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如果你知道那天你嫌弃的那个男人,就是后来捐了整整一栋楼给我们市儿童医院的陈默,你会后悔吗?
姐,如果你知道那天你嫌弃的那个男人,就是后来捐了整整一栋楼给我们市儿童医院的陈默,你会后悔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细小的鱼刺,在我心里卡了很多年。
它让我时常回想起那个闷热的午后,咖啡馆里冷气开得过猛,姐姐林薇脸上精致的妆容和毫不掩饰的失望,以及对面那个男人平静如水的眼神。那一天,不仅是姐姐相亲路上一次平平无奇的“事故”,更像是一块小石子,在我们家看似平静的生活湖面,投下了一圈经久不散的涟C荡。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的人生,或许就是由这样一个个看似不经意的选择组成的。向左,或者向右,当时觉得无所谓,可回头看,那已是通往截然不同风景的分岔路。
而我们故事的分岔路,就从我妈一个催命似的电话开始。
第1章 相亲局上的“陪审员”
“林悦!你赶紧给我过来一趟,你姐又犯浑了!”
电话里,我妈的声音像是机关枪,不由分说地扫射过来。我正窝在沙发里,享受着周末难得的清闲,闻言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妈,又怎么了?”
“张阿姨给你姐介绍了个对象,约在市中心的‘转角’咖啡馆,三点见面。这都两点半了,她大小姐还在床上挺尸,说对方条件一般,懒得去!”我妈的火气隔着听筒都能点燃我手里的抱枕,“你说说,她都二十八了,还当自己是十八岁的小姑娘呢?挑三拣四,好的都被人挑走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对我姐林薇的这种行为模式早已见怪不怪。
林薇,我亲姐,比我大三岁。从小就是我们那一片儿有名的美人,大学又是校花,毕业后进了家不错的公司做销售,业绩斐然。她的人生信条就是: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这“好一点”的范畴,包括但不限于用最贵的护肤品,穿最新款的裙子,以及,找一个能让她继续维持并提升这种生活品质的男人。
为此,她已经“枪毙”了不下十个相亲对象。理由千奇百怪:有的是长相不过关,有的是衣品太差,更多的是硬件不达标——没房,没好车,或者工作不够体面。
“妈,你别急,我这就去叫她。”我安抚着我妈,心里却在打鼓。
果然,我推开林薇的房门时,她正敷着面膜,悠闲地刷着手机短视频,对我妈的十万火急恍若未闻。
“姐,三点,转角咖啡馆,你忘啦?”
她眼皮都没抬一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没忘。不想去。”
“为什么啊?张阿姨不是说对方人很不错嘛,名牌大学毕业,在一家科技公司上班,人品好,又稳重。”我试图用我妈给的说辞劝她。
林薇终于摘下面膜,露出一张光洁却写满不屑的脸。她坐起来,对着镜子拍打着精华液,慢悠悠地说:“林悦,你还是太天真。张阿姨嘴里的‘不错’,翻译过来就是‘普通’。‘科技公司上班’,听着高大上,没准就是个敲代码的程序员,撑死一个月一两万。‘稳重’?那不就是‘无趣’的代名词吗?”
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怜悯:“悦悦,姐姐是过来人,听我一句劝。女人的青春就这么几年,不能浪费在潜力股身上。我们要找的,是绩优股,懂吗?一步到位,省得以后为了柴米油盐吵得面目全非。”
我无言以对。我和姐姐的价值观,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无法交汇。大学毕业后,我进了一家图书出版社做编辑,工资不高,但胜在安稳和我喜欢。我从不觉得月薪一两万有什么丢人,那是我自己努力赚来的,足够我生活,偶尔还能给爸妈买点东西。
“可人都约好了,不去不礼貌吧?”我做着最后的挣扎。
林薇拿起一支新款口红,对着镜子仔细描摹着唇形,语气轻飘飘的:“所以,这不是有你吗?”
“我?”
“对啊,”她终于画好了,满意地抿了抿嘴,镜子里的她明艳动人,“你陪我去。我呢,就坐十分钟,走个过场,给张阿姨一个面子。到时候你就说公司有急事把我叫走了。剩下的,你帮我应付一下,买个单,说几句客套话,这事不就结了?”
我看着她理所当然的样子,一口气堵在胸口。从小到大,这种事发生过太多次。她闯了祸,我跟在后面道歉;她不想要的东西,就塞给我;她不想面对的尴尬场面,总是把我推到前面当挡箭牌。
“姐,这是你的相亲……”
“哎呀,我的好妹妹,帮帮忙嘛!”她立刻换上撒娇的语气,过来挽住我的胳膊,“就这一次,下次保证不这样了。你看,我妆都化好了,总得出去亮个相吧?”
