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众筹修路我家被避开,我急忙撤回一百万:这路就这么烂着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10-16 09:58 1

摘要:电话那头,是我叔,陈建国,我们村的村长。他的声音隔着几百公里的电波,带着一种特有的、混杂着热切和庄重的沙哑。

“小阳,这路的事,村里就指望你了。”

电话那头,是我叔,陈建国,我们村的村长。他的声音隔着几百公里的电波,带着一种特有的、混杂着热切和庄重的沙哑。

我靠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玻璃上倒映出我有些模糊的脸,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可我自己知道,镜子里这个人,骨子里还是那个从泥地里爬出来的陈阳。

“叔,你放心,钱的事我心里有数。”我转过身,坐回宽大的老板椅里,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光滑的红木。

挂了电话,我给财务总监拨了内线,让她准备一百万的现金。财务总监有些诧异,公司账目流动这么大一笔现金需要流程,但我只是平静地告诉她,这是私事,从我个人账户走。

这笔钱,是我答应给村里修路的。

我们村叫陈家坳,一个卡在两座山之间的小地方。从我记事起,进村出村就只有一条黄泥路。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我小时候上学,雨季里不知摔了多少跤,那双我妈熬夜纳的千层底布鞋,不出一个月就开了线。

我爸临走前,拉着我的手,念叨最多的,就是那条路。他说,路要是不通,陈家坳就永远没出路。

后来我争气,考上大学,留在了城里,从给工地扛水泥开始,一步步做到了今天,有了自己的物流公司。车队里的卡车在全国各地的高速公路上飞驰,可我心里最惦念的,还是老家那条窄窄的泥巴路。

现在,我有能力了。我要把它修成一条宽阔平坦的水泥路,一直通到村里每家每户的门口。

这不仅仅是捐钱,这是对我父亲的一个交代,也是对我自己前半生泥泞路途的一个纪念。我以为这件事很简单,我出钱,村里出力,皆大欢喜。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顺理成章,充满了荣归故里、造福乡梓的温情脉脉。我甚至已经能想象到,过年回家时,车子平稳地开在崭新的水泥路上,村民们围上来,递上一根烟,笑着说:“小阳出息了,没忘本。”

这种感觉,比我在城里签下任何一份千万合同,都来得实在,来得暖心。

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会和我叔通电话。他兴奋地告诉我,测量队已经进村了,设计院的图纸也快出来了,村里开了好几次大会,大家的热情都很高。

我听着,心里也跟着热乎乎的。我仿佛能看到那条路在地图上一点点成型,像一条白色的缎带,要给贫瘠的村庄系上一个崭新的未来。

图纸的电子版是半个月后发到我邮箱的。

我特意空出了一个下午,泡了杯好茶,准备仔仔细细地欣赏这份“杰作”。

邮件打开,附件加载出来,是一张清晰的规划图。我一眼就看到了村口那棵熟悉的老槐树,然后顺着那条红色的规划线,一点点往村里延伸。

我的眉头,也随之一点点皱了起来。

规划图上的路线,在进了村子之后,拐了一个非常不自然的弯。

原本,按照最经济、最合理的走法,路应该沿着村子的主干道笔直地铺过去,覆盖绝大多数人家。而我家那栋父母留下的老房子,就在主干道的尽头。

可图纸上,这条路在村子中段,一个叫陈家祠堂的地方,突然向西拐了九十度,绕开了一个大圈,把村西头几户人家,包括我叔、村里会计、还有几个村里说话有分量的人家,全都圈了进去。

然后,它就那么硬生生地截止了。

而村子东边,包括我家老宅在内的七八户人家,被完美地、精准地绕开了。那片区域,在图纸上是一片空白,仿佛被遗忘的孤岛。

我把图纸放大,再放大,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个生硬的拐角,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我家的老房子,虽然我妈跟着我进城后就空置了,但那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是我爸一砖一瓦盖起来的。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树,还是我满月的时候,我爸亲手栽下的。

在我的设想里,崭新的水泥路就该铺到那扇熟悉的木门前。这是整件事的终点,也是我情感的落脚点。

可现在,它被绕开了。

我关掉电脑,端起茶杯,茶水已经凉了。一口喝下去,从喉咙凉到胃里。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我叔的电话。

“叔,图纸我看了。”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哦?看了啊!怎么样?小阳,这可是省城设计院的专家给设计的,专业吧?”我叔的声音依旧洪亮。

