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一刻，她不知道，我卖的不是尊严，是她男人的软肋和公司的命门。
她当众甩给我六千块，逼我学狗叫，只为测试她男友的忠心。
我笑着接下，祝老板六六大旺。
那一刻，她不知道，我卖的不是尊严，是她男人的软肋和公司的命门。
【1】
“听说你特别会讨方总欢心？”
叶晴雪的声音又脆又亮，像颗冰珠子砸进原本喧闹的包厢，瞬间按下了静音键。
她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到我面前，裙摆摇曳生姿，脸上挂着那种精心计算过的、天真又残忍的笑。
“这样吧，舒经理，”她红唇轻启，目光却像淬了毒的针，牢牢钉在我身上，“你学一声狗叫，我就给一千块，怎么样？让大家也乐呵乐呵。”
整个包厢鸦雀无声。
连背景音乐都像是被人掐断了。
所有同事的目光都聚焦在我和叶晴雪之间，空气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能感觉到方屿深看过来的视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但他没开口。
他大概也想看看，我这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营销部经理，会怎么应对他这位“天真烂漫”小女友的刁难。
我端起面前那杯香槟，缓缓站起身，脸上绽开一个职业级完美的笑容，朝着主位的方屿深举杯。
“方总，”我的声音清晰地在寂静中传开，“那我可就借叶小姐的吉言，祝您人旺、气旺、身体旺，财旺、福旺、运道旺！”
我顿了顿，目光转向脸色微变的叶晴雪，笑容加深，带着点无辜的狡黠。
“叶小姐，一共六声‘旺’。”
“您是扫码，还是现金？”
“噗——”
不知是谁先没忍住笑出了声，紧接着，像点燃了引线，整个包厢爆发出哄堂大笑。
“噗哈哈哈！舒经理你这嘴绝了！”
“六六大顺啊！好彩头！”
“叶小姐，这钱该付！这祝福我们都想蹭蹭！”
紧张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同事们七嘴八舌地起哄，试图把这场尴尬化解成一场玩笑。
方屿深唇角几不可见地向上弯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如常，但那份细微的松动，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叶晴雪的脸，就在这片笑声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黑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2】
“舒经理真是好口才。”
叶晴雪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这句话的。
她脸上那点假笑彻底挂不住了，眼神冷飕飕地刮过我。
“难怪屿深总夸你，说就没有你拿不下的客户。”
“这份揣摩人心、借力打力的本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她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个字都像是浸过冰水。
“不像我，脑子直，说话不会拐弯，更想不出那么多……‘别出心裁’的应酬话术。”
刚刚活跃起来的气氛，瞬间又跌回冰点。
几个敏锐的同事已经收敛了笑容，低头默默吃菜。
谁都听得出来，叶晴雪这话根本不是夸赞，而是把“心机深沉”、“阿谀奉承”的帽子直接扣了下来。
可方屿深似乎完全没接收到这弦外之音。
他伸手，温柔地揽住叶晴雪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语气带着纵容。
“小雪，跟你说过了，你不用学这些。”
“有我在，你不需要对任何人费这些心思。”
他这话像是在安抚叶晴雪，可听在我耳朵里，却像一根细小的刺。
“可是……”
叶晴雪的声音忽然带上了浓重的鼻音，眼眶说红就红，里面迅速蓄满了水光，欲落不落，显得无比委屈。
她幽怨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活像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网上都说，老板最信任、最得力的下属，最容易……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屿深，你对舒经理这么赏识，我……我心里真的很不安。”
她吸了吸鼻子，眼泪恰到好处地滑落一滴。
“而且……她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我刚才就是看气氛有点闷，随口说了句喜欢小动物，想听点活泼的声音逗个乐子，她直接就甩给我六个字……”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委屈。
“连一句客套的敷衍都没有……致远，她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我端着酒杯，指尖微微发凉。
黑白颠倒，倒打一耙，还能演得如此情真意切。
我几乎要为她这炉火纯青的演技鼓掌。
我知道，在这种时候，任何辩解都会落入她的圈套，只会让她表演得更起劲。
