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店主李老三正坐在他那间小小的扎纸铺里,就着一盏豆大的油灯,手里拿着篾条,小心翼翼地糊着一个纸人。
一、夜半来客
清水河县有个扎纸铺。
店主李老三正坐在他那间小小的扎纸铺里,就着一盏豆大的油灯,手里拿着篾条,小心翼翼地糊着一个纸人。
这纸人是要明天送到镇东头王财主家办白事用的,工钱能让他多抓几副药。
可一想到药,李老三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他娘躺在里屋的炕上,咳嗽了大半个月,请了郎中来看,说是积劳成疾,得用好药慢慢调理。
那好药,就得用银子换。
他手里这点铜板,像水一样淌出去,眼看就要见底了。
“唉……”他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活计,揉了揉发涩的眼睛。
就在这时“叩叩叩……”一阵敲门声响起,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不像人用手敲的,倒像是用什么硬物在一下下地刮。
李老三心里咯噔一下。
这么晚了,谁会来?
他放下篾条,警惕地问了一声:“谁啊?”
门外没人应声,只有那“叩叩”声又响了几下。
他犹豫着走到门边,拔开门栓,将门拉开一条缝。
外面黑漆漆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刚想关门,低头一看,脚边却放着一串东西——不是寻常的铜钱,而是三枚用枯黄的草茎仔细串起来的旧铜钱,看着有些年头了。
他心里正纳闷,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从墙角的阴影里传了过来:“扎纸的李老三?”
李老三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墙角暗处,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正盯着他。
借着屋里透出的微弱灯光,他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那是一只黄皮子,个头比寻常的黄鼠狼大上一圈,身上的毛色在暗处泛着油光。
它像人一样站在那里,前爪耷拉着,样子说不出的怪异。
“是……是我。”李老三心里发毛,手紧紧按在门框上:“你……你是何方精怪?”
那黄皮子咧开嘴,露出尖细的牙齿,像是在笑:“俺是修行之身,不害你性命。给你三钱银子,替俺扎一道‘讨封帖’。”
它用爪子指了指地上的那串铜钱。
李老三一听“讨封帖”三个字,头皮都炸了。
他爹临终前的话猛地在他耳边响起:“……不扎非人之物的‘讨封帖’!那是窃取天机,要遭大祸的!”
他嘴唇哆嗦着,就想拒绝。
那黄皮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绿油油的眼睛扫了一眼黑漆漆的里屋,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种冰冷的意味:“你若不肯……嘿嘿,你娘那病,气色可不太好啊,怕是……熬不过这个冬了。”
这句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李老三的心口上。
他回头望了望里屋的方向,仿佛能听到母亲微弱的呼吸声。
二、祖训与抉择
李老三僵在门口,风吹得他后背发凉。
那黄皮子也不催,就蹲在阴影里,绿眼睛一闪一闪,像是在等他做决定。
他慢慢弯下腰,捡起那串铜钱。
钱入手冰凉,沉甸甸的,压得他手心都在抖。
这不是普通的赏钱,这是买命钱啊!
可……他握紧了铜钱,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里屋又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听得他心都揪了起来。
他挪回屋里,瘫坐在椅子上。
桌上那盏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把他摇摆不定的影子投在墙上。
他想起很多年前,爹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却死死抓着他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告诫:
“老三啊……咱这手艺,侍奉的是阴阳两界的规矩,能通鬼神,但也最容易惹祸上身……你记住,有三样东西,打死也不能扎……一不扎神明,冒犯天颜;二不扎枉死者,怨气难平;这三嘛……”
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恐惧:“三不扎那些山精野怪、非人之物的‘讨封帖’!它们想借人手,窃取一丝人道气运来正果位,这是逆天而行!谁扎了,谁就要替它们承担因果,要倒大霉,遭横祸的!你……你千万记住!”
