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回家休假被迫与同窗相亲,当晚想溜走却被她堵门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10-16 11:52 2

摘要:电话那头,是我妈的声音,背景里是滋啦作响的油锅声,还有邻居家电视机里传来的新闻联播片头曲。两种声音混在一起,构成了我记忆里最熟悉的家的味道。

“陈阳,今年国庆,你回不回来?”

电话那头,是我妈的声音,背景里是滋啦作响的油锅声,还有邻居家电视机里传来的新闻联播片头曲。两种声音混在一起,构成了我记忆里最熟悉的家的味道。

我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双手还在键盘上敲着最后几行代码。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符,像一堵墙,把我隔绝在深圳这个快节奏的城市里,也把我同那个遥远的小县城隔开。

“妈,看情况,项目最近有点紧。”我敷衍着。

“什么叫看情况?你都快两年没正经在家待几天了。你爸天天念叨你。”

我叹了口气,保存了文件。窗外,写字楼的灯光连成一片星海,璀璨,却没有温度。我住的公寓很小,但很干净,一切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就像我给自己规划的人生。努力工作,存钱,买房,在这里扎根。至于家,它更像是一个需要定期维护的账户,存入一些关怀,然后继续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

“知道了,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必须回。我跟你说个事,你王阿姨记得吧?她给你介绍了个姑娘,人特别好,是你们初中同学,叫林……林什么来着……”

我头皮一阵发麻,来了。这才是这通电话的核心议题。

“妈,我不是说了吗?我现在没时间考虑这个。”

“你都二十八了,还想拖到什么时候?人家姑娘是老师,工作稳定,人也本分。就见个面,吃顿饭,又不让你马上就结婚。”我妈的语气不容置喙。

我能想象到她此刻的样子,一只手握着电话,另一只手拿着锅铲,眉头紧锁,觉得我这个儿子是全天下最不懂事的。

“初中同学?我怎么不记得?”我试图转移话题。

“林薇。坐你后排的,文文静静的那个,戴眼镜的。”

林薇。

这个名字像一颗被丢进深潭的小石子,在我的记忆里激起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然后迅速沉底,再也找不到踪迹。我的初中时代,所有精力都用在了做题和考试上,为的是能走出那个小县城。对于同学,尤其是没什么交集的女同学,印象实在模糊。

“行了,就这么定了。你赶紧买票,我让你爸去车站接你。”

电话“咔哒”一声挂了。

我握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每一盏车灯,都像一个行色匆匆的灵魂。我也是其中之一。我花了十年时间,才从那个小县城挣脱出来,如今,它却用一根看不见的线,轻易地就把我往回拽。

回去,意味着要面对那种密不透风的人情网络,意味着要应付亲戚们永无休止的“关心”,意味着要坐在一张陌生的餐桌上,和一个几乎不记得长相的“同学”进行一场目的性极强的对话。

我感到一阵烦躁。但最终,还是打开了购票软件。

火车是绿皮的,晃晃悠悠,载着我逆着人潮的方向,从繁华驶向落后。车厢里混杂着泡面、汗水和劣质烟草的味道,每一种都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我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高楼大厦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平房和无尽的田野。空气里开始弥漫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我知道,我回来了。

爸来接的我,他的背比记忆里更驼了些,头发也白了大半。他没多问我在外面的事,只是接过我的行李,说:“回来就好,你妈念叨你好久了。”

家还是老样子,九十年代的装修风格,家具的边角都磨得发亮。我妈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见到我,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说:“瘦了。”

晚饭丰盛得像过年。饭桌上,我妈终于切入了正题。

“明天晚上,跟林薇见个面。地方我都订好了,就在新开的那家‘小江南’。”

我爸埋头吃饭,假装没听见。这是他一贯的策略,把难题都丢给我妈。

我放下筷子,决定做最后的抵抗。“妈,我这次回来就是想看看你们,待两天就走。公司那边真的很忙。”

“再忙,吃顿饭的时间总有吧?”我妈的脸沉了下来,“我跟你王阿姨都说好了,人家姑娘那边也答应了。你现在说不去,你让我的老脸往哪儿搁?”