跟一个存心找你麻烦的人讲道理，是这世上最徒劳无功的事情。
我轻轻将酒杯放在转桌上，发出清脆的“哒”一声，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然后，我转向方屿深，语气平静，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在汇报工作。
“方总，叶小姐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从我的工作能力说到职场界限，又上升到个人喜恶……”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叶晴雪瞬间绷紧的脸，微微一笑。
“该不会是，借题发挥，心疼这六千块钱，想让我自己掏腰包，把这单买了吧？”
“咳！咳咳咳——”
旁边的项目助理林悦猛地被饮料呛到，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
叶晴雪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从方屿深怀里弹起来，指着我，声音尖利。
“屿深！你听见了！她就是这么说我的！”
“她一直都在针对我！”
“就是因为我站在你身边，她心里不痛快，所以才处处给我难堪！”
方屿深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赞同和压迫感。
“戴可！”他连名带姓地叫我，声音沉了下去。
“小雪年纪小，没什么社会经验，说话直接了点，你作为公司老人，又是管理层，跟她计较什么？”
“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不懂吗？非要当众让她下不来台？”
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动作带着不耐烦，快速点了几下。
“不就是六千块钱吗？我付！”
“叮”的一声提示音，清脆响亮。
我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一条新消息——
【支付宝到账，6000元。】
他用六千块，买他女友的破涕为笑，买我的“不懂事”，买他作为男人的面子和清净。
他觉得值。
那我自然，也收得心安理得。
我拿起手机，确认收款，然后端起酒杯，朝着还在抽噎的叶晴雪，露出一个标准得如同尺子量过的职业微笑。
“叶小姐放心，我这个人，公私分明得很。”
“感情用事，太耽误我赚钱了。”
话音刚落，周围几个早就看不惯叶晴雪做派的同事，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叶晴雪僵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精心描画的眼睛里，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将那六千块钱连同我一起烧成灰烬。
【3】
那场堪称闹剧的聚餐之后，公司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叶晴雪来公司的次数明显增多了。
她不再是单纯地来找方屿深，有时会拎着精致的下午茶，以“方屿深女友”的身份，分发给各部门，俨然一副老板娘巡视领地的姿态。
“舒经理，尝尝这个，屿深说这家马卡龙很不错。”
她笑吟吟地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在我办公桌上，语气亲昵，眼神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谢谢叶小姐。”我头也没抬，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放那儿吧，我忙完这版方案再吃。”
她站了一会儿，见我没有多余的话，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舒经理真是大忙人，屿深说公司好几个大项目都指望着你呢。”
“分内之事。”我淡淡回应。
她自觉无趣，扭着腰走了。
同事姜悦，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凑过来小声说：“可姐，她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呢。”
我笑了笑，没说话。
叶晴雪的心思，昭然若揭。
她在试探，在宣示主权，在用各种方式提醒我，以及公司里的所有人，谁才是方屿深身边最亲近的人。
而方屿深，似乎很吃这一套。
他享受着叶晴雪这种充满依赖感和占有欲的“小鸟依人”，认为这是她单纯、在乎他的表现。
他甚至在一次部门会议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我说：“戴可，以后小雪要是再来送吃的，你也别太客气，她年纪小，喜欢热闹，你们多跟她聊聊天。”
我抬起眼，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目光。
那目光里，有对叶晴雪的纵容，也有对我这个“得力干将”的理所当然。
我心里有些发冷，面上却不动声色。
“方总，我们的时间是按项目进度计算的，聊天恐怕不在成本预算内。”