最终,我还是妥协了。
我们俩打车到了“转角”咖啡馆。林薇一身名牌连衣裙,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香气袭人,一进门就吸引了不少目光。而我,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跟在她身边,像个不起眼的助理。
约定的座位在靠窗的位置,一个男人已经坐在那里了。
他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灰色T恤,一条卡其色的休闲裤,脚上一双普通的运动鞋。头发剪得很短,看起来干净利落,但也就仅此而已。他面前放着一杯柠檬水,正低头看着手机,神情专注。
林薇的脚步瞬间慢了下来,她用手肘碰了碰我,压低声音,语气里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看见没?我就说吧。这身打扮,全身上下加起来有五百块吗?手表都没戴。”
我心里一阵尴尬,拉着她快步走了过去。
“你好,是陈先生吗?”林薇的声音恢复了职业化的甜美,仿佛刚刚的鄙夷从未存在过。
男人抬起头。
就在那一瞬间,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张脸……我绝对在哪里见过!不是在生活里,而是在更正式,更具冲击力的场合。
他看到我们,立刻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你们好,我是陈默。请坐。”
他的个子很高,站起来比我预想的要挺拔得多。五官算不上顶级的英俊,但组合在一起很耐看,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而平静,像一口古井,让人看不透。
“我是林薇,这是我妹妹,林悦。”林薇优雅地坐下,将手里的名牌包包放在旁边的空位上,动作带着一丝刻意的展示。
“你好。”我冲他笑了笑,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近距离看,我更加确定了我的想法。这张脸,我一定是在某个财经杂志的封面上,或者某个科技峰会的巨幅海报上见过。只是他此刻的穿着打扮,与我记忆中的形象相去甚远,以至于我一时间无法将两者完全对等起来。
他叫陈默……陈默……
一个名字在我脑海里若隐若现,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不真切。
服务员过来点单,林薇熟练地点了一杯最贵的单品手冲咖啡,而我只要了一杯柠檬水。
陈默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微笑着说:“和这位小姐一样,谢谢。”
林薇的眉毛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在她看来,男人在第一次约会时只点一杯柠檬水,无疑是“抠门”的铁证。
接下来的十分钟,成了林薇的个人表演秀。
她看似不经意地聊起自己上个月去欧洲旅游的见闻,谈论着米其林餐厅和奢侈品折扣季;她抱怨着自己那辆宝马mini空间太小,最近琢磨着换一辆SUV;她又“无意”中提到,她手下的一个实习生,家里条件不错,刚毕业父母就给全款在市中心买了套大平层。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精准的标尺,在不动声色地丈量着对面这个男人的身家。
而陈默,自始至终都表现得极有风度。他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嘴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没有吹嘘自己的工作,也没有打探林薇的收入,只是在林薇说话的间隙,会礼貌地问上一句:“那一定很有趣吧?”或者“是吗?听起来不错。”
他的反应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这让精心“出击”的林薇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些恼火,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这就是个没什么见识和经济实力的普通小职员,连她抛出的“话题鱼饵”都接不住。
我坐在一旁,如坐针毡。姐姐的每一句话都让我感到脸颊发烫。我偷偷观察着陈默,他不仅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将目光转向了我。
“林悦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他忽然问我。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主动跟我说话。“哦,我在一家出版社当编辑。”
“编辑?”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很棒的职业。我一直很敬佩能静下心来与文字打交道的人。”
这句赞美真诚而不浮夸,让我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一分。
就在这时,林薇的手机“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露出夸张的焦急表情,对陈默抱歉地笑了笑:“真不好意思,陈先生,我公司那边有点急事,我得马上过去一趟。”
说着,她拎起包包,对我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接下来交给你了。”
“没关系,工作要紧。”陈默点了点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林薇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了,像一只骄傲的孔雀,迫不及待地逃离这个不属于她的凡俗世界。
咖啡馆里只剩下我和陈默,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那个……我姐姐她平时工作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你别介意。”我替她解释道,尽管这解释连我自己都觉得苍白。
陈默笑了,这次的笑容比刚才要真实许多。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了然:“我明白。其实,我应该谢谢你。”
“谢我?”我不解。
“谢谢你愿意留下来,而不是和你姐姐一起走。”他说。
我的脸“刷”地一下红了。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这是一场被设计好的仓促退场,也知道我留下来的角色是“善后”。
我的窘迫无处遁形。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他放在桌上的手机上。那是一款看起来很旧的国产手机,屏幕的边缘甚至有些许划痕。
但吸引我的,不是手机本身,而是他刚刚划开屏幕时,一闪而过的屏保壁纸。
那是一张合影。照片上,一个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搂着他的肩膀,两人身后,是巨大的公司logo——“启明科技”。
那个中年男人,是国内科技界的泰斗级人物,启明科技的创始人,李启明!而启明科技,正是我们市乃至全国都赫赫有名的科技巨头!
一道闪电猛地劈进我的脑海。
陈默……启明科技……李启明……
我想起来了!
陈默!他就是那个传说中李启明的关门弟子,启明科技最年轻的股东,那个一手主导了颠覆性AI项目“天穹计划”的神秘负责人!我曾经在一篇深度财经报道上见过他的照片,虽然只是张侧脸的小图,但那种沉静又锐利的气质,和眼前的人一模一样!
报道里说他身家早已过亿,为人却极其低调,几乎从不接受媒体采访,是科技圈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隐形大佬”。
我的心狂跳起来,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柠檬水,试图掩饰自己的震惊。
我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几十块钱T恤,用着旧手机,被我姐当成“普通小职员”而鄙夷的男人,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来相亲?
第2章 一场无声的较量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像是有无数个蜜蜂在里面嗡嗡作响。
亿万富翁?启明科技的股东?
这个身份,和我姐姐林薇口中那个“月薪一两万的普通小职员”之间,隔着一条深不见底的马里亚纳海沟。
我再次看向陈默,试图从他平静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但他没有,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刚刚被我姐姐那番充满暗示和炫耀的言论冒犯的人不是他。他的从容,此刻在我看来,不再是“无趣”或“木讷”,而是一种源于绝对自信的淡定。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体验生活?还是……一场别有用心的测试?