“挺专业的。”我顿了顿,问道:“就是村里那个拐弯,是怎么回事?从祠堂那边绕过去,工程量要大不少,成本也高了。而且,东头那几家,包括咱家老房子,怎么就给漏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我叔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点含糊的笑意:“嗨,小阳,你常年不在家,村里的情况你不了解。东头那边地势有点低,雨季容易积水,地基不稳,施工难度大。专家说了,为了安全和长远考虑,还是绕一下比较好。”

地势低?我小时候夏天就在那片地方玩水,哪家地势高,哪家地势低,我闭着眼睛都摸得清。我家老宅的地基是全村最高的几处之一,我爸当年选址的时候,专门请风水先生看过,就图个安稳。

这个理由,太牵强了。

“施工难度大,可以想办法克服。多出来的成本,我来承担。”我直接说道。

“哎呀,小阳,不是钱的事。”我叔的语气变得有些为难,“这是村里开会集体决定的,少数服从多数嘛。大家也都觉得,先紧着人多的地方修,东头那几户,平时也没几个人在家,以后有机会再说嘛。”

少数服从多数。

这六个字像一根细细的针,扎进了我心里。

我没再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我知道了”,然后挂了电话。

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像一片虚假的星海。我却觉得,自己被一种巨大的、无形的黑暗包围了。

我原以为我是在为整个村子修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只是一个出钱的“外人”。而这条路,也成了村里人情世故、利益分割的工具。

他们拿着我的钱,修一条“他们”的路,然后把我,和我家的记忆,一起划在了“他们”的圈子之外。

第二天,我开车回了老家。没有提前通知任何人。

车子停在村口,我踩着熟悉的泥路,一步步往村里走。正是下午,村里很安静,只有几只老母鸡在路边悠闲地刨食。

我没有去我叔家,而是直接走到了村委会。村委会的墙上,贴着一张巨大的规划图,就是我邮箱里收到的那一份。红色的路线,在墙上显得格外刺眼。

几个村民正围在那里,指指点点地议论着。

“还是建国叔有办法,能让城里的大老板掏这么多钱。”

“可不是嘛,你看这路,正好从我家门口过,以后下雨天,再也不用愁我孙子上学了。”

“就是可惜了东头老陈家他们,这一下就给绕过去了。”

“嗨,谁让他们常年不在家,跟村里也不走动。再说,陈阳那么有钱,还在乎这点?他要是真有心,自己掏钱把自己家门口那截铺上不就完了。”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一句句割在我的心上。

我默默地听着,没有出声。直到他们发现了我,议论声才戛然而生。每个人的脸上都闪过一丝尴尬,然后又换上热情的笑容,纷纷跟我打招呼。

“小阳回来啦?”

“大老板回来看工程进度了?”

我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我找到了我叔,他正在家里吃饭。看到我突然出现,他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热情地招呼我坐下,让他老婆给我添副碗筷。

我摆了摆手,说不饿。

“叔,我今天回来,就是想当面再问问路的事。”我开门见山。

我叔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拿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小阳,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犟呢?”他吐出一口烟雾,缭绕的烟雾后面,他的表情有些模糊,“我跟你说了,这是集体决定的。我这个村长,也不能一个人说了算啊。”

“集体决定?”我看着他,“叔,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个‘集体’里,是不是不包括我们家,不包括东头那几户人家?”

我叔的脸色沉了下来:“小阳,你怎么说话呢?你这是不相信叔?”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明白。”我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我出一百万,是想给全村修一条公平的路,不是让某些人拿着我的钱,去划分亲疏远近,去搞什么小圈子。”

我把话挑明了。

我叔的脸涨红了,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陈阳!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你有点钱就了不起了?就可以对村里的事指手画脚了?我告诉你,这条路,是村里的路,不是你陈阳一个人的路!你要是觉得不满意,那你就把钱拿回去!”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又急又响,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院子里静悄悄的。婶子从厨房里探出头,不安地看着我们。

我看着我叔,这个我从小尊敬的长辈。他的脸上,有被戳穿的恼怒,有维护自己权威的固执,唯独没有一丝愧疚。

我忽然觉得很疲惫。

我原本以为,这是一场可以讲道理的沟通,但我错了。这不是道理的问题,这是人性的问题。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亲情和公道,都变得不堪一击。

我做出了我的第一个决定。

“好。”我站起身,平静地看着他,“叔,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把钱拿回去。这条路,你们愿意怎么修,就怎么修吧。我只有一个要求,别用我的钱。”