方屿深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你啊，就是太较真。”
他似乎完全没意识到，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会给他口中的“得力干将”带来多少不必要的麻烦和尴尬。
技术部的负责人程默，一个沉默寡言但看事情很透的男人，在散会后低声对我说：“忍得很辛苦？”
我扯了扯嘴角：“还好，看在薪水的份上。”
他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这天下午，我正在和团队核心成员——姜悦、程默，还有资深策划宋启明讨论“智云科技”那个至关重要的竞标方案。
这是我们下半年最重要的项目，投入了无数心血。
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
叶晴雪探进头来，脸上是甜美的笑容：“屿深，我打扰你们了吗？”
方屿深朝她招招手：“没事，进来吧，讨论得差不多了。”
叶晴雪袅袅婷婷地走进来，很自然地站到方屿深身边，手搭在他的椅背上，目光落在我们摊在桌上的方案草图上。
“这就是你们在忙的那个大项目啊？看起来好复杂。”
“嗯，智云的项目，竞争很激烈。”方屿深随口解释了一句。
“哦……”叶晴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在图纸上逡巡，忽然，她伸出涂着丹蔻的手指，点在一个设计节点上。
“我觉得这里，如果换成粉蓝色，会不会更温馨可爱一点？现在这个灰色，太冷冰冰了。”
我们几个人都愣住了。
姜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宋启明用眼神制止了。
方屿深笑了笑，捏了捏她的手指：“这是科技公司的方案，讲究的是专业和未来感，粉蓝色不太合适。”
“是吗？”叶晴雪嘟起嘴，“可是我觉得那样会更好看嘛。”
她晃着方屿深的胳膊：“试试看嘛，屿深，就改一下看看效果，说不定客户会喜欢呢？”
方屿深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宠溺。
他看向我：“戴可，要不……这个细节的地方，按小雪说的，微调一下看看？”
那一刻，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
专业被外行指手画脚，而且还是在这种关乎公司生死存亡的重要项目上。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方总，色彩方案是我们经过市场调研和客户画像分析后共同确定的，粉蓝色与智云科技的品牌调性及目标受众的偏好严重不符，擅自更改会影响整体专业度评估。”
我的语气公事公办，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会议室的空气瞬间凝固。
叶晴雪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被驳斥的难堪和恼怒。
方屿深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他大概觉得，我只是在借题发挥，针对叶晴雪。
“只是一个建议，没必要这么严肃吧，戴可。”他的声音沉了下来。
“在项目上，没有‘只是’。”我毫不退让地迎上他的目光，“任何一个细节的失误，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方总，这个责任，谁来负？”
程默适时地开口：“方总，戴经理说得对，色彩心理学在方案呈现里很重要，不能轻易改动。”
宋启明也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说：“是啊方总，叶小姐的想法很……有创意，不过可能不太适合这个项目。”
方屿深看着我们几个，沉默了几秒，最终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知道了，按你们的方案来。”
叶晴雪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跺了跺脚，转身气冲冲地离开了会议室。
方屿深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紧锁，又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我知道，我和他之间，因为叶晴雪，那道裂痕正在无声地扩大。
【4】
“智云科技”的竞标前筹备进入了最紧张的阶段。
我几乎是以公司为家，带着团队没日没夜地加班。
方屿深也清楚这个项目的重要性，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公司，亲自督战。
叶晴雪的电话和信息，也因此变得更加频繁。
“屿深，你什么时候忙完嘛？人家好无聊。”
“屿深，我新看中了一个包包，发图片给你看了哦。”
“屿深，你心里只有工作，根本就没有我！”
有时，她甚至会直接冲到公司来。
“舒经理，还在加班啊？真是辛苦。”她端着杯咖啡，倚在方屿深办公室的门框上，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不像我，屿深说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这么拼命。”