爹说完这话,没多久就咽了气。
这些话,李老三一直牢牢记在心里,从不敢忘。
可现在……他看着手里那几枚能救娘的“银子”,又听着里屋母亲痛苦的呻吟。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娘……
那黄皮子不知何时溜进了屋,就蹲在门槛里边,幽幽地说:“咋样?想好没?这买卖你不亏。
你不做,镇上会这手艺的也不止你一个,俺总能找到人。只是你娘那病……嘿嘿,怕是等不了那么久喽。”
这话像针一样扎在李老三的软肋上。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因为缺觉和焦虑布满了血丝。
他死死盯着那只黄皮子,喉咙干得发紧,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我扎。但你要说话算话,保我娘平安。”
黄皮子搓了搓前爪,声音带着一丝得意:“嘿嘿,放心,俺修行之辈,最重承诺。你快些动手,选最好的纸,用最细的心,天明之前,俺就要用。”
三、巧手造灵帖
答应了黄皮子,李老三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走到角落的水盆边,仔仔细细地洗了手,又从柜子深处翻出半截舍不得用的线香,点燃了插在香炉里。
青烟袅袅升起,带着一股淡淡的草木气,让他纷乱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搬出存放最好材料的箱子,里面是颜色最正的红纸、金箔,还有他调制了许久,掺了真金粉的颜料。
他知道,这东西既然是给精怪用的,材料上就不能有丝毫马虎,否则可能立刻就会招来不满。
他拿起剪刀,手指因为紧张有些僵硬,但一下刀,多年练就的功底就显现出来。
剪刀在红纸上流畅地游走,裁出一个类似奏折的框架。
然后他用小楷笔蘸饱了金粉,屏住呼吸,在纸面上细细描绘。
他画的不是寻常的花鸟,而是一些扭曲古怪、仿佛暗合某种规律的符文,又在帖子中央,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似人非人,似鼬非鼬,透着诡异。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里屋母亲偶尔翻身的动静。
李老三全神贯注,但脑子里却不时闪过父亲警告的面容,握着笔的手心沁出冷汗。
他努力甩开这些念头,心里默念:“就这一次,为了娘……就这一次……做完就两清了……”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开始泛白,雄鸡打鸣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李老三终于画完了最后一笔,他放下笔,长长吁了口气。
那“讨封帖”躺在桌上,在跳跃的烛光下,那些金线绘制的符文和图案竟仿佛活了过来,隐隐流动着一层微弱的光华。
拿在手里,似乎比寻常的纸札要沉上许多,透着一股说不清的灵异。
黄皮子一直蹲在桌子对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见帖子完成,它眼中猛地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人立起来,一把将帖子抓了过去,翻来覆去地看,爱不释手。
“嗯,不错,不错!手艺果然地道,这里面……嘿嘿,果然蕴含着一丝‘灵机’。”
它满意地点着头,随即从身后不知哪里又掏出那锭早就说好的小银元宝,往桌上一放:“银子给你,咱们……这就算两清了!”
它说完,不再多看李老三一眼,抱着那道“讨封帖”,身子一扭,化作一道淡淡的黄烟,“嗖”地一下就从门缝里钻了出去,消失在微亮的晨光中。
李老三拿起那锭银子,入手冰凉沉重,是真的。
可他心里却感觉不到半点轻松,反而像压上了一块更重的大石头,沉甸甸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四、索命开端
靠着那锭银子抓来的药,李母连着服了几日,咳嗽竟然真的减轻了些,脸上也恢复了一点血色。
李老三看在眼里,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甚至开始安慰自己,也许那黄皮子得了帖子,顺利讨封成功,已经忘了自己这茬了。
然而,这份侥幸并没持续多久。
这天晚上,李老三伺候母亲睡下,自己也刚合眼没多久,就被一阵极其凄厉尖锐的嚎叫声惊醒了。
那声音不像狼嚎,也不像狗叫,像是无数根针扎进耳朵里,听得人心里发毛,正是从屋后那片荒草丛生的野地里传来的。
他心头一紧,猛地从床上坐起。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砰!砰!砰!”剧烈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比上次那只黄皮子来时凶猛了十倍不止,整个门板都在跟着震动,仿佛外面有一头发狂的野兽在撞击。
与此同时,还有一种令人牙酸的声音夹杂在敲门声里——“刺啦!刺啦!”像是尖锐的爪子在用力刮挠着木头门板。
李老三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连鞋都顾不上穿,跌跌撞撞地跑到门边,颤抖着凑到门缝前往外看。
月光下,只见那只黄皮子果然回来了!