她开始细数我的“不是”:年纪不小了,工作在外没人照顾,老大不小了还不成家让她和爸操心。每一句,都像一颗小石子,精准地投在我心里最柔软又最无奈的地方。

我知道,这场饭局,我躲不掉了。

这不仅仅是一场相亲,这是父母在这个熟人社会里的一场“面子工程”。我的顺从,是他们向亲戚邻里展示“儿子孝顺”的资本。我的反抗,则会变成他们“管不住儿子”的证明。

“好,我去。”我听见自己说。声音里没什么情绪。

我妈的脸色瞬间由阴转晴,立刻给我夹了一大块鱼,“这就对了。多吃点,你看你瘦的。”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不是他们的儿子,更像是一个被操控的木偶。他们用亲情做丝线,牵引着我,走向他们为我设定好的舞台。而我,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第二天傍晚,我换上了一件自认为还算体面的衬衫,被我妈催着出了门。

“小江南”餐厅装修得古色古香,在县城里算是顶高档的了。我到的时候,林薇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了。

她和我记忆里的样子,既像,又不像。

还是戴着眼镜,镜片后面是一双很安静的眼睛。头发不长,齐耳,看起来很利落。她穿着一件浅色的连衣裙,不是什么名牌,但很干净。整个人,就像一杯温水,没有惊艳之处,但也挑不出错。

她看到我,站起来,有些拘谨地笑了笑:“陈阳。”

“林薇。”我点点头,在她对面坐下。

气氛有些尴尬。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没话找话:“你……现在是当老师?”

“嗯,在县一中,教语文。”她回答。声音不大,很清晰。

“挺好的,稳定。”我说。说完就后悔了,这话说得太像那些长辈了。

她似乎没在意,只是低头看着菜单,问我:“你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你点吧。”我把决定权交给她,身体靠在椅背上,摆出一副放松的姿态,但心里却在盘算着,这场饭局要如何尽快、且体面地结束。

她点了三个菜,一个汤,都是些家常菜式。点完,她把菜单还给服务员,然后双手放在桌上,安静地看着我。

她的目光很平静,没有审视,也没有期待,就像在看一个久未谋面的、普通的同学。这反倒让我有些不自在了。

“你在深圳,工作很辛苦吧?”她先开了口。

“还行。节奏快,压力大,但习惯了。”我言简意赅。我不想过多地谈论我的生活,那会让她产生不必要的联想。

“嗯,大城市机会多。”她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接下来,又是沉默。我能感觉到,她也在努力找话题,但我们之间隔了太多年,隔了一整个城市的距离,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

菜上来了。她很自然地拿起公筷,给我夹了一筷子菜。

“尝尝这个,他们家的招牌。”

我道了声谢,机械地把菜送进嘴里,味同嚼蜡。

我决定速战速quick。

“林薇,”我放下筷子,看着她,“其实,今天这顿饭,是我妈安排的。你也知道,长辈们都着急。但是……”

我顿了顿,想找一个委婉点的说法。

她却好像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接过了话头:“我知道。没关系,就当是同学聚会了。”

她的坦然,让我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都堵在了喉咙里。我看着她,她正低头认真地挑着鱼刺,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那是一件顶重要的事情。

“我没别的意思,”我有些狼狈地解释,“我只是觉得,我常年在外面,以后也基本不打算回县城发展。这对你不公平。”

她挑好鱼刺,把一小块洁白的鱼肉放进自己碗里,然后才抬起头,看着我,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像水面的涟漪。

“你想多了。我爸身体不好,我没想过要离开这里。”

她的直接,再次让我哑口无言。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没对我抱有任何幻想。这场相亲,于她而言,或许也只是一场需要应付的、来自长辈的“任务”。我们俩,不过是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任务执行者”。

这个认知让我松了一口气,同时也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我为自己之前的自作多情感到一丝羞愧。

这顿饭在一种客气而疏离的氛围中结束了。我抢着付了账,算是尽一点绅士风度。

走出餐厅,夜晚的凉风吹在脸上,我感觉轻松了不少。

“我送你回去吧。”我说。

“不用了,我家不远,走几步就到了。”她摆摆手,拒绝了。

“那……再联系。”我说了一句连自己都觉得虚伪的客套话。

“好。”她点点头,转身汇入了街上的人流中。

我看着她的背影,瘦削,但挺直。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回到家,我妈立刻迎上来,满脸期待地问:“怎么样?怎么样?”