我懒得搭理她，继续对着电脑屏幕修改PPT。
方屿深从里面走出来，脸上带着疲惫。
“小雪，别闹，戴可他们正在关键阶段。”
“我哪里闹了？”叶晴雪不满地撅起嘴，“我是心疼你！也心疼舒经理啊，一个女人，天天这么熬，皮肤都要变差了。”
她走到我身边，故作关切地压低声音：“舒经理，其实啊，女人事业心太强没用的，最重要的还是得找个好男人依靠。你看屿深，他就从来舍不得让我这么累。”
我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写满优越感的脸。
“叶小姐，人各有志。”
我平静地说。
“有人喜欢躺在安乐窝里被人圈养，有人喜欢自己搏击风浪。没有高低对错，只是选择不同。”
我微微一笑，意有所指。
“毕竟，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还是自己赚的钱，花起来最硬气，不是吗？”
叶晴雪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你……”
“戴可！”方屿深的声音带着警告意味传来。
他走过来，揽住叶晴雪的肩膀，把她往办公室带。
“少说两句。”
他经过我身边时，低声说了一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我看着他们关上的办公室门，心里一片麻木。
姜悦给我端了杯热水过来，小声抱怨：“可姐，她分明就是来捣乱的！方总怎么……”
“干活。”我打断她，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
感情让人盲目。
尤其是一方刻意迎合、另一方又享受其中的时候。
方屿深在我面前是精明的老板，在叶晴雪面前，却像个被灌了迷魂汤的昏君。
竞标前三天，我们终于完成了最终版的方案。
方屿深组织了一次内部预演，效果很不错，大家都稍微松了口气。
晚上，方屿深难得地提出请大家一起吃个饭，放松一下。
叶晴雪自然也在。
饭桌上，她异常安静，只是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机，再瞥一眼我，眼神有些闪烁。
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连日来的疲惫让我没有深想。
饭后，大家各自回家。
我因为东西落在了公司，又折返回去取。
走到办公室门口，我却发现里面亮着灯。
推开门，只见叶晴雪正站在我的办公桌前，手里拿着的，赫然是明天就要呈交给智云科技的最终版方案U盘！
而她自己的手机，正对着电脑屏幕，似乎在拍照！
“你在干什么？！”我厉声喝道。
叶晴雪吓得浑身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她猛地转过身，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强自镇定下来。
“我……我找屿深，他不在，我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我快步走过去，一把夺过她手里的U盘和手机。
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一张刚刚拍下的方案细节图的照片上！
“叶晴雪！你窃取公司商业机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胡说什么！”叶晴雪尖声反驳，伸手想来抢手机，“我就是好奇看看！谁窃取机密了！你把手机还给我！”
“好奇到需要拍照？”我死死攥着手机，怒火中烧，“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你少吓唬我！”叶晴雪色厉内荏地叫着，“我是屿深的女朋友！整个公司都是他的，我看看怎么了！你赶紧把照片删了！不然我告诉屿深，说你欺负我！”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方屿深站在门口，看着我们拉扯的场面，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大晚上吵什么？”
“屿深！”叶晴雪像看到了救星，立刻扑了过去，眼泪说来就来，指着我说，“她……她抢我手机！还污蔑我窃取什么机密！我就是看你不在，在她桌上看到了这个U盘，想拿过去给你而已……”
她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
我把她的手机和U盘放在桌上，看着方屿深，一字一句地说：“方总，我回来取东西，抓到叶小姐正在用手机拍摄我们明天竞标的最终方案。”
方屿深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看向叶晴雪，目光锐利：“小雪，是真的吗？”
“不是！当然不是！”叶晴雪哭得梨花带雨，“她冤枉我！屿深，你信我还是信她？我就是碰了一下那个U盘，她就冲进来吼我……她一直看我不顺眼，你都知道的！”
方屿深的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逡巡。
叶晴雪的哭泣和辩解，我的冷静和指控。
沉默了几秒，他看向我，语气带着一种试图息事宁人的疲惫。
“戴可，可能只是个误会。小雪她不懂这些，可能就是好奇。”
我的心，随着他这句话，彻底沉了下去。
证据确凿，他依然选择偏袒。
