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妈妈转账7000元看病,结果妹妹却用去旅游还请全家吃饭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10-16 20:19 1

摘要:朋友圈里,妹妹发的九宫格照片,每一张都像一根针,又细又密地扎进我的眼睛里。

手机屏幕的光,像一块冰,冷冷地贴在我的脸上。

朋友圈里,妹妹发的九宫格照片,每一张都像一根针,又细又密地扎进我的眼睛里。

第一张,是蔚蓝色的海,金黄色的沙滩,她和我妈,我爸,还有几个亲戚,笑得咧开了嘴,身后的太阳伞像一朵巨大的、盛开的蘑菇。

第二张,是一桌子海鲜。螃蟹的红,扇贝的白,基围虾的粉,满满当当地堆成一座小山,热气腾腾,隔着屏幕我仿佛都闻到了那股子又咸又腥的鲜味儿。

第三张,妹妹举着一个椰子,吸管插在里面,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

第九张,是一张大合照,所有人围着我妈,我妈坐在正中间,穿着一件崭新的碎花连衣裙,但眼神有点空,嘴角挂着一丝茫然的、被安排好的微笑。

配文是:“阳光、沙滩、海浪,还有最爱的家人们,完美的一天!”

下面一长串的点赞和评论。

“哇,去哪里玩啦?好羡慕!”

“阿姨气色真好!”

“小雅你真孝顺,带全家出去玩!”

孝顺?

我盯着那两个字,感觉胃里像吞了一块烧红的炭,灼得我一阵阵地反胃。

三天前,我妈给我打电话,声音很小,带着那种小心翼翼的、怕给人添麻烦的语气。

她说,医生又给开了一种新药,进口的,有点贵,一个疗程下来要小一万。

她说,家里的钱不太凑手了,问我……

我几乎没有犹豫。

挂了电话,我立刻把卡里仅有的一万块钱,转了七千过去。

剩下的三千,是我这个月,以及下个月前半个月的全部生活费。

我转完钱,“妈,钱收到了吗?不够我再想办法。”

过了很久,她才回了一个字:“好。”

我当时没多想,只以为她又在哪个角落里偷偷抹眼泪,觉得拖累了我。

我甚至还盘算着,这个月拼一拼,多接两个私活,争取月底再给她打点过去,让她安心看病,别有那么大压力。

可我没想到。

我这七千块钱,我从牙缝里省下来,指望着能换回我妈一点点健康的钱,最后变成了她朋友圈里那片蔚蓝色的海,那桌子油光锃亮的海鲜,和妹妹脸上那个灿烂又讽刺的“耶”。

我把那张海鲜的照片放大,再放大。

那只最大的螃蟹,红色的硬壳上泛着油光,钳子张牙舞爪地翘着。

我仿佛能听见它被掰开时,那清脆的“咔嚓”声。

那声音,和我心碎的声音,一模一样。

我捏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屏幕上反射出我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怒火像一条毒蛇,顺着我的脊椎一路向上爬,盘踞在我的喉咙里,嘶嘶地吐着信子。

我需要一个解释。

一个能说服我,我妈的救命钱,为什么会变成一顿饕餮盛宴的解释。

我拨通了妹妹的电话。

彩铃是首很欢快的网络歌曲,叽叽喳喳的,吵得我头疼。

响了很久,她才接起来。

“喂,姐?”她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背景音里还有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哗啦,哗啦的,像是在嘲笑我此刻的狼狈。

“你们在哪?”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那股子火药味,我自己都闻得到。

“在海边啊,照片你没看吗?今天天气超好的,妈也特别开心。”

妈也特别开心。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我最软的心窝里。

“我问你,我给妈打的七千块钱呢?!”我终于没忍住,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根绷紧了又突然断裂的弦。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海浪声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

“姐,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们拿着我妈的看病钱去逍遥快活了吗?解释你们是怎么心安理得地吃下那顿海鲜大餐的吗?小雅,那是妈的救命钱!救命钱你懂不懂!”