“就那样。吃了个饭。”我换着鞋,不想多说。

“什么叫就那样?人家姑娘你觉得好不好?”

“妈,我们不合适。我跟她都说清楚了,我以后不回来的。”我走进自己房间,想关上门,结束这场对话。

我妈却跟了进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失望。

“你说清楚了?你怎么就这么犟呢!林薇多好的姑娘,知根知底,工作又好。你错过了,以后去哪儿找?”

“我的事,您就别操心了。”我的耐心也快耗尽了。

“我能不操心吗?你是我儿子!”她的声音高了起来,“你以为你在外面很风光?一个人孤零零的,连个冷热都不知道。家里给你找个伴,你还不乐意!”

争吵最终在父亲的劝说下不了了之。

我躺在自己那张小床上,翻来覆去。窗外,是熟悉的蝉鸣和偶尔的犬吠。这里的一切都太安逸了,安逸得让我感到恐慌。我怕自己会被这种安逸吞噬,会失去在深圳辛苦打拼下来的一切。

我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一早,趁着父母还没起床,我收拾好了行李。我给妈留了张字条,说公司有急事,必须马上回去。然后,我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家门。

清晨的县城街道很安静,空气里有股清新的水汽。我拉着行李箱,快步走向长途汽车站。我只想尽快逃离这里,逃离这种让我窒息的亲情绑架。

天还没完全亮,汽车站里已经有了些等早班车的人。我买了最早一班去省城的票,然后找了个角落坐下,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只要上了车,我就自由了。

候车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林薇。

她也看到了我,愣了一下。她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看样子是准备去哪里。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把行李箱往身后藏了藏。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我的第一反应是,她是不是来“堵”我的?是我妈让她来的?

这个念头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她朝我走了过来,步子有些犹豫。

“陈阳?这么早,你要走?”她问。

我点点头,没说话,表情有些冷淡。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防备,把手里的保温桶往身后藏了藏,解释道:“我……我去医院给我爸送早饭。他住院了。”

我这才注意到,她的脸色有些憔悴,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哦,叔叔怎么了?”我出于礼貌,问了一句。

“老毛病了,肺上的问题。”她轻声说,目光落在我脚边的行李箱上,“你这是……要回深圳?”

“嗯,公司有急事。”我重复着字条上的谎言,感觉脸上有些发烫。

她“哦”了一声,没再追问。气氛又一次陷入了尴尬。

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说:“车快来了吧?”

“嗯。”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把保温桶放在脚边。我们俩就这么坐着,谁也不说话。我能听到自己心虚的鼓点声。

我觉得自己像个小偷,被人赃并获。我急于逃离的,不仅是我的家庭,似乎也包括她,这个被硬塞进我生活里的“麻烦”。而现在,她就坐在这里,平静地看着我,让我所有的仓皇都无所遁形。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她转过头看我,眼里有些许讶异。

“昨晚的事,”我硬着头皮解释,“我可能话说得太直接了。”

她摇了摇头,嘴角牵起一个很浅的弧度:“没有。你说的都是实话。本来就是这样。”

她顿了顿,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继续说:“其实,我本来也不想来见你的。是我妈,她跟王阿姨关系好,抹不开面子。”

听到这话,我心里那点仅存的优越感和戒备心,瞬间土崩瓦解。原来,在这场被安排的闹剧中,我们是同样的角色,同样的无奈。

“我妈也是。”我苦笑了一下。

共同的处境,让我们之间那层看不见的隔阂,悄然融化了一些。

“你一个人在外面,挺不容易的吧?”她问。

“习惯了。”还是那句话,但这次说出口,却多了一丝别的味道。

“我以前也想过出去,”她说,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高考那会儿,我报的也是外地的大学。后来,我爸身体查出问题,我就改了志愿,留在了省内。毕业后,就回来了。”