这个念头让我背后升起一股寒意。如果这是一场测试,那么我姐姐无疑交出了一份零分答卷,而且还是在开卷考试,把所有错误答案都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林悦小姐?”陈默的声音把我从震惊中拉了回来,“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有!”我连忙摆手,感觉自己的脸更烫了,“可能……可能是咖啡馆冷气太足了。”
他了然地点点头,招手叫来服务员,轻声说:“麻烦再倒一杯温水,谢谢。”
服务员很快端来了水。他把水杯轻轻推到我面前,动作自然而体贴。
我捧着温热的杯子,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我该怎么办?当场拆穿他?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拆穿他,然后呢?告诉他我认出他了,让他知道我姐姐刚才那番言论有多么可笑?这只会让场面变得更加尴尬,甚至像是我在刻意讨好他。
假装不知道?可我心里已经装不下这个秘密了。一想到姐姐刚才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和她即将错过的“绩优股中的战斗机”,我就觉得无比荒唐和讽刺。
“你……为什么会来相亲?”最终,我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最让我困惑的问题。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身边应该不缺追求者才对。
陈默似乎没料到我会问这个,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和自嘲:“因为工作太忙,圈子又小,不知不觉就到了被家人催婚的年纪。我父母和我挺好的一个阿姨,也就是介绍你们认识的张阿姨,关系很好,就拜托她帮忙物色一下。”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但我总觉得不止于此。
“那你……为什么穿成这样?”我又问,问完就后悔了,这问题太冒失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反问我:“我这样穿,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我赶紧解释,“我只是觉得……跟你‘科技公司上班’的身份,有点……不太一样。”我小心翼翼地措辞,生怕暴露我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穿透我的伪装。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觉得,衣服只是用来蔽体和保暖的,舒服最重要。至于它是什么牌子,值多少钱,并不能定义穿着它的人。”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同样,一份工作,一个职位,也只是社会分工的一部分。用这些外在的标签去评判一个人,会不会……有点太草率了?”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子,精准地投进我的心湖。他没有明说,但我知道,这是对我姐姐刚才那番言论最委婉,也最深刻的回应。
我羞愧地低下了头,感觉自己也成了姐姐的同谋。
“对不起。”我轻声说,“我姐姐她……她没有恶意的,她只是……有点现实。”
“我理解。”陈默的语气很平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标准,这无可厚厚非。只是,我个人更希望找到一个能透过这些表象,看到我本身的人。”
他的话让我心里一动。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在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种真诚,一种对纯粹情感的渴望。我忽然明白了,他不是在测试谁,他只是在用一种最笨拙,也最真实的方式,筛选掉那些只看重他“标签”的人。
他想要的,是一个不会因为他是“陈默”而爱上他,也不会因为他是“普通职员”而离开他的伴侣。
而我姐姐,用她最直接的方式,把自己筛了出去。
这真是一场无声的较量,甚至林薇自己都不知道她已经参加过,并且输得一败涂地。
“那……张阿姨知道你的……”我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陈默摇了摇头,“我拜托过她,就说我在一家小公司做技术支持,普通职员就好。我不想因为一些不必要的光环,让事情变得复杂。”
原来如此。张阿姨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我们俩陷入了沉默。咖啡馆里流淌着舒缓的音乐,但我却觉得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最终,还是我先开了口:“今天……真的非常抱歉,浪费了你的时间。”
“没有浪费。”他看着我,眼神很认真,“至少,我和你聊得还不错。”
这句话,让我的心跳又一次不争气地加速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端起杯子喝水。
结账的时候,我坚持要我来买单,就当是替姐姐赔罪。他没有跟我争,只是在我扫码付款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林悦,你和你姐姐……很不一样。”
走出咖啡馆,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我站在路边,看着陈默走向一辆停在不远处的,半旧的国产小轿车。那辆车的价值,可能还不如我姐姐那个名牌包。
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然后摇下车窗,对我挥了挥手。
我也下意识地挥了挥手,直到他的车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打完一场仗。我拿出手机,“怎么样?打发走了没?记得跟他说清楚,我们不合适,让他别再联系我了。对了,记得把账结了,别让人家觉得我们占小便宜。”
看着这条微信,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该怎么回复她?告诉她,她刚刚错过了一个她梦寐以求的“绩优股”?她肯定不会信,还会嘲笑我异想天开。
我疲惫地叹了口气,简单地回了两个字:“好了。”
回到家,林薇正悠闲地看着电视,见我回来,头也不抬地问:“都说清楚了?”
“嗯。”
“他没纠缠你吧?”
“没有,他很有礼貌。”
“那就好。”林薇满意地点点头,像是完成了一项烦人的任务,“我就说嘛,这种男人,掀不起什么风浪。悦悦,你以后找对象可得擦亮眼睛,千万别找这种闷葫芦,日子过起来没意思透了。”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很无力。
“姐,”我忍不住开口,“你凭什么就断定人家是‘闷葫芦’?你跟他总共才说了不到十分钟的话。”
林薇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转过头来看着我:“十分钟还不够?从他那身打扮,到他只点一杯柠檬水,再到我说话时他那副接不上茬的样子,细节决定一切,懂吗?我这叫及时止损。”
“可我觉得他挺好的,”我争辩道,“他说话很有分寸,也很有礼貌,还很体贴。”
“体贴?”林薇嗤笑一声,“体贴能当饭吃?能给你买包?能让你住大房子?林悦,你就是小说看多了,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爱情这东西,最终都要落实到柴米油盐上。没有物质基础的感情,就是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散了。”
“我不同意!”我的声音也大了起来,“难道一个人的人品、性格、才华,就一点都不重要吗?就因为他穿得普通,开的车不好,你就全盘否定他?”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激烈地反驳她。
林薇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一向温顺的我会突然“造反”。她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尖锐:“林悦,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教训我吗?你是不是觉得那个男的不错,你看上他了?你要是喜欢,你拿去啊!我告诉你,我林薇就算嫁不出去,也绝对不会找那样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气得胸口起伏,“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这么……这么势利,这么以貌取人!”