我的声音在颤抖,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视线变得一片模糊。

我能想象电话那头,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的样子。

我甚至能想象到,她身边的人,我爸,我那些亲戚们,听到我的咆哮后,脸上会露出怎样尴尬又心虚的表情。

“姐,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的声音也变了,带着一丝慌乱和委屈,“钱,是给妈花了,真的。”

“花了?花在哪了?花在那只大螃蟹的壳上了,还是花在那片沙滩的门票上了?”我冷笑着,字字句句都像淬了冰。

“我……我们是为了让妈开心啊!医生说,保持心情愉快对病情有好处……”

“心情愉快?”我打断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这荒唐的逻辑气笑了,“所以你们就用她吃药的钱,带她去挥霍?小雅,你是不是觉得我常年在外地,就什么都不知道,可以任由你们糊弄?”

“我没有!姐,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我怎么信你?你让我怎么信你?你朋友圈里那些照片,就是铁证!”

我吼完这一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个破旧的风箱。

电话那头,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和依旧不知疲倦的海浪声。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沉默像一滩冰冷的海水,慢慢地淹没了我们两个人。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已经挂了电话。

她才用一种近乎于耳语的声音说:“姐,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回来一趟,好不好?”

“回去?我为什么要回去?回去看你们怎么把这个家败光的吗?”

“不是的……你回来看看妈,你就知道了。”

说完,她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我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瘫倒在椅子上。

窗外的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像无数双冷漠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我的孤独和愤怒。

回去看看妈,你就知道了。

她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我愤怒的湖心,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我知道,我妈的病,不是普通的病。

那是一种会慢慢偷走她记忆的病。

一开始,她只是会忘记刚刚说过的话,忘记把钥匙放在哪里。

后来,她开始忘记回家的路,忘记我和妹妹的名字,甚至,有时候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问我爸,那个陌生的女人是谁。

医生说,这种病,目前没有特效药,只能靠药物延缓,靠家人耐心的陪伴。

延缓。

多么无力又残忍的一个词。

就像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沉入深海,而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让她下沉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我常年在外地工作,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

每次回去,都能清晰地感觉到,我妈又被那个叫“遗忘”的小偷偷走了一部分。

她的眼神会变得更空洞一些,她的动作会变得更迟缓一些,她叫我名字的时候,会需要更长的反应时间。

而我能做的,就是拼命地工作,拼命地赚钱,把大部分的工资都打回家里。

我天真地以为,钱可以筑起一道堤坝,能稍微抵挡一下那汹涌而来的遗忘的潮水。

我以为,那些昂贵的进口药,那些据说能活化脑细胞的保健品,能帮她把那些珍贵的记忆,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可现在,妹妹却用一种我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把那道我辛苦筑起的堤坝,轻而易举地推倒了。

她到底想干什么?

那句“你回来看看妈,你就知道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像无数只蚂蚁,在我的心里啃噬着。

愤怒的火焰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带着恐惧的冰冷。

我必须回去。

我必须亲眼看看,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立刻订了第二天最早一班的高铁票。

一夜无眠。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从漆黑,到泛起鱼肚白,再到被晨光彻底照亮。

妹妹发的那些照片,像幻灯片一样,在我脑海里一遍遍地循环播放。

那片海,那顿饭,那些笑脸。

每一个画面,都像在无声地质问我。

高铁在轨道上飞驰,窗外的景物飞速地向后倒退,模糊成一片片流动的色块。

我的心,也像这趟列车一样,焦灼地、一刻不停地向着那个被称为“家”的目的地冲去。

七个小时后,我拖着行李箱,站在了熟悉的家门口。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钥匙打开了门。

屋子里很安静。

客厅的窗帘拉着,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和灰尘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我爸正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一针一线地缝着一个布老虎。

那是我妈以前最喜欢做的手工,她做的布老虎,眼睛总是特别有神,活灵活现的。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看到是我,愣了一下。

“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脸上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疲惫。