“误会？”我简直要气笑了，“方总，手机里的照片还在，需要我当场验证一下吗？这是‘智云’的项目！是我们所有人熬了无数个通宵的心血！如果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叶晴雪哭得更凶了：“我没有拍照！是她设局害我！屿深，你要为我做主啊！”
方屿深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好了！”他低吼一声。
他走到桌前，拿起叶晴雪的手机，直接递还给她。
“小雪，你先删掉照片，然后回家。”
“戴可，”他转向我，语气带着不容置疑，“这件事到此为止。我相信小雪没有恶意，也许只是行为欠妥。现在最重要的是明天的竞标，不要节外生枝。”
到此为止？
行为欠妥？
我看着他那张曾经让我觉得睿智果决的脸，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professional 的底线，公司的利益，在他心里，终究比不过红颜一笑。
叶晴雪删除了照片（或者说，是当着我们的面操作了删除），得意又带着挑衅地看了我一眼，挽着方屿深的手臂离开了。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冰冷的失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5】
第二天，“智云科技”竞标会。
我们提前到达会场，做最后的准备。
我将最终版方案U盘交给负责演示的同事，反复检查着每一个环节。
方屿深也到了，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眼下带着青黑，显然昨晚也没休息好。
他走到我身边，低声说：“戴可，昨晚的事……”
“方总，竞标要紧。”我打断他，目光直视前方，不想再谈。
他噎了一下，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竞标开始。
几家竞争对手依次上台陈述。
轮到我们时，演示同事流畅地讲解着我们的方案，台下智云的高管们频频点头，看来效果不错。
我和方屿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希望。
然而，当进行到核心的技术实现和报价环节时，意外发生了。
台上正在演示的同事，声音忽然卡住了，脸色变得煞白。
屏幕上出现的，并不是我们最终确定的、经过精密核算的数据和报价！
而是一组明显被篡改过、逻辑混乱、甚至带有低级错误的内容！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智云老总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方屿深猛地看向我，眼神锐利。
我心脏骤停，立刻意识到出问题了。
U盘里的文件被掉包了！或者被修改了！
昨晚……叶晴雪！
她绝对不止是拍了照那么简单！她一定动了手脚！
“备用U盘！”我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低声对姜悦说。
姜悦慌忙从包里拿出另一个备份U盘插上。
然而，更让人绝望的事情发生了。
备用U盘里的文件，竟然也是错误的版本！
怎么可能？！
我亲自确认过的备份！
现场一片混乱。
我们的陈述被迫中断，虽然竭力解释，但台下质疑的目光越来越多。
方屿深的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
竞标结果毫无悬念。
我们失败了。
输得一败涂地。
走出会场时，天空阴沉沉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方屿深站在台阶上，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为什么？！”他转过身，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戴可！你告诉我！为什么最终方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U盘一直是你负责保管的！”
所有的委屈、愤怒、失望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为什么？”我看着他，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
“方总，你为什么不问问你那位天真烂漫、行为只是‘欠妥’的女朋友？”
“我昨晚就告诉过你，她在窃取机密！你在做什么？你让我到此为止！”
方屿深愣住了，脸上的怒气凝固。
“你什么意思？你说是小雪……”
“除了她，还有谁能接触到我的U盘和备份？还有谁有这个动机？”我厉声反问，“她昨晚根本不是好奇！她就是在搞破坏！因为她讨厌我！因为她愚蠢的嫉妒心！而你，方屿深，你就是她的帮凶！”
雨水打湿了我的头发和衣服，冰冷刺骨。
“我早就说过，感情用事，会耽误赚钱。”
“方总，你现在信了吗？”
方屿深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看着我一身的狼狈和决绝的眼神，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跳跃着“小雪”的名字。
他看了一眼，烦躁地按掉。
但很快，电话又执着地响了起来。