她的语气很平淡,没有抱怨,也没有遗憾,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但我却听出了一种被命运束缚的沉重。我花了十年力气才挣脱的东西,她却从一开始,就主动地背负了起来。

“那你……”我想问她后不后悔,但又觉得这个问题太残忍。

她好像知道我想问什么,自己说了下去:“没什么后不后悔的。在哪儿都是过日子。在外面,可能看得更远,但在这里,离家近,能陪着他们,心里踏实。”

她说着,看了看手里的保温桶,眼神很温柔。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对她的所有判断,都太肤浅,太自以为是了。我只看到了她“县城老师”这个标签,却没看到标签背后,一个女儿的责任和坚韧。

广播里开始播报我去省城的车次。

“我要上车了。”我站起来。

“嗯,一路顺风。”她也站起来,对我笑了笑。

我拉着行李箱,朝检票口走去。走了几步,我停下来,回头看她。

她还站在原地,瘦瘦小小的身影,在空旷的候车室里,显得有些单薄。她没有看我,而是低头整理着那个保温桶的盖子。

我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冲动。

我走回她面前。

她惊讶地抬起头。

“那个……叔叔住哪个医院?我……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我说。

话说出口,我自己都愣住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或许,是出于一种愧疚。或许,是出于一种突如其来的,想要了解她的冲动。

她看着我,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一种混杂着意外和不解的神色。

“不用了,太麻烦你了。你不是赶时间吗?”她连忙摆手。

“不差这一会儿。”我坚持道,“就当是……同学情谊。”

我找了个听起来最合理的借口。

她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拉着行李箱,跟着她走出了汽车站。清晨的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小县城的早晨,也挺好的。

我把行李寄存在了医院门口的小卖部,然后跟着林薇上了楼。

病房是四人间的,很拥挤,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药物混合的味道。林薇的父亲躺在靠窗的病床上,身上插着管子,呼吸很微弱,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单调的“滴滴”声。

一个中年女人坐在床边,应该是她母亲,正在给她父亲擦拭手背,眼眶红红的。

看到我们进来,她母亲愣了一下,目光落在我身上。

“妈,这是我同学,陈阳。他刚回来看我,顺便过来看看爸。”林薇轻声介绍道。

“阿姨好。”我有些局促地打了个招呼。

林薇的母亲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点点头:“你好,快坐。”

病房里没有多余的椅子,我只能站在一旁。

林薇熟练地打开保温桶,倒出小米粥,用勺子舀起来,吹了吹,然后小心翼翼地喂到她父亲嘴边。她父亲的吞咽似乎很困难,一小口粥要喂很久。

整个过程,林薇都很有耐心,没有一丝不耐烦。她的动作很轻柔,眼神专注,仿佛世界只剩下她和病床上的父亲。

我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我一直以为,我的人生是“向上”的,是不断攀登,去往更高更远的地方。而她的人生,是被“困住”的,被家庭,被责任,困在这间小小的病房里。

但此刻,看着她专注的侧脸,我突然觉得,或许是我错了。

她所坚守的,或许比我所追求的,更需要勇气。

她母亲跟我聊了几句,无非是问我在哪里工作,收入怎么样,有没有女朋友。这些问题,我应付得驾轻就熟。但这一次,当着林薇的面,我却觉得有些难堪。

我能感觉到,在林薇母亲的眼里,我是一个来自大城市的“优质资源”,是女儿一个“可能的机会”。这种审视的目光,让我很不舒服。

我找了个借口,说要去趟洗手间,从病房里退了出来。

走廊里,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焦虑和疲惫。我靠在墙上,点了一支烟。

我开始重新思考,我急于逃离的,到底是什么?

是父母的催促?是小县城的人情世故?还是……是我对自己人生的不确定?