但它现在的样子,跟几天前判若两“物”。
身上的毛发东一撮西一撮地奓开着,沾满了泥土和草屑,一双眼睛不再是幽绿色,而是变成了骇人的血红色,里面充满了疯狂和怨毒。
它正用身体一次次撞向木门,同时用前爪发疯似的在门上乱抓,木屑纷飞。
“李老三!你出来!你给俺滚出来!”
黄皮子尖声嘶叫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你害苦了俺!你那破帖子根本不管用!俺百年修行……全毁了!全毁在你手里了!”
李老三吓得魂飞魄散,用尽全身力气死死顶住门,声音都变了调:“我……我都是按你说的,用最好的材料,尽心尽力扎的!你怎么能怪我!”
“尽心尽力?嘿嘿嘿……”
门外的黄皮子发出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你心里装的全是害怕和算计,杂念丛生!做的帖子满是虚情假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配跟俺谈‘尽心’?就是你这破烂玩意,害得俺讨封不成,反遭天机反噬,道行去了七七八八!”
它一边说,一边更加疯狂地撞击着木门,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李老三!你欠俺的,你要还!要你拿命来还!要你全家偿命!”
黄皮子的声音充满了刻骨的恨意:“等着吧……这才刚刚开始!俺要让你知道,坏了规矩,是个什么下场!”
五、惊魂蔓延
天亮了,那撞门声和咒骂声终于消失了。
李老三瘫坐在门后,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他哆哆嗦嗦地打开门,外面空荡荡的,只有地上散落着几串东西——那是用枯草仔细编串起来的纸钱,风吹过,纸钱哗啦啦地响,分明是给死人用的。
李老三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接下来的几天,就没有安生过。
白天还好,一到晚上,那凄厉的嚎叫和疯狂的撞门声准时就来。
更吓人的是,有时候嚎叫声会变成一种低低的、像是老太太呜咽的哭声,就在窗外飘来飘去。
“呜……呜呜……李老三……还我道行来……”
李老三每次听到这声音,都吓得汗毛倒竖。
他猛地推开窗户,外面除了黑漆漆的夜,什么也没有,只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黄鼠狼味儿飘进来。
他娘本来病情刚有点起色,被这日夜不停的惊吓一折腾,又严重起来。
老太太时常昏昏沉沉地睡着,嘴里却不停地说胡话:“黄色的……有个黄色的影子在晃……在炕头盯着我……”
李老三看着母亲的样子,心如刀绞。
他硬着头皮,又去请了陈郎中。
陈郎中给李母把了脉,眉头越皱越紧。
他把李老三拉到外屋,压低了声音:“老三,你娘这脉象……浮乱无力,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心神都散了。光靠吃药,怕是……难见大效啊。”
他顿了顿,看着李老三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憔悴不堪的脸,试探着问:
“你跟叔说实话,你家是不是……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我听着街坊们都在传,说你家夜里不太平。”
李老三脸色惨白得像张纸,嘴唇哆嗦了几下,想说,又想起那黄皮子的狠话,终究没敢吐露实情,只是用力摇了摇头,声音干涩:“没……没有的事。可能就是……野猫闹的。”
陈郎中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什么,留下几副安神的药就走了。
李老三看着郎中的背影,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冰窟窿里,四面八方的水都朝他涌来。
六、孤注一掷
黄皮子的报复,越来越凶了。
不光是晚上闹腾,白天家里也开始不对劲。
明明放好的凳子会自己挪位,水瓢掉在地上,墙角时不时出现一些湿漉漉的、带着腥气的爪印。
更气人的是,家里那点存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糟蹋得一塌糊涂,米缸里混进了骚臭的泥土和毛发。
李老三被逼得没办法,试着用听来的土法子驱邪。
他找来些糯米,撒在门口和窗台下;又自己找来黄纸,凭着模糊的记忆画了些歪歪扭扭的符,贴在门窗上。
可这些一点用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糯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那些符纸更是被撕得粉碎,散落一地。
夜里,那黄皮子的尖笑声更加嚣张:“嘿嘿嘿……李老三,就你这点道行,也想挡俺?做梦!”