“势利?”林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我这叫现实!叫对自己负责!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我还不是想让爸妈过上好日子,想让我们以后不为钱发愁!你一个月挣那点死工资,安于现状,我能跟你一样吗?我们家的未来,还得靠我!”
她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我的心上。
原来在她眼里,我的努力和安稳,一文不值。
我们俩的争吵,最终以我妈的介入而结束。她听了个大概,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我训了一顿:“悦悦你怎么回事?怎么跟你姐说话呢?她也是为了你好!”
我看着抱团取暖的妈妈和姐姐,忽然觉得无比的孤独和疲惫。
我什么都没再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脑海里不断回响着陈默说的那句话:“你和你姐姐……很不一样。”
是啊,我们是不一样。可在这个家里,不一样的我,好像才是那个异类。
第3章 裂痕与试探
那次争吵之后,我和林薇之间出现了一道无形的裂痕。
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好几天没正经说过一句话。她依旧每天打扮得光鲜亮丽地出门,晚上带着一身疲惫和香水味回来。我则两点一线,出版社和家里,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家里的气氛变得很微妙。我妈夹在中间,时而劝劝我,说姐姐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时而又去敲打林薇,让她别总那么强势。但这些都无济于事,那根因为价值观不同而产生的刺,已经深深扎进了我们姐妹的心里。
我没有把陈默的真实身份告诉任何人。这个秘密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我的心底。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说出来会引发怎样的家庭地震。我几乎可以想象,如果林薇知道了真相,她会是怎样的表情——震惊、懊悔,然后可能会迁怒于我,怪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
几天后,张阿姨打来了电话,是我妈接的。
我假装在房间里看书,耳朵却竖得老高。
“哎呀,老姐姐,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妈的语气充满歉意,“那天我们家林薇公司临时有急事,实在是对不住小陈啊。”
电话那头的张阿姨不知道说了什么,我妈连连点头:“是是是,小陈那孩子是真不错,我们家悦悦回来也一个劲儿地夸他,说他稳重有礼貌。就是林薇这丫头,没福气,没福气啊!”
挂了电话,我妈走到我房门口,探进头来:“悦悦,张阿姨刚才打电话来,说那个陈默对你印象挺好的,问你要不要……跟他再接触接触?”
我心里一咯噔,手里的书差点掉在地上。
“妈,你说什么呢?”我脸颊发烫。
“我说真的!”我妈走了进来,坐在我床边,一脸认真,“张阿姨说,陈默跟她说,觉得你性格很好,文静又善良,比你姐……咳咳,总之就是觉得跟你挺聊得来的。你觉得呢?要不,妈帮你把微信推给他?”
我的心跳得飞快。陈默对我印象不错?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可一想到他的真实身份,我就感到一阵巨大的压力。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且,如果我真的跟他有什么发展,那我和姐姐的关系,恐怕就再也无法修复了。
“妈,别了。”我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我跟他……不合适的。”
“怎么就不合适了?我看挺好。你姐看不上,那是她眼光高。我觉得小陈这种踏实肯干的男孩子,才适合过日子。”我妈还在极力撮合。
“不是的,妈。”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找了个借口,“我暂时还不想谈恋爱,想专心工作。”
我妈见我态度坚决,只好叹了口气,没再勉强。
这件事,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没能让我和陈默产生什么联系,却在我心里激起了一圈圈涟漪。它让我意识到,陈默并非我想象中那么遥不可及,他也在用他的方式,寻找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平静和真诚。
而我,因为顾忌着姐姐,连一个尝试了解的机会都放弃了。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启明科技和陈默的新闻。我发现,他在网络上的信息真的少得可怜,除了几篇专业性极强的行业报道,连一张清晰的正面照都很难找到。他就像一个活在数字时代里的“隐士”,刻意地将自己与外界的喧嚣隔离开来。
越是了解,我越觉得他和我姐姐是两个极端。一个追求极致的低调和内在,一个迷恋浮华的表象和标签。他们俩,注定无法走到一起。
周末,我约了大学同学小敏一起逛街。我们俩坐在奶茶店里,聊着各自的工作和生活。
小敏是个消息灵通的人,她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对我说:“悦悦,你听说了吗?我们市那个启明科技,最近有个大动作!”
“什么大动作?”我心里一紧。
“他们不是搞了个什么‘天穹计划’吗?听说最近取得了重大突破,很快就要开产品发布会了!到时候,他们那个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负责人,可能会首次公开亮相!”小敏说得眉飞色舞,“我表哥就在启明科技上班,他说他们内部都传疯了,那个负责人叫陈默,才三十出头,简直就是个天才!”
陈默……公开亮相?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而且啊,”小敏压低了声音,“你知道他有多牛吗?我表哥说,他身家至少这个数!”她伸出了九个手指。
“九位数?”我故作惊讶。
“对!而且还是以‘亿’为单位的!”小敏一脸崇拜,“你说,这种又年轻,又有才,又有钱,还这么低调的男人,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他啊?”