“我……”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雅给你打电话了?”他像是猜到了什么,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我点了点头。

“你别怪她,”他叹了口气,“那孩子,也是一片好心。”

“好心?”我把行李箱往旁边一放,声音里压抑不住的火气又冒了出来,“爸,那可是七千块钱!是给妈买药的钱!你们怎么能……”

“嘘——”他立刻竖起一根手指,紧张地朝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点,你妈刚睡着。”

他的动作让我心里一紧。

“妈……她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他摇了摇头,脸上的皱纹像干涸的河床,“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认得人,还能跟我说几句话。坏的时候……就跟个孩子一样,谁也不认识,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着,又重新拿起那个未完成的布老虎,手指有些笨拙地穿针引线。

“这个,是她前几天闹着要做的,说要做给你。结果刚起了个头,就又不记得怎么做了,把自己的手扎了好几个眼。”

我看着他手里的布老虎,粗糙的针脚,歪歪扭扭的线条,和我记忆中我妈做的那些精致的小玩意儿,判若两人。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了一下。

“那……那笔钱……”我还是忍不住问。

“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要把胸中所有的浊气都吐出来,“钱的事,你问小雅吧。她做的决定,让她自己跟你说。”

他不愿意多谈,只是摆了摆手,神情里满是无奈和落寞。

我没再追问,把行李放回自己的房间,然后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我妈卧室的门。

房间里拉着厚厚的窗帘,只留了一丝缝隙,透进一点微光。

我妈就躺在床上,盖着一床薄薄的被子,呼吸很轻,很均匀。

她的头发白了大半,脸上布满了细密的皱纹,眼角的皮肤松弛地耷拉着,整个人看上去比我上次回来时,又苍老了许多。

我就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这个给了我生命的女人,如今像一片枯萎的叶子,安静地、无声地躺在那里,等待着被时光彻底风干。

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

我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腿都有些发麻。

我轻轻地帮她掖了掖被角,退出了房间。

妹妹是傍晚的时候回来的。

她提着一袋子菜,看到我坐在客厅里,脚步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姐,你回来了。”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避开我的目光,把菜放进厨房,然后走过来,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我们之间,隔着一张茶几,也隔着一片沉重的、几乎让人窒息的沉默。

“姐,对不起。”最终,还是她先开了口,声音很低。

“我不要听对不起,”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听解释。”

她抬起头,眼圈红红的。

“那笔钱,我确实没拿去给妈买药。”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那个进口药,我们之前试过一个疗程了,一点用都没有。除了让她每天昏昏沉沉地睡觉,没有任何效果。医生也说了,妈现在的情况,药物的作用已经很小了,更多的是一种心理安慰。”

“所以呢?”我追问。

“所以,我想,与其把钱花在那些看不见效果的药片上,不如……不如带她去做一些她真正想做的事。”

“她想做的事?她现在连自己是谁都快不记得了,她还想做什么事?”我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她记得的!”妹妹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她只是把很多事情都忘了,但有些东西,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她站起身,快步走进我妈的房间,不一会儿,拿出了一本厚厚的、已经泛黄的相册。

她把相册在我面前的茶几上摊开。

“你还记得这个吗?”她指着第一页的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时候的爸妈。

他们站在一片沙滩上,背后是无垠的大海。我爸穿着白衬衫,头发梳得油亮,意气风发。我妈穿着一条连衣裙,扎着两条长长的辫子,笑得比身后的阳光还要灿烂。

“这是他们结婚旅行时拍的,”妹妹的声音有些哽咽,“妈以前最喜欢看这张照片了,她说,那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她还说,等以后有钱了,一定要带我们全家,再去一次那个地方。”

我的目光落在照片上,那个笑靥如花的年轻女子,和我刚才在床上看到的那个苍老衰弱的老人,慢慢地重合在一起。

心脏像是被针扎一样,一阵阵地刺痛。

“上个星期,有一天晚上,她突然特别清醒。她拉着我的手,一直看着这张照片,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海’、‘沙滩’……”

