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49年5月27日清晨,淞沪警戒线刚被人民解放军突破,南京路上贴出一张醒目标语:上海解放了。小贩们停下吆喝,抬头打量那几行新墨,心里琢磨今后日子会怎么变。几条街外,年近八十的黄金荣听见枪声渐停,长叹一口气,知道自己的算盘怕是得重新拨了。
1949年5月27日清晨,淞沪警戒线刚被人民解放军突破,南京路上贴出一张醒目标语:上海解放了。小贩们停下吆喝,抬头打量那几行新墨,心里琢磨今后日子会怎么变。几条街外,年近八十的黄金荣听见枪声渐停,长叹一口气,知道自己的算盘怕是得重新拨了。
就在人潮散去的福州路口,他背着手慢慢踱步。旧时“荣记大世界”霓虹未亮,招牌却依稀可见,不少路人认出这位昔日法租界的大拿,却没人敢上前打招呼。黄金荣把帽檐压得更低,耳边回荡的是两年前蒋介石在寿筵上那三叩首的闷响,每一下都像钉子,钉在心头,让他迟迟不敢踏上去台湾的船。
往前推半个世纪,浙江余姚小镇少年随父闯滩沪上。父亲早亡,他靠在庙里烧水、擦佛混口饭。21岁混进法租界巡捕队,因为身手利索、心思活络,几个月便从跑腿升到便衣。为了破案立功,他招揽街头混混当线人,甚至自导自演假案——这招冒险,却屡屡得逞,法国领事赏了头等金质勋章,还配了八名枪手随身。
有意思的是,警探的身份并未束缚他的另一面。拜张仁奎入青帮“通”字辈,他结识了少年杜月笙。杜月笙擅长察言观色,很快成了贴身随从。两人联手抢鸦片、垄断洋行货源,又把香港张啸林拉入伙,合办“三鑫公司”。鸦片生意水涨船高,黄金荣收钱,张啸林动刀,杜月笙穿梭黑白,三人成了上海滩“财、势、人”三足鼎立的代名词。
1921年上海金融风暴,蒋介石炒金失败欠债累累。虞洽卿一句“倒不如拜黄金荣做师”让蒋介石看见转机。投帖那天异常简单,仅递红纸一张,连常规贽敬都省了。黄金荣没挑礼,爽快收徒,还对债主拍桌子:“志清如今跟了我,他的账,我担。”债主们哭笑不得,只能作罢。临行前,他掏出两百大洋给蒋介石,让这位落魄青年奔广州。谁料二十多年后,徒弟已是委员长。
1947年12月16日,黄公馆张灯结彩。蒋介石身着蓝袍黑褂推门而入,搬来太师椅,扶师父坐定,随即郑重叩首三次。黄金荣慌了,嘴里只蹦出一句:“不敢当!”在座宾客面面相觑——黑帮老大与最高领袖之间的微妙关系被这一跪推到台前。黄金荣没想到,正是这番高礼让自己对台湾之行心生戒备。生性多疑的蒋介石既能拜寿,也能翻脸,参毒旧案犹在耳旁,他怕哪天就被请去喝最后一杯咖啡。
上海解放后,揭发黄金荣罪行的信件如雪片飞进市公安局。新政府考虑其高龄,没有立即处置,只通知:“身体允许,每天清晨到大世界门口扫地。”指令送到,他连声道谢,次日拄着竹帚站在自家门口,场面讽刺到极点。晨雾中有人指着他骂,也有人冷眼旁观。他低头不语,灰尘掀起裤脚,闪着旧日皮鞋的残光。
几张照片被登上报纸,舆论愈发汹涌。市民质问:鸦片局子、青帮火并、法租界暗杀,这些血债一句“年迈”就能一笔勾销?市府要求他写悔过书,他照办,洋洋千言,却难平众怒。深夜,他躺在老宅里翻来覆去,外面风吹铜铃,声声刺耳。
1951年夏,精神紧绷让他病倒。医生诊断心血管衰竭,说到底是多年的豪奢与过度饮酒留下后遗症。卧床期间,他常自言自语:“嗨,这一条路,还是自己选的。”护士听不懂,只当老人神志不清。两年后,1953年6月20日上午,黄金荣气息奄奄,没再醒来。灵堂寒酸,花圈寥寥,昔日门庭若市的黄公馆只剩老旧留声机吱呀转动。
传奇落幕,棋盘撤去。没有谁再提青帮规矩,也无人记得那张红纸拜帖。榆钱落到石阶上,碎成尘埃。
来源:南書房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