说完,我转身就走。

“你……你敢!”我叔在我身后吼道。

我没有回头。

后果比我想象的来得更快,也更猛烈。

我收回捐款的消息,像一阵风一样,在几个小时内就传遍了整个陈家坳。

当天晚上,我的手机就被打爆了。村里的亲戚,长辈,甚至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同姓人家,轮番给我打电话。

有的人苦口婆心,劝我不要冲动,说我叔也是为了村里好,让我别跟他一般见识。

有的人旁敲侧击,说村里人盼这条路盼了多少年,我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断了大家的念想。

更有甚者,话里话外都在指责我。说我忘恩负义,发达了就看不起穷亲戚,为了一点面子问题,就拿全村的未来开玩笑。

“小阳啊,你不能这样啊!你把钱撤了,我们怎么办?这路修了一半,到处挖得坑坑洼洼的,这不成心让我们过不好年吗?”一个远房的婶子在电话里哭诉。

我这才知道,为了赶进度,村里已经开始动工了。现在我一撤资,整个工程就瘫痪了。

我的沉默,在他们看来,就是默认了这些指控。

第二天,流言蜚语开始发酵。

版本有很多。

有人说,我本来就没想真心捐钱,就是想拿修路当幌子,让我家老宅那块地升值。现在目的没达到,就翻脸不认人了。

有人说,我在城里做生意亏了本,根本拿不出一百万,之前说的都是吹牛,现在是找个借口下台阶。

最恶毒的一个版本,是我听一个发小偷偷告诉我的。他们说,我爸当年在村里人缘就不好,我这是在报复,故意让全村人难堪。

我妈也从城里打来了电话,声音里满是焦虑。显然,这些话也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阳阳,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三姨家的表姐打电话给我,说村里都传遍了,说你……说你……”我妈说不下去了。

“妈,你别听他们瞎说。事情不是他们想的那样。”我安慰她,却没有过多解释。我不想让她也卷入这场风波里。

那几天,我把自己关在老宅里,哪儿也没去。

房子很久没人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我打来一盆水,拿着抹布,一点点擦拭着屋里的桌椅板凳。

这些家具,都是我爸当年亲手打的。我能摸到上面粗糙的纹理,和岁月留下的痕,仿佛还能感受到父亲手掌的温度。

我擦到一张八仙桌的时候,动作停了下来。

桌角有一个小小的豁口,是我小时候调皮,用小刀刻的。当时被我爸发现,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揍。我爸打完我,又心疼地看着那个豁口,找来砂纸,磨了半天,想把它磨平,却怎么也磨不掉那个印记。

就像现在,我和村子之间的裂痕,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复原了。

我第一次感到如此深刻的孤独。

我以为自己是这个村庄的一部分,但现实却告诉我,我只是一个“来自陈家坳”的客人。他们欢迎我的钱,却不欢迎我的意见。他们需要我的慷慨,却不需要我的原则。

我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看着那棵石榴树。树上已经结了几个青涩的小果子。

我爸以前常说,做人要像这石榴树,扎根要深,心要正,结出来的果子才甜。

我问自己,我错了吗?

为了所谓的“大局”,为了不被人戳脊梁骨,我就应该忍气吞声,看着他们用我的钱,去办一件从根子上就歪了的事情吗?

如果我爸还在,他会怎么做?

我想起他因为邻里占了他家一指宽的宅基地,而跟人争得面红耳赤的样子。村里人都说他小气,死脑筋。但他只是说:“理,就是理。一寸都不能让。”

那一刻,我心里那个摇摆不定的天平,终于彻底稳固了。

我没有错。

错的是那些被利益蒙蔽了双眼,忘记了公道和人情的人。

我的内心,发生了一个重要的转变。

我不再纠结于“他们为什么这样对我”,也不再沉浸于被误解的痛苦中。

我开始思考一个更根本的问题:我修这条路,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获得村民的赞誉和感激吗?是为了满足自己衣锦还乡的虚荣心吗?

不是。

最初的最初,我只是想完成我父亲的遗愿,想让村里的孩子们不用再走我当年走过的泥路。

这是一个很纯粹的愿望。

但现在,这个愿望被附加上了太多东西:人情、利益、算计、排挤……它不再纯粹了。

如果我妥协了,用一百万去铺就一条不公平的路,那我不仅违背了自己的原则,也玷污了我父亲的遗愿。

那条路,就算修得再宽,再平,它在我的心里,也是一条弯路,一条通往隔阂与分裂的路。

我忽然明白了,我真正要守护的,不是那一百万,也不是我的面子,而是我做这件事的“初心”。

想通了这一点,我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

我不再理会外面的风言风语,也不再接任何来自村里的电话。

我开始收拾老宅。扫地,擦灰,给院子里的菜地锄草。我像一个普通的农家子弟一样,干着最寻常的活。

我的平静,在村里人看来,是一种更强硬的对抗。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我叔带着几个人,找上了门。

他们是村里的“头面人物”,会计、几个辈分高的族老。

他们没有像上次那样气势汹汹,而是换了一副痛心疾首的面孔。

“小阳,你这又是何必呢?”一个白发苍苍的族老,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开口,“都是一个姓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把事情做这么绝,你让你九泉之下的父亲,怎么安心?”