“她说,她想去看海。”

妹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相册的塑料保护膜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姐,你知道吗?那一刻,我真的怕了。我怕如果我再不带她去,她就再也记不起这件事了。我怕她会带着这个遗憾,永远地离开我们。”

“所以,我就做了那个决定。我查了那个地方,就是我们这次去的那个海滨城市。我用你打来的钱,订了车票和酒店,把爸,还有几个跟妈关系最好的亲戚都叫上了。我想,人多热闹一点,她也许会更高兴。”

“那顿海鲜大餐呢?”我哑着嗓子问。

“也是因为妈,”她翻到相册的另一页,那是一张全家福,我们一家四口,围坐在一张饭桌前,桌上摆满了菜,笑得很开心。那是我十岁生日时拍的。

“妈前阵子,总指着这张照片,说她饿了,想吃大餐。爸给她做了很多她以前爱吃的菜,可她吃了两口就说不是那个味道。”

“我就想,也许她怀念的,不是某一道菜的味道,而是那种全家人热热闹-闹坐在一起的感觉。所以,我才在海边的那家餐厅,订了最大一个包间,把所有人都请了去。我就是想……想复刻一次那样的场景,让她再感受一次那样的快乐。”

她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而我,也早已泪流满面。

我看着相册里那些一张张定格了时光的笑脸,再回想起朋友圈里那些被我误解为“挥霍”和“炫耀”的照片。

原来,那片海,不是为了度假,而是为了圆我妈一个年轻时的梦。

原来,那顿饭,不是为了享乐,而是为了唤醒我妈一段沉睡的记忆。

原来,我以为的背叛和荒唐,背后隐藏的,是妹妹对我妈最深沉、最绝望的爱。

我只想着如何用药物延续她的生命,而妹妹想的,却是如何在她有限的、清醒的时光里,让她生命的质量更高一些。

我们都爱她,只是用了不同的方式。

而我,却因为自己的偏执和狭隘,那样恶毒地去揣测她,去伤害她。

“那……妈她……在那边开心吗?她记起来了吗?”我哽咽着问。

妹妹擦了擦眼泪,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夹杂着欣慰和心酸的笑容。

“大部分时间,她还是糊涂的。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身边的人是谁。她会像个孩子一样玩沙子,会对着海浪发呆。”

“但是,有一天下午,我们带她去海边散步。她捡起一个贝壳,就是照片里那种很漂亮的螺旋状的贝壳。她拿在手里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她突然抬起头,看着爸,很清晰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她说,‘你看,这个贝-壳,跟你当年送我的一模一样。’”

“姐,就那一句话,就那一个瞬间,我觉得,那七千块钱,花得值。比买多少昂贵的药,都值。”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我能想象那个画面。

在喧嚣的海风中,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我那被记忆困住了大半生的母亲,因为一个小小的贝壳,短暂地挣脱了枷锁,回到了她最幸福的少女时代。

那一刻,对她而言,或许就是永恒。

而这份永恒,是妹妹用那七千块钱,为她换来的。

我站起身,走到妹妹身边,紧紧地抱住了她。

“对不起,小雅,对不起……是姐姐错怪你了。”

她在我的怀里放声大哭,积攒了多日的委屈和压力,在这一刻尽情地释放了出来。

我也抱着她,泣不成声。

我们姐妹俩,因为母亲的病,隔阂了那么久,争吵了那么多次,却在这一刻,因为对母亲同样的爱,而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久。

妹妹告诉了我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她说,妈现在晚上经常不睡觉,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嘴里念叨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

她说,有一次,妈把洗衣粉当成面粉,非要给爸蒸馒头,怎么劝都劝不住。

她说,还有一次,妈在小区里迷了路,全家人找了整整一个晚上,最后在公园的长椅上找到了她,她冻得浑身发抖,却不认识他们是谁,抱着怀里的一个破布娃娃,一个劲儿地叫着我的小名。