我端着奶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他?至少,不是我姐姐那样的。
晚上回到家,我看到林薇正在客厅里打电话,语气听起来很兴奋。
“真的吗?王姐,你可真是我的贵人!……好,好,我一定好好准备!……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挂了电话,她激动地在客厅里转了好几圈,看到我,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色。或许是心情太好,她竟然主动跟我搭话了。
“悦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公司争取到了启明科技新产品发布会的入场券,我们总监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了!”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
启明科技?发布会?
“她说,这次发布会规格非常高,来的都是科技界和商界的大佬。如果我能在那儿认识一两个关键人物,拉到一点资源,回来就立马给我升职!”林薇的眼睛里闪着野心的光芒,“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一定要抓住!”
我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命运的安排,有时候就是这么讽刺。
林薇费尽心机想要挤进去的圈子,想要结识的“关键人物”,其中最重要的那一个,就曾经坐在她面前,被她弃如敝屣。
我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一个试探她的念头。
“姐,”我装作不经意地提起,“说起启明科技,我前几天看新闻,好像说他们公司有个很厉害的年轻高管,也姓陈。”
“是吗?”林薇正在衣柜里翻找着适合发布会穿的“战袍”,随口应道,“姓陈的多了去了。怎么,你还对那个相亲的闷葫芦念念不忘啊?”
“不是,”我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有点巧。你说,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林薇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身,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林悦,你是不是小说写多了,脑子坏掉了?怎么可能!一个天,一个地,能比吗?人家启明科技的高管,会穿得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跑来跟我们这种普通人相亲?你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她说完,又转过身去,继续挑选她的衣服,嘴里还嘟囔着:“真是异想天开。”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我明白了,在林薇固有的认知里,她已经给陈默判了“死刑”。她坚信自己的判断,坚信“人靠衣装”的真理。就算我把真相掰开了揉碎了放在她面前,她恐怕也只会觉得是我在痴人说梦。
除非,她亲眼看到。
接下来的几天,林薇为了那场发布会忙得脚不沾地。她斥巨资买了一套高定的礼服,又去做了最贵的头发和指甲。每天晚上回来,都在研究与会嘉宾的名单和资料,嘴里念叨着这个是某某公司的CEO,那个是某某领域的投资人。
她像一个即将上战场的士兵,把自己的盔甲擦得锃亮,准备去迎接一场她自以为是的胜利。
而我,则像一个洞悉了所有剧本的观众,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等待着大幕拉开的那一天。
我不知道那天会发生什么。我只知道,那一天,林薇经营多年的价值观,或许会迎来一场剧烈的崩塌。
第4章 发布会上的惊雷
启明科技新产品发布会那天,林薇起得比鸡还早。
她在镜子前花了足足三个小时,从发丝到指尖,每一处都力求完美。那条她花了大半个月工资买下的香槟色礼服,衬得她身姿窈窕,艳光四射。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里充满了自信和期待,仿佛即将踏上的不是一个科技产品的发布会,而是通往人生巅峰的红毯。
“悦悦,怎么样?”她在我面前转了一圈,裙摆划出优美的弧度。
“很好看。”我由衷地赞叹。抛开我们之间的分歧,我必须承认,我姐姐确实很美,那种美带着一种蓬勃的生命力和不加掩饰的野心。
她满意地笑了,拿起手包,叮嘱我妈:“妈,我今天可能会回来得很晚,有个晚宴,你们别等我了。”
“好好好,事业要紧,快去吧!”我妈看着“出人头地”的女儿,满脸都是骄傲。
我送她到门口,看着她踩着高跟鞋,背影挺拔地汇入,心里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我既希望她能在这次发布会上受到一次冲击,让她重新审视自己,又隐隐地为她感到担忧。那种从云端跌落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整个下午,我都有些心神不宁。出版社的工作也做得磕磕绊绊,好几次被主编提醒校对时走了神。
我忍不住在网上搜索这场发布会的直播。果然,启明科技的官方渠道正在进行全程直播。
我点开链接,戴上耳机。画面里,会场布置得科技感十足,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滚动着“天穹计划”的宣传片。台下座无虚席,闪光灯此起彼伏。我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了几个经常出现在财经新闻里的熟悉面孔。
发布会开始了。先是公司的几位高管轮流上台,介绍着新产品的各项性能和划时代的意义。我耐着性子听着,眼睛却一直在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主持人用一种极其激动和崇敬的语气说道:“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天穹计划’的总负责人,也是我们启明科技最年轻的传奇——陈默先生,上台为我们揭晓产品的核心奥秘!”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聚光灯瞬间打向了舞台的一侧。
一个身影,从后台缓缓走出。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的领口随意地解开了一颗扣子,既显得正式,又带着一丝属于技术天才的不羁。他没有戴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露出了饱满的额头。
当他站定在舞台中央,清晰的面容出现在直播镜头里时,我的呼吸几乎停滞了。
是他。
真的是陈默。
舞台上的他,和那天在咖啡馆里穿着旧T恤的他,判若两人,又好像根本没变。变的是身份、是气场、是周身笼罩的光环;不变的,是那双依旧平静深邃的眼睛,和嘴角那抹淡然的微笑。
他一开口,声音沉稳而富有磁性,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会场,也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机。他没有说太多客套话,直奔主题,用最简洁明了的语言,阐述着“天穹计划”背后复杂的技术逻辑和广阔的应用前景。
他的谈吐、他的视野、他的自信,无一不展现出一个顶尖科技人才的魅力。台下的观众听得如痴如醉,掌声一次次地响起。
我看着屏幕里的他,再也无法将他和“闷葫芦”、“小职员”这些标签联系在一起。
这一刻,我忽然很想知道,林薇在现场,看到这一幕,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下意识地在直播镜头的扫视中寻找她的身影。会场太大了,人也太多,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也许,她坐在某个角落,根本没注意到台上的就是那天那个她瞧不上的相亲对象。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但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发布会的主体部分结束,进入了媒体提问环节。陈默从容不迫地回答着一个个刁钻的问题,展现出惊人的逻辑思维和应变能力。
直播临近尾声时,镜头给了一个全景,缓缓地从观众席上扫过。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
在距离舞台不远的第三排,一个绝佳的位置上,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林薇。
她穿着那身香槟色的礼服,在人群中依然很显眼。但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却是我从未见过的。