渐渐地,左邻右舍都听到了李老三家夜里的动静。
流言像风一样在镇上传开。
“听说了吗?扎纸的李老三,惹上黄大仙了!”
“怪不得他家夜里又是哭又是叫的,真吓人。”
“离他家远点,沾上晦气!”
以前见面还会打招呼的邻居,现在看见他都绕着走,眼神里带着恐惧和嫌弃。
李老三彻底成了孤家寡人,白天出门都抬不起头,晚上回到家里,又要面对无休止的恐惧。
他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这天晚上,那呜咽声和撞门声又响了起来,比以往都要激烈。
李老三蜷缩在墙角,用手死死捂住耳朵,可那声音就像钻进了他的脑子一样。
绝望中,他猛地想起父亲去世时,好像留下过一个旧箱子。
他在堆放杂物的里间翻找了半天,终于拖出一个落满灰尘、几乎被遗忘的松木箱子。
箱子上没有锁,他颤抖着手打开,里面除了一些早已不用的老旧扎纸工具,还有一本用麻线粗糙装订的、纸张发黄变脆的册子。
他拿起那本册子,就着油灯昏黄的光,一页页地翻看。
里面大多是父亲记录的些扎纸心得和杂事,字迹潦草。
直到翻到后面几页,他的手停住了。
那一页的字迹显得格外凝重,上面写着:
“扎纸通灵,重在诚心。心念纯粹,物亦有灵;心若不诚,物无灵性,反生怨怼……切记!若因心不诚而引来怨灵缠身,非以赤诚忏悔之心,以己身承其因果,难以化解……”
李老三反复读着这几行字,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制作“讨封帖”时,满脑子想的都是银子、都是娘的病,对那黄皮子的修行,没有半分敬畏,甚至还有一丝厌烦和恐惧……
“心不诚……是我的问题……是我的念头脏了那帖子……害了它……”
他喃喃自语,绝望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这祸是我闯的……这债,得由我来还……用我自己的法子还!”
七、风雨谢罪
就在李老三下定决心的这个晚上,天象也变了。
乌云像打翻的墨汁一样涌来,遮住了月亮和星星,狂风卷着沙石打得窗户噼啪作响,眼看就是一场暴雨。
“轰隆!”
一声炸雷在天边响起,惨白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天地。
就在那闪电的光芒中,李老三看到,窗外站着一个影子——正是那只黄皮子!但它的样子变得更加骇人,身体似乎膨胀了一大圈,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庞大,周身缠绕着一股肉眼可见的黑气,那双血红的眼睛,像两盏地狱里的灯笼,死死地盯着屋内。
“李——老——三——!”
它发出一声咆哮,竟然压过了雷声。
“砰!”
一声巨响,不是雷声,是屋顶的瓦片被掀飞了一大片!紧接着,狂风裹挟着暴雨猛地从破洞灌进屋里。
窗户也被一股巨力撞开,碎木屑四处飞溅。
那黄皮子,要动真格的了!