他们开始打“亲情牌”和“道德牌”。

我给他们每个人都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他们对面,静静地听着。

“是啊,小阳,”会计也开口了,“路的事,确实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但是大家都是为了村里好。你叔当这个村长也不容易,你就当体谅体谅他,各退一步,行不行?”

我叔坐在一旁,低着头,一个劲地抽烟,始终没有说话。

我等他们都说完了,才缓缓开口。

我的声音很轻,但院子里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各位叔伯,长辈。我陈阳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修路,可以。钱,我也愿意出。但我只有一个条件。”

我站起身,走到院子中间,指着那条通往屋外的泥路。

“我要修的,是一条能让村里所有孩子,都能干干净净走出大山的路。它必须是直的,是公道的。它要经过每一户需要它的人家,而不是绕开任何一个。”

我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我叔的脸上。

“如果,图纸不改回来。那这一百万,我一分都不会出。不仅如此,我会用这笔钱,在镇上最好的中学,设立一个‘陈家坳助学金’。每年资助十个咱们村考出去的品学兼优的孩子,直到他们大学毕业。”

“我让他们知道,走出大山,靠的不是一条被人情算计绑架的路,而是靠他们自己堂堂正正读出来的书,走出来的道。”

我的话,像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池塘。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没想到,我会提出这样一个“解决方案”。

这个方案,比我单纯地收回钱,对他们的打击更大。

因为我没有把钱装回自己的口袋,而是把它用在了村子的未来——孩子们的身上。

这样一来,他们之前散播的那些说我“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我堵死了他们所有用道德来绑架我的路。

我叔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他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个族老用拐杖重重地敲了一下地:“你……你这是要跟整个村子作对!”

“我不是要跟谁作对。”我摇了摇头,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我只是想做一件对得起良心的事。”

那天的谈话,不欢而散。

他们走后,院子里又恢复了寂静。我看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我知道,我把自己推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接下来,我将要面对的,是彻底的孤立和最坏的结果。

事情果然走向了最坏的境地。

我的“助学金”计划,被我叔他们在村里的大喇叭里,定性为“假仁假义的收买人心”。

他们说我,陈阳,就是不想出钱,还想落个好名声。

他们挨家挨户地去“做工作”,告诉那些家里有孩子读书的人,不要被我迷惑。说路才是根本,路修好了,大家都能富起来,比那点助学金实在多了。

村里的人,淳朴,但也短视。

在“看得见摸得着的实惠”和“虚无缥缈的未来”之间,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于是,我成了全村的公敌。

走在村里,背后是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迎面碰上的人,会立刻扭过头,绕道而行。就连几家小时候跟我关系最好的发小,见到我,也只是尴尬地笑笑,然后匆匆走开。

我家的老宅,被人用石头砸了窗户。

院子里的菜地,一夜之间被踩得乱七八糟。

甚至有人在我家大门上,用红漆写了两个字:“白眼狼”。

那两个字,鲜红刺眼,像两道血淋淋的伤口。

我妈在电话里哭了。她说:“阳阳,咱们算了吧。不就是一条路吗?他们想怎么修,就让他们修吧。咱们斗不过他们的。妈不想你回个家,连个安生觉都睡不了。”

我握着电话,听着母亲的哭声,心里像被刀割一样。

我让她受委屈了。

那个晚上,我一个人坐在黑漆漆的堂屋里,坐了整整一夜。

我真的错了吗?

坚持所谓的原则,换来的却是众叛亲离,连累家人担惊受怕。这样的坚持,还有意义吗?

我是不是太理想主义了?把农村的人际关系,想得太简单了?

也许,我应该像个成熟的商人一样,懂得妥协和交换。花钱消灾,买个好名声,你好我好大家好,岂不是更好?