我看着他在雨幕中接起电话，听着他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小雪，我现在很忙……什么？你在哪儿？……你别乱动，我马上过去！”
他挂了电话，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难辨，有愧疚，有挣扎，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事情推着走的无力感。
“戴可，公司那边你先稳住，我……我有点急事。”
他说完，甚至不敢再看我的眼睛，转身匆匆冲进了雨里，奔向他的“急事”。
姜悦撑着一把伞跑到我身边，看着方屿深远去的车尾灯，气得眼圈都红了。
“可姐！方总他……他都这个时候了，还去找她？！我们怎么办？项目怎么办？”
冰凉的雨水顺着发梢滑进脖颈，我却感觉不到冷，心里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
“收拾残局。”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然后，准备后路。”
【6】
回到公司，项目失败的阴云笼罩着所有人。
团队成员个个垂头丧气，看到我，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默走过来，递给我一杯热咖啡，沉声问：“确定是她做的？”
“U盘和备份只有我和方总有权限接触。”我喝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但昨晚，叶晴雪动过我的U盘。方总勒令我不再追究。”
宋启明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精明：“备份U盘是我和你一起封存的，除非有人用技术手段覆盖，否则不可能出错。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且，对公司内部的流程很了解。”
他这话意有所指。
叶晴雪一个人，恐怕做不到这么干净利落，还精准地抓住了我们的命脉。
背后是不是还有别人？
但此刻，我已经没有心力去深究了。
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
我拍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各位，‘智云’的项目，我们失败了，这是事实。”
我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区里清晰响起。
“责任，我来承担。”
“但现在，不是灰心丧气的时候。我们手里还有其他进行中的项目，公司的运营还需要继续。”
“请大家回到岗位，该做什么做什么。失去的，我们要想办法从别的地方挣回来！”
我的镇定和担当，让惶惶的人心稍微安定下来。
同事们陆续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姜悦红着眼睛看着我：“可姐，你怎么办？方总他……”
我摇摇头，没有回答。
我知道，我和方屿深之间，已经完了。
不是因为他选择了叶晴雪，而是因为他一次次地践踏了 professional 的底线，因为他作为领导者的失职和不公。
下午，方屿深回来了。
他径直走进我的办公室，关上了门。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衣服还是湿的，头发凌乱。
“戴可……”他开口，声音沙哑。
“方总，有事请讲。”我坐在办公桌后，语气疏离。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一丝狼狈。
“小雪她……上午情绪不稳定，开车出了点小意外，手擦伤了，我送她去了医院，所以……”
“方总，您的私事，不需要向我汇报。”我打断他，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我们还是谈谈公事吧。关于‘智云’项目失败的损失评估，以及……我的辞职报告。”
我把一份打印好的辞职信，推到他面前。
方屿深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要辞职？！”
“是。”
“就因为这次失败？戴可，胜败乃兵家常事……”
“不是因为失败！”我再次打断他，声音提高了几分，压抑了一整天的怒火和失望终于忍不住窜了上来。
“是因为导致这次失败的原因！是因为你的昏聩和不公！”
“方屿深，我跟你打拼这么多年，不是来看你如何被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如何为了所谓的感情，把公司利益、把所有人的心血都踩在脚下的！”
我的指控像鞭子一样抽过去。
方屿深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戴可！你说话注意分寸！小雪她是有错，但她也只是太在乎我……”
“在乎你？”我冷笑，“她在乎的是你的钱，是你的地位带给她的虚荣和便利！她在乎到可以去窃取公司核心机密，在乎到可以毁掉我们所有人几个月的努力！”
“你！”
“方屿深，你醒醒吧！”我站起身，逼视着他，“你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谁！是戴可！是帮你从一无所有做到今天这个规模的戴可！不是那个只会哭哭啼啼、耍心机耍手段的叶晴雪！”