那是一种混杂着极度震惊、难以置信、茫然、悔恨和羞愧的复杂神情。她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硬地坐在座位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的陈默,嘴巴微张,仿佛灵魂都出窍了。她身边的同事似乎在跟她说什么,但她毫无反应。
那一刻,隔着一块小小的手机屏幕,我都能感受到她内心的天崩地裂。
所有的侥幸和幻想都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她看到了。她认出来了。
她终于知道,自己亲手推开的,是怎样一个她梦寐以求的“机会”。她引以为傲的“火眼金睛”,这次看走了眼,而且错得离谱,错得可笑。
直播结束了。我关掉手机,靠在椅子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只有一种深深的,对命运荒诞感的叹息。
我不知道林薇是怎么熬过那场发布会,又是怎么撑到晚宴结束的。
那天晚上,她很晚才回来。
我一直没睡,在客厅里等她。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我看到她走了进来。她脱掉了高跟鞋,光着脚,身上的礼服也显得有些凌乱。脸上的妆花了,眼角还带着一丝泪痕。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再也没有了早上出门时的意气风发。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没看见一样,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姐。”我叫住了她。
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都看到了?”我轻声问。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过了很久,我才听到她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沙哑。
“林悦,”她说,“我是不是很可笑?”
没等我回答,她就快步走进了房间,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站在客厅里,听着从她房间里隐隐传来的,压抑的哭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得厉害。
那一天,对林薇来说,无疑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地震。她辛苦建立起来的,关于物质、关于阶层、关于男人价值的坚固堡垒,在陈默站在聚光灯下的那一刻,轰然倒塌。
而这场地震的余波,才刚刚开始。
第5章 崩塌与重建
姐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两天。
饭菜送到门口,她不动。我妈在门外苦口婆心地劝,她不应。我和爸爸轮流去敲门,里面也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家里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之中。我妈急得团团转,一个劲儿地问我:“悦悦,你姐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在那个发布会上受什么刺激了?工作不顺利?”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不能说,姐姐是因为发现自己错过了一个亿万富翁而崩溃。这听起来太像一个笑话,而且对姐姐来说,是一种残忍的羞辱。
我只能含糊其辞:“可能……是压力太大了。”
到了第三天早上,房门终于开了。
林薇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素净的家居服,没化妆,脸色苍白,眼睛又红又肿,整个人憔悴得厉害。
她没看我们,径直走到餐桌前,拿起一片面包,机械地往嘴里送。
“薇薇,你可算出来了!你吓死妈妈了!”我妈赶紧围过去,想去摸她的额头。
林薇躲开了。
“我没事。”她低声说,声音嘶哑。
吃完早饭,她一言不发地回房,换了衣服,然后拿着车钥匙出了门。整个过程,她都没有和我们有任何眼神交流。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很不安。
那天晚上,她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垃圾袋。我看到,里面装着的,是她以前最宝贝的那些奢侈品杂志,还有一些她曾经用来激励自己的,关于“如何嫁给有钱人”之类的书籍。
她把那些东西,全都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回来后,她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但眼神是放空的。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姐。”
她转过头,看着我。那眼神很复杂,有迷茫,有痛苦,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林悦,”她开口了,声音很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心里一颤,知道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我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
“相亲那天,我就认出他了。”
她的身体晃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所以,你那天跟我吵架,不是因为我势利,而是因为……你在可怜我,对不对?你在心里笑我,笑我像个傻子,有眼不识泰山。”
“我没有!”我急忙否认,“我只是觉得……觉得你不应该那样对他,那样对任何一个真诚来和你见面的人。不管他是谁,他都应该得到最基本的尊重。”
林薇沉默了。
过了很久,她才幽幽地开口:“尊重……是啊,尊重。我一直以为,我努力工作,拼命赚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就是为了赢得别人的尊重。可到头来,我却成了最不懂得尊重别人的人。”
她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像是在自言自语:“你知道吗?发布会结束后的晚宴上,我看到他了。他就坐在主桌,被一群大佬围着,众星捧月。我们总监带着我,想去敬杯酒,连他的身边都靠近不了。”
“他从我身边经过,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和我那天在咖啡馆闻到的一样的味道。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平静,就像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我身上这条上万块的裙子,我精心化的妆,我准备了一晚上的说辞,在他眼里,可能什么都不是。”
“我一直以为,钱和地位是最好的盔甲。可那天我才发现,在真正强大的人面前,我那身盔甲,薄得像一层纸。”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那不是嚎啕大哭,而是一种无声的,绝望的流泪。
我默默地递给她一张纸巾。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姐姐如此脆弱的样子。她一直是我们家的骄傲,是那个永远昂着头,永远光鲜亮丽的林薇。可现在,她的骄傲,被现实击得粉碎。
“姐,”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别这样想。这不全是你的错。”
我知道,姐姐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和我们家的环境不无关系。我们家境普通,爸妈都是工薪阶层,一辈子省吃俭用。他们总是跟我们念叨,女孩子要嫁得好,以后才不会吃苦。这种观念,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林薇。她对物质的追求,很大程度上,是源于一种对贫穷的恐惧,一种极度的不安全感。
她只是用错了方式,走偏了方向。
“是我错了。”林薇摇着头,泪水掉得更凶了,“我把婚姻当成了一场交易,把人都明码标价。我嫌弃陈默,不是因为他不好,而是因为他身上没有贴着我想要的那个‘价码’。我甚至……都没有想过去了解一下,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我心里也很难受。
从那天起,林薇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热衷于参加各种浮华的派对和饭局,下班后就直接回家。她把衣柜里那些过于张扬的衣服都收了起来,换上了更舒适简约的款式。她开始花时间看书,甚至会跟我讨论一些文学作品。
她还做了一件让我们全家都大跌眼镜的事——她向公司递交了辞职信。
“你疯了?!“我妈第一个跳起来反对,“你现在的工作多好,收入又高,说辞就辞了?”