我害怕被拉回这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害怕自己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我用“追求事业”作为盾牌,抵挡着所有关于家庭和责任的议题。

但林薇的存在,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的自私和怯懦。

她没有选择,所以她承担了一切。而我,有选择,却选择了逃避。

过了一会儿,林薇也从病房里出来了。

“你怎么出来了?”她问。

“出来透口气。”我把烟掐灭在垃圾桶里。

“我妈那个人,说话比较直接,你别介意。”她似乎是怕我多想,解释了一句。

“没有。”我摇摇头,“叔叔……一直这样吗?”

“断断续续好几年了。以前还好,吃药能控制住。今年开始,越来越严重了。”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 ઉ 的疲惫。

“医药费……开销很大吧?”我问。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嗯。我工资大部分都用在这上面了。我妈身体也不好,不能干重活。”

我心里一沉。我无法想象,这么沉重的担子,压在她一个人的肩膀上,是什么感觉。

“你……没想过找个人分担一下吗?”我问出了一个很冒昧的问题。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神很清澈,仿佛能看穿我心里的所有想法。

“想过。”她说,“但是,我不想把我的生活,变成别人的负担。”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我的心上。

我明白了。她不是没有机会,也不是没人追求。她只是不想,也不屑于,用婚姻来为自己的人生“解套”。她有她的骄傲和底线。

而我,还有我的家人,在昨晚那场饭局上,又是把她当成了什么呢?一个合适的、可以用来完成“成家”任务的工具人?

一股强烈的羞愧感涌了上来。

“对不起。”我又一次说了这三个字。

这一次,是真心的。

她似乎有些意外,但随即又笑了笑,说:“你今天,怎么老是道歉?”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们站在走廊的尽头,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我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个我几乎快要忘记了的初中同学,身上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

那天,我没有走。

我把车票退了,对父母说,公司临时有个项目考察,需要我在老家这边待几天,收集一些资料。

这是一个蹩脚的谎言,但他们信了。或许是他们太希望我留下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都去医院。有时候带些水果,有时候只是去坐一会儿。

我开始更多地了解林薇的生活。

她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先去医院给父亲送饭、擦洗,然后赶去学校上早自习。白天上课、备课、批改作业。下午放学,她要去菜市场买菜,回家做好饭,再送一份到医院。晚上,她要在医院陪到九点多,等母亲来换班,她才能回家。回到家,往往已经快十点了,她还要备第二天的课。

她的生活,就像一个精准运转的陀螺,被责任的鞭子抽打着,一刻也不敢停歇。

我试着为她做点什么。比如,帮她去医院送饭,让她能多睡一会儿。或者,在她去买菜的时候,帮她在医院里照看一下。

起初,她很抗拒,总说“不用麻烦你”。但慢慢地,她也就不再拒绝了。

我们之间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我们会聊起初中的趣事,聊那些我们都认识的老师和同学。我们会聊起她班上的学生,那些让她头疼又让她骄傲的孩子。我也会跟她讲我在深圳的生活,讲那些写字楼里的勾心斗角,讲那些深夜独自回家的孤独。

我发现,我们之间,并非没有共同语言。

有一天,她母亲出院去拿些东西,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她,还有她沉睡的父亲。

我们俩坐在病床边,都没有说话。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陈阳,”她突然开口,“你不用这样的。”

“怎样?”我问。

“你不用……可怜我。”她说。

我愣住了。

“我没有。”我立刻否认。

她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我:“你有。你觉得我活得很辛苦,很可怜。所以你想帮我。就像……城里人到乡下扶贫一样。”

她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我心里那层伪善的外衣。

我无言以对。

因为她说中了。

我确实觉得她辛苦,也确实是抱着一种“帮助”的心态。这种心态里,夹杂着同情,甚至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我以为我是在为她分担,但或许,在她的眼里,我的这种“分担”,是对她自尊的一种伤害。

