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女神怒目射激光？一张复古海报，引爆全美争议

摘要：在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的领导下，美国移民与海关执法局（ICE）正手握充裕的资金，竭力为其充满争议的队伍招募新的人手。该机构通过社交媒体进行着铺天盖地的广告投放，在美国各所谓“庇护城市”的本地新闻频道大量购买广告位，并大力宣传高额的

本文为深度编译，仅供交流学习，不代表日新说观点

在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的领导下，美国移民与海关执法局（ICE）正手握充裕的资金，竭力为其充满争议的队伍招募新的人手。该机构通过社交媒体进行着铺天盖地的广告投放，在美国各所谓“庇护城市”的本地新闻频道大量购买广告位，并大力宣传高额的签约奖金（三年内最高可获5万美元）和学生贷款偿还计划（最高可达6万美元）。他们希望让所有人知道，ICE正在寻找新面孔。

ICE并非唯一需要招募人员的争议性机构。警察部门、惩教系统乃至军队，都需要不断补充新鲜血液。但在当下，ICE或许是所有机构中最具政治争议性、也最不受欢迎的一个。因此，ICE在其广告中所讲述的故事，与当代美国军队的招募宣传所呈现的叙事，截然不同。

军方的招募广告通常描绘一条清晰的人物成长弧线：你体内蕴藏着尚未被发掘的潜能，而军队将激发这种潜能，让你蜕变为一名英雄。你为美国而入伍，但同样也是为自己而战——这堪称“美国梦”的强化版。美国是自由成就伟大的国度，军队则将赋予你实现伟大所需的工具与纪律。这正是美国陆军那句著名口号“成为最好的你”的由来。

而ICE的广告则另辟蹊径。在试图向计划于年底前招募的一万多名新兵推销自己时，ICE讲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关于美国以及这个机构自身的故事。

美国移民与海关执法局的大部分招募广告，看起来都像是有人在人工智能图像生成器里输入了“二战复古美学”的指令。画面充斥着四十年代战时宣传画特有的红润色调，主角是卡通化的、拥有方下巴的男性与眉眼锐利的女性，还有那个威严的“山姆大叔”形象。

这种复古风格帮助广告营造出一种怀旧的氛围，频繁地呼吁人们“重拾先辈所缔造的美国”。但有时，其暗含的意味并不仅仅是模糊地指向过去某个“美国曾一度伟大”的时刻，而是更具体地指向你的童年——那个生活单纯、母亲会为你做好早餐的岁月。

在一则广告中，ICE以1992年阿帕奇直升机飞越纳斯卡赛车场的静态画面为背景，呼吁观众“重拾我们的国家认同”。这正是他们试图招募的、三十多岁的“千禧一代”人群的童年记忆投射。 此刻，“国家认同”不仅是机械的轰鸣巨响，更是“九零后”成长经历的具体化身。广告暗示，只要你加入ICE，童年时的那份纯真便有望复苏。

你童年之后，美国为何会迷失方向？你的使命又是什么？

在ICE编织的故事里，你参军是为了成为英雄，但与军队不同，你无需经历任何英雄之旅，因为你早已具备了所需的特质。真正的叙事核心在于美国自身的变化——它正遭受入侵，而你，这位天生的英雄，必须挺身而出守护她。 这也正是ICE选择“捍卫祖国”（Defend the Homeland）作为其招募口号的原因。

一则广告的字幕质问道：“何去何从，美国人？”这显然是在致敬一个网络梗图，而该梗图本身，则源于一本臭名昭著的白人至上主义著作《西方将何去何从？》（Whither the West?）。尽管梗图是新近的产物，但这本出版于1978年的书宣称存在一个针对基督徒的“犹太阴谋”，并为阿道夫·希特勒（Adolf Hitler）辩护。在ICE的广告配图中，山姆大叔衣衫不整地凝视着指向不同方向的路标，上面分别写着：“祖国”、“法律与秩序”，以及“入侵”，而最令人不安的，是“文化衰落”的字样。

“文化衰落”这个词昭示出，该机构毫不避讳地向其目标受众明示：这些“入侵者”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这是极右翼团体中一个流行的术语，其大意是：那些带着自身文化进入美国的移民，正在稀释美国文化，使其活力减弱。该论调声称，以古希腊与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为代表的西方文化是人类最伟大的成就，允许其他文化融入其中只会导致其衰弱和腐朽。（实际上，多元文化的交融往往能催生出新的艺术创新，形成更具活力与趣味的文化。）

正因如此，这些广告中充斥着新古典主义的意象：美国被描绘成雅典娜般的女神，身披希腊式长袍，誓言为“人类与文明”而战。这里的“文明”，特指“西方文明”，更具体地说，是“基督教文明”。一则广告以新英格兰地区教堂尖顶的田园风光为背景，宣称要“守护我们神圣的土地”。

在一部招募视频中，美国国土安全部副助理部长迈卡·博克（Micah Bock）宣称：“我们深知何为美国人。世人皆知美国人的定义。”