“妈,我不喜欢那份工作。”林薇平静地说,“每天说着违心的话,陪着笑脸,去讨好那些根本瞧不起你的人。我以前觉得那是向上爬的阶梯,现在觉得,那像个牢笼。我想做点自己真正喜欢的事。”
最终,她不顾家里的反对,还是辞了职。
她用自己这几年攒下的积蓄,和朋友合伙,在大学城附近开了一家小小的书吧。
书吧的生意不温不火,收入和她以前做销售时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但她的状态,却一天比一天好。
她每天素面朝天,穿着简单的棉布裙子,在书吧里忙碌着。给客人煮咖啡,推荐好书,或者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一整个下午的书。
她脸上的笑容,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真实和灿烂。
我时常在周末去她的书吧帮忙。我们姐妹俩的关系,在这一次的“崩塌”之后,反而前所未有地亲近起来。
我们会一起聊书,聊电影,聊对未来的规划。她不再跟我灌输那些“现实”的婚恋观,我也能更坦然地和她分享我的想法。
我们都默契地,再也没有提起过“陈默”这个名字。
他就像一颗投入我们生活中的石子,激起了巨大的波澜,然后悄然沉底。但他留下的那圈涟C荡,却彻底改变了我们家的航向。
我以为,这个故事到这里,就该画上句号了。
林薇开始了她的新生活,我也在我的世界里按部就班。直到半年后的一个午后,一个人的出现,再次打破了这份平静。
那天,书吧里客人不多。我和林薇正在整理新到的书籍。
门口的风铃响了。
我习惯性地抬头,说了一句:“欢迎光临。”
当我看清来人的脸时,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陈默。
他还是穿着很简单的休闲装,和那天在咖啡馆里没什么两样。他站在门口,目光在书吧里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林薇的身上。
林薇也看到了他。她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第6章 转角的重逢
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阳光从书吧的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来,将空气中的微尘染成了金色,也给陈默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边。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目光温和地看着我们,仿佛他不是一个偶然闯入的陌生人,而是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友。
林薇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她下意识地想躲,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她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衣角,那身朴素的棉布裙子,在此刻似乎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还是我先反应过来。
“陈……陈先生?”我干巴巴地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陈默对我笑了笑,点了点头,然后迈步走了进来。他没有直接走向我们,而是在书架前停下,随意地浏览着上面的书籍,动作从容不迫。
“这家书吧很不错。”他开口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我们耳中,“选书的品味很好。”
林薇的身体紧绷着,没有接话。
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谢谢。这是我姐姐……和我朋友一起开的。”
“看得出来,很用心。”他说着,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正是我们出版社上个月刚出版的一本新锐作家的小说集。他翻看了几页,然后拿着书,走到了吧台前。
林薇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在吧台上划着圈,不敢看他。
“你好。”陈默的声音在吧台对面响起。
林薇的肩膀瑟缩了一下,像是受惊的小鹿。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起头,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你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颤抖。
“一杯拿铁,谢谢。”陈默说,“还有,这本书,我买了。”
“好的。”林薇机械地转身,开始操作咖啡机。磨豆的声音在安静的书吧里显得格外响亮,也掩盖了她此刻的慌乱。
我站在一旁,手心里全是汗。我完全猜不透陈默的来意。他是碰巧路过?还是……专程找来的?如果是专程,他找的又是谁?
咖啡很快做好了。林薇把咖啡和包装好的书一起推到陈默面前,低着头说:“一共是六十八元。”
陈默拿出手机扫码付款,然后,他并没有离开。
他看着林薇,忽然开口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林薇的身体猛地一僵。她抬起头,嘴唇翕动了几下,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记得。”
“我以为你已经忘了。”陈默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林薇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用力地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对不起。”她终于说出了这三个字,声音里充满了愧疚,“那天……是我不对。我为我当时的无知和冒犯,向你道歉。”
她说完,深深地鞠了一躬。
陈默没有去扶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等她直起身,他才缓缓开口:“你为什么要道歉?为你的‘无知和冒犯’?还是因为,你后来知道了我是谁?”