“对不起。”我第三次说了这三个字。这一次,是因为我的自以为是。

她摇了摇头:“你没有错。你是个好人。但是,陈阳,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顿了顿,继续说:“你属于深圳,属于那些高楼大厦。而我,属于这里,属于这间病房,属于那间教室。你在这里待几天,会觉得新鲜,会觉得这里的人淳朴。但时间长了,你会受不了的。你会受不了这里的慢节奏,受不了这里的人情世故,更受不了……我这样的生活。”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地割开了我们之间那层朦胧的好感,露出了下面残酷的现实。

“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我试图辩解。

“我知道你不脆弱。”她说,“但你也不属于这里。你就像一只鸟,你的天空在远方。而我,是一棵树,我的根,已经深深地扎在了这片土地里。鸟可以在树上歇脚,但它终究是要飞走的。”

那一天,我们聊了很多。或者说,是她说了,我听了。

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我们之间的差距。

这种差距,不是家境,不是学历,不是收入。而是一种对生活的选择,和被生活选择后的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

晚上回到家,我妈看我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跟林薇吵架了?”

我摇摇头。

“这姑娘,命苦啊。”我妈叹了口气,“她爸这病,就是个无底洞。前前后后花了多少钱了。要不是她这么撑着,这个家早就散了。”

然后,她话锋一转:“陈阳,妈知道你心善。但是,这种家庭,我们……我们还是要想清楚。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

我妈的话,很现实,也很残忍。

我心里很乱。我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林薇的话,我妈的话,像两座大山,压在我的心上。

我开始问自己,我对林薇,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是同情?是愧疚?还是……真的有一点喜欢?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当我看到她疲惫的笑容时,我会心疼。当她跟我讲她学生的故事时,我会觉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当我和她并肩走在县城的街道上时,我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宁。

但是,然后呢?

如果我真的和她在一起,我能为她做什么?

把她接到深圳?那她父亲怎么办?她放心得下她母亲吗?

我留下来?那我这么多年的奋斗,又算什么?我甘心吗?

我发现,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第二天,我去医院的时候,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林薇对我,又恢复到了最初那种客气而疏离的态度。她不再跟我聊她的生活,我们之间的对话,仅限于“你来了”、“叔叔今天情况怎么样”、“你吃饭了吗”。

我知道,是她主动地,在和我们之间,划上了一条清晰的界线。

我心里很难受,却又无计可施。因为她说的,都是对的。

就在我陷入这种纠结和痛苦的时候,一件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下午,我正在病房里帮着削苹果,我妈的一个远房亲戚,一个我几乎没什么印象的表姨,来探病。

她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露出一副“我懂了”的表情。

她拉着我妈的手,声音大得整个病房都能听见:“哎呀,我说你家陈阳怎么回来这么久都不走,原来是在这儿啊!这孩子,真是又孝顺又有担当!林薇这下可算是有福了,找了这么好的一个对象!”

她又转头对林薇的母亲说:“嫂子,你这下可以放心了!有陈阳在,以后什么都不用愁了!我们陈阳在深圳,那可是大公司的工程师,年薪几十万呢!以后把你们都接到深圳去享福!”

那一瞬间,整个病房的空气都凝固了。

林薇的母亲脸上露出尴尬又带点期盼的神色。

而林薇,她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她拿着毛巾的手,停在半空中,身体微微发抖。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终于明白了。

在所有人的眼里,我不是陈阳,我是一个“解决方案”。

我是林薇摆脱困境的“救世主”,是他们全家通往美好生活的“跳板”。

我的出现,我的示好,我的逗留,在他们看来,都是一种信号。一个来自“成功人士”的、带着拯救意味的信号。

而我这几天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印证了他们的这种猜测。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所有的纠结,所有的心疼,所有的好感,在这一刻,都被贴上了一个功利而丑陋的标签。

我看着林薇,她也正看着我。她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平静和清澈,只剩下一种深深的、被刺伤的屈辱。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把水果刀和没削完的苹果放在桌上,狼狈地逃离了病房。

我没有回家,而是在县城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傍晚的余晖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我觉得自己被一种巨大的羞辱感包围着。