我听着这些我从未参与过的、充满了心酸和无奈的日常,感觉自己的心被一片片地凌迟。

我总以为,我每个月按时打钱回家,就是尽了最大的孝心。

我总以为,我拼命工作,是为了让她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可我却忽略了,对于现在的妈妈来说,再多的钱,也比不上一次真实的陪伴。再好的药,也比不上一段被唤醒的温暖回忆。

我缺席了太多,也错过了太多。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

走出房间,看到我爸已经起来了,正在厨房里忙碌着。

他看到我,笑了笑:“醒了?我给你妈熬点粥,她现在只能吃点好克化的东西。”

阳光从厨房的窗户照进来,给他花白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我看着他有些佝偻的背影,突然意识到,我爸也老了。

那个曾经能把我举过头顶,为我遮风挡雨的男人,如今也需要我来为他分担生活的重担了。

“爸,我来吧。”我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了勺子。

他没跟我争,只是默默地退到一边,看着我。

“你这次回来,能待几天?”他问。

“我不走了。”我说。

他愣了一下。

“工作呢?辞了?”

“嗯,”我点了点头,“我跟公司申请了,调到离家近的分部,以后,我可以天天回来了。”

这个决定,是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夜才做出的。

钱可以再赚,工作可以再找,但陪伴妈妈的时间,却是过一天,就少一天。

我不想再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我爸的眼圈红了,他转过身去,假装在收拾灶台,我却看到了他抬手抹了一下眼睛。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喃喃地说。

吃早饭的时候,我妈醒了。

妹妹扶着她从房间里走出来,她看到我,眼神里一片茫然,没有任何波澜。

“妈,你看谁回来了?”妹妹指着我,大声地对她说。

她歪着头,看了我很久,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我的心,沉了下去。

“这是……家里新请的保姆吗?”她小声地问妹妹。

一句话,让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拼命地忍着,才没让它掉下来。

“妈,你再好好看看,这是姐姐啊!”妹妹急了。

“姐姐?”她又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困惑,然后摇了摇头,“我不认识。”

我爸叹了口气,给我夹了一筷子菜:“吃饭吧,她就是这样,别往心里去。”

我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白粥,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那顿早饭,吃得异常沉闷。

我妈像个孩子一样,需要妹妹一口一口地喂,有时候还会把米粒弄得满脸都是。

她不再是我记忆中那个爱干净、爱漂亮的妈妈了。

岁月和疾病,把她变成了一个需要我们反过来去照顾的、心智退化的“孩子”。

吃完饭,我陪着她在客厅里看电视。

电视里放着一部老掉牙的电视剧,她却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跟着里面的人物傻笑。

我坐在她身边,想跟她说说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堵看不见的墙。

我在这头,焦急地呼喊着她。

而她在那头,却什么也听不见,只是沉浸在自己那个混乱而封闭的世界里。

下午,阳光很好。

我推着轮椅,带她去楼下的小花园散步。

花园里有很多老人和孩子,很热闹。

她坐在轮椅上,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像个第一次出门的孩子。

有邻居跟我们打招呼。

“哟,大姑娘回来啦?你妈可念叨你好久了。”

我只能尴尬地笑笑。

我知道,她们口中的“念叨”,或许只是妈妈在某个短暂清醒的瞬间,无意识地喊出了我的名字而已。

我们走到一棵桂花树下,正是花期,空气中漂浮着甜甜腻腻的香气。

我停下来,摘下一小簇桂花,放在她的手心。

“妈,你闻闻,香不香?”