这个问题,尖锐而直接,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林薇最不愿面对的伤疤。
林薇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她无言以对。
是啊,如果陈默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职员,她还会道歉吗?她可能早就把这个人忘到九霄云外了。她的道歉,到底有几分是为自己的失礼,又有几分,是为自己的“有眼无珠”?
看着姐姐窘迫而痛苦的样子,我忍不住开口了:“陈先生,我姐姐她……”
陈默抬手,打断了我。他的目光依然锁定在林薇身上,但语气却缓和了一些:“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听你道歉的。”
林薇茫然地看着他。
“我只是有些好奇。”陈默说,“好奇那个在相亲时,把物质和条件当成一切的林薇小姐,怎么会愿意待在这样一个小小的,看起来并不怎么赚钱的书吧里。”
他的目光扫过书吧里每一处用心的布置,最后又回到林薇的脸上。
“我路过这里很多次了。”他坦白道,“我看到你在这里忙碌,看到你和客人聊天时发自内心的笑容。你看起来……和那天很不一样。”
林薇愣住了。他路过很多次了?
“我……”林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想解释,想告诉他自己这半年来的心路历程,想告诉他那场发布会给她带来的巨大冲击,想告诉他她现在才明白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化作一句:“人……总是会变的。”
“是啊,人总是会变的。”陈默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说:“咖啡不错。”
说完,他拿着书,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我们都以为这场尴尬的重逢即将结束时,他走到门口,又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看着林薇,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我不是启明科技的陈默,只是一个普通的,喜欢看书的技术员。你……还愿意请我喝一杯咖啡吗?”
这个问题,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林薇灰暗的眼眸。
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真诚而平静的眼睛。这一次,她没有犹豫。
她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雨过天晴般的笑容。那笑容,洗去了所有的伪装和算计,干净得像个孩子。
“我愿意。”她说,“随时欢迎。”
陈默也笑了。他点了点头,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风铃再次响起,清脆悦耳。
阳光依旧温暖,书香依旧芬芳。
林薇站在原地,看着门口的方向,久久没有动。良久,她才缓缓地转过身,趴在吧台上,把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肩膀开始一耸一耸地,无声地哭泣。
我知道,这一次的眼泪,不是因为悔恨,也不是因为羞愧。
而是释然。
第7章 尾声
那天之后,陈默成了书吧的常客。
他通常在周末的下午来,不声不响地找一个角落坐下,点一杯拿铁,安安静静地看一整天的书。他从不主动打扰林薇,只是在离开时,会走到吧台,和她说上几句话。
聊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最近看了什么书,哪部电影好看,天气怎么样。
林薇也渐渐地恢复了自然。她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客人,会给他推荐新到的好书,会和他讨论书里的情节。
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妙而默契的平衡。谁也没有再提起过去,谁也没有试图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我看得出来,姐姐变了。她不再焦虑,不再急功近利。她开始真正地享受生活,享受经营书吧带来的那份平静和满足。
她和陈默的关系,更像是一种自我救赎。她用现在这个真实、从容的自己,去面对那个曾经被她伤害过的人,一点点地,洗刷掉过去的那个,连她自己都讨厌的自己。
至于他们未来会怎样,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猜测。
或许,他们最终会走到一起。或许,他们只会是彼此生命中一个特殊的过客。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姐姐林薇,终于找到了比“嫁个有钱人”更重要的人生目标。她学会了如何与自己和解,如何去定义自己的价值。
又是一个周末,我来店里帮忙。阳光很好,林薇正在窗边给一盆绿萝浇水,脸上带着恬淡的笑意。
陈默今天也来了,正坐在他常坐的那个位置,低头看着一本厚厚的历史书。
我走到姐姐身边,轻声问她:“姐,你后悔吗?”
她浇水的动作顿了顿,转过头看着我,有些不解:“后悔什么?”
“后悔……当初错过了他。”我看着陈默的方向,小声说。
林薇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随即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阴霾。
“不后悔。”她摇了摇头,语气无比坦然,“悦悦,我现在觉得,我应该感谢那天的自己。”
“感谢?”我更不解了。
“是啊。”她把水壶放下,认真地看着我,“如果不是当初那个愚蠢的我,就不会有今天这个清醒的我。如果不是那次错过,我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明白,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现在拥有的这一切,这家小小的书吧,这份内心的平静,还有……重新认识你的机会,”她伸手捏了捏我的脸,“这些,是用多少个‘陈默’都换不来的。”
“至于他……”她又看了一眼那个安静的身影,眼神温柔而清澈,“我很感谢他让我看清了自己。至于未来,顺其自然吧。我现在很好,这样就足够了。”
我看着姐姐脸上焕发出的,那种由内而外的光彩,忽然觉得,那个下午在咖啡馆里发生的一切,或许是命运给我们家,最好的一份礼物。
它用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打碎了姐姐的幻梦,却也让她在废墟之上,重建了一个更真实、更坚固的自我。
而我,也从那个只会跟在姐姐身后,默默收拾残局的小跟班,成长为一个可以和她并肩而立,平等对话的独立个体。我们之间的姐妹情,也因此而变得更加纯粹和坚韧。
我拿起吧台上的一本书,书名是《第二人生》。
我想,对于姐姐,对于我,对于我们这个家,或许,这都算是一种“第二人生”的开始吧。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看似普通的相亲午后。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它会在你最意想不到的转角,为你安排一场惊心动魄的相遇,不是为了让你得到什么,而是为了让你明白,你真正该去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来源:埃及社K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