“她叶晴雪为你做了什么？除了不断索取、不断制造麻烦，她为你创造过一分钱的价值吗？”
“而你，为了她，一次次地怀疑我，打压我，甚至在她明显触犯法律、损害公司利益的时候，选择包庇和纵容！”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抖。
“这个地方，已经不值得我留下了。”
方屿深被我一连串的话震住了，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挣扎，还有一丝……被戳破真相的恼羞成怒。
“戴可，你以为公司离了你就转不动了吗？”他咬着牙，语气也变得尖锐。
“你可以试试看。”我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
我们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兽，在弥漫着硝烟的办公室里对峙着。
最终，他一把抓过桌上的辞职信，几乎是吼了出来。
“好！你要走是吧？我批准！戴可，你别后悔！”
“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早点看清你！”
我说完，拿起早已收拾好的私人物品，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间我奋斗了多年的办公室。
外面，程默、宋启明、姜悦，还有不少同事都站在那里，显然听到了里面的争吵。
他们的眼神里，有关切，有不舍，有愤怒，也有茫然。
姜悦已经哭了出来。
程默走上前，沉默地接过我手中的箱子。
“值得吗？”他问。
“为自己，值得。”我笑了笑，虽然眼眶也有些发酸。
我没有多做停留，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挺直脊背，走出了公司大门。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空露出一抹残阳，像血一样红。
一个时代，结束了。
【7】
辞职后的日子，我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
关掉手机，切断了与之前工作圈的所有联系，去了一個没人认识我的海边小镇。
每天睡到自然醒，看潮起潮落，听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试图让那颗被背叛、被辜负、被愤怒充斥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期间，我用新号码联系过程默和姜悦。
姜悦在电话里义愤填膺地告诉我，我走之后，公司乱成了一锅粥。
好几个进行中的项目因为失去主导，进度严重滞后。
叶晴雪更加肆无忌惮地插手公司事务，甚至试图安排她的一个“闺蜜”进财务部，被宋启明硬顶了回去。
方屿深试图挽回局面，但他似乎总是心不在焉，决策也屡屡失误。
更重要的是，人心散了。
有能力、有脾气的，如程默、宋启明，已经陆续提交了辞呈。
剩下的人，也都在观望，或者开始偷偷投简历。
“可姐，你走了才知道，你才是公司的定海神针。”姜悦的声音带着哭腔，“方总他……他好像突然不会做生意了。”
我默默地听着，心里没有多少快意，反而有种物是人非的苍凉。
那毕竟，是我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地方。
一个月后，我回到了这座城市。
刚安顿下来，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是“智云科技”的老总，赵总。
“戴经理，哦不，现在该叫戴总了。”赵总在电话那头笑声爽朗，“听说你离开方舟科技了？”
我有些惊讶，消息传得这么快。
“是，赵总，刚离开不久。”
“方便见面聊聊吗？我对你之前做的那个方案，还是很感兴趣的，虽然中间出了点……意外。”
我心中一动，答应了下来。
见面地点在一家安静的茶室。
赵总开门见山。
“戴总，不瞒你说，当时你们现场出的状况，我很失望。但事后，我仔细研究了你们提交的纸质版备份方案，确实非常出色，很多想法与我们不谋而合。”
他顿了顿，看着我。
“我后来也听说了一些你们公司内部的……风波。说实话，我很欣赏你的专业能力和临危不乱的气度。”
“所以，我有个提议。”赵总身体微微前倾，“我们智云，打算成立一个新的子公司，专注于智能解决方案领域，正在寻找一位既有魄力又有能力的CEO。不知道戴总，有没有兴趣？”
我愣住了。
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峰回路转。
我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认真地和赵总探讨起新公司的规划、股权结构、资源支持等等细节。
越谈，越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个真正属于我自己的舞台。
离开茶室时，夕阳正好。
金色的余晖洒满街道，充满了希望。
我拿出手机，开机，忽略了那些未接来电和杂乱的信息，直接拨通了程默的电话。
“老程，有空吗？有个新项目，想找你聊聊。”
接着是宋启明。
“启明，是我，戴可。有个CEO的职位，我觉得很适合你……的才华，当然，薪水翻倍。”
最后是姜悦。
“小悦，跟我干吧，给你个项目主管的位置，让你独当一面。”