我甚至开始动摇,要不要打个电话给我叔,告诉他,我认输了。钱,我照给。路,你们随便修。

就在这种自我怀疑和挣扎达到顶峰的时候,天亮了。

一缕晨光,从破碎的窗户里照进来,正好落在那张八仙桌上。

桌面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光线中,无数的尘埃在飞舞。

我鬼使神差地站起来,走到桌边,伸出手,想拂去那些灰尘。

指尖触碰到桌面的时候,我摸到了一个熟悉的凹痕。

是那个我小时候刻下的豁口。

我低下头,仔细地看着它。几十年的时光过去了,它依然清晰地留在那里,没有被岁月磨平。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父亲失望又心疼的眼神。

他磨了半天,都没能磨平这个印记。

他是不是想告诉我,有些东西,一旦错了,就永远留下了痕迹,再也无法恢复原样?

就像这条路。

如果我今天妥协了,这条建立在不公和算计之上的路,就会像这个豁口一样,成为陈家坳一个永远抹不去的污点。

它会告诉村里的下一代,原来,人情可以大于公理。原来,为了利益可以牺牲原则。

不。

这不对。

我不能这么做。

我慢慢地直起身,看着窗外亮起来的天色。

心里那片最浓重的黑暗,在这一刻,被阳光驱散了。

我找到了我的答案。

我没有输,我只是选择了一条更难走的路。

我拿出手机,翻出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了,是我在镇上中学当老师的同学。

“喂,老同学,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我没有再去找村里任何人理论。

我用最快的速度,办好了所有手续。

我联系了律师,起草了助学基金的章程。又联系了镇上的教育部门,办理了备案。

我把那一百万,结结实实地存进了一个专门的对公账户,由镇教育部门、学校、和我委托的律师三方共同监管。

我把基金的名字,定为“陈家坳风华助学金”。

“风华”,取自我父亲的名字,陈风华。

我希望他的名字,能以这样一种方式,和他牵挂了一辈子的这片土地,永远联系在一起。

我把助学金的详细章程、申请标准、监管方式,全都打印了出来,在村委会的公告栏上,结结实实地贴了十几份。

我没有写任何煽情的话,只是白纸黑字,把事实一条条列出来。

比如,每年资助十名学生,从小升初到大学毕业,只要成绩达标,每人每年可以拿到五千到一万不等的助学金。

比如,申请过程完全透明,由学校和教育部门联合评定,村里任何人不得干涉。

比如,这笔钱的每一笔支出,都会定期公示,接受全村人的监督。

做完这一切,我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此刻,却让我感到窒息。

就在我把行李箱放进汽车后备箱,准备关上车门的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跑到了我的车前。

是村里小学的老校长,一个教了一辈子书的王老师。他已经退休了,头发全白了。

“陈阳,你等一下。”他有些气喘。

我停下动作,看着他。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个陈旧的笔记本。

“这是……这是当年你爸在村里当民办教师时候的备课本。”王老师把本子递给我,手有些抖,“你爸当年,最大的心愿,就是村里的娃,都能有书读,都能走出去。你……你做的是对的。”

我接过那个备-课本,纸张已经泛黄,边角都卷了起来。我翻开一页,上面是我父亲熟悉的、刚劲有力的字迹。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王老师……”我哽咽着,说不出话。

“你别管他们怎么说。”王老师拍了拍我的胳膊,他的手很干,但很有力,“人心,都是肉长的。日子久了,大家会明白的。”

他没再多说,转身,蹒跚着离开了。

我握着那个备课本,像握着千斤重担,又像握着最坚实的依靠。

我发动了汽车,离开了陈家坳。

车子驶上坑坑洼洼的泥路,颠簸得厉害。我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个越来越远的村庄,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那条路,暂时是修不成了。它会继续烂在那里,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但我也知道,另一条路,一条通往未来的、无形的希望之路,我已经为村里的孩子们,悄悄铺下了一块基石。

我回到城里,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我没有再主动联系村里,村里也没有人再联系我。我们之间,仿佛达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彼此相安无事。

只是偶尔,我妈会小心翼翼地跟我提起,说听哪个亲戚讲,村里因为修路款没了着落,几派人吵得不可开交。那些原本因为“新路线”而受益的人家,和我叔之间也产生了嫌隙,互相埋怨。