李老三心脏狂跳,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躲藏。
他咬着牙,冲到里屋炕边,将昏睡的母亲连人带褥子抱起来,挪到墙角堆放杂物的柜子后面,那里暂时还算安全。
然后,他转身回到堂屋中央,那里已经被风雨打湿了大半。
他毅然坐在湿漉漉的地上,将父亲的工具箱打开,拿出剪刀、红纸、糨糊,就着摇曳的油灯和不时亮起的闪电,开始动手。
这时,那黄皮子已经从破开的窗户探进了大半个身子,獠牙外露,涎水滴落,带着浓烈的腥风,一步步逼近。
李老三抬起头,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平静的决然。
他大声对着那狰狞的精怪喊道:“我知道错了!是我心不诚!是我杂念脏了你的‘讨封帖’,害你修行受损!今日,我不躲了,也不用法子对抗你!”
他手里飞快地裁剪着红纸,声音在风雨中格外清晰:“我用我这双手,为你重扎一道‘谢罪帖’!再扎一套‘送葬’的仪仗,用我的精气神,诚心诚意,送你一程!你要索命,要报仇,等我扎完,任凭处置!”
那黄皮子已经扑到近前,腥臭的口气喷在李老三脸上。
但听到这番话,看到李老三手中那异常专注、仿佛带着光晕的动作,它血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疑不定,那抬起的爪子,竟然停在了半空。
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的咆哮,却没有立刻抓下去。
李老三不再看它,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手中的红纸和剪刀上。
八、余悸难消
油灯的火苗在李老三专注的呼吸下稳定地燃烧着,映照着他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
他剪裁,粘贴,描绘……每一个动作都缓慢而郑重,他感觉自己的力气,甚至暖意,都正随着指尖一点点流入那小小的纸札中。
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做完了。
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虚弱,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但他强忍着。
他站起身,先将那道“谢罪帖”就着油灯点燃。
然后,他捧着那套小小的送葬纸扎,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将其摆放在门槛外的空地上,正对着那只依旧虎视眈眈的黄皮子。
那黄皮子低下头,血红的鼻子轻轻抽动,嗅着那套纸扎上散发出的、纯净而哀伤的气息。
它眼中那疯狂暴戾的血色,如同潮水般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有怨恨,有不甘,似乎还有一丝……解脱。
它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李老三一眼。
那眼神,让李老三遍体生寒,却又感到一种莫名的沉重。
最终,黄皮子没有再看李老三第二眼。
它走上前,用嘴轻轻叼起那套小小的纸扎,然后转过身,拖着依旧有些臃肿的身躯,一步一步,融入了即将散去的晨雾之中,消失不见了。
直到那身影彻底看不见,李老三一直紧绷着的那口气才猛地松懈下来。
“哇”的一声,他吐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软软地瘫倒在地。
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掏空了,眼前阵阵发黑,一股难以形容的虚弱和苍老感席卷了他。
当他再次勉强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大亮,风雨停歇。
他挣扎着爬起来,走到水缸边一照,水面倒映出一张陌生而憔悴的脸——头发竟然在一夜之间变得灰白相间,脸上也爬满了深刻的皱纹,仿佛一下子老了二十岁。
而里屋,传来了母亲微弱的呼唤:“老三……老三……我渴……”
他娘,竟然清醒了过来,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不再涣散。
活是活下来了,代价却也无比惨重。
李老三的身体彻底垮了,重活是干不了了,就连拿起剪刀做精细的扎纸活计时,手也会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几个月后,一个傍晚,李老三正在铺子里勉强糊着一个纸马。
邻居家一个不懂事的小娃娃跑进来,好奇地看着他干活,奶声奶气地问:“三爷爷,你手艺这么好,还会给山里的精怪扎东西吗?”
李老三拿着剪刀的手猛地一抖,差点剪坏了纸马的耳朵。
他怔怔地抬起头,望向窗外那渐渐沉下的夕阳,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地、几乎是耳语般地摇了摇头:
“不扎了……娃娃,有些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立下了,就是不能碰的……碰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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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是李老三,你会答应黄皮子的要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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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阿旺故事