她低下头,把那簇桂花凑到鼻子前,用力地嗅了嗅。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我。

那一瞬间,我看到她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光亮。

“甜……甜的……”她含糊不清地说。

然后,她突然唱了起来。

是一首很老的童谣,我小时候她经常唱给我听的。

“桂花糕,甜又香,宝宝吃了长高高……”

她的声音很沙哑,调子也跑得七七八八,但那熟悉的旋律,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

我想起了小时候,每个秋天,她都会带我去这棵桂花树下,收集掉落的桂花。

然后回家,用这些桂花,做成香甜软糯的桂花糕。

那是我童年记忆里,最甜蜜的味道。

“妈,你……你想起来了?”我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声音都在发抖。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自顾自地唱着那首童谣,脸上带着一种孩子般天真的笑容。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她的脸上,她的白发上。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妹妹带她去看海的意义。

也许,我们没有办法让她完全恢复记忆。

但是,我们可以通过这些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气味,熟悉的声音,去为她搭建一座桥梁。

一座可以让她偶尔从那个混乱的世界里,走回到我们身边的桥梁。

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从那天起,我开始学着像妹妹一样,去“复刻”妈妈的记忆。

我翻遍了家里所有的老相册,找出那些对她有特殊意义的地方。

我们去了她和我爸第一次约会的公园。

我们去了我小时候最喜欢去的那个动物园。

我们还去了她年轻时工作过的那个纺织厂,虽然厂子已经倒闭了,变成了一片废墟,但我们还是在门口站了很久。

每一次“故地重游”,对她来说,都是一次小小的冒险。

她大部分时间都是茫然的,困惑的。

但总有那么一些不经意的瞬间,一个熟悉的场景,一句无心的话,就能像火花一样,点亮她记忆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

她会在看到公园里那个老旧的旋转木马时,突然说一句“你小时候最喜欢坐这个了,一坐就是一下午,拉都拉不下来”。

她会在动物园看到猴子捞月亮的时候,咯咯地笑起来,说“真傻,跟我们家那两个丫头一样傻”。

她会在纺织厂的废墟前,用手指在空气中比划着,告诉我,这里以前是她的工位,那里是食堂。

这些清醒的瞬间,就像是沙漠里的绿洲,短暂而珍贵。

每一次出现,都能给我们带来巨大的惊喜和安慰。

我们开始像寻宝一样,努力地在她破碎的记忆拼图中,寻找那些还闪着光的碎片。

我们给她听她年轻时最喜欢听的老歌。

我们给她读她以前最喜欢看的小说。

我们甚至把家里重新布置了一下,尽量还原成她记忆中最熟悉的样子。

我爸把那个被他缝得歪歪扭扭的布老虎,放在了她的床头。

有一天早上,我们发现,她给那个布老虎,用红色的线,绣上了一个小小的“王”字。

就像她以前做的每一个布老虎一样。

我们三个人围着那个布老虎,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这并不是治愈。

这只是一种对抗遗忘的方式。

我们就像一群和时间赛跑的人,努力地在妈妈的记忆被彻底吞噬之前,抢救出更多温暖的片段。

我们用爱,为她编织了一张网。

希望这张网,能兜住她下坠的灵魂,让她下沉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日子就这样,在琐碎、忙碌、时而惊喜、时而失落中,一天天地过去。

我妈的病情,没有好转,但也没有再继续恶化下去。

她清醒的时间,似乎比以前多了一些。

虽然还是很短暂,但她开始能断断续续地叫出我们的名字,能和我们进行一些简单的对话。

她会拉着我的手,问我工作辛不辛苦,有没有找男朋友。

她会摸着妹妹的脸,说我们小雅又变漂亮了。

她会靠在我爸的肩膀上,听他念报纸,虽然她可能根本听不懂,但脸上的表情,却是那么的安详和满足。

我们都很珍惜这样的时光。

我们把每一次她清醒的对话,都当成是上天的恩赐。

我开始理解,那七千块钱,到底买来了什么。

它买来的,不是一次简单的旅行,一顿奢侈的大餐。

它买来的,是一种全新的、与这个疾病相处的方式。

它买来的,是让我们从绝望的等待中,转向了积极的唤醒。

它买来的,是妈妈脸上那些虽然短暂,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它买来的,是我们全家人,重新凝聚在一起,共同对抗困境的勇气和希望。

