,径直走到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王秀兰。
“妈,”我开口,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爸当年那五十万的赔偿款,花得还顺心吗?”
王秀兰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褪光了。
她手里的碗一抖,滚烫的鸡汤洒了一床。
林强也僵住了,惊愕地看着我,又看看他妈。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王秀兰的声音尖利,充满了惊慌,“什么五十万!早就给你爸看病花光了!”
“是吗?”我冷笑一声,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录音键,“小姨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那笔钱,都给你儿子买婚房、做生意、还赌债了。我这个亲生女儿,一分钱都没见过。”
“你……你去找你小姨了?”王秀兰的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怨毒,“那个长舌妇!我撕了她的嘴!”
“你现在应该担心的不是小姨,而是你自己。”我步步紧逼,“王秀兰,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拿着我爸的命换来的钱,去养一个野种?你对得起我爸吗?”
“野种”两个字,像一颗炸弹,在病房里轰然引爆。
林强猛地站起来,眼睛通红地瞪着我:“林晚!你他妈说什么!”
王秀兰更是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倒在病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指着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说什么,你妈心里最清楚!”我迎上林强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你不是我爸的亲生儿子!你妈怀着你,嫁给了我爸这个老实人!你们母子俩,像两条水蛭,趴在我爸身上吸了一辈子血!他死了,你们就来吸我的血!你们还要不要脸?”
这些压抑在我心里二十多年的委屈、愤怒、不甘,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林强呆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王秀兰,声音都在发抖:“妈……她……她说的是真的吗?我……我不是爸的儿子?”
王秀兰闭上眼睛,两行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啊——!”林强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这个打击,对他来说,显然是毁灭性的。他一直以来心安理得享受的一切,瞬间失去了根基。
我看着他崩溃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快感,只有一片荒芜的悲凉。
“现在,我们来谈谈房子的事。”我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王秀兰,“那套房子,是我买的,跟你们没有半点关系。从今天起,你们休想再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
“不……不行!”王秀兰突然睁开眼,死死地抓住我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我的肉里,“晚晚,妈求你了!你哥他真的会被打死的!那三十万,我们真的还不上了啊!你就当……就当是替你爸,还我这辈子的债,行不行?”
“还债?”我用力甩开她的手,厉声道,“你有什么债好还的?我爸娶了你,给你和你的野种一个家,把你儿子当亲生的养大,是他欠你的?王秀兰,你欠我爸的,你这辈子都还不清!”
“还有你,林强。”我转向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别再跟我提什么兄妹情分,我嫌恶心。你的债,自己去还。就算你被人打死在街上,也跟我林晚没有任何关系。”
我的话,像最锋利的刀,将我们之间最后一丝虚假的温情也割得粉碎。
王秀兰发出了绝望的哭嚎。
林强则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我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转身,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床头柜上。
“这里面有五万块钱。是你接下来一个月的医药费和护工费。”我看着王秀兰,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我作为女儿,为你尽的最后一份孝心。从今往后,我们两清了。”
说完,我不再停留,大步走出了病房。
身后,是王秀兰撕心裂肺的哭喊:“林晚!你这个!你会遭报应的!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我没有回头。
报应?
如果说,摆脱你们这对吸血鬼母子,就是我的报应。
那我,甘之如饴。
走出医院,阳光刺眼。
我抬起手,挡在眼前。
手腕上的银手镯,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我用力,将它从手腕上褪了下来。
这个承载了我童年所有温暖幻想,也见证了成年所有残酷真相的东西,是时候该放下了。
我走到医院门口的垃圾桶旁,毫不犹豫地将它扔了进去。
清脆的碰撞声,像是一场迟到了二十多年的告别。
再见了,我的“贴心小棉袄”。
再见了,王秀兰。
从今往后,我林晚,为自己而活。
事情的后续,比我想象的还要有戏剧性。
我断绝了和家里的联系,拉黑了所有相关的电话号码。
陈阳动用了一些关系,警告了那些催债公司。也许是看我们态度强硬,也许是觉得从我们这里榨不出油水,他们渐渐地也就不再骚扰我们了。
大概半个月后,我接到了小姨的电话。
她说,林强因为还不上高利贷,被那伙人打断了一条腿。
李娟见他彻底成了个废人,二话不说,卷了家里最后一点钱,带着儿子跑了,至今杳无音信。
而我妈王秀兰,受不了这个双重打击,病情加重,中风了。虽然抢救了过来,但半身不遂,口齿不清,下半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
小姨在电话里唉声叹气,问我,要不要回去看看。
我沉默了很久,说:“不了。”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心里没有半分波澜。
可怜吗?
或许吧。
但这一切,不都是他们自己选的吗?
如果我妈不那么自私偏心,如果林强能争气一点,如果他们没有把我当成可以随意榨取的提款机,或许,一切都不会是今天的结局。
可惜,没有如果。
秋天的时候,我把那套给我妈买的养老房挂出去卖了。
房子很快就找到了买家。
签合同那天,我站在那套我亲手挑选、装修的房子里,心里有些感慨。
这里,曾经承载着我对“家”和“孝顺”最美好的想象。
我曾无数次幻想过,我妈住在这里,养养花,跳跳广场舞,安度晚年。
可惜,她亲手打碎了这个梦。
拿到房款后,我和陈阳去了一趟欧洲旅行。
我们在巴黎的塞纳河畔散步,在罗马的许愿池前投下硬币,在圣托里尼的蓝顶教堂下看日落。
旅途中,陈阳给我买了一条新的手链,铂金的,上面镶着一颗小小的钻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亲自给我戴上,笑着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以后,你的手上,由我来填满。”
我看着他,眼眶有些湿润。
是啊。
我失去了一个充满谎言和索取的家,却拥有了一个真正爱我、懂我、支持我的爱人。
我的人生,并没有因为挣脱了原生家庭的泥潭而变得残缺,反而因此获得了新生。
旅行回来后,我用卖房的钱,加上我们自己的一些积蓄,在郊区买了一栋带小院子的房子。
我们在院子里种上了蔷薇和月季,养了一只叫“幸运”的金毛。
天气好的时候,我们会搬一把躺椅在院子里,喝着茶,看着书,幸运就在我们脚边打盹。
日子平淡,却无比安心。
偶尔,我还是会想起王秀兰和林强。
听说,林强瘸着一条腿,在老家找了个看大门的活,勉强糊口。
而王秀兰,被送进了镇上最便宜的养老院,由护工照顾着。
我没有再去看过他们。
我每个月会匿名往养老院的账户上打一笔钱,不多,刚好够她最基本的生活开销。
这或许是我能做的,最后的慈悲。
不是原谅,只是放下。
放下仇恨,放下过去,也放过我自己。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而我,选择了斩断过去,拥抱新生。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照在我和陈阳的身上,暖洋洋的。
幸运摇着尾巴,把头靠在我的膝盖上。
我摸着它的头,看着身边爱人的侧脸,手腕上新的手链闪着温柔的光。
我知道,这,才是我的家。
这,才是我真正的人生。
来源:快乐柳叶G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