没有过多的劝说，他们几乎都在第一时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信任，是在过去的并肩作战中建立起来的。
而机会，是留给有准备，也值得的人。
我们新的公司，“远景智能”，在一片看好的声音中，迅速成立并走上了正轨。
凭借我们原有的专业能力、赵总的资源支持，以及之前在“智云”项目中积累的口碑（尽管竞标失败，但专业度得到了认可），我们很快拿到了几个不错的订单。
事业，风生水起。
偶尔，会从行业八卦里听到方舟科技的消息。
每况愈下。
核心团队流失，项目接连失败，资金链出现问题……
叶晴雪在方屿深最焦头烂额的时候，卷了他一笔钱，和一个据说更有钱的男人去了国外。
留给方屿深的，只有一个烂摊子和一屁股债。
听说他变卖了公司资产和车房，才勉强还清债务，如今不知所踪。
听到这些的时候，我正在和新团队成员开会，窗外阳光灿烂。
心里，没有想象中的畅快，也没有多余的同情。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成年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8】
一年后，“远景智能”主办的年中庆功宴。
公司发展远超预期，团队规模扩大了一倍，业绩节节攀升。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笑语喧哗。
我作为公司CEO，端着酒杯，穿梭在宾客之间，应对自如。
程默作为技术总监，依旧话不多，但眼神里有了光。
宋启明是运营总监，谈笑风生，游刃有余。
姜悦已经能独当一面，成了项目经理，干练了许多。
我们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更广阔的天地。
应酬间隙，我走到露台透气。
夏夜的晚风带着丝丝凉意，吹散了酒意。
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回过头，微微一怔。
是方屿深。
他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穿着普通的衬衫西裤，没了往日的神采飞扬，眉宇间带着沧桑和疲惫，整个人清瘦了不少。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局促，有愧疚，或许，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我们沉默地对视着，中间隔着一年多的时光，隔着背叛、失败、重生，隔着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恭喜。”他终于先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谢谢。”我礼貌回应，语气平静。
“公司……办得很好。”他环顾了一下灯火通明的宴会厅，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羡慕和落寞。
“运气好，加上兄弟们捧场。”
又是一阵沉默。
“我……”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道歉，或者解释。
但我已经不想听了。
“都过去了。”我轻声说，打断了他可能要说的话。
那些伤害，那些失望，那些意难平，真的都过去了。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而成功，则是最有力的回击。
他现在如何，为何出现在这里，与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他看着我平静无波的眼睛，似乎也明白了这一点。
所有未尽的话语，都化作了唇边一抹苦涩的自嘲。
“是啊……都过去了。”
他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时，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那……不打扰你了。”
他转身，背影有些佝偻，慢慢地消失在露台入口的灯光阴影里。
我转过身，重新面向窗外。
城市的夜景璀璨夺目，流光溢彩。
远远近近的灯火，像散落的星辰，充满了无限可能。
姜悦端着一杯果汁走过来，顺着我的目光看去。
“可姐，看什么呢？”
“看风景。”我接过果汁，笑了笑。
“刚才好像看到……方总了？”姜悦小心翼翼地问。
“嗯，打了个招呼。”
“他还有脸来……”姜悦嘟囔道。
我摇摇头，喝了口果汁，清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不重要了。”
是的，都不重要了。
那个曾经让我愤怒、委屈、不甘的男人，那个我曾为之奋斗多年的公司，都已经是过去式。
我失去了一个昏聩的老板，一段错付的忠诚。
但我赢得了尊重，赢得了事业，赢得了属于自己的广阔天地。
以及，一个清晰的认知——
永远不要让别人，尤其是感情，成为你职业道路上的绊脚石。
女人的底气，终究来自于自己创造的价值。
玻璃窗上，映出我清晰的身影，妆容精致，笑容自信，眼神坚定。
我举杯，对着窗中的自己，也对着这片璀璨的星空。
敬过去。
敬新生。
敬，我自己。
来源：舟舟故事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