这天,我正在整理我妈的衣柜,想把一些旧衣服收起来。

在衣柜的最底层,我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木盒子。

盒子很旧了,上面的红漆已经斑驳脱落。

我问我爸,这是什么。

他说,这是我妈的嫁妆,里面放的都是她最宝贝的东西。

我找到了钥匙,打开了那个盒子。

里面没有金银首饰,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只有一沓厚厚的、用红绳捆着的信。

还有几张已经泛黄的照片,一个漂亮的螺旋状贝壳,和我小时候掉的第一颗乳牙,被小心翼翼地包在红色的绒布里。

我解开红绳,打开了第一封信。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那是我爸写给我妈的第一封情书。

信纸已经很脆了,字迹也有些模糊,但字里行间那份炙热而真挚的情感,却穿透了数十年的光阴,扑面而来。

我一封一封地看下去。

有他们热恋时的甜言蜜语,有他们新婚后的柴米油盐,有我出生时,我爸写下的喜悦和期盼,也有妹妹出生时,他感慨生活不易的牢骚。

这些信,像一部无声的电影,记录了他们大半生的爱情和光阴。

我看到最后一封信,落款的日期,是三年前。

也就是我妈被确诊患病的那一年。

信里,我爸这样写道:

“亲爱的,今天,医生告诉了我一个很坏的消息。他说,你可能会慢慢地,忘记很多事情,忘记我,忘记孩子们,忘记我们这个家。我躲在医院的楼梯间,哭了一个下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怕有一天,我站在你面前,你却问我,你是谁。

但是,哭过之后,我想明白了。就算你忘记了全世界,也没关系。因为,我会帮你记着。

我会记着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记着你穿着白裙子,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

我会记着我们第一次约会,我紧张得手心都是汗,连话都说不清楚。

我会记着我们结婚那天,你对我说,这辈子,就跟我过了。

我会记着女儿出生时,你抱着她,流着泪对我说,我们有家了。

我会记着我们一起经历过的所有风风雨雨,所有欢声笑语。

你忘了,我就一遍一遍地讲给你听。

直到我讲不动了,说不出了,我就把这些都写下来,让孩子们念给你听。

所以,你不要怕。

有我在,我们的家,就永远都在。”

看完这封信,我早已泪如雨下。

我终于明白,支撑着这个家,一直没有倒下的,是我父亲那深沉如海、沉默如山的爱。

他从不像我们一样,把爱挂在嘴边。

他只是用他最笨拙,也最执着的方式,守护着我妈,守护着这个家。

他每天给我妈熬粥,给她擦身,给她读报。

他学着我妈的样子,缝制那些粗糙的布老虎。

他把所有的痛苦和压力,都一个人默默地扛了下来,从不在我们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我拿着那封信,走出房间。

我爸正戴着老花镜,在客厅的灯下,给我妈念着报纸上的新闻。

我妈靠在他的肩膀上,已经睡着了,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

夕阳的余晖,从窗外洒进来,将他们两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岁月静好,大抵就是如此吧。

我没有去打扰他们。

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心里那最后一点因为七千块钱而留下的疙瘩,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钱,固然重要。

它可以买来药物,可以维持生活。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是比钱更重要的。

比如,家人的陪伴。

比如,爱人的守护。

比如,一段永远不会被遗忘的,温暖的回忆。

后来,我把那次去海边的照片,都洗了出来,做成了一本新的相册。

相册的封面,我用彩色的笔,写下了一行字:

“献给我们最亲爱的妈妈,和那些永远不会被遗忘的时光。”

我经常会把这本新相册,和我妈那个装满回忆的旧木盒,放在一起,一页一页地翻给她看,一件一件地讲给她听。

她有时候会跟着我笑,有时候会茫然地看着我,有时候,什么反应都没有。

但我知道,她一定能听见。

因为每一次,当我讲到那个海边的故事,讲到那个漂亮的贝壳时。

我都能看到,她浑浊的眼睛里,会闪过一丝温柔的、亮晶晶的光。

就像那天下午,阳光下的桂花一样。

香甜,而又温暖。

来源:进取苹果UtTAfB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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