我感觉自己被利用了。被我妈,被那些亲戚,甚至……我不敢想下去,但我心里有个声音在说,甚至被林薇一家。

她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看中了我“深圳工程师”的身份?那场相亲,是不是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林薇的坦然,她的坚强,她说的那些话,是不是都是一种欲擒故纵的表演?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迅速地缠绕住了我的心脏,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我回想起这几天的点点滴滴,那些让我感动的瞬间,现在都变成了让我生疑的证据。

我感到一阵寒意。

我决定离开。立刻,马上。

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这个地方,让我感到恶心。

我回到家,我妈正在厨房做饭。看到我,她笑着说:“今天你表姨都跟我说了,你这孩子,有想法了怎么不跟妈说?妈支持你!林薇那孩子虽然家庭负担重,但人是真好。你……”

“别说了!”我打断她,声音大得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妈愣住了。

“我明天就走。”我冷冷地丢下这句话,然后走进房间,开始收拾行李。

我把所有的东西都胡乱地塞进行李箱,动作粗暴,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我妈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怎么了这是?好好的,怎么又闹脾气了?”

“我不想待在这儿了!一分钟都不想!”我冲她喊道。

那天晚上,我们家爆发了我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我把我所有的委屈、愤怒和羞辱感,都发泄在了我父母身上。

我指责他们不尊重我,把我当成联姻的工具。我指责他们自私,为了自己的面子,把我推进一个火坑。

我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我爸气得扬起手想打我,最终还是颓然地放下了。

我妈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抹眼泪。

我看着他们,心里没有一丝快意,只有一片荒芜。

第二天,我没有和他们告别,拉着行李箱就走了。

在去汽车站的路上,我的手机响了。

是林薇。

我犹豫了一下,挂断了。

很快,一条短信进来了。

“我在车站等你。你能不能,听我解释几句?”

我看着那条短信,冷笑了一声。

解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但我还是鬼使神差地,走进了车站。

她就站在候车室的门口,还是那件浅色的连衣裙,但看起来比之前更瘦了。她的脸色很差,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看到我,她朝我走过来。

“对不起。”她说。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我说这三个字。

“昨天我表姨说的话,让你误会了。我代她向你道歉。”

“不用了。”我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误会不误会的。你们怎么想,是你们的事。我怎么做,是我的事。”

我的话,很伤人。我自己都知道。

她的身体晃了一下,像是快要站不稳。

她看着我,眼睛里慢慢地蓄满了水汽。

“陈阳,”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知道,在你看来,我们家就像一个泥潭。你怕被拖下水,我理解。”

“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拉你下水。从来没有。”

“那天在餐厅,我说我爸身体不好,我没想过离开这里,是真的。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难而退,是想让我们之间,不要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开始。我没想到,你……你不但没退,反而走得更近了。”

“我承认,这几天,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甚至,我心里有过一丝动摇。我在想,是不是可以自私一次,是不是可以……抓住你这根浮木。”

“但是,昨天你表姨的话,把我打醒了。也把你打醒了。”

“她说出了最现实,也最丑陋的真相。那就是,在所有人眼里,我们的结合,不是因为感情,而是一场交易。你用你的条件,来换取我的安稳。而我,用我的后半生,来报答你的‘拯救’。”

“陈阳,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林薇,就算再难,也不需要别人来‘拯救’。我的生活,我自己负责。”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说到最后,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她没有去擦,就那么任由它流着。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哭,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着。

我之前所有的愤怒和猜疑,在她这番话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和渺小。

我像一个跳梁小丑,用自己狭隘的心思,去揣度一个比我高贵得多的灵魂。

我一直以为,我是那个被算计的人。

但其实,从头到尾,都是我在算计。

我算计着如何逃离,算计着如何撇清关系,算计着这段感情的得失和利弊。

而她,从始至终,都在坦然地面对自己的生活,坚守着自己的尊严。

我才是那个,真正可怜的人。

广播里,又一次响起了催促我上车的声音。

我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突然觉得,如果我就这么走了,我会后悔一辈子。

我做了一个,连我自己都感到震惊的决定。

我松开拉着行李箱的手,走到她面前,伸出手,用指腹轻轻地,擦掉了她脸上的眼泪。

她的身体僵了一下,惊讶地看着我。

“林薇,”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说的对。我之前,确实是在可怜你。我确实是抱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心态,在‘帮助’你。”