“驱逐犯罪的非法移民”，一则招募广告的配图如此警示，画面中是数名神情狡黠的棕色皮肤男子，其中一人还头戴头巾。“想阻止‘圣战’入侵美国吗？”美国社交平台X上的一条帖文如此发问。另一则帖文则明确将拉丁裔列为问题所在：“美国人民赋予我们驱逐外国入侵者的使命”，其配图是一辆载满了欢欣雀跃的拉丁裔民众的汽车，车内飘扬着多个拉丁美洲国家的国旗。

在ICE的广告中，该机构被塑造成一个极度阳刚、能力超群的男性乐园，而女性在此的身份，既是等待被保护的淑女，也是等待被征服的战利品。

一则广告将ICE特工描绘成一名赤裸上身的白人壮汉，他咧嘴笑着，正在阻止“恐怖分子和全球主义者”的入境。美国本身则常常被拟人化为一位亟待守护的无助女性。另一则广告中，全副武装的警员们包围着一位正仰望着他们、满脸崇拜的漂亮女孩。还有一则广告，则只聚焦于一辆大型轿车——还有什么比这更能彰显阳刚之气呢？

或许ICE认为，自己理应成为所有那些健壮、购买大型轿车、信奉基督教的白人男性的归属。或许这正是该机构试图吸引的人群。但无论如何，现有数据与这种营销角度并不完全吻合。

ICE极少公布其内部的人口统计数据。但截至2017年，其探员中约有20%为西班牙裔或拉丁裔。2018年的数据显示，女性占ICE员工总数的45%。而对于新招募的人员来说，仅5万美元的底薪，显然也无力承担一辆价值4万美元的大型轿车。

特朗普政府时期的美国国土安全部通讯办公室，其宣传语言素来带有一种挑衅与施虐的倾向。其最骇人听闻的图像素材，通常被用于针对移民的警示性帖子，警告他们不要进入美国；但ICE的招聘广告中同样暗流涌动，暗示着这份工作的福利之一，就是能够对那些你不喜欢的人施加暴力和羞辱。

值得注意的是，这种羞辱不仅针对有色人种，也包括那些自由派的抗议者——在广告的语境中，他们是自以为是的精英分子，理应被狠狠教训一番。在社交平台X的一条帖子上，官方将招聘网址（join.ice.gov）叠印在一张抗议者被戴上手铐的照片上，并配上了网络流行语“FAFO”（意为“玩火自焚”）。

另一则帖子配文“我们正在举办一场通宵复兴会”，视频剪辑中，蒙面的移民执法官员正与一群面目不清的人影在街头缠斗。画面最后，他们在闪光弹的烟雾中冲出并取得胜利，将一群戴着手铐的有色人种押上警车。其中一些人赤裸着上身，如同美国南达科他州州长克里斯蒂·诺姆（Kristi Noem）在一次会议上，身后站着的那群作为背景板的男子一样。而ICE的特工们则身着全副武装的作战装备，面部被完全遮蔽。他们被塑造成超越人类的存在，如同超凡脱俗的动作英雄。

在这里，所有人都丧失了身份。个体层面已不复存在，唯有善恶对决的激烈碰撞。

ICE的广告透着一种奇特的防御姿态，仿佛在预先声明：别当真，这只是个玩笑。毕竟，面对一张自由女神像双眼闪烁着红色激光的图片，你还能作何解读呢？

这种“如果你觉得被冒犯了，那就说明你上当了”的姿态，正是“另类右翼”（alt-right）在特朗普首个任期上台前几年所推崇的策略。他们以反讽式的种族主义为幌子，将新纳粹思想渗透进互联网的主流领域。一位知名的新纳粹分子曾坦言：“幽默与粗俗的混杂会迷惑大众。”但他仍辩称：“这场运动的本质……是严肃且理想主义的”——而他所谓的“理想”，正是新纳-粹的信条。

随着前“另类右翼”成员在特朗普的第二个任期内逐渐渗透进联邦政府并褪去“另类”的标签，主流的共和党人开始将这种源自网络论坛8chan的“喷子式”梗文化，融入到右翼传统的标准美学之中——即美国画家诺曼·洛克威尔（Norman Rockwell）式的经典美国图景：金发家庭围坐着享用苹果派，星条旗在风中飘扬，远方有雄鹰在翱翔。这种始终在自嘲边缘游走的意象，如今已透出一种虚伪的虔诚气息。它承载着里根（Reagan）时代、小布什（George W. Bush）时代的印记，承载着经济衰退与无休止战争的阴影，却依然仿佛在承诺着某种东西。 这种矛盾的美学特质，恰恰使其与“另类右翼”那种虚无主义的笑声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两种陈旧的美学相互交融，催生出一种全新的美学：万物皆可成为一个令人作呕的玩笑，却又同时承载着不容置疑的严肃性。当他们承诺要进行大规模驱逐时，你为何会感到震惊？你该不会真的当真了吧？而当他们真正开始实施大规模驱逐时，你又为何会感到震惊？难道你不记得，他们早就说过要这么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