一场原本皆大欢喜的善举,最终演变成了一地鸡毛的闹剧。

我听着,心里没有幸灾乐祸,只有一声叹息。

半年后,第一届“陈家坳风华助学金”开始评选。

我同学告诉我,申请的学生非常多。很多家庭,一开始还碍于村里的风言风语,不敢让孩子申请。但看到章程上白纸黑字的承诺,和镇教育部门的公章,最终还是放下了顾虑。

钱,是实实在在的。孩子的未来,也是实实在在的。

最终,有十个孩子,拿到了第一笔助学金。

我让同学把他们的照片发给了我。照片上,是十张年轻的、带着些许羞涩,但眼睛里闪着光的脸。

看着他们,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我把这些照片,和我父亲的备课本,一起放在了我办公室最显眼的位置。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

转眼,三年过去了。

这三年里,我公司的业务越做越大,但我始终没有再回过陈家坳。

助学金已经发放了三届,三十个孩子因此受益。最早拿到助学金的几个孩子,已经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成绩名列前茅。

我偶尔会收到他们的信,信里,他们用稚嫩的笔迹,跟我讲述学校里的趣事,讲述自己的梦想。他们叫我“陈阳叔叔”,说以后也要成为像我一样的人,回报家乡。

每当看到这些信,我都会觉得,我当初的坚持,是值得的。

那天,我正在开一个重要的会议,手机在静音状态下,屏幕亮了好几次。

是同一个陌生的号码。

会议结束后,我回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迟疑的声音。

“喂……是,是小阳吗?”

这个声音,我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是我叔,陈建国。

他的声音,不再像三年前那样洪亮,而是充满了疲惫和沧桑。

“叔,是我。”我的语气很平静。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我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小阳……村里的路……我们,我们想重新修了。”他一字一句,说得异常艰难。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这次……我们开了村民大会,所有人都投票了。就按照……就按照你最初说的那样修。从村口,一直修到东头,修到……修到你家老屋门口。”

“图纸,我们重新画了。我……我等下发给你看看。”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钱呢?”我问了一个最现实的问题。

“大家……大家集资了。”我叔的声音更低了,“这几年,村里出去打工的人多了,手里都攒了点钱。每家每户,都出了点。虽然不多,但……但大家的心是齐的。”

“还差一些,我们……我们想问问你,还能不能……再帮衬一把?”

他说完这句话,电话那头就彻底没了声音,仿佛在等待我的审判。

我闭上眼睛,三年前的种种,一幕幕在眼前闪过。那些争吵,那些流言,那些决绝。

我以为,我和故乡的连接,已经在那场风波里,被彻底斩断了。

没想到,三年后,它又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新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

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三年前,我也是站在这里,接到了他的第一个电话。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叔,”我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你把新的图纸和预算发给我吧。我看看还差多少。”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压抑着的、如释重负的抽泣。

“诶,好,好!我马上发!”

挂了电话,我站了很久。

我知道,我叔打这个电话,需要多大的勇气。这三年,他这个村长,想必当得非常艰难。

我也知道,村里人愿意自己掏钱修路,这个转变,又意味着什么。

人心,或许真的像王老师说的那样,是肉长的。

当他们发现,那条被算计和私心扭曲的路走不通时,当他们看到,那些拿到助-学金的孩子,才是村子真正的未来时,他们终于愿意,回到最初的起点,去走那条最正直、最公平的路。

一个月后,我再次回到了陈家坳。

车子开到村口,我看到一条崭新的水泥路,已经初具雏形。路基已经铺好,工人们正在忙碌着。

我叔和很多村民,都在路口等我。

他老了很多,背也有些驼了,头发白了大半。看到我下车,他迎了上来,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那双粗糙黝黑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看到,他的眼眶红了。

我看到,人群里,那些曾经对我冷眼相向的村民,脸上都带着一种混合着愧疚和感激的、淳朴的笑容。

我没有再提过去的事。

我只是拍了拍我叔的肩膀,说:“叔,辛苦了。”

那条路,最终还是修好了。

它平坦、宽阔,从村口的老槐树下,一直延伸到村子的最深处,延伸到我家老宅那扇斑驳的木门前。

通车那天,村里比过年还热闹。家家户户都放了鞭炮,红色的纸屑铺了满地,像一条喜庆的红毯。

我开着车,第一个,缓缓地行驶在这条路上。

车窗外,是村民们一张张喜悦的脸。

我把车停在我家老屋门口,下了车。

我走到那扇写着“白眼狼”的大门前,那两个字,早已经被我叔亲自用砂纸磨掉,又刷上了新漆,但还是能隐约看到一些痕迹。

我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扇门。

我知道,有些伤痕,留下了,就永远不会消失。

但我也知道,有些东西,比一条水泥路更重要。

那就是人心。

人心正了,路,才能真正地通向远方。

来源:村庄全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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