“但是,现在不了。”

“我不是想‘拯救’你,也不是想当什么救世主。”

“我只是想问你,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让我们,不为任何人,只为我们自己,试一试?”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也许,我会留下来。也许,你会跟我走。也许,我们会有很多很多困难。但是,我不想就这么放弃。”

“因为我发现,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

说完这些话,我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这是我这辈子,说过最大胆,也最真诚的话。

林薇愣愣地看着我,眼泪流得更凶了。但这一次,她的嘴角,却慢慢地,向上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她没有回答我。

只是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衣角。

那一年,我最终没有回深圳。

我办了停薪留职,在县城留了下来。

我用我所有的积蓄,加上我父母的一些支持,给林薇的父亲换了一家更好的医院,找了更好的医生。

我开始学着,去融入这个我曾经拼命想要逃离的小县城。

我学着跟我爸下棋,听他讲那些陈年旧事。我学着陪我妈逛菜市场,跟那些小贩讨价还价。

我开始认识林薇的同事,参加她们的聚会。我开始去她的班上,听她讲课,看她和学生们在一起时,那种闪闪发光的样子。

生活很平淡,甚至有些琐碎。

没有深圳的灯红酒绿,没有写字楼里的指点江山。

每天,都围绕着医院、学校和家,三点一线。

有时候,我也会迷茫。我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问自己,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我的那些同事,听说我的事,都觉得我疯了。他们说我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我没有反驳。

因为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得到的,远比我失去的要多。

我得到了内心的平静。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活在一种对未来的焦虑和对过去的逃避之中。

我得到了一个可以被称为“家”的地方。这个家,不仅仅是父母的住所,更是我和林薇,用爱和责任,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港湾。

林薇的父亲,在我们的努力下,情况渐渐稳定了下来。虽然还是离不开医院,但至少,他有了更多的尊严。

林薇的脸上,笑容也越来越多了。

她不再是那个总是紧绷着、独自扛起一切的女孩。她会跟我撒娇,会跟我耍赖,会因为一件小事,跟我闹别扭。

我知道,这是因为,她在我面前,终于可以卸下所有的防备,做回最真实的自己。

一年后,我们在县城的小教堂里,举行了婚礼。

没有豪华的婚车,没有盛大的宴席。只有最亲的家人和朋友。

我看着穿着洁白婚纱的林薇,她微笑着,眼睛里有星光。

那一刻,我无比确定,我做出了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婚礼结束后,我们一起去医院看她父亲。

她父亲那天精神很好,他拉着我的手,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我摇摇头,对他说:“爸,是我该谢谢你们。是你们,让我找到了回家的路。”

后来,我用我的专业知识,和朋友一起,在县城开了一家小小的设计工作室。接一些省内甚至外地的项目。工作虽然没有在深圳时那么光鲜,但收入也足够我们过上安稳的生活。

林薇还是在当她的老师。她热爱她的讲台,热爱她的学生。

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女儿的名字,是我起的,叫“安安”,平安的安。

我希望她这辈子,都能平平安安,内心安宁。

有时候,女儿会问我:“爸爸,你为什么不去深圳那样的大城市工作呀?那里有好多高楼大厦。”

我会摸着她的头,笑着告诉她:“因为,爸爸的世界,在这里。”

我指指窗外,窗外是我们小小的院子,种满了林薇喜欢的花。

然后,我再指指我的心口。

“也在这里。”

林薇会从厨房里走出来,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嗔怪地看我一眼:“又跟孩子说这些。”

我会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我说的是实话。”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我常常会想起那个清晨,在汽车站,我差一点就踏上了离开的班车。

我很庆幸,我最终停下了脚步。

因为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真正的家,不是一个地方,不是一栋房子。

而是一个,能让你卸下所有防备,让你觉得心安,让你愿意为之付出,为之坚守的人。

她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来源:小马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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